枯荷雨聲

 

費雯·麗   Vivien Leigh 

 

 

     在我的心里，她的地位無可取代，如果一個演員可以用偉大形容，無疑，我會給這個叫費雯麗的英國女子。要怎么形容她？這個有了演技無需美貌的女子，還是這個有了美貌不需要任何演技的女子？還是把曾經(jīng)為她寫的文字搬到此處來紀(jì)念我的銀幕女神，因為她，我愛上了電影。
　　
　　《費雯麗—一位女演員的一生》是前蘇聯(lián)作家符□阿□烏琪洛夫?qū)懙囊槐狙輪T傳記，是我唯一閱讀完整的演員傳記。當(dāng)初懷著怎樣的情懷去閱讀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我依舊沉浸在她的故事里，依舊被她的魅力所誘惑，這是我深愛著的演員，一個我可以用崇拜的語氣去描述的女性。
　　
　　她是一株盛開在任何的時代都讓人驚嘆的花，這是玫瑰比不上的濃郁與絢爛，這是青蓮比不上的清雅與高貴。她的美麗我找不到一個可以準(zhǔn)確描繪的詞，所有溢美之詞放在她的身上堆砌只會顯得矯揉造作，太熱烈了，就褻瀆了她的冷艷與孤傲，太平淡了，就掩藏了她的狂熱與執(zhí)著。
　　
　　她曾經(jīng)說：不理解藝術(shù)的作者只對生活瑣事和流言蜚語感興趣，結(jié)果往往表現(xiàn)了他們在專業(yè)方面的無知，有時甚至?xí)劤蔁o恥的彌天大謊。
　　
　　我不懂得藝術(shù)，但是，我卻無數(shù)次被她的影片所打動。如果她的生命是被人鑄就的彌天大謊，那么我愿意在這樣的謊言中沉醉徘徊，如同在花香鋪徑的曼妙中享受一些超離于現(xiàn)實的夢境。有些女人是用來懷念的，當(dāng)你清點歲月的時候，她就在你腳踏過的地方搖曳曼舞，深深的回眸中，她是腮邊滑過的一滴熱淚。一個蝴蝶煙花般瞬息而去的女人，原本就是一個可以追憶一生的傳奇。
　　
　　她那朵淺淺的微笑，如同懸掛在歷史的廳墻上不曾風(fēng)干而去的鮮花，變幻著各種姿態(tài)讓你停駐，讓你仰嘆。
　　  
　　最初的相遇，是在那彌漫著硝煙的藍橋吧。那個在舞臺上哀宛而舞的天鵝，那一個漂亮到可以讓人從座位上驚起的轉(zhuǎn)身，在兩目交匯的時候如幽谷中百合花的綻放，一個偷偷俯首抬眉的相視，在那一對充盈著天真爛漫夢想的眸子中，蕩漾著遭遇愛情時的那份羞澀與欣喜，這是兩汪瓦藍瓦藍的湖水，是詩歌恣意流淌的地方，那些綺麗的色彩在瀲滟的漣漪中逐漸蘊染成最美的風(fēng)景，在記憶的畫廊中定格，一段蕩人心魂的愛情在舒緩而優(yōu)雅的華爾茲中漫舞起來。
　　
　　生活不是那嘎然而止的舞曲，在結(jié)束的時候依然可以攜著對方的手向遠(yuǎn)處走去。幸福如煙，當(dāng)你以為抓住的時候，她便從你的指頭縫中悄然滑走。于是，那一雙水樣的眸子中，又盛開著讓人心碎的憂愁之花，在歲月布滿的褶皺中，誰能撫平憂傷，誰能把愛情的故事永不衰竭地傳唱。這個純凈如童話的愛情，在戰(zhàn)爭中悲劇性的結(jié)束如同她的香消玉隕?？墒撬娴碾E滅了嗎？為何我手捧的淚水還如此滾燙，還閃爍著那纖塵不染的微笑，那是愛情依舊盛開的微笑。一份愛情可以溫暖克勞寧漫長的余生，而你的微笑卻讓我對愛情有了信仰的崇拜，那在風(fēng)雨中依舊的微笑，那嘴角再不能遺落的微笑，如芬芳的花，繾綣在時空的隧道中，溫暖著所有向往愛情的人。
　　
　　藍橋上的故事隨風(fēng)而逝，我沒有那一枚護身符可以追撫往昔，我只能在膠片中不停地搜尋，為一雙盛滿鮮花與清水的眸子。
　　
　　凝視這雙讓我魂牽夢縈的眸子，撫摸這張秀美絕倫的容顏，這所有讓人驚羨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怎樣的心靈？從瑪拉的凄涼到郝思嘉的堅強，從迷離恍惚到狡黠聰慧，誰能閱讀角色背后的她。生活還是藝術(shù)，我無法一一剝離，只在這些碎影殘片中一點點拼湊，卻如何地拼湊都整理不出完整的她。
　　

　　精致到無以挑剔的臉龐，讓人驚異于造物主的偏心竟可為人間創(chuàng)造出這樣完美無暇的藝術(shù)品。她的美可以讓你沒有絲毫的嫉妒，只有由衷的贊嘆。她的一雙眼眸可以燃燒你的欲望，點亮你的激情，可以讓你在黑暗中摸索光明在光明中驅(qū)逐陰霾。她無須語言，只把眼波流轉(zhuǎn)就能繪情繪意。
　　
　　于是，我看見了這個世界演繹得最完美的郝思嘉。沒有她，我無法想象自己能捧著那本亢長的書讀了一遍又又遍，為了更真切的接觸她塑造的角色，我?guī)缀跄馨研≌f中所有有關(guān)她的場景對話描述背誦下來。于是再見那雙眸子，竟如慵懶的陽光下那澄清碧藍的秋水，波光影動中跳躍著如精靈的閃爍，俏皮任性的小女孩在萬千寵愛中肆意嬌憨著，那眸子中是讓人愛得有些過分的嬌縱，可是，你卻愿意她在你的身上無所忌憚的掃過，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或許根本只是流動時的經(jīng)過，你也會覺得她停留在了你的身上很久很久。少女的氣息在她的漫不經(jīng)心卻又仿若有意為之的詮釋中生動而充滿了靈氣，少女如花，歲月如流，那些逝去的歲月在戰(zhàn)爭的風(fēng)雨中飄搖，一個在艱難中磨礪的少女成長為一個堅韌頑強的女性，那如水的眸子依舊清澈，卻浸染了滄桑的成熟。時光在眸子中印下傷痕，那些繁華的日子，那些凋零的日子，在眸子中回旋，交錯著喟嘆。所有的堅毅與隱忍都在苦難中如怒放的玫瑰，奪人眼目，又如扎刺入手的心傷。目光逐漸變得貪婪與淡漠，偶爾的溫情都讓人感覺如四月春風(fēng)的輕滑面龐，一些久違的感覺就是春花的悄然而開，卻又是那般的短暫易逝。那愈發(fā)堅強的脊背，那愈加冰冷的心腸，是對生活無聲的抗訴。
　　
　　也或許惟有她才能把 《欲望號街車》 中布蘭奇的歇斯底里與絕望用那雙眸子告訴世人，有一種美是天使斷翼的凄美，再是被扭曲的靈魂也能折射出讓人心動難抑的魅力。角色因為有了她無與倫比的演出而熠熠生輝，那座奧斯卡的小金人在她面前也失去著撩人眼目的光澤。
　　
　　有沒有一個女人曾經(jīng)用全部的心去愛過一個男人？有，她就是這樣的女人。我不曉得那個最偉大的莎士比亞戲劇藝術(shù)家是否曾經(jīng)把所有的愛給予了這個女人，但是我卻知道她在被這個男人拋棄多年后依然款款深情地告訴世人：“如果能重新?lián)碛猩疫€當(dāng)女演員，還嫁給奧立弗”。這是怎樣雋刻在心的愛，這是怎樣動人心扉的宣言，所以我原諒了那個我喜愛的的偉大的演員，我理解著他把那頂勛爵夫人的桂冠放在她的陵墓是多么的真誠。
　　
　　他們合作完成的《漢密爾頓夫人》我寧愿看作他們自己的寫照，是對他們這段愛情最好的詮釋。愛一個人，就是最癡迷的戀，可以全然不顧忌身份地位權(quán)勢，不顧忌那些流言蜚語，不顧忌那些身后的罵名，愛不是一時的激情，而是長久的掛念，就是在任何時刻都能首先想到愛人的那幸福而痛苦的牽掛。英雄的海軍上將納爾遜寫信稱呼漢密爾頓夫人是“我愛若生命的你”，她曾經(jīng)的丈夫，深愛的拉瑞沒有把她愛若生命，可她一生就是如此把拉瑞愛若生命，一生仰望著這個她唯一愛的男人。有他在，世人皆為塵埃煙土。
　　
　　我愛這個對愛情狂熱執(zhí)著的女子，愛她的偏執(zhí)，愛她的任性，愛她的無所顧忌，愛她的一往無前，愛她最堅貞的固守，愛她最虔誠的信仰。把愛情如此決絕地演繹成如彩虹般耀目，如星星般璀璨，這就是一個女子除卻藝術(shù)之外唯一的追求。她的愛情如《漢密爾頓夫人》中最后的結(jié)局：后來就沒有了。這個凄愴的聲音在我的耳畔回蕩著，一直到現(xiàn)在依舊繚繞不去。
　　
　　這是一個為藝術(shù)而生，為愛情而活的女子，失去了，生命便再也沒有殘存的意義。所以當(dāng)我的眼睛停留在那張畫像上的時候，我深深地垂下了頭，為那樣深情如海的愛，而垂下了頭，我無力仰望，我只能為那段愛而悼念，這個世間曾有的癡情女子。她那雙美麗的眸子里裝盛著愛與崇拜，她沒有向世人炫耀她的光華，而是把最深情的一眼投給了那個她愛著的丈夫，天地之大，唯有他是真實存在的，這眼神是畫家，是詩人，是作家也無法想象和揣測的，就是扣下這快門的攝影師也是驚詫的。這一眼成了永恒，成了愛的絕響，沒有誰能在愛中完全沒有自己只有愛人，而她做到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這個她愛著的男人，無論是藝術(shù)還是生活。
　　
　　“愛情象一切生物一樣，永遠(yuǎn)不停地運動。它增長、減弱、害病、康復(fù)、達到高峰或者破裂。把自己的意愿，自己珍惜的東西，自己的痛苦、問題以至于自己本人強加給他人是最沒有人性的做法。強制別人的感情不僅意味著愛情的死亡，而且是反常的自我嘲弄，是極端的墮落。愛情是自由的?！彼运茉谌绱藦娏业膼勖媲埃炎杂蓺w還給愛人，而不是用婚姻束縛，這是一個真正懂得愛的女子，她如同美麗的蝴蝶，在最后的隕落中依舊優(yōu)雅著滑行，留下一道美麗的弧線讓人回味。
　　
　　“費雯麗是如此美艷動人，讓人覺得演員不需要是什么天才；可她又如此才華橫溢，讓人不再要求演員必須具備這樣的美貌。”這樣的評價惟有她是當(dāng)之無愧的，是對她美貌和才華的最恰如其分的肯定和贊譽。所以當(dāng)英國首相的溫斯頓□丘吉爾的目光駐留在她窈窕輕盈的身影上的時候，贊嘆到：那是上帝的藝術(shù)品，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欣賞。
　　
　　我亦分辨不清是愛她的美貌更多，還是愛她的才華更多，因為它們都是如此讓我迷戀。她的孤獨與哀愁成就了她遺世獨立的姿態(tài)，她鍥而不舍的追求和杰出超凡的才華讓她把美麗鑄造成了永恒。那個光彩奪目的女子，那個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女子，我疼惜，我愛憐，為了那眸子中燃燒不滅的欲望，我愿意這樣仰視，直到生命沉寂。
　　
　　“所有的花都應(yīng)該好好施肥……”，再次閱讀到這句話，我眼睛如她一般濕潤了。沒有被人呵護的女子，也把生命開得如此燦爛，她有著讓人難以企及的意志和信念，這是比才華和美貌更讓嘆服的精神。
　　
　　為了這個花一般的女子，我寫下了這段文字紀(jì)念這個電影的女神：電影因為她的參與而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