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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訓(xùn):人之智識有高下...

 心靜神寧8 2011-08-03
人之智識有高下
  
  【原文】人之智識固有高下,又有高下殊絕者。高之見下,如登高望遠,無不盡見;下之視高,如在墻外欲窺墻里。若高下相去差近猶可與語;若相去遠甚,不如勿告,徒費口頰舌爾。譬如弈棋,若高低止較三五著,尚可對弈,國手與未識籌局之人對弈,果何如哉?
  【譯述】人與人之間的智力及知識水平當(dāng)然有高下之分,并且有的相差特懸殊,水平高的人看水平低的,就好像登高望遠,遠處景物一覽無余;水平低的人看水平高的,就像在墻外的人想往墻里看,什么也無法看見,如果高低相差無幾,那么還可以相互交流,如果二者相差甚遠,那么,兩個人不如干脆不要切磋,白費口舌罷了。就像下棋,雙方的水平只差三五著,還可以下下。如果一個是國手,一個是根本不知道如何走的,兩個人下棋,果真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呢?
  【評析】人的知識與見識,一方面來自天資,一方面來自后天教育學(xué)習(xí)。天資聰穎的人,能夠過目成誦,出口成章,下筆成文。就如渾金璞玉,稍加琢磨,便大放異彩。古來大圣、大智者,絕大多數(shù)是這類人。而資質(zhì)稍差的人,如果遇到名師指點,自己又心虛若谷,懷抱謙誠,嚴于律己,恭敬有禮,勤奮好學(xué),不恥下問,善于思考,則也能夠救弊救偏,成一番大事業(yè),有一番大作為。又有些特別愚頑,真如榆木疙瘩,死活不開竅的,那也不必灰心,因為上天既然降生了他,便不會唾棄不管,必有一樣適合他的工作,則多試幾次,終能發(fā)現(xiàn),用心鉆研不難開拓天地。
  不必執(zhí)著于學(xué)問一條道路。如果執(zhí)著于學(xué)問一途,則不異于趕著牛車與汽車賽跑,如何趕得著。
  孔老夫子有一高徒顏回,死后孔子大哭,甚至傷了身體,眾弟子說“子慟矣!”孔子曰:“不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是說:我悲痛過頭了嗎?我不為這個人悲傷,還為誰悲傷呢?又說:“唉!老天爺要我的命呀,要我的命呀!”孔子如此賞識顏回,可見顏回的學(xué)問與德行、天資都是相當(dāng)高的,可是顏回談到孔子時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未由也已。”
  以顏回之賢之用功,尚如此說,可見人之智識確實有高下。
  
  富貴不宜驕橫
  
  【原文】富貴乃命分偶然,豈宜以此驕傲鄉(xiāng)曲!若本自貧窶,身致富厚,本自寒素,身致通顯,此雖人之所謂賢,亦不可以此取尤于鄉(xiāng)曲。若因父祖之遺資而坐享肥濃,因父祖之保任而馴致通顯,此何以異于常人!其間有欲以此驕傲鄉(xiāng)曲,不亦羞而可憐哉!
  【譯述】誰富誰貴,在人生中是極偶然的事,豈能因為富貴了就在鄉(xiāng)里作威作福!如果本來貧窮,后來發(fā)財致富;本來出身微賤,后來身居高官,這種人雖然被人稱為有才能,但也不能因此而在家鄉(xiāng)過于招搖。如果因為祖先的遺產(chǎn)而過上富足生活,依靠父親或祖父的保舉而獲得高官,這種人又與常人有什么區(qū)別?他們中如果有人想借這種富貴高官在鄉(xiāng)鄰面前炫耀,這種炫耀不僅是令人感到羞愧的,而且是令人感到可憐的。
  【評析】元代鄭廷玉有《看錢奴》雜劇。寫貧民賈仁因前生不敬天地,不孝父母,毀像謗佛,殺生害命,故受盡饑寒,以給人家挖土拓坯謀生。一日實在難受苦難,便在暗里禱告,說自己如能發(fā)財,如何如何齋僧建塔、多做善事。不久掘土之時發(fā)現(xiàn)一槽銀磚。偷運回家,置起很大家業(yè),但卻為富不仁,并用欺騙手段買了周榮祖的兒子。在買周家兒子時,不念人家心酸窘迫,連說謊帶騙,僅以一貫錢付周。而這“便買個泥娃娃兒,也買不的。”他看見店里的燒鴨子也要去抓一手油,以便咂著指頭吃飯,被狗舔了一個指頭便氣出病來,臨死還交代兒子要借別人的斧子把尸體剁為兩段,裝在馬槽里,以節(jié)省棺材與斧子。結(jié)果不知銀磚原是上天把周榮祖家的借給他用,死后又歸周家所有。

  這處雜劇雖有佛家因果報應(yīng)之說,但也是勸人為善的。人生世間如白駒過隙,匆匆數(shù)年,富貴無憑,如何能夠一朝發(fā)跡,便忘卻昔年之貧苦而橫行鄉(xiāng)里。須知道天地間有個理在,日中而,月盈而虧,居家在官,均應(yīng)一理相持。
  
  禮不可因人而異
  
  【原文】世有無知之人,不能一概禮待鄉(xiāng)曲。而因人之富貴貧賤設(shè)為高下等級。見有資財有官職者則禮恭而心敬。資財愈多,官職愈高,則恭敬又加焉。至視貧者,賤者,則禮傲而心慢,曾不少顧恤。殊不知彼之富貴,非吾之榮,彼之貧賤,非我之辱,何用高下分別如此!長厚有識君子必不然也。
  【譯述】世上有一些沒見識的人,不能在對待父老鄉(xiāng)親時一視同仁,禮待如一,卻根據(jù)他人的富貴貧賤劃分高下等級,見到有錢有官職的就禮貌恭敬。錢財越多,官職越高,就越是恭敬。而見到貧窮的,地位低下的鄉(xiāng)親,就態(tài)度傲慢,心下輕視,很少去關(guān)照周濟他們。殊不知,別人的富貴并不是自己的榮耀,別人的貧賤也不是自己的恥辱,又何必因他的富貴貧賤而用不同的態(tài)度對待!德行深厚,有識有見的人決不會這么做。
  【評析】《三國演義》有兩則不以貧賤富貴待人的故事,因為其所用語言文白參雜,雅俗共賞,故不翻譯,只摘錄如下:卻說許攸暗步出營,徑投曹操寨,伏路軍人拿住,攸曰:“我是曹丞相故友,快與我通報,說南陽許攸來見。”軍士忙報入寨中,時操方解衣歇息,聞許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赤足出迎,遙見許攸,撫掌歡笑,攜手共入,操先拜于地,攸慌忙扶起曰:“公乃漢相,吾乃布衣,何謙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豈敢以名爵相上下乎?”
  王粲,字仲宣。粲容貌瘦弱,身材短小。幼時往見中郎蔡邕,時邕高朋滿座,聞粲至倒履迎之,賓客皆驚曰:“蔡中郎何獨敬此小子耶?”邕曰:“此子有異才,吾不如也。”
  曹操和蔡邕可謂“長厚有識君子。”
  
  人生貴賤皆天命
  
  【原文】操履與升沉,自是兩途。不可謂操履之正,自宜榮貴,操履不正,自宜困厄。若如此,則孔、顏應(yīng)為宰輔,而古今宰輔達官,不復(fù)小人矣。蓋操履自是吾人當(dāng)行之事,不可以此責(zé)效于外物。責(zé)效不效,則操履必怠,而所守或變,遂為小人之歸矣。今世間多有愚蠢而享富厚,智慧而居貧寒者,皆有一定之分,不可致詰。若知此理,安而處之,豈不省事。【譯述】品行的好壞與官職的升降,是兩回事,并沒必然聯(lián)系。不能說品行端正,就應(yīng)該享受榮華富貴!也不能說品行不端,就一定遭受厄運,如果那樣,孔子、顏回等人就應(yīng)該當(dāng)上宰相了。而古往今來的宰相和達官之中就不應(yīng)有小人了。培養(yǎng)自己的德行自然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事,不能因此而帶有什么功利目的,否則,一旦沒有達到目的,就必然會放松了在品德方面的修養(yǎng),使得原本奉行的信念有所改變,從而淪為小人之類。
  如今,世間有很多愚蠢的人在享受富貴,而聰明的人卻很貧寒,這些都是上蒼安排好的,不必深究。如果明白這個道理,泰然處之,豈不省去許多煩惱!
  【評析】袁氏這段話是對封建社會里那些有能力卻不能施展,郁郁不得志的知識分子進行的安慰。試想,一個人特別是那些腹有錦繡,才高八斗之士,如何能夠沒有所圖?所圖得不到實現(xiàn),如何能不抱怨?抱怨又無處訴說,只好歸于天數(shù)??鬃铀奶幈甲?,不見用,只得說:“用舍由時,行藏在我。”又嘆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他看到顏回德行端正精純而受貧困,子貢疏于學(xué)問而發(fā)大財,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孟子更是豪杰,他說:“夫不欲治天下,欲治天下,當(dāng)今豪杰,舍我其誰!”他認為治天下“易如反掌”。但也不得梁惠王用,徘徊留戀于梁衛(wèi)之間,希望梁惠王反悔后來召他,最終嘆息而去。蘇軾比孔子開通些,說:“用舍由時,行藏在我,但悠游卒歲,且斗樽前。”正應(yīng)了袁采“安而處之”之說,果然是隨遇而安,隨緣而處。但卻“不省事”。受了許多波折。
  
  世事更變本無常
  
  【原文】世事多更變,乃天理如此。今世人往往見目前稍稍榮盛,以為此生無足慮,不旋踵而破壞者多矣。大抵天序十年一換甲,則世事一變。今不須廣論久遠,只以鄉(xiāng)曲十年前、二十年前比論目前,其成敗興衰何嘗有定勢!世人無遠識,凡見他人興進及有如意事則懷妒,見他人衰退及有不如意事則譏笑。同居及同鄉(xiāng)人最多此患。若知事無定勢,則自慮之不暇,何暇妒人笑人哉!
  【譯述】世上的事,變化多端,這是客觀規(guī)律?,F(xiàn)在世人往往看到眼前的家業(yè)稍有些興旺,就以為這一輩子的生活都不用發(fā)愁了,不知道轉(zhuǎn)眼間,就家破人亡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大抵天干十年遇一甲,世上的事就隨著一變?,F(xiàn)在不要論說多久以前的事,就說鄉(xiāng)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情況與現(xiàn)在比一比,就會發(fā)現(xiàn),成敗興衰是沒有定式的。世上的人沒有遠見,只要見到別人興旺發(fā)達或者有一些順心遂意的事就心里嫉妒,見到別人家業(yè)衰敗或有些不順心就譏諷嘲笑人家。同家族或同鄉(xiāng)的人,最容易浸染這種毛病。如果知道凡事沒有固定不變的道理,那么,為自己的未來考慮恐怕還來不及,又哪里有時間去嫉妒別人,譏笑別人呢?
  【評析】封建社會人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最是勢利。俗話說“窮文富武”。大凡讀書人,多系貧寒人家的子弟,困為懷著一朝高中,博個封妻蔭子的希望,往往苦耐饑寒,死讀詩書。雖也有少數(shù)人“十年寒窗人不知,一朝高中天下聞”。但也是在飽受世人冷眼之后了,所以從讀書人身上最能看出世人的無知與世俗?!度辶滞馐贰分忻鑼懼苓M、范進中舉前后,反映此種情況最是精絕,范進一事,中學(xué)課本選入,大都熟悉。特說周進事。
  周進年過六十,卻不曾中過學(xué),靠替給人家坐館,掙幾兩銀子過活。
  那日眾家請先生吃飯,讓中過學(xué)的梅玖相公作陪。按理該周進做主位,眾人便說:“論年紀(jì)也是周先生長,先生請老實些吧,”梅玖卻回過頭來向眾人道:“你眾位是不知道,我們學(xué)校規(guī)矩,老友是從來不同小友序齒的。”原來明朝士大夫稱儒學(xué)生員叫做“朋友”,稱童生是“小友”。童生進了學(xué),年齡再小,也稱“老友”,若是不進學(xué),就到八十歲,也還稱“小友”。梅玖就這樣公然嘲笑周進。開了席,眾人風(fēng)卷殘云,周進卻因吃齋而沒動筷。梅玖便又想起一個笑話辱他。說有個學(xué)生給做先生的作了一字至七字詩,眾人停了箸,聽他念詩,他道:“呆,秀才,吃長齋,胡須滿腮,經(jīng)書不揭開,紙筆自己安排,明年不請我自來。”
  念罷又說道:“像我這周兄如此大才,呆是不呆的了。”又掩著口道:“秀才,指日就是;那吃長齋、胡須滿腮竟被他說一個著!”說罷哈哈大笑。眾人一齊笑起來。后面又用秋祭,眾人膾送胙肉,笑話周進年老而不進學(xué),弄得周進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又開館后一王舉人胡說做夢夢見周進的學(xué)生荀玫與他同中舉人,來奚落周進。不想眾鄉(xiāng)鄰反誣他巴結(jié)荀老爹,捏造出這話來奉承他,圖他逢時遇節(jié),多送兩個盒子。眾家都惡了周進,便把他辭了。等到周進中了舉人,縣上的人,不是親的也來認親,不相與的也來認相與,忙了個把月。典史等都拿晚生帖子來拜,眾鄉(xiāng)鄰也忙集斂了分子,買了雞蛋和米來賀,再不想當(dāng)年誣陷、嘲笑周進那一碼事了。
  古人說:“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今人說:三年河?xùn)|,三年河西。則事無定勢的話更是可信了。
  
  人生甜苦參半
  
  【原文】膺高年享富貴之人,必須少壯之時嘗盡艱難,受盡辛苦,不曾有自少壯享富貴安逸至老者。早年登科及早年受奏補之人,必于中年齟齬不如意,卻于暮年方得榮達?;蚴嘶聼o齟齬,必其生事窘薄,憂饑寒,慮婚嫁。若早年宦達,不歷艱難辛苦,及承父祖生事之厚,更無不如意者,多不獲高壽。造物乘除之理類多如此。其間亦有始終享富貴者,乃是有大福之人,亦千萬人中間有之,非可常也。今人往往機心巧謀,皆欲不受辛苦,即享富貴至終身。蓋不知此理,而又非理計較,欲其子孫自小安然享大富貴,尤其蔽惑也,終于人力不能勝天。
  【譯述】相應(yīng)地講,老年享受富貴的人,必當(dāng)是年輕時吃盡了苦頭,歷盡了艱辛。從沒有從小就享受安逸富貴直到老年,年少時就科舉及第或早早被皇帝委任了官職的,在中年時必定會仕途坎坷不平,不能順心遂意,只是到了晚年才得以榮貴顯達。或早年得意,官運亨通,那么其家中生活又一定窘迫拮據(jù),家業(yè)微薄,常常為吃穿發(fā)愁,為兒女的婚姻事?lián)鷳n。如果說年少時就身登顯貴,又沒品嘗生活的艱辛苦難,又繼承了父祖的豐厚家業(yè),這種人,大多不會活得很大。造物主安排人的命運時大多如此。生活中間或有一些自小到老始終享受榮華富貴的,這是有大福份的人,千萬個人中偶爾才會有一個,實在是極希罕的。現(xiàn)在的人往往用盡心思,機關(guān)算盡,想著不經(jīng)歷勞苦艱辛就至死享受榮華富貴。他們大都不知道這個道理,而且按照這種不合道理的方式計算著,想要自己的子孫從小就能享受大富大貴而無絲毫波折,這就更是不可理喻了。其最終結(jié)果是人算不如天算,終究沿著造物主安排的道路發(fā)展下去。
  【評析】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人天生就是享福的,且享福從小至老。也沒有哪個人天生就該受苦而貧困一生。自陳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的疑問發(fā)出,人們便不斷探求天命與人命的關(guān)系。因為諸多的因素,作為思考的主體,古代的知識分子認定,亦或是無可奈何地將之歸到一個神秘而莫測的哲學(xué)概念“命”上。袁氏這段話便是對于“命”在富貴窮通上的闡釋。在今天我們將一個人的機遇歸于偶然因素,卻也僅是說法不同而已。
  姜太公八十垂釣渭水之濱,被文王發(fā)現(xiàn)之前可謂歷盡難辛,討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黃花閨女,還因為砍柴丟掉斧頭,賣面翻掉籮筐而被其鄙棄。妻子撒手離他而去,老頭只好不做買賣靜坐釣魚。最后助武王奪得殷紂的天下,封為齊太公,后其子嗣齊桓公多次會盟諸侯,威風(fēng)無比。南唐后主李煜,繼承爺爺李璟創(chuàng)下的花花江山,卻不思進取,沉湎女色,歌舞通宵達旦,直到國破家亡。可憐“倉皇辭廟日。。垂淚對宮娥”,只能慨嘆“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最后窮困、饑寒,一杯鳩酒結(jié)束了生命。
  姜子牙,古時大賢能者,尚經(jīng)歷大苦難;李煜,帝王之子,不能長保富貴。何況我們凡人俗子。世間萬事萬物終是要經(jīng)歷磨難而后美滿。
  
  富貴自有定數(shù)
  
  【原文】富貴自有定分。造物者既設(shè)為一定之分,又設(shè)為不測之機,役使天下之人,朝夕奔趨,老死而不覺。不如是,則人生天地間全然無事,而造化之術(shù)窮矣。然奔趨而得者,不過一二;奔趨而不得者,蓋千萬人。
  世人終以一二者之故,至于勞心費力。老死無成者多矣。不知他人奔趨而得,亦其定分中所有者。若定分中所有,雖不奔趨,遲以歲月,亦終必得。故世有高見遠識超出造化機關(guān)之外,任其自去自來者,其胸中平夷。無憂喜,無怨尤,所謂奔趨及相傾之事未嘗萌于意見,則亦何爭之有?前輩謂死生貧富生來注定。君子贏得為君子,小人枉了做小人。此言甚切,人自不知耳。
  【譯述】人富貴與否是有定數(shù)的。造物主既把每個人的命運都注定了,但又留給人一些莫測的變化。這樣就驅(qū)使著人們?yōu)榱藱?quán)勢、錢財奔走忙碌,而人到死都不醒悟。反過來說,如果不是為了利益忙碌,那么天下的人就沒有什么事可做了,而造物主也沒有辦法驅(qū)使人們?nèi)ジ墒裁戳???墒牵藗冸m然奔走忙碌,而真正能得到榮華富貴的僅是很少的人;奔走忙碌一生什么也得不到的人卻成千上萬。然而,世上的人就因為有很少的人爭得了富貴,便去勞心費力。至死也沒有什么成就的人太多了。殊不知別人成功也是命中早已注定了的。如果命中注定你富貴,即使不奔忙,多等待些時候,你也終究能得到富貴。所以世上有那些見識高、能看破紅塵的人,只是任其自然,心中非常平靜。沒有什么值得他們憂愁和高興的,也沒有什么值得他們?nèi)ピ褂?。為利益而奔忙或與人相互爭斗的念頭從來就沒有在胸中萌生過。像這樣,能與人有什么爭執(zhí)呢?前輩的人說:人的生死富貴都是命中注定的。注定你是君子你就肯定能成為君子;命中注定你是小人,你再折騰也還是個小人。這話說得非常正確而又切中了要害,只是人一般都不知道罷了。
  【評析】富貴窮通到底是否命中注定,這是個誰也說不清的問題。然而,即便是冥冥中安排好了一切,人終須去奮斗。除此之外,人又能怎樣呢?
  人總不能事先到造物主那里去問一問自己有無富貴的命,然后再決定奮斗不奮斗吧。再說,一個人即使再有福氣,也得靠自己的奮斗去爭取成功,天上掉餡餅的事歷來就沒有。從今天的觀點看,人為事業(yè)而奮斗,本身就是一種樂趣,人之奮斗難道只是為了追逐榮華富貴嗎?
  
  隨遇而安方為福
  
  【原文】人生世間,自有知識以來,即有憂患如意事。小兒叫號,皆其意有不平。自幼至少至壯至老,如意之事常少,不如意之事常多。雖大富貴之人,天下之所仰羨以為神仙,而其不如意處各自有之,與貧賤人無異,特所憂慮之事異爾。故謂之缺陷世界,以人生世間無足心滿意者。能達此理而順受之,則可少安。
  【譯述】人活在世間,自從有了知覺、識見,就有了憂患和不稱心的事。小孩子哭鬧,都是因為有些事沒達到他的要求。從幼兒到少年到壯年再到老年,順心如意的事少,而不如意的事卻常常很多。即使大富大貴的人,雖然天下人都羨慕他,認為他過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但是,這種人也都有各自的煩惱不稱心處,跟貧民百姓沒什么兩樣。只不過他所憂慮的事情跟普通人不一樣罷了,所以我們把這個世界叫做缺陷世界。人生活在世上沒有誰能處處如意、事事美滿。能深刻地明白這個道理而在遇到挫折不如意時,安然處之,就能感到心里順暢一些。
  【評析】白居易初到長安,投名貼干謁當(dāng)時的詩壇泰斗顧況,顧況一看名字便說:“長安米貴,白居不易。”待看到白居易的詩后立即改口說:“有詩文如此,長安易居矣!”白居易詩名遂傳遍長安。他二十八歲時,舉進士第。俗語: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所以白居易是少年極第,譽滿天下了。成進士后,白居易積極做官,為拾遺時,屢次上疏諫,論朝廷大事。又本著“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的主張,承襲元結(jié)詩要“極帝王理亂之道,系古人規(guī)諷之流”的詩歌創(chuàng)作原則,把在長安的平日所聞所見,寫成十首《秦中吟》,又寫成五十首《新樂府》,諷刺宮廷里和政治上許多不良的現(xiàn)實。他在給元稹的信中說:“凡聞仆人賀兩詩,而眾口籍籍,已謂非宜矣。聞仆哭孔戡詩,眾面脈脈,盡不悅矣。聞《秦中吟》,則權(quán)豪貴近者相目而變色矣。聞樂游園寄足下詩,則執(zhí)政柄者,扼腕矣。聞《宿紫閣村》詩,則握軍要者切齒矣。大率如此,不可舉。”元和十年,宰相武元衡被刺死,白居易上書請查究刺客的背景,又得罪了幕后的文武大官。終于被降謫出去做江州司馬。在江州白居易說他的生活環(huán)境是:“黃蘆苦竹繞宅生。”從此不再寫諷諭詩。元和十四年冬,白居易被召還京。后雖然出任杭州刺史,卻也只作閑適詩與感傷詩,組織樂舞班子教演享樂。任滿后,除太子左庶子,分司東都,文宗大和二年,稱病歸洛陽,求為分司。后七年,絕意仕宦,優(yōu)游養(yǎng)老,大中元年,以七十五歲高齡卒。
  人生世間,即如白居易少年早達之人,仗血氣方剛,仗義直言,胸懷天下,至屢遭打擊,獨受異于常人之煎熬,只得作罷。認同命運,反得享福終死。其身世為悲為喜,世人自評之。
  
  事不可茍成
  
  【原文】凡人謀事,雖日用至微者,亦須齟齬而難成,或幾成而敗,既敗而復(fù)成。然后,其成也永久平寧,無復(fù)后患。若偶然易成,后必有不如意者。造物微機不可測度如此,靜思之則見此理,可以寬懷。
  【譯述】大凡人們要謀劃著干一件事,即使是日常生活中最微小的事,也定會發(fā)生一些磨擦不如意而難以成功,或者快成了又失敗了。經(jīng)歷幾番后,才得以成功。然而這樣反復(fù)以后,得到的成功卻能保持永久,平安而又無有后患。如果偶然間有一兩種事情很輕易就成功了,那么日后一定會發(fā)生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大千世界,事物的發(fā)展變化簡直不可測度。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就能明白這個道理,對于事物的成功與失敗也就能夠安然釋懷了。
  【評析】唐太宗“十八歲便舉兵,年二十四定天下,年二十九升為太子”。
  其間南征北戰(zhàn),掃除群雄,又與兄建成、弟元吉兄弟相殘,爭奪皇位登九五。唐太宗登位時,全國經(jīng)濟仍凋破不堪,各地災(zāi)害頻仍,社會矛盾尚未緩和,民心還不十分安定。如何治理這個國家,醫(yī)治戰(zhàn)爭創(chuàng)傷,成為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唐太宗出生在隋朝的盛世,又經(jīng)歷了隋末的動亂和隋王朝的滅亡,特別是隋亡,在他腦子里留有深刻的影響。
  以隋亡為鑒是貞觀年間唐太宗與近臣不絕于口的話題。隋王朝是一個十分強盛富庶的統(tǒng)一帝國。其儲備的糧食可供五十年之用。隋煬帝繼位時,海內(nèi)殷阜,可是不到十三年,國家便分崩離析,短命而亡,原因是什么呢?唐太宗自己總結(jié)說:一是由于隋煬帝“廣治宮室,以肆行幸”,所造離官別館,自長安至洛陽,乃至并州、涿郡,“相望道次,遍布各地”。二是美女珍玩,征求無已。唐初平長安,李世民見隋宮中“美女珍玩,無院不滿”,可見隋煬帝貪心不足,欲壑難填。三是“東西征討,窮兵黷武”??傊鍩凼哑涓粡?,不顧后患,徭役無時,干戈不停,使百姓無法生活。激起反抗,終至“身戮國滅”,為天下所笑。這一切是唐太宗“耳所聞,目所見”的親身經(jīng)歷。因此他“深以自戒。”他從隋王的教訓(xùn)中,還深刻地認識到,封建王朝的氣數(shù)長短,雖然取決于天命,然而“福善禍淫,亦由人事。”也許是自己為唐二世皇帝的緣故,唐太宗對與隋亡有相同特點的秦亡的歷史也十分感興趣,認為秦雖“平六國,據(jù)有四誨”,但“恣其奢淫,好行刑罰”,結(jié)果也是“二世而滅”。他因此得出結(jié)論說:“為善者福祚延長,為惡者降年不永(傳位不長)”。唐太宗進一步認識了廣大農(nóng)民群眾的威力。他說:“可愛非君,可畏非天子者,有道別人推為主,無道別人棄而不用。誠可畏也。”對于魏征所說:“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太宗深以為然。又與大臣一起討論“君道”,他說:“君依于國,國依于民??堂褚苑罹?,猶割肉以充腹,腹飽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來,常由身出。夫欲盛則費廣,費廣則賦重,賦重則民愁,民愁則國危,國危則君喪。”又說:“夫治國猶如栽樹,本根不搖,則枝葉茂榮。”因此他指出:“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若安天下,必先在其身。”“存百姓就是必須讓百姓能夠安居樂業(yè)。”正其身,就是君主必須“抑情損欲,克己自勵”,克制自己過分的奢侈欲望,不因自己的一時沖動而損害農(nóng)時,折騰百姓。也就是“君無為則人樂,君多欲則人苦”。從而在君臣間形成了“清靜無為”的統(tǒng)治思想。唐太宗以其雄才大略和成熟的政治家魄力,廢酷刑,推廣均田制度,改革政治制度,從諫如流,知人善任,廣開才路,可以說是達到了一個封建帝王的最高標(biāo)準(zhǔn)。從而為自己的李氏子孫奠下了百年基業(yè),造福了百姓,亦為萬世帝王立下楷模。至如今,其有些作法與思想還值得借鑒,其傳聞軼事使百姓千百年來津津樂道。
  從唐太宗身上我們也可看到隋煬帝的形象,他不知創(chuàng)業(yè)難艱,繼承父位后,面對那么富強的帝國,一味享樂奢華,知道可能滅亡而不思進取。反曰:“好頭顱,誰來砍?”從以上二位二世皇帝身上,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袁氏之言非謬也。
  
  先天不足,后天補之
  
  【原文】人之德性出于天資者,各有所偏。君子知其有所偏,故以其所習(xí)為而補之,則為全德之人。常人不自知其偏,以其所偏而直情徑行,故多失?!稌费跃诺?,所謂寬、柔、愿、亂、擾、直、簡、剛、強者,天資也;所謂栗、立、恭、敬、毅、溫、廉、塞、義者,習(xí)為也。此圣賢之所以為圣賢也。后世有以性急而佩韋、性緩而佩弦者,亦近此類。雖然,己之所謂偏者,苦不自覺,須詢之他人乃知。
  【譯述】人的品德、性格從生下來就各有各的缺陷。有學(xué)問、修養(yǎng)的人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所以用加強學(xué)習(xí)的辦法來彌補,于是就變成了一個具有完美品德的人了。普通的人不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而被這種不足支配著任意作為,率性行事,所以造成許多過失?!渡袝分姓f有九種德性,即“寬、柔、愿、亂、擾、直、簡、剛、強”。這些是天生的;而“栗、立、恭、敬、毅、溫、廉、塞、義”,這些是通過學(xué)習(xí)而養(yǎng)成的。這就是圣賢之所以能成為圣賢而憑借的東西。后世有一些有性急毛病的人,就佩帶韋皮,有性緩毛病的則佩帶緊繃的弓箭,也是出于這種原因。即使這樣,自己的不足之處,也常常因自己無法知道而苦不堪言,必須向他人請教才能知道。
  【評析】《論語·選講》第二十二是這樣說的: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
  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謙人,故退之。”
  子曰的原因翻譯成白話就是:冉求做事總是退縮向后,所以我要鼓勵他上前;仲由呢,他膽子大,敢作敢為,所以我要壓壓他。
  《史記·項羽本紀(jì)》中有一段:項王、項伯東向坐,亞父南向坐。亞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侍。范增數(shù)目項王,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王默然不應(yīng)。范增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劍舞,因擊沛公于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項王則受璧,置之坐上。亞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劍撞而破之,曰:“唉!豎子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
  孔子壓子路而子路終不改其性。亞父舉玉玦,項王終默然不決。人之天性可盡改乎?雖然如此,君子自當(dāng)勉力而行。
  
  人各有所長
  
  【原文】人之性行雖有所短,必有所長。與人交游,若常見其短,而不見其長,則時日不可同處;若常念其長,而不顧其短,雖終身與之交游可也?!咀g述】人的性格、品行中雖然有短處,也一定有長處。與人交往,如果經(jīng)常注意別人的短處,而無視別人的長處,那么,就連一刻也難以與人相處。相反的,如果常想著別人的長處,而不去計較他的短處,就是一輩子相交下去也能和睦。
  【評析】管仲小時候常常跟鮑叔牙一塊游玩,鮑叔知道管仲有才能。管仲家里窮,常常欺瞞鮑叔,鮑叔始終待管仲很好,不因此而產(chǎn)生齟齬。以后鮑叔投了齊公子小白,管仲投了公子糾。等到小白成了國君桓公,公子糾被殺死,管仲成了階下囚。鮑叔便推薦管仲給桓公。桓公任用了管仲,讓他當(dāng)宰相。在他的幫助下,齊桓公成為霸主,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管仲深深地感激鮑叔說:“我家里貧窮時,曾與鮑叔一同做買賣,分錢財利潤時常多給自己分,鮑叔不因此而說我貪,知道我家窮。我曾與鮑叔謀劃著發(fā)財,卻因此而更窮,鮑叔不認為我愚笨,知道天時有有利與不利之分。我曾經(jīng)三次做官又三次被人驅(qū)逐,鮑叔不認為我不好,知道我不遇時。我曾在三次戰(zhàn)斗中,三次逃走,鮑叔不認為我膽小怯懦,知道我顧念老母親。公子糾奪位失敗后,召忽戰(zhàn)死了,我卻甘受幽囚的侮辱而偷生,鮑叔不認為我無廉恥之心,知道我不因小節(jié)而感到羞愧,卻以不能建功立業(yè)名揚天下為恥辱。生我的是父母,了解我的是鮑子?。?#8221;天下之人不因管仲有才能而更多的贊美他,卻因鮑叔能夠知人而大加頌揚。老子說:寸有所長,尺有所短??鬃诱f:金無赤金,人無完人,俗語說:智者千慮,終有一失;愚者千慮,終有一得。平原君卒賴雞鳴狗盜之徒得過城門,又賴彈鋏者,為營三窟而得高枕無憂。由此觀袁氏這段文字,雖無特大新意,終是處己之必備修養(yǎng)。
  
  待人不可輕慢嫉妒
  
  【原文】處己接物,而常懷慢心、偽心、妒心、疑心者,皆自取輕辱于人,盛德君子所不為也。慢心之人自不如人,而好輕薄人。見敵己以下之人,及有求于我者,面前既不加禮,背后又竊譏笑。若能回省其身,則愧汗浹背矣。偽心之人言語委曲,若甚相厚,而中心乃大不然。一時之間人所信慕,用之再三則蹤跡露見,為人所唾去矣。妒心之人常欲我之高出于人,故聞有稱道人之美者,則忿然不平,以為不然;聞人有不如人者,則欣然笑快,此何加損于人,只厚怨耳。疑心之人,人之出言,未嘗有心,而反復(fù)思繹曰:“此譏我何事?此笑我何事?”則與人締怨,常萌于此。賢者聞人譏笑,若不聞焉,此豈不省事!
  【譯述】待人接物時,如果總是懷著傲慢、虛偽、嫉妒、懷疑之心,那么這是自己向人討取輕蔑與侮辱。品德高尚的君子是不會這么干的。有傲慢之心的人,自己明明不如人,卻喜歡輕薄別人。見到地位低于自己,以及有求于己的人,不僅當(dāng)面不以禮相待,并且在背后暗地里譏笑人家。
  這種人如果能反省一下自身,則可能會慚愧得汗流浹背。懷有虛偽之心的人,言語十分委婉動聽,好像對待別人很厚道,可心里則大相徑庭。
  這種人可能一時之間還被人相信仰慕,可是與他打上二三次交道,他的真面目就暴露無遺了。最終被人唾棄。懷有嫉妒之心的人常常想把自己放于高出別人的地位,所以聽到有贊美別人什么什么好時,就忿忿然覺得不平,以為這種贊美是錯誤的;聽到別人有什么地方不如人,有缺陷,就感到欣慰,從心底發(fā)笑。其實這種行為對別人又有什么損害,只不過徒增別人對你的怨恨而已。懷有疑心的人,人們說的話,可能是隨口說說,他卻反反復(fù)復(fù)地想:“這到底在譏諷我什么事?那又到底在嘲笑我什么事?”這種人與人結(jié)怨,往往就是從此開始的。賢明的人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譏諷嘲笑,就像沒聽見一般,如此不是省卻了許多煩惱事!
  【評析】人說《三國演義》是一部奇書。即以合于情理來說,也不算錯。如懷慢心之孫權(quán)失龐統(tǒng),懷疑心之曹操殺伯奢,懷偽心之劉備摔阿斗,而懷妒心之袁術(shù)、周喻均各為天下人所笑。此處單說懷妒心之袁術(shù)、周瑜以戒后尤。
  當(dāng)日董卓專權(quán)殺了漢靈帝,群雄孟津集會共推袁紹為盟主,誓伐董卓。袁紹命弟袁術(shù)總督糧草,應(yīng)付諸營,無使有缺。使孫堅為先鋒,直抵汜水挑戰(zhàn)。孫堅帶程普、韓當(dāng)、董蓋、祖茂四人殺華雄副將胡軫,報捷袁紹,就于袁術(shù)處催糧。或有人勸袁術(shù)說:“孫堅乃江東猛虎,若打破洛陽,殺了董卓,正是除狼而得虎也。今不與軍糧,彼軍心散。”袁術(shù)聽罷,心內(nèi)活動盤算,隨聽從之。至令孫堅脫幘,狼狽而逃,又損一大將祖茂。
  周瑜用計騙蔣干后,對魯肅說:“吾料諸將不知此計,獨有諸葛亮識見勝我,想此謀亦不能瞞也。子敬試以言挑之,看他知也不知,便當(dāng)回報。”誰知孔明竟一語道破,并囑曰:“望子敬在公瑾面前勿言亮知此事。”魯肅回去,把上述事實說了,周瑜大驚曰:“此人決不可留,吾決意斬之!”肅勸說恐怕惹曹操笑話。瑜曰:“吾自有公道斬之,教他死而無怨。”于是生出草船借箭的故事。事后孔明對魯肅說:“。。公瑾教我十日完辦,工匠料物,都不應(yīng)手,將一件風(fēng)流罪過,明白要殺我。我命系于天,公瑾焉能害我哉!”周瑜慨嘆曰:“孔明神機妙算,吾不如也。”不得不服。然而后面又數(shù)次想要殺害孔明。
  周瑜用黃蓋苦肉計、闞澤投詐書,又令龐士元獻連環(huán)計,可謂火攻曹操一事,萬事俱備。他心中躊躇滿志。不料一陣風(fēng)過,刮起旗角于他臉上拂過,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欲用火攻,必須借助風(fēng)勢,此時隆冬只刮西北風(fēng),哪有東南風(fēng)?那時火不但不燒曹營,反燒孫營。大叫一聲,往后便倒,口吐鮮血,不省人事??酌魈讲r周瑜說:人有旦夕禍福,難保無虞??酌鞔穑?#8220;天有不測風(fēng)云。”道破周瑜心事。周瑜遂請孔明借東南風(fēng)。十一月二十日夜三更,風(fēng)聲響動,旗幡轉(zhuǎn)動,周瑜出帳看時,旗腳竟飄西北,霎時間東南風(fēng)大起,周瑜駭然曰:“此人有奪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測之術(shù)!若留此人,乃東吳禍根也,乃早殺卻,免生他日之憂。”遂令丁奉、徐盛二將帶人到南屏山七星壇前,休問長短,拿住諸葛亮便行斬首,將首級請功。如非孔明識人高明,便以有功之身做了刀下冤鬼了。周瑜說:“此人如此多謀,使我曉夜不安矣!”后來周瑜進兵西川,討女婿,取荊州,件件事都落諸葛亮之后。箭瘡復(fù)裂,仰天長嘆“既生瑜,何生亮”。連叫數(shù)聲而亡,年僅三十六歲。連魯肅都不得不說:“孔明自是多情,乃公謹量窄,自取死耳。”
  
  忠信篤敬,圣人之術(shù)
  
  【原文】言忠信,行篤敬,乃圣人教人取重于鄉(xiāng)曲之術(shù)。蓋財物交加,不損人而益己,患難之際,不妨人而利己,所謂忠也。不所許諾。纖毫必償,有所期約,時刻不易,所謂信也。處事近厚,處心誠實,所謂篤也。禮貌卑下,言辭謙恭,所謂敬也。若能行此,非惟取重于鄉(xiāng)曲,則亦無入而不自得。然敬之一事,于己無損,世人頗能行之,而矯飾假偽,其中心則輕薄,是能敬而不能篤者,君子指為諛佞,鄉(xiāng)人久亦不歸重也。
  【譯述】言論講究忠信,行動奉行篤敬,這種原則是圣人教人們?nèi)绾潍@得鄉(xiāng)里人們敬重的方法。不外乎在財物方面,不干損人利己的事;在關(guān)鍵時刻,不干妨礙別人而方便自己的事。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忠”。一旦許諾言給人,就是一絲一毫的小事,也一定要有結(jié)果;一旦定期有約,就是一時一刻也不耽誤,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信”。待人接物熱情厚道,內(nèi)心誠實敦厚,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篤”。禮貌謹慎,言辭謙遜,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敬”。如果能夠“言忠信,行篤敬”,不僅能得到鄉(xiāng)親的敬重,就是干任何事都能順利。然而恭敬待人一事,因為對自己毫無損失,世人還能做到??墒侨绻荒鼙砝锶缫?,表面上待人很好,心中卻輕視鄙薄,這就成了能“敬”而不能“篤”了,君子就會把他稱為諂佞小人。鄉(xiāng)親們久而久之也不會再敬重他。
  【評析】周瑜死后,魯肅繼任都督,總統(tǒng)兵馬,魯肅對孫權(quán)說:“肅碌碌庸才,誤蒙公瑾重薦,其實不稱所職。愿舉一人以助主公。此人上通天文,下曉地理;謀略不減于管、樂,樞機可并于孫、吳。往日周公謹多用其言,孔明亦深服其智,現(xiàn)在海南,何不重用?”權(quán)聞言大喜,便問此人姓名。肅曰:“此人乃襄陽人,姓龐名統(tǒng),字士元,道號鳳雛先生。”
  權(quán)曰:“孤亦聞其名久矣。今既在此,即可請來相見。”于是魯肅邀請龐統(tǒng)入見孫權(quán)。施禮畢,權(quán)見其人濃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心中不喜,乃問曰:“公平生所學(xué),以何為主?”統(tǒng)曰:“不必拘執(zhí),隨機應(yīng)變。”權(quán)曰:“公之才學(xué),比公瑾如何?”統(tǒng)笑曰:“某之所學(xué),與公瑾大不相同。”權(quán)平生最喜周瑜,見統(tǒng)輕之,心中愈不樂,乃謂統(tǒng)曰:“公且退,待有用公之時,卻來相請。”統(tǒng)長嘆一聲而出。魯肅曰:“主公何不用龐士元?”權(quán)曰:“狂士也,用之何益!”肅曰:“赤壁鏖兵之時,此人曾獻連環(huán)策,成第一功。主公想必知之。”權(quán)曰:“此時乃曹操自欲釘船,未必此人之功也。吾誓不用之。”魯肅出謂龐統(tǒng)曰:“非肅不薦足下,奈吳侯不肯用公,公且耐心。”統(tǒng)低頭長嘆不語。肅曰:“公莫非無意于吳中乎?”統(tǒng)不答。肅曰:“公抱匡濟之才,何往不利?可實對肅言,將欲何往?”統(tǒng)曰:“吾欲投曹操去也。”肅曰:“此明珠暗投矣。可往荊州投劉皇叔,必然重用。”統(tǒng)曰:“統(tǒng)意實欲如此,前言戲耳。”肅乃薦書劉備。
  門吏傳報:“江南名士龐統(tǒng),特來相投。”玄德久聞統(tǒng)名,便教請入相見。統(tǒng)見玄德,長揖不拜。玄德見統(tǒng)貌陋,心中亦不悅,乃向統(tǒng)曰:“足下遠來不易?”統(tǒng)不拿出魯肅、孔明書投呈,但答曰:“聞皇叔招賢納士,特來相投。”玄德曰:“荊楚稍稍定,苦無閑職;此去東北一百三十里,有一縣名耒陽縣,缺一縣宰,屈公任之。如后有缺,卻當(dāng)重用。”統(tǒng)思:“玄德待我何??!”欲以才學(xué)動之,見孔明不在,只得勉強相辭而去。統(tǒng)到耒陽縣,不理政事,終日飲酒為樂!一應(yīng)錢糧訴訟,并不理會。有人報知玄德,言統(tǒng)將耒陽縣事盡廢。玄德怒曰:“豎儒焉敢亂吾法度!”遂喚張飛,引從人去荊南諸縣巡視。若不是龐統(tǒng)稍展才學(xué),張飛嘆服,玄德只能與大賢失之交臂了。
  辛棄疾說:生子當(dāng)如孫仲謀。是說孫仲謀年少即領(lǐng)江東,乃一世英雄。諸葛亮言劉皇叔仁義著于四海,是說劉玄德心懷仁德,乃人中龍鳳。然而俱以貌取士,虛有其表,空著其名,反不如魯肅、孔明知人容人。
  魯肅薦書說:龐士元非百里之才。。如以貌取人,恐負所學(xué),終為他人所用??酌髡f:大賢若處小任,往往以酒糊涂,倦于視事。孫權(quán)、劉備當(dāng)是袁采所說“敬而不能篤者”。
  
  嚴律己寬待人
  
  【原文】忠、信、篤、敬,先存其在己者,然后望其在人。如在己者未盡,而以責(zé)人,人亦以此責(zé)我矣。今世之人能自省其忠、信、篤、敬者蓋寡,能責(zé)人以忠、信、篤、敬者皆然也。雖然,在我者既盡,在人者也不必深責(zé)。今有人能盡其在我者固善矣,乃欲責(zé)人之似己,一或不滿吾意,則疾之已甚,亦非有容德者,只益貽怨于人耳!
  【譯述】忠誠、有信、厚道、恭敬,這些品德先要自身具備,然后才可能希望別人具有。如果自己在接人待物時,還沒有完全達到這些要求,卻以此來苛求別人,別人便也會以此來責(zé)怪你了。現(xiàn)在,能自我反省是否做到了待人忠誠、有信、厚道、恭敬的人,是很少的,而以之來要求別人的卻比比皆是。其實,即使自己在接人待物時做到了這些,也不必要求別人一定做到。現(xiàn)在有的人能夠在接人待物時,做到這些,確實是不錯的??墒撬胍獎e人也都像他一樣,一時不稱他的心,就狠狠地責(zé)備人家。這種人決非有容人之德的人,是很容易與人結(jié)怨的。
  【評析】《論語·子張篇十九》說:子夏之門人問交于子張。
  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
  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意思是說:我如果是大賢人,則什么人我都能與他相交并影響他。
  我如果不賢,別人就會自動遠離我,又說什么我不與他交往的話。
  如果我們把這層意思與袁氏這段話勾通起來,則是:如果我在接人待物上能夠堅持忠誠、有信、厚道、恭敬,那么別人在待我上也會如此對我,即使不能如此,我也受之泰然,無怨無悔,他終究會被我影響過來。如果我自己也達不到此種要求,別人自不會如此對我,我又有何話說。
  曹操攻下下邳城后,提過擒獲的一干兵將。呂布雖長得高大,卻被繩索捆成了一團。他急得叫喊:“綁得太緊了,松一點吧!”曹操說:“綁虎不能不綁緊點。”呂布見到昔日部將侯成、魏續(xù)、宋憲都站在旁邊,便對他們說:“我對待你們不薄,你們怎么忍心背叛我?”宋憲回答說:“只聽妻子和愛妾的話,卻不聽將士的意見,怎能說不薄?”呂布啞口無言。等曹操送陳宮下樓時,呂布哀求劉備說:你現(xiàn)在是座上客,我是階下囚,為什么不說句好話,將我從寬發(fā)落?”劉備點點頭。曹操上樓后,呂布急喊說:“曹公擔(dān)心的,不就是呂布我嗎?我現(xiàn)在服了,你當(dāng)大將,我當(dāng)副將,天下不難定。”曹操回頭問劉備說:“怎么辦?”劉備說:“你沒看到丁建陽、董卓的例子嗎?”呂布盯著劉備罵道:“這小子最不講信譽!”曹操命令吊死呂布,呂布仍回頭罵說:“大耳朵,不記得轅門射戟我救你嗎。”原來,呂布先前為丁建陽的義子,受丁建陽大恩,一同討伐董卓。后來被董卓用金銀珠寶和赤兔馬收買,于陣前殺了丁建陽,投了董卓,又被其收為義子。王允用美人貂嬋為計又使呂布反戈一擊,殺了董卓,故而劉備說丁建陽、董卓之事,無疑使曹操下了殺呂布的決心,后人有詩論玄德說:傷人餓虎縛休寬,董卓丁原血未干。
  玄德既知能啖父,爭如留取曹阿瞞?
  似乎嫌玄德落井下石過早,不如留下呂布日后殺曹操,而無一絲責(zé)怪劉備忘卻呂布恩情的意思。除去作者的擁劉為正統(tǒng)思想作怪外,呂布確是出爾反爾、不忠不信、無篤無敬之徒。不得人心,卻是正經(jīng)原因。
  
  做事須問心無愧
  
  【原文】今人有為不善之事,幸其人之不見不聞,安然自得,無所畏忌。殊不知人之耳目可掩,神之聰明不可掩。凡吾之處事,心以為可,心以為是,人雖不知,神已知之矣。吾之處事,心以為不可,心以為非,人雖不知,神已知之矣。吾心即神,神即禍福,心不可欺,神亦不可欺?!对姟吩唬?#8220;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釋者以謂“吾心以為神之至也”,尚不可得而窺測,況不信其神之在左右,而以厭射之心處之,則亦何所不至哉?
  【譯述】現(xiàn)在有人干了壞事,慶幸自己沒被人發(fā)現(xiàn),便洋洋自得,心安理得,無所顧忌。殊不知別人的耳目可以掩蔽,神的耳目卻難逃脫。但凡我們做事,心里認為可以,心里認為正確,別人雖然不知道,神明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做事,心里認為不可,心里認為不對,別人雖然不知道,神明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的心就是神明,神明就是禍福,自己的心騙不了,神明也騙不了?!对娊?jīng)》上說:“神明的思路,我們想不通,又怎能反對呢?”佛教徒說:“我的心能感覺到神明的到來!”對此,我們尚且不能探究明白,何況那些不相信神明就在自己身邊的人,用厭惡的心對待它,那么他們又有什么事做不出來呢?
  【評析】袁氏此段話雖然用不可捉摸,甚至不能確定是否存在的神明來論述人應(yīng)正直而行,不為惡舉,顯得說服力不夠強大,但其道理是真理。一個人干了壞事,卻安然自得,無所畏忌。他沉淪下去,殊不可惜,但其影響之惡劣卻是無法估計的,所以必須要使他“中有所慊,動輒知畏”。我們平時說“問問自己的良心”,就是要他們自我覺醒,自己覺得慚愧。干了壞事卻以為掩了人家耳目,人不見不聞。這不過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罷了。豈不聞“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古訓(xùn)與俗諺?
  漢代的楊震做了荊州刺史和東萊郡太守。他到東萊郡上任時,途徑昌邑縣。他過去在荊州時推薦為秀才的王密,正在昌邑縣做縣令。得知楊震經(jīng)過昌邑,就到楊震的住處拜見他。到了夜里,王密拿出十斤黃金要送給楊震,楊震說:“老朋友了解你,你不了解老朋友,你這是干什么呢?”王密說:“現(xiàn)在是深夜,沒人知道。”楊震說:“天知道,神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怎么說沒人知道呢?”王密慚愧而去。
  楊震的話真是擲地有聲。欲掩耳盜鈴,自作聰明的人,確實應(yīng)該好好反省一下。
  
  神靈不佑為惡者
  
  【原文】人為善事而無遂,禱之于神,求其陰助,雖未見效,言之亦無愧。
  至于為惡而未遂,亦禱之于神,求其陰助,豈非欺罔!如謀為盜賊而禱之于神,爭訟無理而禱之于神,使神果從其言而幸中,此乃貽怒于神,開其禍端耳。
  【譯述】人做好事時不能成功,向神禱告,請求神暗中幫助,即使沒有收到成效,說起來也沒有什么可羞愧的。至于干壞事不能成功,也向神禱告,請求神暗中幫助,這不是荒誕至極!如果想去偷盜而祈求神的保佑,打些無理官司而祈求神的保佑,假使神果真聽從你的請求而幫你成功了,這便是惹怒神明,自求麻煩了。
  【評析】有一少年,少時即上山跟一有道行的法師學(xué)習(xí)法術(shù)。法師因為他心性未完全凈化,故而只傳給他些穿墻越壁等的小法術(shù)。少年習(xí)得幾年,一來覺得自己已有成就,二來奈不得山上寂寞清貧,便決意下山,一闖江湖。法師苦留不住,只得允諾,只是戒他不得用法術(shù)行不善之事。少年下山心切,如何聽得真切,胡亂應(yīng)了,便回轉(zhuǎn)故里。
  鄉(xiāng)人鄰居,聞得他學(xué)成回家,紛紛前來探視。聽得他學(xué)得了許多本事,便要他演示一番。初時他還推脫,但少年心性,那里奈得住眾人幾次三番的請求,遂斂性屏氣,口里一聲喝身子平地拔起丈余,又斜斜飄飛。登屋過廈如無礙障。收身回來,眾人哄然喝采。少年心里雖覺不似在山上時身子靈便,卻在眾聲贊揚中哪里肯深究?
  幾日后,街上潑皮無賴,便你請我邀,日日喝酒要樂,結(jié)為朋友。
  日子久了,潑皮們便勸他:你看你的爹娘,不跟別人一樣,為何就受許多苦,恁貧寒,吃不飽穿不暖,那些公子爺們,不跟咱一樣凈身到世,緣何就肥肉輕裘?少年說動了心思,遂瞧定一家財主,當(dāng)夜去偷竊。不想攜了銀兩出來,竟覺過少,反正只為一次,緣何不多拿些?復(fù)入進去,不想此次法術(shù)不靈,出來撞倒在高墻之下。狗叫聲起,家人仆從俱趕來,擒了到官。少年身系囚牢,猛然想起法師臨別說不可以法術(shù)為不善之事的話,痛哭流涕,然已悔之晚矣!
  世上之人,多有類似少年者,當(dāng)以此少年為戒。
  
  公平正直不可恃
  
  【原文】凡人行己公平正直者,可用此以事神,而不可恃此以慢神;可用此以事人,而不可恃此以傲人。雖孔子亦以敬鬼神、事大夫、畏大人為言,況下此者哉!彼有行己不當(dāng)理者,中有所慊,動輒知畏,猶能避遠災(zāi)禍,以保其身。至于君子而偶罹于災(zāi)禍者,多由自負以召致之耳。
  【譯述】人自己行為公平正直的,可以以此來事奉神,而不能依仗此來怠慢神??梢杂么藖韺Υ?,而不能依仗此來輕慢人。即使孔子也敬畏鬼神,事奉大夫,順從圣人,何況庶民百姓呢!自己行事沒有道理時,心中應(yīng)有所畏懼,這樣才能躲避過災(zāi)禍,保全自身。至于君子有時也會遇到一些災(zāi)難,多半是他過于自負所引起的。
  【評析】《左傳·僖公五年·官之奇諫假道》有一段關(guān)于神的辯論,摘錄如下: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jù)我?”
 ?。ü僦妫υ唬?#8220;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系物。’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憑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
  這段話是晉侯要假道于虞,伐滅虢國時,宮之奇怕晉侯回師滅虞而勸虞公不借道時說的。意思是神只保佑那些有德的人,而不是隨便親近人的。神所享用的祭物也只有有德人的才覺馨香,人民也只選有德的人歸附。這是對國家這種大命運、大事物、大氣候而言的,與袁氏的“處己”可謂相輔相成。
  至如屈原等公平正直之士而偶罹災(zāi)禍者,則只能說是其太過自負,不善周旋所致了。

  
  知恥近乎勇
  
  【原文】人之處事,能常悔往事之非,?;谇把灾?,?;谕曛从兄R,其賢德之進,所謂長日加益,而人不自知也。古人謂行年六十,而知五十九之非者,可不勉哉!
  【譯述】生存于世間的人,能常常對自己做錯的往事悔恨不已,對過去說錯的話后悔不已,對過去的無知感到羞愧不已,那么他在品德方面就有了日益的長進,對這種日漸的進步,人們往往自己認識不到。古人稱年紀(jì)到了六十歲,就應(yīng)該知道五十九的過錯,難道我們不能以此自勉嗎?
  【評析】每個人都會犯錯誤,即便是圣人也同樣不可避免。古人云:“千里馬也有失蹄的時候。”犯錯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錯誤之后,仍不自知,或者是知道自己錯了,卻毫無悔意。知錯后面帶愧色且能改進,恐怕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
  歷史上有名的廉頗、藺相如的放事,引得無數(shù)英雄感嘆唏噓。
  廉頗是趙國有名的將帥,在趙國有攻城野戰(zhàn)之功,立下了赫赫功勛。
  并以英勇善戰(zhàn)的英雄氣概見聞于諸侯之中。
  藺相如是趙宦者令繆賢舍人。趙惠文王時,趙得楚和氏璧。秦王聽說后,派人給趙王書,說愿意用十五城交換和氏璧。趙王與大將軍廉頗等商議,認為給了和氏璧,十五城恐怕也不會得到;不給的話,又怕秦兵攻打過來。在這危急關(guān)頭,有人舉薦了藺相如。相如于是捧著和氏璧西入秦去見秦召王。藺相如面對秦王臨危不懼,看到秦王毫無交換和氏璧之意,于是假借璧上有瑕,指點于秦王,秦王信以為真。相如接過璧玉之后威脅秦王,要與玉一同毀滅。秦王無耐,答應(yīng)給趙十五城,但只是佯稱。相如派人從小路把璧送回趙國。這就是“完璧歸趙”。秦王按相如的意思齋戒五日之后,璧玉早已送回趙國,怒火中燒卻無由發(fā)泄,殺相如璧更不能得到,最后按外交禮儀在朝廷上召見相如,禮畢相如歸國。后來“澠池之會”,相如更為趙王爭回了臉面,遂拜他為上卿,其地位在廉頗之上。廉頗心想,我為趙國立下汗馬功勞,相如只以口舌之勞而位居我上,況且藺相如一直是個地位低下之人,位在他之下,我感到羞恥。并發(fā)誓見到藺相如之后一定要當(dāng)面侮辱他。相如聽到此言之后,一直躲避廉頗,并以裝病為由不上朝。他的手下對他說,我們以前是愛慕您的高義才離別親人投奔而來,不想您卻是那樣害怕廉頗,普通人都感到羞恥,基于此,原諒我們的不肖,我們要辭去。相如終于說出實話:“強秦之所以不敢對趙用兵,是由于我倆在,現(xiàn)在如若兩虎爭斗,原來的勢力就不存在了,我之所以這樣做是以國家為重,而以私仇為輕啊。”廉頗聞之,親自登門“負荊請罪”,二人結(jié)為刎頸之交。
  廉頗自知失禮,且能登門謝罪,是自勉的結(jié)果。我們平常之人,應(yīng)從前人的言行中學(xué)習(xí)到更多的東西。
  
  為惡必遭天譴
  
  【原文】凡人為不善事而不成,正不須怨天尤人,此乃天之所愛,終無后患。
  如見他人為不善事常稱意者,不須多羨,此乃天之所棄。待其積惡深厚,從而殄滅之。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姑少待之,當(dāng)自見也。
  【譯述】一個人如果做壞事而不成功,正不該怨天尤人,這是上天對這個人的厚愛,上天使他最終沒有遭來禍患。如果看見他人做壞事做得稱心如意,心滿意足,也不應(yīng)該產(chǎn)生羨慕之心,這正是上天對他已經(jīng)厭棄的結(jié)果。等到他積累的壞事既深且厚之時,從而一舉殲滅。不在他自己身上體現(xiàn),也會延及子孫后代,使子孫們得到報應(yīng)。姑且等待一段時間,自然會看到這一點。
  【評析】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因果報應(yīng),做了壞事,自身受到懲罰,同時延及子孫;做了好事,也同樣使子孫興旺發(fā)達。但我們堅信,人不能做壞事,否則,他的心理會因極度的自責(zé)而失衡,從而導(dǎo)致毀滅。
  武安侯田蚡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了竇嬰和灌夫之后,那年春天,得了一場大病。派那些能看見鬼神的巫者察看,見灌夫等共同守在武安侯身旁,等待時機,想要殺死他。不久武安侯便命歸黃泉,害人又害己,最終也沒有一個好下場。
  王熙鳳在賈府使權(quán)弄性,干了不少壞事,尤其是狠心地害死了尤二姐。當(dāng)她臨終之際,只求速死,邪魔悉至,只見尤二姐從房后走來,漸近床前說:“姐姐,許久的不見了,做妹妹的想念得很,要見不能,如今好容易進來見見姐姐。姐姐的心機也用盡了,咱們的二爺糊涂,也不領(lǐng)姐姐的情,反倒怨姐姐作事過于苛刻,把他的前程去了,叫他如今見不得人,我替姐姐氣不平。”風(fēng)姐恍惚說道:“我如今也后悔我的心忒窄了,妹妹不念舊惡,還來見我。”。。鳳姐一時蘇醒,想起尤二姐已死,必是她來索命。臨死之前,鳳姐似乎明白了自己機關(guān)算盡,到頭來仍然是一無所有??梢钥闯?,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開始懺悔了,死前的不坦然證明了她在做了壞事之后,心理也是不踏實的。愧疚之情吞噬著她的靈魂,縱然是躺進墳?zāi)?,也是?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麥克白在和妻子密謀殺害了鄧肯王之后,良心的譴責(zé)使夫妻倆近乎精神失常。妻子不停地要求洗手,似乎想洗去所有的罪惡,但可能嗎?
  殺人是要償命的,即使官府沒有證據(jù),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而人最難戰(zhàn)勝的往往就是他自己。

  
  善惡自有報應(yīng)
  
  【原文】人有所為不善,身遭刑戮,而其子孫昌盛者,人多怪之,以為天理不誤。殊不知此人之家,其積善多,積惡少,少不勝多,故其為惡之人身受其報,不妨福祚延及后人。若作惡多而享壽富安樂,必其前人之遺澤將竭,天不愛惜,恣其惡深,使之大壞也。
  【譯述】有的人做了壞事,自身遭到刑法殺戮,而他的子孫卻極為興旺發(fā)達,人們往往會產(chǎn)生奇怪的感覺,以為天道有失誤。殊不知這種人家里,祖宗上輩積累的善行較多,造孽較少,善行多于惡行,所以其中做惡的人自身受到報應(yīng)就夠了,不妨礙積善帶來的福分延及子孫后代。如果做了很多惡事之后依然享受富厚安樂的生活,一定是這個人祖上遺留下來的福澤快枯竭了,上天也不再愛護憐惜他,縱容他,使他的惡事越積越多,以至深厚,讓他徹底耗盡家族福分后,上天自會收拾他。
  【評析】佛家用因果報應(yīng),死生輪回來勸人們向善。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里,自東晉佛學(xué)中國化之后,人民感受到至深的苦痛,無由傾訴,也很難找到使他們受害的根源,便極為相信佛家的因果報應(yīng)說,期望在佛家那里為自己痛苦的人生找到解脫的答案。所以,在中國百姓的意識里,善惡報應(yīng)觀是根深蒂固的,絕望的百姓們在這個觀念面前俯首貼耳,五體投地。然而,并不排除其中的一些人開始大膽懷疑,為之吶喊呼吁。
  竇娥是一個貧窮的良家婦女,父親竇天章要進京趕考,沒有路費盤纏,就把竇娥賣給了蔡婆婆當(dāng)童養(yǎng)媳。好不容易熬到過門的年齡,婚后不久,丈夫偏又生病去世。她小小年紀(jì),成了活寡。然而,竇娥并沒有吵嚷著另嫁他人,只守著婆婆安穩(wěn)度日。一日,蔡婆婆去向外人討債,強盜半路打劫,差點兒將蔡婆婆勒死,恰巧張驢兒父子路過才得以生還。沒想到無意中透露出在家守寡的兒媳之后,張驢兒父子趁機威脅蔡婆婆,要一一對應(yīng),兩家人合在一起過。蔡婆婆無耐,只得將張驢兒父子帶回家中。那竇娥誓死不從,暗中怪怨婆婆說話口沒遮攔。張驢兒父子見竇娥態(tài)度堅決,忽起歹心,羊肚兒湯里放了毒藥想毒死蔡婆婆,以此誣告竇娥殺人,并想趁機威脅竇娥就犯。沒想到毒死的竟是張驢兒。這下張驢兒的兒子買通官府,誣告了竇娥殺人之罪。竇娥被官府拉去受審,馬上要被送上刑場,一個柔弱女子,并沒有遭誰惹誰,平白無故,引發(fā)了一場大禍,她便開始大膽痛斥天地:“天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天;地也,你錯勘賢愚枉作地。”“為善的遭貧窮命更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這倒底是一個怎樣的社會?因果報應(yīng)又怎樣體現(xiàn)?竇娥迷惑了,她不能理解。但我們能理解,根本就沒有因果報應(yīng)這一說,所以也不必費盡心思去思考:為惡的沒被懲罰是出于上天對人的姑息縱容,亦或是祖宗有德,積善已多,延及子孫。如果說作惡之人,沒有落個好下場,那也只是作惡的一種結(jié)果,并非惡人定有惡報,好人必有好報,我們不必去想更多。
  
  人能忍則不起爭端
  
  【原文】人能忍事,易以習(xí)熟,終至于人以非理相加,不可忍者,亦處之如常。不能忍事,亦易以習(xí)熟,終至于睚眥之怨深,不足較者,亦至交詈爭訟,期以取勝而后已,不知其所失甚多。人能有定見,不為客氣所使,則身心豈不大安寧!
  【譯述】人如果善于忍耐,并且逐漸習(xí)以為常,即使別人對他施以非禮到不可忍耐的地步,他也能處之泰然,和往常一樣。人如果不善于忍耐,也逐漸習(xí)以為常,即使別人對他有一點兒小小的怨恨與非禮,根本不值得去計較,也總是竭盡全力去打官司,不到取勝決不罷休,但他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東西遠遠要比得到的東西多。人如果有明確的見解和主張,不為外界事物所干擾,那么他的身心就會得到極大的安寧。
  【評析】能否忍耐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氣魄與度量。
  諸葛亮和周瑜相比,在某些方面簡直不相上下,而諸葛孔明為何能將周瑜氣死,這其中就顯示了一個氣量的問題。周瑜氣量太小,睚眥必報,而諸葛孔明卻寬宏大量,料事如神,目光長遠。
  諸葛亮為了達到連吳抗曹的目的,用的就是智激周瑜之計,因為他已摸準(zhǔn)了周瑜的脾性,大凡小事都不會忍耐??酌髡f:“我有一計,并不勞牽羊擔(dān)酒,納土獻?。灰嗖豁氂H自渡江;只須遣一介之使,扁舟送兩個人到江上,操一得此兩人,百萬之眾,皆卸甲卷旗而退矣。”周瑜問:“用何二人,可退操兵?”孔明故意繞彎子說:“江東去此兩人,如大木飄一葉,太倉減一粟耳;而操得之,必大喜而去。”瑜又問:“果用何二人?”諸葛亮這才說:“我隱居隆中時,聞曹操新修造銅雀臺,極其壯麗,廣選天下美女以實充其中。操本是一個好色之徒,久聞江東喬公有二女,長曰大喬,次曰小喬,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
  操發(fā)誓曰:‘吾一愿掃平四海,以成帝業(yè);一愿得江東二喬,置之銅雀臺,以樂晚年,雖死無恨矣。’今雖引百萬之眾,虎視江南,其實為此二女也。將軍何不去尋喬公,以千金買此二女送與曹操。操得二女,稱心滿意,必班師矣。此范蠡獻西施之計,何不速為之?”瑜曰:“曹欲得二喬,有何驗證?”曹操便給周瑜朗誦了《銅雀臺賦》,其中確有“二喬”的名字,但絕對沒有非得二喬之意,泛指美女罷了。但周瑜氣得當(dāng)時就破口大罵曹操為老賊,即刻下定決心殲滅曹賊,雖刀斧加頭,亦不易其志。
  諸葛孔明只是使了一個計,其實他何嘗不知大喬乃孫權(quán)之妻,二喬乃周瑜之妻,而周瑜實在也太無度量了,以至于不用自己的頭腦好好想想,事實是否真如孔明所說的那樣。
  
  小人當(dāng)遠之
  
  【原文】人之平居,欲近君子而遠小人者。君子之言,多長厚端謹,此言先入于吾心,乃吾之臨事,自然出于長厚端謹矣;小人之言多刻薄浮華,此言先入于吾心,及吾之臨事,自然出于刻薄浮華矣。且如朝夕聞人尚氣好凌人之言,吾亦將尚氣好凌人而不覺矣;朝夕聞人游蕩不事繩檢之言,吾亦將游蕩不事繩檢而不覺矣。如此非一端,非大有定力,必不免漸染之患也。
  【譯述】日常生活中,人們都想與君子結(jié)交而遠離小人。君子的言論,大多忠厚老實端莊嚴謹,有長者之風(fēng)。這種言論先進入我的心中,等到我遇到事情的時候,我也自然而然會有忠厚老實端莊嚴謹?shù)拈L者風(fēng)度;小人的言論卻多為刻薄浮華之言,如果這種言論首先進入我的心中的話,等我在事情面前時,我自然而然也有了刻薄浮華的言論。正如早晚耳邊充斥的都是盛氣凌人之言,我也就變得盛氣凌人而自己卻不明白;早晚聽那些游蕩之人目無法紀(jì)的言論,我也變得喜歡游蕩,目無法紀(jì)卻不自知。像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得很多,如果沒有很強的自控能力,必然免不了逐漸沾染的不良結(jié)果。
  【評析】“近朱則赤,近墨者黑。”此言一點兒不假,與君子為伍,便有君子之風(fēng),與小人為伍,便有小人之氣。
  賈寶玉整天在脂粉堆里廝混,嘴邊不是“林妹妹”,就是“寶姐姐”,使他的性格有明顯的女性化偏向,情感細膩、柔和,敏感而多愁。認為“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兒是泥做的骨肉,見了女兒便覺清爽,見了男兒便覺混濁。”他似乎討厭男子做的一切事情。頭等的中舉求功名、光宗耀祖之事他不屑干,認為那是國士祿蠹之流、沽名釣譽之徒干的。接下來的立門頂戶、孝事父母之事,他也不愿意干。他愿意干的是什么呢?愿意給女兒家調(diào)脂粉,喜歡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不時地對哪個清爽卻又薄命的丫鬟一灑同情之淚。再就是在林妹妹面前吐露千萬個真心,賠千萬個不是。他沒有一個男兒應(yīng)有的氣質(zhì),這與他從小的生存環(huán)境有極大的關(guān)系。
  浪蕩子薛蟠,與賈寶玉相差簡直十萬八千里。從小驕縱,養(yǎng)成了浪蕩不羈,聚眾賭博,飲酒,嫖妓的腐化墮落之惡習(xí),他總是與那些最墮落的人在一起,而那些淫欲放縱、不務(wù)正業(yè)之人也總愿意靠近他。在梨香院住下不到兩月,便將賈府一批最低級的人都結(jié)識了。
  諸葛亮為了不辱先帝使命,對劉備所托之孤劉禪關(guān)愛備至。在他出師之前,寫了感情誠摯的《出師表》,告誡他“親賢臣,遠小人”。唐太宗李世明在這一點兒上,不愧為一個明君。魏征擔(dān)任秘書監(jiān),有人誣告魏征謀反,太宗說:“魏征,從前是我的仇人,只是因為他忠于所事奉的人,我于是提拔任用了他,怎么竟會有人誣陷他?”太宗竟然不詢問魏征,就馬上斬殺了誣告者。
  
  老成之言更事多
  
  【原文】老成之人,言有迂闊,而更事為多。后生雖天資聰明,而見識終有不及。后生例以老成為迂闊,凡其身試見效之言欲以訓(xùn)后生者,后生厭聽而毀詆者多矣。及后生年齒漸長,歷事漸多,方悟老成之言可以佩服,然已在險阻艱難備嘗之后矣。
  【譯述】年老之人的言論有時顯得迂腐而不大切合實際,但老年人卻經(jīng)歷的世事很多而閱歷豐富。年輕人即使是天資聰穎,但在人生的閱歷及識見方面終難與老年人相比。年輕人總認為老年人的言論迂腐而不合實際,大凡老年人用他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事情來教導(dǎo)年輕人時,年輕人很多不喜歡聽而且還要詆毀老年人,殊不知那些言論在老年人身上都是應(yīng)驗過的。等到年輕人年歲漸漸增長,經(jīng)歷的世事逐漸多起來之后,才體悟到老人之言是多么值得人佩服,但是能體悟到這一點早已是在他備嘗艱辛之后了。
  【評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人是一部厚厚的書,記載著人生春夏秋冬中的酸甜苦辣,抒寫了成功,也承載了失敗。據(jù)說曾經(jīng)有一個歷史階段,人們將老人視為隱患,認為人老了便無用了,白白浪費國家的糧食,還不如活埋掉,于是人在老了之后就被活埋。這其實是一種極為無知的做法,老人雖已無力再叱咤風(fēng)云于人生的大舞臺,但他豐富的人生閱歷卻是后人的一筆財富,使后人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少走彎路,這要比他直接創(chuàng)造價值價值還要大。即便是老人的言論,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有不切實際的可笑迂腐之處,但畢竟瑕不掩玉,勸君還是多聽聽老人之言吧。
  張良是沛公劉邦手下的一名良將。早年他從容步游下邳圮上,一老父穿著粗布衣服,走到張良之前,徑直把鞋子丟到圮下,看著張良說:“小子,下去給我取鞋!”張良異常驚異,但見是一位老者,不忍發(fā)作,強忍著火氣下去給老人取鞋。沒想到老人又說:“給我穿上。”張良不僅為老者取回了鞋,又跪著給他穿上。老父大笑離去,不一會兒又返回,對張良說:“你小子可以教育,五日后凌晨,與我在這里相會。”張良答應(yīng)。五日后,張良到時,老人已先到,老人怒曰:“與老人約定,遲到是最大的不恭,后五日,再來吧!”又五日,張良雞鳴時前往。老人又早到,老人依然發(fā)怒。再五日之后,張良半夜就去了,不一會兒老人也到了,老人高興地說:“年輕人就該是這個樣子。”并拿出一本《太公兵法》給張良,告訴他說,讀了這本書可以成為王侯的軍師。十三年后你在濟北見我,我是谷城山下黃石老人。張良得此書后,時常誦讀,跟隨劉邦之后日漸為劉邦所重。
  可見,張良對老人是極為尊敬的,而且也相信老人所說的話。老年人的一言一行,可給你在人生之路上指點迷津。
  
  君子有過必改
  
  【原文】圣賢猶不能無過,況人非圣賢,安得每事盡善?人有過失,非其父兄,孰肯誨責(zé);非其契愛,孰肯諫諭。泛然相識,不過背后竊譏之耳。

  君子惟恐有過,密訪人之有言,求謝而思改。小人聞人之有言,則好為強辯,至絕往來,或起爭訟者有矣。
  【譯述】圣賢尚且不能沒有過錯,何況一般人不是圣賢,怎么能夠每件事都做得盡善盡美呢?一個人犯了過錯,不是他的父母兄長,誰肯教誨責(zé)備他呢?不是他情意相投的朋友,誰肯規(guī)諫勸告他呢?關(guān)系一般的人,不過是背地里議論議論他罷了。品德高尚的君子惟恐自己犯有過錯,暗暗察訪別人對自己的議論,聽到這些議論就會感謝別人,并且考慮改正過錯。品德低下的小人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議論,就愛強行替自己辯解,以至于斷絕了朋友的交往,還有人為此而對簿公堂。
  【評析】俗語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犯了錯誤不要緊,關(guān)鍵是看一個人對待錯誤的態(tài)度怎么樣。有的人“聞過則喜”,知錯就改,有的人剛愎自用,不知悔改。遍觀古今,不論開明君主,賢達人士,凡是能成就一番事業(yè)的人,往往都能知錯必改,而那些文過飾非,不知悔改的人,往往注定要成為失敗者。
  楚漢相爭,劉邦的勢力不及項羽強大,但劉邦經(jīng)過四年奮戰(zhàn),最后消滅項羽,建立劉漢王朝。劉邦勝利的因素很多,但他知錯就改的精神是其中不可忽視的一點。劉邦知錯就改的事例很多,聊舉幾例。據(jù)《史記》記載,劉邦攻入秦都咸陽后,看到“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shù)”,于是就要“留居之”想好好享受一番。如果此時劉邦真的在秦宮室住下來,那他可就犯了嚴重錯誤,因為那樣做他就會失去民心,得不到百姓擁護,讓項羽有隙可乘,如此一來,在楚漢戰(zhàn)爭中失敗的就可能不會是項羽而是他了,然而劉邦必竟有著知錯就改的精神,在樊噲和張良的力勸下,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還軍霸上。后來他以此為借口,在鴻門宴上指責(zé)項羽,說得項羽猶疑不定,從而逃避了一場殺身之禍。
  劉邦與酈食其商量如何消弱項羽力量,酈食其勸他刻印授與六國后人,使六國各復(fù)其國。張良聞聽此事后,馬上向劉邦陳說了八條不能刻印的理由,條條中肯,劉邦認識到了這種做法的錯誤,馬上“令趣銷印”銷毀了這些印章。
  與劉邦相反,項羽就是一個剛愎自用不知改過的人。亞父范增屢次進諫,他都不予采納,最后中了劉邦反間計、讓范增告老還鄉(xiāng),從而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一個謀臣。最終導(dǎo)致了他在楚漢戰(zhàn)爭中的失敗。
  《論語》說:“過而不改,是謂過矣。”也就是說一個人犯了錯誤如果不求改正,那就真正是犯了錯誤?!墩撜Z》中還說:“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這是一個極其恰當(dāng)?shù)谋扔?,說明了一個極為深刻的道理:一個人犯了錯誤不要緊,只要能夠及時改正,那他一樣能愛到大家的敬仰。
  
  少說為佳
  
  【原文】言語簡寡,在我,可以少悔;在人,可以少怨。
  【譯述】說話簡短并且少言寡語,這樣,對于我來說,可以減少因為言語不周而造成的懊悔;對于別人來說,可以減少對我的怨恨。
  【評析】俗語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在日常生活中,因為說話不當(dāng)產(chǎn)生矛盾的事,可能我們每個人都親自經(jīng)歷過。古往今來,許多人都把寡言少語作為自己立身行事的一條原則。唐朝詩人劉禹錫的《口兵誡》說:“我誡于口,惟心之門。毋為我兵,當(dāng)為我藩。以慎為鍵,以忍為閽。可以多食,毋以多言。”可見人們對言多必失是何等的慎誡。
  漢代的開國功臣曾參做丞相時,專愛挑選那些忠厚誠懇、質(zhì)樸而不善言詞的人做丞相府的屬吏,而打發(fā)走那些善于言詞而苛刻嚴峻的人。
  漢代另一位開國功臣周勃也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人。因此漢高祖認為他可以托付大事。他處理政務(wù),召見下屬時總是說:“趣為我語”即“趕快把事情說了”。這位寡言少語的西漢重臣在“誅諸呂”時起了關(guān)鍵作用,為西漢王朝的安定作出了重要貢獻。
  漢代名將李廣一生抗擊匈奴,身經(jīng)七十余戰(zhàn),被匈奴人稱為“飛將軍”。他治軍有方極受人民愛戴,然而李廣也是一位寡言少語的人,《史記》說他“訥口少言”。司馬遷在《史記·李將軍列傳》中說:“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
  彼其忠實心誠信于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就是說:“桃樹李樹不會說話,但人們喜歡它們的果實,往不用花言巧語,就會受到別人的敬重。”這句話是對李廣的恰當(dāng)評價,也是對那些寡言少語而又品德高尚的人的一種極高的贊揚。
  
  小人作惡不必諫
  
  【原文】人之出言舉事,能思慮循省,而不幸有失,則在可諫可議之域。至于恣其性情,而妄言妄行,或明知其非而故為之者,是人必挾其兇暴強悍以排人之異己。善處鄉(xiāng)曲者,如見似此之人,非惟不敢諫誨,亦不敢置于言議之間,所以遠侮辱也。嘗見人不忍平昔所厚之人有失,而私納忠言,反為人所怒,曰:“我與汝至相厚,汝亦謗我耶!”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
  【譯述】一個人說話辦事,能夠深思熟慮,并且不斷反省自己,這樣的人不幸犯了過錯,可以對他進行規(guī)諫勸告,幫助他改正錯誤。至于那種隨心所欲、無所顧忌、胡作非為,或者是明知道這件事是錯誤的,卻非要故意去做的人,必定會憑借其兇狠暴戾,強健勇悍來排除別人對自己的議論。善于處理鄰里之間關(guān)系的人,如果看到類似這樣的人,不但不敢對他進行勸告規(guī)諫,就是聽到別人議論他,自己也要躲開,這就是為了避免受到他的侮辱。我曾經(jīng)看見有人不忍心平時交誼深厚的人犯下過失,用誠懇正直的話規(guī)諫勸告他,反倒引起那人的惱怒,說:“我與你交情極其深厚,難道連你也來毀謗我嗎?”孟子說:“不講仁義的人,我們怎么能夠和他交談呢?”
  【評析】這是作者從多年的生活經(jīng)驗中總結(jié)出的一條道理,有它的合理性。
  為惡多端的人,早晚必受國法制裁,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封建社會有一條原則叫“文死諫,武死戰(zhàn)”。那些直言進諫的忠臣當(dāng)然有忠君思想的一面,但是也不能忽略他們有為百姓謀福利,希望社會安定的一面。因此對那些今天看來是“愚忠”的封建大臣也不能一概否定,然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君主卻往往自私貪鄙,德行不高,修養(yǎng)不夠。對忠言直諫的大臣輕則貶官流放,重則殺身滅族。恰好應(yīng)了袁采這句話“小人為惡不必諫”。
  春秋有一個國君叫晉靈公,兇暴殘忍,不行君道。廚師沒有把熊掌煮熟,他讓人殺了廚師,放在大筐里,讓婦女抬著走過朝堂,以此來恐嚇群臣。晉國的兩個忠臣趙盾、士會看見后,就屢次勸諫晉靈公。他們講了很多大道理,然而這位晉靈公只是表面上答應(yīng),說以后不這樣做了。其實絲毫也不曾改悔。并且對趙盾懷恨在心,派一個叫鉏麑的武士前去刺殺趙盾。鉏麑一大早前往趙盾家行刺,看到趙盾的屋門已經(jīng)打開了,趙盾早已穿好了朝服準(zhǔn)備上朝。因為時間還早,就坐在那里打嗑睡。鉏麑退出來,長嘆一聲說:“這樣恭恭敬敬的大臣,是老百姓的主心骨啊,殺了老百姓的主心骨是不忠的行為;放棄了君主的命令,又是不守信用的行為。在這樣不忠不信的行為中我占有一樣還不如死了。”于是這位鉏麑就觸槐而死。晉靈公看行刺不成,就設(shè)下酒宴,請趙盾飲酒。暗中伏下刀斧手,想要殺了趙盾。靈公的一個貼身衛(wèi)士叫提彌明的,知道了這件事,提彌明也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他走上宴席,說:“臣子陪君主飲宴,不能超過三杯酒,否則不合禮法。”扶起趙盾就走。靈公一見趕緊叫出他那條又高又大的惡犬咬趙盾。趙盾生氣地說:“不用人,卻要用一條狗,這算什么能耐?”在提彌明的幫助下脫離了危險,但是提彌明卻不幸被靈公殺了。
  靈公的行為大大激怒了晉國人民。他當(dāng)然不會有好下場,一個叫趙穿的人終于在桃園殺了晉靈公。可以說是為民除害了。
  趙盾雖然忠心耿耿,屢次進諫,卻險些被晉靈公所殺。“小人為惡不必諫”,對晉靈公那種人你又何必去勸諫他呢?
  
  別人不善,我以為鑒
  
  【原文】以此,不善人雖人所共惡,然亦有益于人。大抵見不善人則警懼,不至自為不善。不見不善人則放肆,或至自為不善而不覺。故家無不善人,則孝友之行不彰;鄉(xiāng)無不善人,則誠厚之跡不著。譬如磨石,彼自銷損耳,刀斧資之以為利。老子云:“不善人乃善人之資。”謂此爾。
  若見不善人而與之同惡相濟,及與之爭為長雄,則有損而己,夫何益?
  【譯述】心地不善的人,雖然大家都厭惡他,但是他的存在對別人也是一種好處。一般人見了不善的人就會自覺地警醒恐懼,從而避免自己做出不善之事來。如果一個人從來都看不到不善良的人,不能從心理上引起警惕,那么他可能就會放肆胡為,甚至有的人自己做出了不善之事卻不能察覺。因此,如果家里沒有不善的人,那么孝敬父母,團結(jié)兄弟的品行就不會十分突出地表現(xiàn)出來;鄉(xiāng)里沒有不善的人,那么誠實敦厚的行為也不會十分顯著。這就好比磨刀石,它自己雖然被磨損了,刀斧等卻依靠它而變得鋒利。老子說:“不善良的人乃是善良人的借鑒。”說得就是這個道理。如果一個人看見不善的人卻要和他一同做惡,甚至要和他比一比誰的行為更惡劣,這樣做只能有損自己罷了,有什么益處呢?
  【評析】袁采雖然是封建社會的士大夫,但他這則語錄卻包含有一定的辯證思想。我們每個人都希望社會上都是好人,沒有壞人為非作歹。那樣社會就會安定團結(jié),老百姓生活就會祥和幸福了。但是壞人是不可能被消滅的,社會是復(fù)雜的,有好人也有壞人,大家都厭惡壞人,卻忽視了壞人的存在還有它另一方面的價值。袁采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說覺人不善知自警,也就是要人從不善的人身上引起警覺,反省自己,看看自己是否也有不善的行為,從而加以改正。平常人并沒有高度的自知之明,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得公允得當(dāng),盡善盡美。很多時候無法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不正確的,甚至是不善良的。而不善人的行為恰好可以引起我們的警覺。讓我們參考對照他的行為反思自己。一個有良知的人無疑能從這種反思中提高自己的品德修養(yǎng),糾正自己的錯誤行為,這也可以算作不善人的一點“價值”吧!
  袁采這條語錄還告訴我們,有比較才能區(qū)別。如果社會上每個人都是惡人,那么我們也就不知道什么是惡人了,如果社會上每個人都是好人,那么我們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好人了。從惡人的行徑中,我們可以更深刻地感受到正直善良的可貴。徐宏剛在一輛客車上勇斗歹徒置生死于不顧,面對歹徒的兇殘,他挺身而出,毫無畏懼。徐宏剛被樹為全國人民學(xué)習(xí)的楷模,說明社會上需要這種英勇的、為維護正義而獻身的精神。如果當(dāng)時車上每位乘客都有徐宏剛的英勇,那么也就沒必要樹他為楷模了。從與不善人的比較中可以見出善人的可貴,袁采說得對!
  
  正人先正己
  
  【原文】勉人為善,諫人為惡,固是美事,先須自省。若我之平昔自不能為,豈惟人不見聽,亦反為人所薄。且如己之立朝可稱,乃可誨人以立朝之方:己之臨政有效,乃可誨人以臨政之術(shù);己之才學(xué)為人所尊,乃可誨人以進修之要;己之性行為人所重,乃可誨人以操履之詳;己能身致富厚,乃可誨人以治家之法;己能處父母之側(cè)而諧和無間,乃可誨人以至孝之行。茍為不然,豈不反為所笑!
  【譯述】別人做了好事,對他進行勉勵贊揚,別人做了壞事,對他進行規(guī)諫勸告,這當(dāng)然是好事。但是必須事先自己反省自己。如果是自己平時也做不到的事,卻要去規(guī)諫別人,非但不會被別人聽取,反倒要被別人鄙薄。這就好比是自己在朝為官,有被人稱頌的地方,才可以用自己在朝為官的方法教誨別人;自己處理政事卓有成效,才可以用自己處理政事的方法來教誨別人;自己的才學(xué)被人所尊崇,才可以用自己進德修業(yè)的要領(lǐng)來教誨別人;自己的品性德行被人尊重,才可以用自己的操行來教誨別人,自己能發(fā)家致富,才可以用治家之法教誨別人;自己能住在父母旁邊而能與父母和睦相處,才能用自己的孝順行為來教誨別人。如果說自己尚且做不到這些,卻要去教誨別人,豈不反倒被別人恥笑嗎?
  【評析】中國古代的儒家講究修身正己,認為自己做到行為端正,品德高潔才可以去治理民眾,或教誨他人?!墩撜Z》里有很多話講得就是這個意思。例如“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茍正其身矣,于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儒家思想是中國二千余年封建社會的統(tǒng)治思想。其中有一些是糟粕性的東西,如封建的愚忠愚孝等,但有許多東西是合理的,有價值的,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形成的民族性格中,儒家思想的因素很多。一些好的東西,比如注重品德修養(yǎng),正己才可以正人,已經(jīng)成為我們民族的優(yōu)秀品德,在許多杰出人物身上都折射出這種品德的光輝。
  李廣是漢代名將,抗擊匈奴,打了很多勝仗,與士卒同甘共苦,因此深受士卒愛戴。據(jù)史書上記載,李廣將兵打仗,到了糧草匱絕,缺少飲水的時候,看到了水源,士卒不喝飽了水,李廣就不喝水,士卒不吃飽了飯,李廣就不吃飯。而且與敵人交戰(zhàn)時,總是沖鋒在前,憑借其高超的射技射殺敵人。兵士們對他的勇敢都極為佩服。司馬遷對李廣極為敬重,他為李廣作傳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其李將寫之謂也!”這句話說的就是李將軍這樣的人。
  我國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無不是“正己”的楷模。周恩來總理勤于政務(wù),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生活上又極為儉樸,品德又那樣高尚完美,贏得了全國人民的無限愛戴。毛澤東、朱德、陳毅,哪一個不是“正己”的楷模?而歷史上許多朝代君主昏庸,官吏貪暴,上行下效弄得民不聊生。秦朝始皇帝和二世都貪得無厭,窮奢極侈,濫用民力,他們自己不正,如何正人,弄得全國吏治一片黑暗,不過短短十幾年這個短命的王朝就被農(nóng)民起義軍付之一炬。歷史上的奸臣趙高、秦檜等等,哪一個也不能算是光明正大,所以他們無不被人民唾棄,沒有一個能得到好下場。
  
  別人議論不足畏
  
  【原文】人有出言至善,而或有議之者;人有舉事至當(dāng),而或有非之者。蓋眾心難一,眾口難齊如此。君子之出言舉事,茍揆之吾心,稽之古訓(xùn),詢之賢者,于理無礙,則紛紛之言皆不足恤,亦不必辨。自古圣賢,當(dāng)代宰輔,一時守令,皆不能免,居鄉(xiāng)曲,同為編氓,尤其無所畏,或輕議己,亦何怪焉?大抵指是為非,必妒忌之人,及素有仇怨者,此曹何足以定公論,正當(dāng)勿恤勿辯也。
  【譯述】有人話說得極為善良并且得體,還有對他進行非議的人;有人做事做得極為得當(dāng),還有對他非議的人。這就是眾人的心思難以一致,眾人的口實議論難以整齊劃一而導(dǎo)致的結(jié)果。品德修養(yǎng)好的君子說話辦事,如果能本著自己的良心,參考古代圣賢的遺訓(xùn),向當(dāng)代的賢明人士咨詢請教,這樣做出事來在道理上沒有缺陷,對別人紛紛攘攘的議論都可以不必去擔(dān)憂考慮,也不必去跟那些人爭辯。自古以來的圣賢,當(dāng)代的宰相,為官一時的太守縣令,都不能免于被別人議論,何況一般人居住在鄉(xiāng)井之中,同樣是平民百姓,就更應(yīng)該不畏懼別人對自己的議論了,有的人輕易地就議論自己,那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一般來講,一個人硬把對的說成錯的,一定是妒忌別人,或者是平常就和別人有仇怨,這些人說的話怎么可以定為公論呢?對于這些人的話,正應(yīng)當(dāng)不加考慮不加辯解才對。
  【評析】我們生活在現(xiàn)實的社會中,總免不了要被他人議論。社會上總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愛搬弄是非,非議別人。一種是出于妒忌,看到別人取得了成就,超過了自己,就妒火中燒,非要從別人身上挑出毛病來,加以夸張渲染。播揚出去,有的甚至無中生有,造出許多謠言來中傷他人,目的無非是要降低別人的威信,造成對別人不利的社會輿論,從而使自己獲得某種心理平衡。一種是和別人結(jié)有怨恨,出于報復(fù)的心理,播弄出一些流言蜚語,捕風(fēng)捉影,無中生有,無非也是要貶損別人的人格,降低別人的聲譽。這種人存在于社會的每一個角落,讓人有防不勝防之感。袁采看得很透徹,“浮言不足恤”,對于那些流言蜚語,我們不必去憂慮它。以一種“置若罔聞”的態(tài)度來對待它,我看是再合適不過了。中國古語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可見輿論的力量是極可怕的。如果一個人把別人的議論看得很重,不但做起事來要縮手縮腳,甚至于可以因此而喪失生存的勇氣。著名演員阮玲玉,翁美玲等,不就是因為忍受不了流言蜚語而自殺的嗎?一個人要想取得事業(yè)成功,成為生活中的強者,就必須置流言蜚語于不顧。八十年代初我國剛開始實行經(jīng)濟體制改革的時候,觸及了許多人的既得利益,很多人對改革不理解,那些敢為天下先的改革者,雖然受到許多流言蜚語的侵襲,但對攻擊他們的言論毫不理會,義無反顧地推行改革政策,最終改革成功了,他們也得到了別人的理解。當(dāng)時的一部電視劇《新星》中的男主角李向南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不顧流言蜚語銳意改革,成為改革者的典型。
  意大利著名詩人但丁有句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和袁采“浮言不足恤”正好同聲相應(yīng)。
  
  
  
  奉承之言多奸詐

  
  【原文】人有善誦我之美,使我喜聞而不覺其諛者,小人之最奸黠者也。彼其面諛吾而吾喜,及其退與他人語,未必不竊笑我為他所愚也。人有善揣人意之所向,先發(fā)其端,導(dǎo)而迎之,使人喜其言與己暗合者,亦小人之最奸黠者也。彼其揣我意而果合,及其退與他人語,又未必不竊笑我為他所料也。此雖大賢,亦甘受其侮而不悟,奈何?
  【譯述】有些人善于當(dāng)面稱頌我的好處,讓我喜歡聽他說的那些話而不覺得他是在阿諛奉承。這是小人中最奸詐狡黠的一種。他當(dāng)面奉承我令我高興,等他回去和別人談?wù)撈饋?,未必不會暗地嘲笑我被他愚弄了。有些人善于揣摩別人的心意是什么,找出這樣的話題進行談?wù)?,引?dǎo)別人并且迎合別人的心意,使別人高興他的言論和自己的暗相契合,這也是小人中最奸邪的一種。他揣摩我的心意而果然和我的心意相符合,等他回去和別人談?wù)撈饋?,又未必不暗地里嘲笑我的心意被他預(yù)料到了。即使是大德大賢的人,也心甘情愿受這種小人的欺騙而不醒悟,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評析】孔子說:“巧言令色,鮮矣仁!”意思就是花言巧語的人很少是存心善良的,善于溜須拍馬,投機鉆營的人,往往都有一套嘴上工夫,吹捧當(dāng)權(quán)者的功績,投合領(lǐng)導(dǎo)的心意,領(lǐng)導(dǎo)喜歡什么話他就說什么話,或奴顏婢膝,或真誠懇切,領(lǐng)導(dǎo)需要哪一種,他都能心領(lǐng)神會做得比演戲還像。這種人的目的不過是博取領(lǐng)導(dǎo)歡心,滿足個人私欲??墒鞘郎暇陀性S多的領(lǐng)導(dǎo)人物喜歡被阿諛奉承、喜歡被吹捧,這就給許多巧言令色的小人提供了機會,他們早已參透了領(lǐng)導(dǎo)的喜惡,說話辦事完全符合領(lǐng)導(dǎo)的心意,世上就有許多領(lǐng)導(dǎo)者重用這樣的人,提拔這樣的人,結(jié)果被欺騙被蒙蔽而毫不察覺。巧言令色的小人現(xiàn)在有,過去更有,幾乎每朝的昏君身邊,都有那種善于察言觀色、見風(fēng)使舵、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人物。
  歷史上有名的奸臣趙高手段高明,陰險毒辣,善于揣摩皇上心意,推波助瀾,助紂為虐。他耍弄政治陰謀立胡亥為秦二世后,自己也取得高官,成為皇帝的信臣。一次二世與趙高談話,流露出及時行樂的意思,趙高馬上順風(fēng)而上,竟然說及時行樂只有賢主才能做得到,而昏君是做不到的,顯然一派胡言。他揣摩到二世因玩弄陰謀而登上皇位,擔(dān)心自己地位不穩(wěn)固,于是借機向二世進言要他“嚴刑酷法”消滅一切敵對勢力,這正好符合二世的心意。殘暴的秦二世殺戮了許多前朝大臣,幾十個兄弟姐妹,老百姓連坐受刑的人更是不可勝數(shù)。弄得民不聊生,農(nóng)民起義軍很快就滅亡了這個短命的王朝。趙高也沒有得到好下場,子嬰即位后,刺殺了趙高,并且夷其三族。
  為官也好,為民也好,切不可被諛巽之言所迷惑,否則為害不淺,后悔弗及。
  
  凡事不可過分
  
  【原文】人有詈人而人不答者,人必有所容也。不可以為人之畏我,而更求以辱之。為之不已,人或起而我應(yīng),恐口噤而不能出言矣。人有訟人而人不校者,人必有所處也。不可以為人之畏我,而更求以攻之。為之不已,人或出而我辨,恐理虧而不能逃罪也。
  【譯述】有人辱罵別人而別人不與理會,這個人一定涵養(yǎng)高容忍了他。我們不能認為這是別人懼怕我們,而進一步去侮辱他。如果總是這樣做,人家就有可能起來反擊我們,到那時我們恐怕就會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有人和別人爭訟,而別人不計較,這是別人有他自己的考慮。我們不要認為別人是畏懼我們,而進一步去攻擊人家。攻擊個沒完沒了,人家站出來和我們辯論,我們恐怕就會理虧而不能逃避罪責(zé)了。
  【評析】世上往往有那么一種品德修養(yǎng)差的人,喜歡得寸進尺,侮慢了別人,別人不與理采,他不知這是人家對他的包容,反倒認為別人害怕他,更加助長了他的囂張氣陷。可是人的容忍必竟是有限度的,他激怒了人家,難免要自討苦吃。凡事不要做得太過分,無論是一個普通百姓,還是一個國家的當(dāng)權(quán)者都是這樣。
  北宋時期,奸臣當(dāng)?shù)?,政治黑暗,人民生活困苦不堪,因此許多英雄好漢都被“逼上梁山”。林沖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太尉高俅的兒子高衙內(nèi)看中了林沖的媳婦,幾次想要強行霸占,都未得手,于是設(shè)下一條毒計,以“看刀”為借口,誘騙林沖誤入軍機重地白虎堂,借此判罰林沖充軍滄州。林沖本想服完刑后再返回京城,但高俅一伙人不肯善罷干休,非要制林沖于死地。派陸虞侯雪夜火燒草料場,幸好林沖當(dāng)晚寄住在一所廟里,逃過此難。林沖怒不可遏,殺了陸虞候,被逼上梁山,走上了反叛道路。高俅一伙人自認為重權(quán)在握,喪盡天良,欺人太甚,把無數(shù)英雄好漢逼上梁山,燃起了農(nóng)民起義的烈火。
  馬克思主義認為事物發(fā)展有一個“度”,超過了這個“度”,就要由量變達到質(zhì)變。事物的性質(zhì)也就隨之改變了,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為人處事也要把握一個“度”,這樣才能保持團結(jié)和睦的社會關(guān)系,有利于我們的學(xué)習(xí)和工作。
  
  盛怒之下,言語慎重
  
  【原文】親戚故舊,人情厚密之時,不可盡以密私之事語之,恐一旦失歡,則前日所言,皆他人所憑以為爭訟之資。至有失歡之時,不可盡以切實之語加之,恐忿氣既平之后,或與之通好結(jié)親,則前言可愧。大抵忿怒之際,最不可指其隱諱之事,而暴其父祖之惡。吾之一時怒氣所激,必欲指其切實而言之,不知彼之怨恨深入骨髓。古人謂“傷人之言,深于矛戟”是也。俗亦謂“打人莫打膝,道人莫道實”。
  【譯述】親戚朋友,故交舊識,即便在彼此關(guān)系融洽感情深厚的時候,也不可以把自己的隱秘之事全部告訴他們??峙乱坏╇p方關(guān)系惡化,那么從前所說的話就成了他人和你爭訟時所憑借的資本。還有在和人關(guān)系惡化的時候,也不要用太過分的言辭侮辱人家,恐怕怒氣平息之后還要和他恢復(fù)以前的友好關(guān)系,甚至結(jié)為親戚,那樣從前所說的話可就會令人慚愧了。一般來說,在怒不可遏的時候,切不可揭露別人隱私避諱的事情,或暴露別人祖輩、父輩所做過的惡事,我們可能被一時的怒氣所驅(qū)使,一定要揭露人家的短處來攻擊人家,不知道人家對我們的怨恨由此而深入骨髓。古人說:“言語對人的傷害,比長矛劍戟還要厲害”,說得對?。∷自捯舱f:“打人莫打膝,說人莫揭短”。
  【評析】生活中的矛盾,往往是由于說話不當(dāng)引起的。朋友之間一旦翻臉,盛怒之下,難免要攻擊對方的短處,只圖一時快意,不計后果,如果從此絕交,對方可能把你的話牢記在心。氣量大度些的,倒也罷了,氣量小的,耿耿于懷,總要伺機報復(fù),雙方難免結(jié)下仇怨,如果雙方怒火平息,又言笑如初,恐怕你就會后悔,當(dāng)時不該說那樣尖酸刻薄的話。夫妻雙方爭吵也是這樣,天下沒有不爭吵的夫妻,然而吵了架就分手的必竟是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吵過之后,還要接著過日子,所以雙方處在氣頭上時,千萬不可一時任氣,說話失去分寸,揭露對方短處或是專撿對方不愛聽的話刺激他,這樣做難免要傷害對方感情,不利于婚姻的穩(wěn)定。常見許多小夫妻,結(jié)婚時和和睦睦,恩恩愛愛,可就是為一些瑣碎小事,爭吵時互不謙讓,說話不顧后果,時間長了,難免要妨礙雙方感情的穩(wěn)固。嚴重的要鬧到離婚的地步??梢娬f話不加考慮危害也是很深的。
  古代這樣的例子也很多。西漢將軍灌夫與魏具侯竇嬰交誼深厚,灌夫為人剛直,使酒任氣,說話不計后果。卷入了魏具侯竇嬰和丞相田蚡兩個權(quán)貴間斗爭的漩渦。在一次宴會上他看到眾人對丞相田蚡十分尊敬,而對失勢的魏具侯竇嬰并不大理會,因此十分生氣。輪到灌夫給臨汝侯敬酒時,臨汝侯正與程不識耳語,灌夫借機發(fā)怒,罵臨汝侯說:“你生平詆毀程不識一錢不值,今天在酒桌上你又跟個女人一樣和程不識竊竊私語!”田蚡勸灌夫說:“程不識與李廣都是東西宮的衛(wèi)尉,你現(xiàn)在當(dāng)眾侮辱程不識,難道就不給李將軍留些面子嗎?”灌夫說:“我腦袋搬家尚且不怕,還管什么程李呢?”丞相田蚡狀告灌夫“罵座不敬”,借此斬了灌夫三族。灌夫因為說話莽撞,不計后果而招致了滅頂之災(zāi),不能不讓人感嘆說話謹慎是何等重要。
  
  與人言語,平心靜氣
  
  【原文】親戚故舊,因言語而失歡者,未必其言語之傷人,多是顏色辭氣暴厲,能激人之怒。且如諫人之短,語雖切直,而能溫顏下氣,縱不見聽,亦未必怒。若平常言語,無傷人處,而詞色俱歷,縱不見怒,亦須懷疑。古人謂“怒于室者色于市”,方其有怒,與他人言,必不卑遜。他人不知所自,安得不怪!故盛怒之際與人言語尤當(dāng)自警。前輩有言:“誡酒后語,忌食時嗔,忍難耐事,順自強人。”常能持此,最得便宜。
  【譯述】親朋好友,故交舊識,因為說話不當(dāng)而交情破裂的,未必都是因為說了傷害別人的話。很多是因為態(tài)度、言詞、語氣過于粗暴,所以激起了別人的憤怒。比如規(guī)諫別人的短處,話語雖然懇切直爽,卻能和言悅色,縱使不被對方聽取,也不至于惹怒對方。平常說話。本沒有傷人的地方,而言辭聲色都很嚴歷,即使不被對方惱怒,也會引起人家懷疑。
  古人說:“在家里生氣后,難免要把怒色帶到外面去,”正值他生氣的時候,和別人說話,一定不會表示謙遜。別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怎么能不奇怪呢!因此在大怒的時候和別人說話更應(yīng)該警惕不要傷害了別人。前輩曾經(jīng)說過:喝酒后誡說話,吃飯時忌生氣,能忍受難以忍受的事,不與自以為是的人爭論。經(jīng)常能堅持這樣做,對自己是有好處的。
  【評析】談話也是門藝術(shù),有些話自某些人嘴里說出,親切婉轉(zhuǎn),使人如沐春風(fēng);自另一些人嘴里說出,暴厲生硬,讓人難以接受。尤其是勸說別人,更要講究方式,注重分寸,和顏悅色,循循善誘、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樣更容易達到勸說的目的。
  《戰(zhàn)國策》上有一則故事叫“觸龍說趙太后”。趙太后當(dāng)政的時候,秦國攻打趙國,趙國向齊國求救,齊國要長安君到齊國做人質(zhì)才肯出兵,長安君是趙太后的小兒子,深受太后寵愛,太后當(dāng)然不肯讓他去做人質(zhì),大臣竭力勸諫,太后仍是不肯。
  觸龍拜見趙太后,太后知道他的目的,因此對他也不歡迎。觸龍說:“我老了,腳上有病,走不快,因此很久沒來看望您了,怕您貴體有恙,所以特來看望您。”太后說:“我還是要坐輦才能出去。”觸龍說:“您每天的飲食沒有減少吧?”太后說:“喝些粥罷了。”觸龍說:“我現(xiàn)在食欲很低,盡力散步,每天走上三四里,這樣能多吃些東西,對身體也有好處。”太后說:“我可做不到這樣。”
  兩位老人找到了共同話題,太后此時臉色漸漸緩和了。觸龍接著說:“我的小兒子舒祺今年十五歲了,我最喜愛他,能不能讓他做個王官衛(wèi)士,他有安身之處,我死也瞑目了。”太后說:“大丈夫也愛憐小兒子嗎?”觸龍說:“比婦人還厲害。”太后笑著說:“還是婦人愛子更深。”觸龍說:“我看您愛您女兒燕后要深于愛長安君。”太后說:“這是哪里話。”觸龍說:“您每次送別燕后,都哀泣他遠嫁他國。但又常常為她祈禱,祝愿她的子孫在燕國能相繼為王。這不是替她作長遠打算嗎?
  能夠替子女作長遠打算,才是對子女真正的愛,您說是嗎?”太后點頭說:“對呀。”觸龍接著說:“在趙國,公子王孫不為國家立功是站不住腳的,您現(xiàn)在可以賜給長安君尊貴的地位,豐厚的奉祿,可以封給他肥沃的土地,但不讓他立功,一旦您百年之后,讓長安君怎么辦呢?不如讓長安君利用目前這個機會為國立功,我認為您這樣做才是對長安君真正的愛,您說對嗎?”此時趙太后早已被觸龍一番話說得心服口服,答應(yīng)了讓長安君到齊國做人質(zhì),從而解了趙國之圍。
  觸龍深諳談話藝術(shù),和顏悅色,不急不躁,一步步打動了趙太后,實現(xiàn)了他勸諫的目的。
  
  對待老人讓三分
  
  【原文】高年之人,鄉(xiāng)曲所當(dāng)敬者,以其近于親也。然鄉(xiāng)曲有年高而德薄者,謂刑罰不加于己,輕詈辱人,不知愧恥。君子所當(dāng)優(yōu)容而不較也。
  【譯述】年紀(jì)大的人,在鄉(xiāng)里面之所以受人尊敬,因為他們在年齡和經(jīng)歷上都和自己的父母相接近。然而鄉(xiāng)里面也有年紀(jì)雖高而品德修養(yǎng)不夠的人,認為刑罰施加不到自己身上,動不動就侮罵別人而不知道慚愧羞恥。君子對這樣的人應(yīng)該能夠?qū)捜?,不去與他們計較。
  【評析】“敬老”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歷史上有許多關(guān)于“敬老”的故事。
  漢高祖的重要謀臣張良年輕時就十分敬重老人。一次張良過橋時遇見一位老人,老人走到張良跟前,把鞋子扔到橋下,說:“孩子,把鞋給我取上來。”張良見他是位老人,就給他穿上了鞋,老人笑著離開了,走了一會,又返回來,對張良說:“孺子可教啊,五天以后的黎明時分在此等我。”張良雖然感到奇怪,還是恭敬地說:“好吧!”五天后的黎明,張良前往一看,老人已經(jīng)先在那里了。老人說:“你與年長人相約,怎可遲到呢?過五天再來吧!”過了五天,張良雞叫時就去了,老人又先到了,生氣地對張良說:“你怎么又遲到了。過五天再來。”五天后,張良夜半時分就去了,老人很高興,說:“這就對了。我要送你一本書,讀了以后,你給王公宰相做老師也沒問題了。”老人送張良的書叫《太公兵法》。張良熟讀此書,后來輔佐劉邦,屢出奇謀,“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深得劉邦信賴,被封為留侯。流傳下了“圯上受書”這則軼事。
  俗語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因為不敬老而遭受挫折的例子歷史上也很多。秦晉之戰(zhàn)是一次重大戰(zhàn)役,戰(zhàn)前,秦穆公向秦國一個叫蹇叔的老人咨詢。蹇叔說:“勞動軍隊去襲擊遠方的國家恐怕不行。軍隊遠征,士卒疲憊,敵國再有所防備,就很難取勝。我看還是不要去了。”穆公不聽,出師東征。蹇叔哭著對主帥孟明說:“孟明啊,我看到軍隊出征,恐怕看不到班師回國了。”秦穆公非常生氣,對蹇叔說:“你知道什么,我看你早該死了。”然而戰(zhàn)爭發(fā)展應(yīng)驗了蹇叔的話,晉軍在殽擊敗了秦軍。秦穆公后悔當(dāng)初沒聽蹇叔的話,但也悔之晚矣。
  
  與人交游,當(dāng)有分寸
  
  【原文】與人交游,無問高下,須常和易,不可妄自尊大,修飾邊幅。若言行崖異,則人豈復(fù)相近!然又不可太褻狎,樽酒會聚之際,固當(dāng)歌笑盡歡,恐嘲譏中觸人諱忌,則忿爭興焉。
  【譯述】和別人交往,不管對方地位高低,態(tài)度上必須平和親切,切不可妄自尊大,講究穿著服飾。如果言談舉止一副高高在上的派頭,那么誰還愿意和你接近呢?然而也不能和人過分親近。喝酒聚會的時候,固然應(yīng)該高歌歡笑,盡情暢飲。但也要說話謹慎,否則,在嘲諷譏刺中觸犯了別人禁忌諱避的事,可能就要引起爭吵了。
  【評析】“平等相待”是朋友交往中的一條基本原則。舉止傲慢,妄自尊大的人得不到別人尊敬也交不下真正的朋友。春秋時代的信陵君貴為一國公子卻能禮賢下士,從不以富貴驕人,各方賢才爭相前往歸附,門下食客有三千人。他與候贏的交往更是傳為佳話。
  候贏是魏國隱士,年逾七十,家貧,做大梁城門的守門人。信陵君前去請候贏,送他厚禮,候贏不受。一次信陵君設(shè)下酒宴,大會賓客。
  眾人落座后,公子帶領(lǐng)車騎,空出上座親自去迎候生。候生身穿破衣爛服,毫不謙讓,徑直坐在了上座上。想要借此來觀察公子的態(tài)度。信陵君親自執(zhí)轡駕車,極其恭敬。候生又對信陵君說:“我有個朋友在肉市里,希望勞駕您去拜訪一下,”信陵君把車趕入市場里,候生下車找到他的朋友朱亥,兩人站在那里說了很久,悄悄觀察信陵君,發(fā)現(xiàn)信陵君非但沒有生氣,態(tài)度還愈加謙和,市人見此情景,都暗罵候生,候生面不改色,登車來到公子家。公子引候生坐到宴席上座,向每一位賓客作介紹。賓客們對公子這種作法感到十分驚訝。在公子敬酒的時候,候生趁機說道:“我不過是一個守門人,您卻親自駕車接我,我想要成就您的美名,所以故意在眾人面前難為你,這樣眾人都認為我是小人,而你是忠厚長者了。”候生又把他的朋友朱亥推薦給信陵君,信陵君也是以禮相待。后來,信陵君救趙時,候贏為他出謀劃策,朱亥椎殺了晉鄙,奪得軍符,解了邯鄲之圍。信陵君謙恭下士,不以富貴驕人,深得交友之道,值得借鑒。
  
  以才德服人
  
  【原文】行高人自重,不必其貌之高;才高人自服,不必其言之高。
  【譯述】品行高尚的人自然會受到別人的敬重,不一定他的容貌有多么漂亮,身材有多么高大;才能高超的人自然會受到別人敬服,不一定他的言論有多么高明。
  【評析】袁采在這里告訴人們一個道理:一個人要想被人敬服,那么靠修飾容貌,虛飾言詞是沒有用的,重要的是對品德才能的培養(yǎng)鍛煉。古往今來,人民群眾尊重敬仰的,都是有德有才的人。劉備、諸葛亮千百年來受人景仰,因為他們的品德比別人高尚,才能也比別人出眾。劉備為人仁厚,重義氣,自桃園結(jié)義后,與關(guān)羽,張飛情同手足。對百姓也是滿懷仁愛,兵敗新野后,曹操窮追不舍,他也不肯丟棄百姓,攜民渡江,大得民心。諸葛亮自出茅廬后,一直輔佐劉備,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為劉備贏得三分天下,后又輔佐少主劉禪,殫精竭慮累死軍中。像劉備、諸葛亮這樣有德有才的人如何不受人景仰呢?
  呂布也是三國時代的一員猛將,但這人有勇無謀,見利忘義。最初他認了丁原為義父,在故友李肅的勸說下,他接受了董卓贈給他的赤兔馬,還有黃金明珠等寶物,殺了義父丁原,投奔了董卓。司徒王允為了除掉害國害民的董卓,設(shè)下了連環(huán)計,先將美女貂嬋許給呂布,然而又將她送給了董卓,呂布和董卓都是好色之徒,呂布眼見將要到手的美女被董卓霸占去了,加上王允和貂嬋從旁挑撥,激怒了呂布這個毫無仁義道德可言的小人,終于對董卓恨之入骨,配合了王允等人的策劃,親手殺了這位他曾認作義父的董卓。后來呂布在下邳被曹操圍困,他不聽謀士陳宮和部將的計策,一味貪妻戀子,弄得眾叛親離,曹操水淹下邳城,生擒了呂布。呂布兩次手刃義父,早已落了個無恥惡徒的名聲,連一向仁厚的劉備也不替他求情,終于被曹操斬了首級。有民諺說:“馬中赤兔,人中呂布。”呂布一表人材,且又武藝高強,只是貪財好色,見利忘義,品德極為低劣,因此,千百年來,成了人所不恥的人物。
  
  作惡多必受天譴
  
  【原文】居鄉(xiāng)曲間,或有貴顯之家,以州縣觀望而凌人者。又有高資之家,以賄賂公行而凌人者。方其得勢之時,州縣不能奈何,鬼神猶或避之,況貧窮之人,豈可與之較?屋宅墳?zāi)怪彛搅痔飯@之所接,必橫加殘害,使歸于己而后已。衣食所資,器用之微,凡可其意者,必奪而有之。如此之人惟當(dāng)遜而避之,逮其稔惡之深,天誅之加,則其家之子孫自能為其父祖破壞,以與鄉(xiāng)人復(fù)仇也。鄉(xiāng)曲更有健訟之人,把持短長,妄有論訟,以致追擾,州縣不敢治其罪。又有恃其父兄子弟之眾,結(jié)集兇惡,強奪人所有之物,不稱意則群聚毆打。又復(fù)賄賂州縣,多不竟其罪。如此之人,亦不必求以窮治,逮其稔惡之深,天誅之加,則無故而自惟于罹憲網(wǎng),有計謀所不及救者。大抵作惡而幸免于罪者,必于他時無故而受其報。所謂“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也。
  【譯述】在鄉(xiāng)里,有顯貴之家,以權(quán)勢來欺凌別人;又有有錢的人,靠賄賂官府而橫行鄉(xiāng)里。這些人在得勢的時候,州縣衙門都不敢動他們,甚至連鬼神都避讓他們,而況一般的貧窮百姓,怎么可以與他們較量呢?這些鄉(xiāng)里的惡人,對于臨近他們房屋、墳?zāi)?、山林、田地的地方,必然橫加殘害,什么時候弄到自己手里方才罷休。即使是別人的衣物器用,只要他喜歡的,就要想辦法來奪取。對于這種人只能避開他,不要去理他。等到他惡貫滿盈的時候,上天自然會懲罰他的。到那時,他家的子孫就會出敗家者,破壞家業(yè),從而為鄉(xiāng)里的人報仇。鄉(xiāng)里還有一些愛訴訟的人,抓住某人的一點短長,便到處議論宣揚,并訴訟告官,甚至撒潑耍賴,追擾對方。連州縣衙門也不敢治他們的罪。還有的倚仗家里父兄子弟眾多,糾集兇殘惡毒之徒,強奪別人的東西。如果別人敢說什么,他們就聚眾毆打人家。這些人一般都行賄于州官縣府,于是他們的暴行得不到懲治。這樣的人也不必一定要懲治他們。等到他們罪孽深重,上天誅殺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無故而落入法網(wǎng)的。到那時,他們即使再有計謀也無濟于事了。大抵做壞事而沒有得到懲治的,必定在日后無故而遭到報應(yīng)。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評析】在封建社會,法律不健全,許多壞人作惡多端卻得不到懲治。所以一般百姓只能寄希望于天道,希望有一個公平正直、秉公執(zhí)法的天來除霸安良。然而,這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而已,治理社會還要靠健全而完善的法律。這是袁采所認識不到的。
  
  君子小人應(yīng)分清
  
  【原文】鄉(xiāng)曲士夫,有挾術(shù)以待人,近之不可,遠之則難者,所謂君子中之小人,不可不防,慮其信義有失,為我之累也。農(nóng)、工、商、賈、仆、隸之流,有天資忠厚可任以事、可委以財者,所謂小人中之君子,不可不知,宜稍撫之以恩,不復(fù)慮其詐欺也。

  【譯述】鄉(xiāng)里面的讀書人,有的在待人接物時玩弄手腕,親近他不行,又很難遠離他。這就是所說的君子中的小人,對這種人不能不提防,害怕他不講信義,連累了我們。在農(nóng)民、手工業(yè)者、商人、奴仆等這一類人中,有天性忠厚老實,可以把事托付給他去辦,可以把財物托付給他去保管的,這些人就是所說的小人中的君子,不能不了解這些人,應(yīng)當(dāng)用恩惠來安撫他們,就不必考慮他們會欺詐人了。
  【評析】封建社會把人分作三六九等,從封建統(tǒng)治者的角度出發(fā),把有錢有勢,參與封建統(tǒng)治,也就是現(xiàn)在所說的地主階級稱作君子;而把工農(nóng)商賈奴仆等普通百姓稱為小人,這里面自然含有輕蔑貶低的意思。這種稱謂上的不同,是維護封建統(tǒng)治所需要的,是符合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袁采作為封建士大夫,接受了“君子”“小人”這種概念上的劃分,然而他的進步之處在于他不像一般士大夫一樣盲目維護“君子”尊嚴,對“小人”不屑一顧,輕蔑鄙薄。他從生活經(jīng)驗出發(fā),通過對社會的觀察思考,認識到“君子”“小人”并不是絕對的,君子中也有品行低劣的人,這樣的君子,在人格上是“小人”。小人中也有品德高尚可以信賴的,這樣的小人,在人格上可以稱為“君子”。作為封建士大夫,袁采不盲目拘泥于封建思想的束縛,從實際出發(fā),具有平等觀念,認識到人的自身價值,這些是難能可貴的。
  歷史上有很多封建士大夫能夠不宥于封建等級制度的限制,對下屋勞動人民給予肯定和重視。醫(yī)和商在封建社會屬于社會底層人物。可司馬遷在《史記》里為著名的醫(yī)生扁鵲,倉公立了傳?!敦浿沉袀鳌犯菍ι倘说淖饔媒o予肯定。柳宗元和下層人民接觸較多,為許多下層人物寫了文章傳記,如《種樹郭橐駝傳》、《梓人傳》、《童區(qū)寄傳》、《捕蛇者說》等。這些封建社會有識之士的作法在當(dāng)時可能被統(tǒng)治階級批判和詆毀,但在今天看來,他們的思想是超前的,是有進步意義的。
  
  在朝在野,互相理解
  
  【原文】士大夫居家能思居官之時,則不至干請把持而撓時政;居官能思居家之時,則不至狠愎暴恣而貽人怨。不能回思者皆是也。故見任官每每稱寄居官之可惡,寄居官亦多談見任官之不韙,并與其善者而掩之也。
  【譯述】士大夫閑居在家時,能思索一下在朝作官時的所做所為,就不至于再去干預(yù)政治了;做官時能思索一下做官時的心情,就不至于剛愎自用,暴戾恣肆而為人怨恨了。但是有許多人就是不善于反省過去。因此正在為官的人往往說賦閑在家的人討厭,賦閑在家的人也往往說正在為官的人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連人家做得好的地方也一筆抹殺了。
  【評析】這則語錄袁采的主要意思有二個,一是人要善于反省,二是人與人之間要互相理解,賦閑在家不要總考慮如何才能東山再起,應(yīng)該充分反省一下自己做官時的所作所為,手握權(quán)柄時,對某些事情可能無法保持頭腦清醒,現(xiàn)在脫離官場,以相對平靜的心態(tài)看問題,對一些事情可能會獲得更清醒的認識。再次為官時就能減少思想上的偏頗,避免一些人為造成的錯誤。賦閑也好,為官也好,彼此要包容理解,知道許多事情出于不得已,互相指責(zé)是沒有用的,由于思想狹隘或存心報復(fù)而相互責(zé)難,就更要不得了。
  
  小人不必責(zé)以忠信
  
  【原文】忠信二事,君子不守者少,小人不守者多。且如小人以物市于人,敝惡之物,飾為新奇;假偽之物,飾為真實。如絹帛之用膠糊,米麥之增濕潤,肉食之灌以水,藥材之易以他物。巧其言詞,止于求售,誤人食用,有不恤也。其不忠也類如此。負人財物久而不償,人茍索之,期以一月,如期索之不售,又期以一月,如期索之又不售。至于十?dāng)?shù)期而不售如初。工匠制器,要其定資,責(zé)其所制之器,期以一月,如期索之不得,又期以一月,如期索之又不得,至于十?dāng)?shù)期而不得如初。其不信也類如此,其他不可悉數(shù)。小人朝夕行之,略不知怪,為君子者往往忿懥,直欲深治之,至于毆打論訟。若君子自省其身,不為不忠不信之事,而憐小人之無知,及其間有不得已而為自便之計,至于如此,可以少置之度外也。
  【譯述】“忠”、“信”這二個字,君子不奉守它們的少見,而小人往往卻不守“忠”“信”。小人在市場上賣東西,質(zhì)量低劣的東西,也能夠修飾的新穎奇特;假冒偽劣的東西也能做得跟真的一樣。比如用膠糊來處理絲絹布帛使之更有光澤,在米麥或肉里加上水,以增加重量,用便宜的東西來代替名貴藥材?;ㄑ郧烧Z,旨在把東西賣出去,耽誤了別人的飲食,使用,他才不管這些,這些小商小販就是這樣的不講忠信。欠人錢財物品拖了很久也不償還,人家如果向他索要,他就答應(yīng)一個月以后償還,到時候向他要,他又不給,說再過一個月后償還,到時候索要他仍然不會償還。有的甚至約了十多次償還日期可還是沒有償還。請工匠制造東西,給了他定金,向他要所制造的東西,他說一個月后給,到了日期向他要,他不給,又說再過一個月給,到時候向他索要他又不給,以至于約了十多次日期還是像當(dāng)初一樣沒能拿到東西。這些人就是這樣不講信義,至于其他事情就更是不可勝數(shù)了,那些小人每天都做不講信義的事,所以也不以為怪,而君子對這些行為卻深感氣憤,只想嚴懲他們,甚至于毆打控告他們。如果君子能夠經(jīng)常反省自己,不做不忠不信的事,并且可憐小人的無知,考慮到他們是出于不得已,并且是為了自己方便才作假騙人的,君子如果能這樣想,那么也就不把他們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了。
  【評析】封建社會工農(nóng)商賈地位低下,被統(tǒng)治階級視為“小人”,處于社會最底層。一般人都對工商之民懷有偏見,認為他們善于弄虛作假,以次充好,為了賺錢而不擇手段,中國有一句俗語“十商九奸”??梢娙藗儗ι倘藳]什么好印象,本則語錄就講了不少弄虛作假,不講信義的例子,給人造成一種印象,似乎從事工商業(yè)的人都奸滑狡詐沒有好人。其實這種想法過分絕對化,是不正確的,工匠制造的器具能滿足人民的基本生活需要,商人促進貨物流通,沒有這些人,人們上哪去買所需要的物品呢?中國是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漫長的封建社會認識不到工商之民在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中所起的作用,全社會都是自我封閉,自給自足。因此,封建社會的經(jīng)濟發(fā)展極其緩慢。即使在今天,中國人的商業(yè)意識也不是十分強烈,老百姓還是不大瞧得起手工業(yè)者。中國人的官本位意識很強烈,認為只有當(dāng)官才是有出息,這些都是因為我們民族長期經(jīng)受封建統(tǒng)治,很多封建性的意識在我們頭腦里還占有一席之地。人們思想中的封建意識需要逐步清除,才能適應(yīng)未來社會的發(fā)展。
  這則語錄雖然輕視工商業(yè)者,但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出“假冒偽劣產(chǎn)品”早已古已有之。對于制假、售假的行為古人只能從道德角度予以譴責(zé),罵他們是“小人”。當(dāng)今社會“假冒偽劣產(chǎn)品”已經(jīng)成為社會一大公害。生活中每個人都可能上過假貨的當(dāng),人們已經(jīng)不能只從道義上進行譴責(zé)了,所以現(xiàn)代社會有了“消費者協(xié)會。”有了“中國質(zhì)量萬里行”,對制假,售假的人要繩之以法。現(xiàn)代社會要用“法”來規(guī)范商品的生產(chǎn)和銷售。從古今對待“假冒偽劣產(chǎn)品”的態(tài)度上,我們也可以看出,社會確實是在發(fā)展在進步了。
  
  賣假藥必遭報應(yīng)
  
  【原文】張安國舍人知撫州日,以有賣假藥者,出榜戒約曰:“陶隱居、孫真人,因《本草》、《千金方》濟物利生,多積陰德,名在列仙。自此以來,行醫(yī)貨藥,誠心救人,獲福報者甚眾,不論方冊所載,只如近時,此驗尤多,有只賣一真藥便家資巨萬,或自身安榮,享高壽;或子孫及第,改換門戶,如影隨形,無所差錯。又曾眼見貨賣假藥者,其初積得些小家業(yè),自謂得計,不知冥冥之中,自家合得祿料都被減克。或自身多有橫禍,或子孫非理破蕩,致有遭天火、被雷震者。蓋緣贖藥之人,多是疾病急切,將錢告求賣藥之家,孝子順孫只望一服見效,卻被假藥誤賺,非惟無益,反致?lián)p傷。尋常誤殺一飛禽走獸,猶有因果,況萬物之中人命最重,無辜被禍,其痛何窮!”詞多更不盡載。舍人此言,豈止為假藥者言之,有識之人,自宜觸類。
  【譯述】張安國舍人主管撫州的時候,因為有賣假藥的人,帖出一張告示,上面寫到;“陶弘景孫真人,因為寫了《本草》、《千金方》,救治百姓的疾病,積了很多陰德,最后成了仙人。自他們以來,行醫(yī)賣藥的人,只要誠心誠意救人,獲得福祿報償?shù)娜撕芏?。不用說地方典籍上記載下的,就只在現(xiàn)在,應(yīng)驗的也很多。有的人只賣一種真藥就累積起了巨萬家資,或是自身安逸榮華,享有高壽;也有的人因此而子孫及第,改變了家庭的社會地位,這類事情如影隨形,沒有不應(yīng)驗的。我曾親眼看見賣假藥的人,最初賺了些小錢,自認為得手,不知道在冥冥之中,自家應(yīng)得的財物都減少了,或是自己屢遭橫禍,或是子孫毫無道理地傾家蕩產(chǎn),甚至還有遭受火災(zāi),被雷霆擊中的。因為買藥的人多是重病在身,拿錢去賣藥人家求告,病者的孝子順孫只看見了一副藥見效,其余都是用來賺錢的假藥,不但沒有作用,反而會加重病情。平常誤殺一只飛禽走獸還有報應(yīng),何況在萬物之中,人命是最寶貴的,無辜喪命該多么令人傷痛!”告示的言辭很多,我無法全都記下來,舍人這些話,難道只是對賣假藥的人說的嗎?有識之士,應(yīng)該能夠觸類旁通。
  【評析】袁采此則語錄記載了一個戒賣假藥的告示,看來假藥為害,由來已久。袁采認識到假藥的危害,記下這則告示,以警示后人子孫,并且說:“舍人此言,豈止為假藥者言之,有識之人,自宜觸類。”這句話表明袁采觀察問題的深刻,發(fā)人深省。
  幾百年后的今天,“假冒偽劣產(chǎn)品”泛濫成災(zāi),充斥市場。“假藥”
  只是其中一種,吃了假藥,治不好病反倒送了命,這樣的例子報紙上早已屢見不鮮。“假藥”能要命,“假酒”也是索命的無常,九八年春節(jié)期間,山西的假酒事件令人印象深刻,制假者竟然敢于把摻了工業(yè)酒精的水當(dāng)作白酒賣,幾十人喝喪了命,造假者這種無知殘忍,要錢不要命的行為簡直令人發(fā)指,引起人們對假酒以及一切假貨的深惡痛絕,嚴懲造假者成為萬眾一心的呼聲!
  我們也必須看到假貨之所以能屢禁不止,盛行不衰,除了作假者為了謀取利益而置法律于不顧,膽大妄為之外,廣大消費者也有意或無意地為假貨提供了市場,拿近幾年發(fā)展勢頭迅猛的光盤市場來說,盜版光盤要比正版的多,銷售情況也要比正版的好,因為消費者看中了盜版盤的低價位,由于目前仿造技術(shù)高超,盜版質(zhì)量也不是很差,這樣對正版光盤的生產(chǎn)廠家造成極大的沖擊。讓造假販假的人從中非法謀利,影響了國家稅收,損害的還是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
  質(zhì)量是產(chǎn)品的生命,是關(guān)系到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日本產(chǎn)品暢銷世界,消費者看中的是它的高質(zhì)量。而中國產(chǎn)品呢,不但質(zhì)量上不過關(guān),而且?guī)缀跞魏我环N產(chǎn)品都有假貨,作假的手段又是那樣高明,讓人總有真假難辨之感。中國目前正在積極地進行改革開放,謀求同世界經(jīng)濟接軌,加強同世界其他國家的經(jīng)濟交往。那么就應(yīng)該大力提高產(chǎn)品質(zhì)量,更嚴厲地打擊假冒偽劣產(chǎn)品,如果有一天中國的假冒偽劣產(chǎn)品沖出國門,打入國際市場,那危害的可就不止中國老百姓了,所以有關(guān)部門不可不防,抓緊打假,勢在必行。
  
  嚴肅端莊,不受輕侮
  
  【原文】市井街巷,茶坊酒肆,皆小人雜處之地。吾輩或有經(jīng)由,須當(dāng)嚴重其辭貌,則遠輕侮之患?;蛴锌褡碇?,宜即回避,不必與之較可也。
  【譯述】市井街巷,茶坊酒肆,都是小人經(jīng)常往來的地方,我們到這些地方去的時候,言談舉止一定要嚴肅端莊,這樣才能不被輕視侮辱。要是有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找你尋釁,你也應(yīng)該躲開他,不必和他計較就是了。
  【評析】中國古人講究衣冠整肅,言談有度,舉止穩(wěn)重,認為這是君子之風(fēng),《論語》說:“君子不重則不威,學(xué)則不固”。中國自古號稱“禮儀之邦”,尤其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形成了一套嚴密的禮法制度。這與儒家思想在中國占統(tǒng)治地位是密不可分的。西漢初年,儒生叔孫通看到剛剛建立的漢王朝缺少禮儀制度的規(guī)范。“群臣飲酒爭功,醉成狂呼,拔劍擊柱,高祖患之。”于是叔孫通征得高祖同意,召集魯?shù)厝迳嗳?,為新王朝制定了一套嚴謹周詳?shù)亩Y儀制度,大得皇帝歡心,漢高祖對他說:“我現(xiàn)在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貴。”叔孫通替漢高祖制定禮儀制度,為后來董仲叔“獨尊儒術(shù)”創(chuàng)造了條件,儒家思想取得統(tǒng)治地位后,封建禮儀制度更是日益繁瑣。衣冠服飾在封建社會是地位的象征,天子、諸侯,士大夫,平民百姓,各有專門服飾,如果下級穿上級的服裝,那就是犯上的行為,連衣服的顏色都有規(guī)定,比如皇帝穿的是“黃袍”,而老百姓只能穿“褐衣”??滓壹菏谴蠹沂熘聂斞腹P下的人物,他雖然極其窮困潦倒,仍然不肯脫下長袍,因為長袍是讀書人的象征。作者寫孔乙己是咸豐酒店“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孔乙己不脫長袍就是為了表明自己與普通百姓的區(qū)別。對于替人做工為生的孔乙己來說,身穿長袍,行動上肯定不會方便,但為了“尊嚴”,孔乙己就管不了這么多了。
  現(xiàn)代社會言談舉止也能反映出一個人的學(xué)識修養(yǎng),社會地位等。言談得體,舉止端莊的人,當(dāng)然受人尊敬,在社交活動中也容易被人接受。而語言粗鄙,舉止輕佻的人,雖然自以為是,感覺不錯,但肯定沒有人愿意同他交往,大家對他“敬而遠之”就是了。
  
  不可奇裝異服
  
  【原文】衣服舉止異眾,不可游于市,必為小人所侮。
  【譯述】衣服舉止與眾不同的人,不要到街市上去游玩,否則,一定會遭到小人的侮辱。
  【評析】在日常生活中,雖說“穿衣戴帽,各有所好”,但在穿著上,也不宜過于新奇獨特,與眾不同。改革開放以后,我們有機會接觸到西方的思想文化,有些年輕人盲目崇洋,認為穿上奇裝異服才能和西方人步調(diào)一致。也借此表明自己的開放,領(lǐng)社會潮流之先。其實西方人在服飾上也是十分講究的,有地位的人所穿服裝都很嚴肅,尤其在正式場合,西方人不穿日常生活中看起來很隨便的衣服,否則會被視為不懂禮貌。奇裝異服在西方社會也不是被普遍接受,西方有一種人被稱為“嬉皮士”,他們穿上奇裝異服,目的是反社會束縛,向世人表明自身的存在。服飾往往是和民族傳統(tǒng),民族文化緊密聯(lián)系的。世界各國各有自己的文化背景,因此,在服裝上也表現(xiàn)出各自特點。中國人傳統(tǒng)上是穿長袍馬褂的,但這種服裝穿起來有許多不便之處,所以新文化運動后,人們逐漸穿起了西裝。如果現(xiàn)在街上忽然出現(xiàn)一個穿長袍的人,大家肯定會爭相注目了。據(jù)說,臺灣作家李敖在臺大讀書時,最喜歡穿長袍,一年四季,即使夏天最熱的時候也不脫掉,一位也喜歡穿長袍的臺大教授對他看了半天,無奈地說:“看來你比我還頑固。”但人家李敖是大家公認的才子狂人,如果你我穿起長袍,那肯定被人譏刺為“不倫不類”。
  
  居鄉(xiāng)不可奢華
  
  【原文】居于鄉(xiāng)曲,輿馬衣服不可鮮華。蓋鄉(xiāng)曲親故,居貧者多,在我者孑然異眾,貧者羞澀,必不敢相近,我亦何安之有?此說不可與口尚乳臭者言。
  【譯述】居住在鄉(xiāng)里面,駕的車馬、穿的衣服,不可以鮮艷華麗。因為鄉(xiāng)里的親戚朋友,生活貧困的占多數(shù),我們與眾不同,貧困的人感到不好意思,一定不敢接近我們,我們自己如何能安心呢?這些話不必與乳臭未干的未成年人講。
  【評析】新近有一個名詞叫作“平民化”,意思就是大人物不搞特殊化,不拿架子,不擺譜,說話辦事,衣食住行,盡量與老百姓接近。袁采這則語錄說到底就是讓權(quán)勢人物盡可能地平民化,這樣才能不脫離群眾,受到鄉(xiāng)里人的尊重。
  西方社會的平民化傾向近年來很明顯,許多政府首腦愿意和百姓接近,努力做到與常人無異。德國總理科爾長得人高馬大。曾見一篇文章寫科爾的飯量極其驚人,但他有一個習(xí)慣吃完菜后,一定要把盤子舔光,因為他沒有浪費的習(xí)慣。其實舔光盤底和“吃不了兜著走”在西方都是正?,F(xiàn)象,很多大人物也樂此不疲。
  法國總理希拉克訪華時,不肯住在釣魚臺國賓館,而是和隨行人員及記者一起住進了北京王府飯店,幾次出現(xiàn)在飯店大廳里,像普通人一樣和人交談,一點也沒有總理的架子,讓人感覺到親切自然。
  盧森堡大公身為國家元首,經(jīng)常到街上散步,隨便和百姓聊天,不帶隨行人員,也沒有保衛(wèi)。街上群眾也習(xí)以為常,絕對不會出現(xiàn)一窩蜂似地要求簽名的情況。據(jù)說,大公曾經(jīng)一個人搭乘飛機前往日本訪問,一時傳為美談。
  延安時期,我黨的領(lǐng)袖們和老鄉(xiāng)同住一頂土窯洞,和老鄉(xiāng)一桌吃飯,老鄉(xiāng)也樂于和他們接近,這些領(lǐng)袖人物在衣食住行上都很平民化,和普通百姓沒多大差別,曾經(jīng)看過一張照片,是朱德,彭德懷,鄧小平三人站在一方土窖洞前的合影,大約是冬天,三人都穿著厚重的軍裝棉襖,其中彭老總的褲腿上打了一塊大大的補丁,憨憨地笑著。誰能想到,就是這些外表上很“土氣”的人,讓現(xiàn)代中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婦女衣飾不可出眾
  
  【原文】婦女衣飾,惟務(wù)潔凈,尤不可異眾。且如十?dāng)?shù)人同處,而一人之衣飾獨異,眾所指目,其行坐能自安否?
  【譯述】婦女們穿的衣服,只要干凈整潔就行了,切不可與眾不同。如果十幾個人呆在一起,其中一個人的衣服鮮艷華麗,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坐立行走,還能同往常一樣自如嗎?
  【評析】封建社會婦女地位低下,被看作是男子的附屬品。封建禮法制度對婦女更是做了種種限制和要求。此則“婦女衣飾務(wù)潔凈”也是從男子觀點出發(fā),對婦女作出的規(guī)范。這是那個時代的產(chǎn)物?,F(xiàn)代社會講求“男女平等”,“女權(quán)運動”早已在世界上蓬勃開展,婦女和男子一樣具有自身價值。同樣為社會發(fā)展作出了貢獻。當(dāng)今世界女總理、女部長已經(jīng)屢見不鮮,各行各業(yè)婦女都有杰出人物??梢哉f“男女平等”是社會發(fā)展,人類進步的一種表現(xiàn)。
  
  人之所欲,應(yīng)遵禮義
  
  【原文】飲食,人之所欲,而不可無也,非理求之,則為饕為饞;男女,人之所欲,而不可無也,非理狎之,則為奸為淫;財物,人之所欲,而不可無也,非理得之,則為盜為賊。人惟縱欲,則爭端起而獄訟興。圣王慮其如此,故制為禮,以節(jié)人之飲食、男女;制為義,以限人之取與。
  君子于是三者,雖知可欲,而不敢輕形于言,況敢妄萌于心!小人反是。
  【譯述】飲食是人的自然欲望,是不可缺少的,如果不合道理地去追求它,就是貪吃;男女之事是人的本能欲求,是不可缺少的,如果采用不合理的手段去滿足需要,那就是奸淫;財物,誰都想獲得,是不可缺少的,靠非法手段取得財物,就成了盜賊。人如果只求放縱自己的欲望,就會引起爭端,并且免不了要打官司。古代圣王考慮到這些問題,因此制定了禮儀,以節(jié)制人的飲食和男女關(guān)系,制定了道義,以限制人對財物的獲取。君子對于飲食,男女,財物這三樣?xùn)|西,雖然知道是自己所需要的,但是不敢表達出來,更何況是萌生妄想呢!小人正好和君子相反。
  【評析】此則“禮義制欲之大閑”,就是說禮義是限制人的各種欲望的基本準(zhǔn)則。作者承認“飲食”“男女”“財物”是人的基本欲求,就像古人說的“食色性也”。這些欲望對人的生存來說是不可缺少的,但如果放縱對欲望的追求,通過不合理的手段滿足欲望,那就會做出非法的事來。封建社會是君主專制的社會,不像當(dāng)今的法制社會,用各種法律來維護人與人之間的基本關(guān)系,保持社會的穩(wěn)定。封建社會有一套適合于封建統(tǒng)治的禮義規(guī)范,用道德力量來限制人的行為。封建禮義就是封建社會人人都要遵守的行為規(guī)范。是社會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人對各種欲望的滿足都要符合這種規(guī)范,否則,就會受到譴責(zé)和懲治。
  
  財色不可茍得
  
  【原文】圣人云: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此最省事之要求。蓋人見美食而下咽,見美色而必凝視,見錢財而必起欲得之心,茍非有定力者,皆不免此。惟能杜其端源,見之而不顧,則無妄想,無妄想則無過舉矣。
  【譯述】圣人說:“不去看那些可能引起欲望的東西,心里就不會感到迷亂。
  這是省去諸多煩惱的秘訣。一般來說,人見了美食就要咽口水,見美色就會注目凝視,見了錢財就會引起貪求的心思,如果不是思想堅定的人,都難免如此。只有能徹底斷絕這些貪欲的根源,對它們視而不見,就不會產(chǎn)生妄想了,沒有妄想就不會在這些事情上犯錯誤了。
  【評析】“不見可欲,便心不亂”,其實這是一種消極逃避的思想。世界是豐富多彩的,美食,美色,財物,能引起人的欲求是合乎自然本性的,這些東西在世界上無處不有,使我們的生活變得美好,它們本身不是罪惡的根源,況且一個人如何能對這些東西視而不見呢?說是視而不見,只是自欺欺人罷了。世界上能引起欲望的東西太多了,靠躲避來防止犯錯誤是根本辦不到的。要想使人不被那些能引起欲望的東西迷惑而做出不該做的事情來,一方面要加強思想道德教育,提高人的思想覺悟,提高人的道德意識,另一方面要加強法治建設(shè),提高人的法律意識,讓人們能自覺地依法行事,用法律來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從這則語錄也可以看出封建社會人們幾乎沒有什么法律觀念,強調(diào)的是修身養(yǎng)性,認為道德修養(yǎng)高了,就可以斷絕各種欲望,人就不會有過錯??梢姷赖铝α吭诜饨ㄉ鐣θ说男袨橐?guī)范是起著相當(dāng)重要的作用的。

  
  人不可迷途情欲
  
  【原文】子弟有耽于情欲,迷而忘返,至于破家而不悔者,蓋始于試為之,由其中無所見,不能識破,則遂至于不可回。
  【譯述】子弟中有人沉迷于情欲之中,迷途忘返,以至于敗壞家業(yè)而不知悔改。這些人開始時都是想嘗試一下,由于心中沒有見識,不能看透這樣做的后果,于是就發(fā)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評析】馮夢龍《警世通言》中有一則著名的故事《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流傳很廣。杜十娘雖然出身妓女,但她有情有義,有膽有識,早已厭倦了妓女生活。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情人李甲,幾經(jīng)周折,終于逃出了煙花巷,和李甲坐船南下回家。然而杜十娘托付終身的這個李甲并不是一個忠誠可靠的人。他本來就是一個浪蕩公子哥,家住浙江紹興,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萬歷年間朝廷準(zhǔn)許官宦子弟交納糧米到京城入大學(xué),科舉時容易考中。李甲也借機來到京城入太學(xué)作了監(jiān)生。但他并不專心學(xué)業(yè),尋花問柳,認識了京城名妓杜十娘。李甲本是風(fēng)流公子,杜十娘又堪稱才色無雙,兩人一見傾心,情投意合。從此李甲不惜破費巨金,長住于妓院之中,與杜十娘朝歡暮樂,終日廝守,形影相從,雖是嫖客與妓女,但也如同夫婦一般,海誓山盟,永不變心。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一年有余,李甲哪經(jīng)得起這樣花費,手頭銀錢漸少,妓院老鴇對他也逐漸冷淡,他父親李布政在家聽說兒子耽迷于妓院,幾次寫信,喚他回去,但他迷戀杜十娘美色,只在妓院里拖延,后來聽說父親發(fā)怒,更不敢回去了。以至于后來李甲不名分文,妓院老鴇只想趕他出去,知道他沒錢,所以答應(yīng)他拿三百兩銀子替杜十娘贖身。李甲和杜十娘籌借到了銀錢,交與老鴇,杜十娘重獲自由。于是二人搭船打算回江南老家,泊船瓜洲渡口時,遇到一個富家子弟孫富。這孫富一見杜十娘生得國色天香,不覺魂搖魄蕩。起了不良之心。請李甲到岸上喝酒,逐漸問清了李甲和十娘的來龍去脈,抓住李甲攜妓回家,恐怕不被家人所容的心理,裝出一副真誠肯切的模樣向李甲陳說利害,指出攜妓回家的嚴重后果,并且愿以千金換取十娘。李甲本來就是個沒主意的輕薄浪子,聽了孫富一席話,不覺心動,見利忘義,賣了十娘。
  十娘久歷煙花,積攢下價值萬金的金銀珠寶,秘藏匣中,本想到家后替李甲潤色行裝,博取父母歡心,現(xiàn)在聞聽到李甲忘情負義,轉(zhuǎn)賣了自己,真是痛不欲生,無奈自己所遇非人。將匣中珠寶,當(dāng)著圍觀人群和李甲,孫富的面,一件件投入江中,痛斥李甲負心薄幸。罵道:“妾櫝中有玉,恨郎眼內(nèi)無珠。妾不負郎君,郎君自負妾耳!”抱持寶匣,投江而死。
  杜十娘的悲劇令人同情、令人惋惜。而那個薄情公子李甲耽于美色,無情無義,幾百年來一直遭人唾罵。
  
  子弟應(yīng)適當(dāng)交游
  
  【原文】世人有慮子弟血氣未定,而酒色博弈之事,得以昏亂其心,尋至于失身破家,則拘之于家,嚴其出入,絕其交游,致其無所見聞,樸野蠢鄙,不近人情。殊不知此非良策。禁防一弛,情竇頓開,如火燎原,不可撲滅。況居之于家,無所用心,卻密為不肖之事,與出外何異?不若時其出入,謹其交游,雖不肖之事習(xí)聞既熟,自能識破,必知愧而不為??v試為之,亦不至于樸野蠢鄙,全為小人之所搖蕩也。
  【譯述】世上有人考慮到年輕人尚未成年,血氣不足,酒色賭博這些事,會擾亂他們的心神,以至于喪失品德,敗壞家業(yè)。于是把年輕子弟拘留在家里,嚴防他們的出入,斷絕他們和外界的往來,以至于使這些年輕子弟缺乏見聞,愚蠢鄙陋,不懂得人情道理。豈不知這樣做并非良策。一旦對他們的管教松弛下來,這些年輕子弟的情欲就會爆發(fā)出來,如同野火燎原,不可撲滅。況且把他們拘留在家里,整天無所事事,就會偷偷地做些不該做的事,這樣一來和讓他們外出有什么區(qū)別呢?不如按時讓他們出去,告訴他們交朋友要謹慎,對于那些不該做的事他們眼見耳聞,心中有數(shù),自然能夠看得出來,一定知道羞愧而不做那樣的事。即使試著去做這樣的事,也不會愚蠢鄙陋,完全被小人左右愚弄。
  【評析】袁采針對有些家庭因害怕年輕子弟在與人交往過程中染上惡習(xí),于是把年輕人拘禁在家里,斷絕他們與處界交往的錯誤做法,指出這種做法并不可取,年輕人應(yīng)該與人交往。只是在交往時要謹慎小心,這樣可以開闊年青人的眼界,增加他們的閱歷,使他們在與人交往時能辨識好壞,不至于輕易上當(dāng)受騙,袁采對年輕人的這種教育原則,在我們今天看來,也有值得借鑒之處。
  現(xiàn)代社會的父母對孩子的教育都十分重視,但對一些問題又頗感頭疼,比如對待孩子的交往問題,有的父母害怕孩子到外面和人學(xué)壞,嚴格限制孩子外出,把孩子關(guān)在家里,認為這樣孩子就入了保險箱。其實這些父母忽略了正常的社會交往對孩子健康成長所起的作用。每個孩子將來都要走向社會,投入到社會生活之中,要想讓他們適應(yīng)這個復(fù)雜多變的社會,就應(yīng)該讓孩子有正常的交往,父母要教導(dǎo)孩子如何與人交往,在與人交往時要注意哪些問題。引導(dǎo)孩子與品德修養(yǎng)好的人交往,可以幫助孩子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父母可以通過社會上的一些不良現(xiàn)象或結(jié)合自己的某些經(jīng)驗教訓(xùn),告誡孩子不能與哪些人交往。孩子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能夠不斷提高自己判別是非的能力,培養(yǎng)起正確的是非觀念,增強他們的社交能力,為孩子步入社會打下良好的基礎(chǔ)。如果一味把孩子關(guān)在家里,的確使孩子減少了學(xué)壞的可能性,但也容易使孩子缺乏正確的是非觀念,形成孤僻的性格,走入社會后也無法與人交往無法適應(yīng)社會,那后果是很可怕的。
  
  持家常存憂懼
  
  【原文】起家之人,生財富庶,乃日夜憂懼,慮不免于饑寒。破家之子,生事日消,乃軒昂自恣,謂“不復(fù)可慮”。所謂“吉人兇其吉,兇人吉其兇”,此其效驗,常見于已壯未老,已老未死之前,識者當(dāng)自默喻。
  【譯述】創(chuàng)家立業(yè)的人積聚起財富之后,就會每天憂慮不安,恐怕將來仍不免于饑寒交迫的境地;敗壞家業(yè)的人,使家財逐漸減少,但還氣宇軒昂地任意胡為,說:“將來沒有什么可擔(dān)心憂慮的。”這就是所說的“有福之人把有??醋鞑恍业氖?,而無福之人卻以不幸為好事。”這句話經(jīng)常在一個人已經(jīng)是壯年,但還未到老年,或已經(jīng)是老年但還沒死之前應(yīng)驗,有見識的人應(yīng)當(dāng)自己領(lǐng)會這個道理。
  【評析】創(chuàng)業(yè)者知道創(chuàng)業(yè)艱難,所以兢兢業(yè)業(yè)勤儉克己,一心想讓家業(yè)興隆旺盛。殊不知后世子孫多是不肖之人,不知祖先創(chuàng)業(yè)艱難,坐享其成,揮霍無度,最終往往落得個破家敗業(yè)的下場?!都t樓夢》中的賈史王薛四大家族雖然鼎盛一時,號稱“詩禮簪嬰之族,鐘鳴鼎食之家”,但子孫多是不務(wù)正業(yè),耽于享樂的花花公子。薛家的公子薛蟠,自幼喪父,被母親溺愛縱容生活奢侈,說話傲慢,雖然上過幾天學(xué),但字也沒認識幾個,終日斗雞走馬、游山玩水。雖然是皇商,但對生意上的經(jīng)營運作一概不知,靠他祖父的舊日情分,在戶部掛了個虛名,一切事務(wù)都由家人伙計去辦。但這些家人伙計見薛蟠是個無用的人,就營私舞弊起來,生意也就日漸垮了下來。薛蟠號稱呆霸王,一貫倚財仗勢,胡作非為。
  相中了英連后,竟然喝令豪奴將先前買主馮冤打死。打死了人他也不當(dāng)回事,與母親妹妹上了京城,入京之后,他仍然惡習(xí)不改,每日只知縱情享樂,后來又吃了人命官司,受了流放之刑。
  賈家寧榮兩府子孫也多是不肖之徒,賈赦為了二十把扇子逼死了石呆子,六七十歲的人還要娶賈母身邊的丫環(huán)鴛鴦為妾,簡直毫無禮義廉恥可言。賈珍賈璉賈蓉等人更是只知縱情享樂,吃喝嫖賭無一不好,諾大的祖宗家業(yè),也讓他們揮霍殆盡了。
  
  家富不可懈怠
  
  【原文】起家之人,見所作事無不如意,以為智術(shù)巧妙如此,不知其命分偶然,志氣洋洋,貪取圖得。又自以為獨能久遠,不可破壞,豈不為造物者所竊笑?蓋其破壞之人,或已生于其家,曰子曰孫,朝夕環(huán)立于其側(cè)者,他日為父祖破壞生事之人,恨其父祖目不及見耳。前輩有建第宅,宴工匠于東廡曰:“此造宅之人。”宴子弟于西廡曰:“此賣宅之人。”后果如其言。近世士大夫有言:“目所可見者,漫爾經(jīng)營;目所不及見者,不須置之謀慮。”此有識君子知非人力所及,其胸中寬泰,與蔽迷之人如何。
  【譯述】創(chuàng)立家業(yè)的人,看見自己所做的事沒有不稱心如意的,就認為自己的智謀已經(jīng)十分巧妙高明了。不知道自己的成功是命運里偶然的事,得意洋洋,貪婪索取,不知滿足。自認為家業(yè)能夠永遠興盛下去,不能被敗壞,這種想法能不為造物者所恥笑嗎?那些敗壞家業(yè)的人早已生在了他們家,或是兒子或是孫子,每天環(huán)立在他身邊的,都是有朝一日會敗壞父輩祖輩創(chuàng)立的家業(yè)的人。只可惜他們的父輩祖輩看不到這些人傾家蕩產(chǎn)了。前輩有人建造宅第房屋,在東廂房宴請工匠說:“這是建造宅第的人。”在西廂房宴請自家子弟,說:“這些是將來賣掉宅第的人。”后來發(fā)生的事果然應(yīng)驗了他的話。近世有個士大夫說:“能夠看見的,就慢慢地經(jīng)營好了;不能夠看見的,就不用去謀劃考慮了。”這是有見識的人知道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及的,所以,他心中寬緩安定,和那些被遮蔽迷惑的人相比,當(dāng)然是有所不同的。
  【評析】任何事物都有一個發(fā)生、發(fā)展、滅亡的過程。一個家庭也是這樣,祖先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一帆風(fēng)順,興旺鼎盛,赫赫揚揚,自以為能永保無虞。然而事情不總是向好的方向發(fā)展,再龐大的家業(yè)也有衰敗凋零的時候。
  《紅樓夢》中的賈家祖先建立軍功,被封為寧國公和榮國公。一百多年間家運興旺,聲勢顯赫,子孫享盡榮華富貴,個個安富尊榮,耽于享樂,這個龐大的家族逐漸從內(nèi)部空虛墮落了,最后被抄家,樹倒猢猻散,落了個一敗涂地的下場。拿王熙鳳來說,在賈家深得賈母、王夫人看重,一貫巧使心機,媚上欺下,干了多少坑人害命的事,一時間兩府上下主仆對她巴結(jié)奉承。她很是風(fēng)光榮耀,但最后落了個“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可悲下場,三十幾歲就命歸黃泉了。
  《金瓶梅》中西門慶娶了五房妻室,家財巨萬,而且謀了官職,有錢有勢,稱霸一方。但后來西門慶縱欲過度,喪了性命,家業(yè)衰敗,媳婦有的改嫁了他人,有的被賣到官府,甚至做了娼妓。唯一的一個兒子也被和尚點化出家還他的孽債去了。西門慶一家盛衰變化何其迅速??!
  君主專制時期的歷代開國君主,開國創(chuàng)業(yè)深知江山得來不易,因此能夠奮發(fā)圖強,勵精圖治,兢兢業(yè)業(yè),勤于政務(wù),能夠為人民做一些實事,因此歷代王朝一般在開國之初都能顯現(xiàn)出興旺繁榮的局面。后世皇帝貪圖享樂,荒淫無度,早忘了祖先創(chuàng)業(yè)之艱難,弄得民不聊生。于是被新生的王朝所取代。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就是在各個王朝的興廢變化中前進的。
  
  持家宜量入為出
  
  【原文】起家之人,易為增進成立者,蓋服食器用及吉兇百費,規(guī)模淺狹,尚循其舊,故日入之?dāng)?shù),多于日出,此所以常有余。富家之子,易于傾覆破蕩者,蓋服食器用及吉兇百費,規(guī)模廣大,尚循其舊,又分其財產(chǎn)立數(shù)門戶,則費用增倍于前日。子弟有能省用,速謀損節(jié)猶慮不及,況有不之悟者,何以支持乎?古人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蓋謂此爾。大貴人之家尤難于保成。方其致位通顯,雖在閑冷,其俸給亦厚,其饋遺亦多,其使令之人滿前,皆州郡廩給,其服食器用雖極華侈,而其費不出于家財。逮其身后,無前日之俸給、饋遺使令之人,其日用百費非出家財不可。況又析一家為數(shù)家,而用度仍舊,豈不至于破蕩?此亦勢使之然,為子弟者各宜量節(jié)。
  【譯述】創(chuàng)立家業(yè)的人,之所以能夠把財富越積越多,就是因為他們在服裝、飲食、器皿、用具上以及在紅白喜事的操辦和各種日?;ㄙM上都很節(jié)儉,遵循發(fā)家之前的規(guī)矩,從不鋪張浪費,因此,每天收入的錢財總要多于支出的,所以他們能經(jīng)常有所剩余。富家子弟之所以容易傾家蕩產(chǎn),就是因為他們在服裝、飲食、器皿、用具上花費太多,操辦紅白喜事規(guī)模太大,總要依循舊制,并且數(shù)位兄弟又把財產(chǎn)分開各立門戶,這樣日常費用就比從前增加了好幾倍。子弟中有的人能節(jié)省費用,作長遠打算,恐怕還來不及呢,何況有的子弟尚未省悟,如何才能把家業(yè)支持下去呢?古人說:“從節(jié)儉進入到奢侈容易,從奢侈再回到節(jié)儉就困難了。”說的就是這種情況。權(quán)貴人家也不能保證子孫永不敗壞家業(yè)。當(dāng)他們身居高位的時候,即使不是主管要害部門,國家發(fā)給的奉祿供給十分豐厚,別人贈送給的禮物錢財也很多,他們面前那么多差役仆從,費用都是由州郡官方供給,他們的服飾、飲食、器皿、用具雖然都極其豪華奢侈,但那些費用都不是由自家財產(chǎn)中支付的。等到這些權(quán)貴的后世子孫,沒有父祖輩做官時國家撥給的奉祿供給,也沒有別人贈送的錢財禮物。差役仆從的薪水,日常生活所需的各種費用,都不得不從自家財產(chǎn)中支出。況且后世子孫又把一家分成好多家,而各種用度還和往昔一樣,怎么能夠不傾家蕩產(chǎn)呢?這也是形勢所趨,不可避免的事,做子弟的,都應(yīng)量入為出,勤儉持家。
  【評析】大家也好,小家也好,都應(yīng)該量入為出,不過于奢侈靡費,才能保持家業(yè)興旺。如果日常生活中缺少計算,鋪張浪費,日久天長即使家財萬貫,也會入不敷出,難免落得個家業(yè)凋蔽的下場。古往今來,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紅樓夢》中的賈家,憑仗祖上的世襲爵位,子孫后世享盡榮華富貴。穿的是綾羅錦緞,用的是金銀玉器,吃的是山珍海味,每日都是酒海肉山,聽曲唱戲,往來應(yīng)酬都極盡奢侈豪華。秦可卿不過是賈家的一個孫媳婦,年少早夭,喪事辦得何其隆重,何其奢華。只因賈蓉沒什么官職,為了面子上好看,就花了一千二百兩銀子買了個龍禁尉的空缺,這樣往靈幡經(jīng)榜上寫時就好看了。一個喪事,張張揚揚整整辦了一個月,破費了無數(shù)銀錢。賈家寧國、榮國兩府,主仆差役近千人,全都安富尊榮,窮奢極奢,等到被錦衣軍查抄之后,才露出真相,賈政查看歷年收支帳薄才發(fā)現(xiàn)“所入不敷所出,又加連年官里花用,帳上有外浮借的也不少。再查東省地租,近年來所交不及祖上一半,如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賈政看了這些,急得直跺腳,說:“這了不得!我打量雖是璉兒管事,在家自有把持,豈知好幾年頭里已就寅年用了卯年的,還是這樣裝好看,竟把世職奉祿當(dāng)作不打緊的事情,為什么不敗呢!我如今要就省儉起來,已是遲了。”賈家那樣一個封建社會世襲爵位的大家族,不能量入為出,勤儉持家,逐漸從家族內(nèi)部腐朽墮落起來,最后落了個家亡人散的可悲下場。我們現(xiàn)代社會的小家庭,更要把勤儉持家,量入為出作為生活原則,才能維護家庭的和睦幸福。
  
  居家宜為長久計
  
  【原文】人之居世,有不思父祖起家艱難,思與之延其祭祀,又不思子孫無所憑藉,則無以脫于饑寒。多生男女,視如路人,耽于酒色,博弈游蕩,破壞家產(chǎn),以取一時之快。此皆家門不幸。如此,冒干刑憲,彼亦不恤。豈教誨、勸諭、責(zé)罵之所能回?置之無可奈何而已。
  【譯述】有些人活在世上,既不考慮祖輩、父輩起家創(chuàng)業(yè)艱難,把家業(yè)繼承下去,也不考慮如果將來家業(yè)敗落,子孫后代就會失去依靠,難免要忍饑受凍。他們不加節(jié)制地生下很多兒女,又對兒女不重視,看作陌路人一樣,一味沉溺于酒色之中,賭博下棋,不務(wù)正業(yè),敗壞了家產(chǎn),求取一時的享樂。這些人都是家門不幸。這些人連觸犯刑律也不害怕,又怎么能用教誨勸導(dǎo),責(zé)罵來使他們回心轉(zhuǎn)意呢?對他們只能是無可奈何,聽之任之了。
  【評析】袁采反復(fù)告誡后代子孫要??紤]先輩創(chuàng)業(yè)艱難,切不可耽于酒色,追求聲色犬馬的享樂生活。要多替后人打算,盡力把家業(yè)維持繼承下去。封建社會是世襲制度,官職爵位,可以世襲,祖上功德,可以蔭及子孫。但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封建君主登基即位后,為了鞏固統(tǒng)治,總要扶持一部分人,打擊一部分人。宮廷內(nèi)部的爭權(quán)奪位,也會牽涉到大臣?!都t樓夢》的作者曹雪芹生于一個封建官僚家庭。曹家祖上本是漢人,清初時曹雪芹的高祖曹振彥隨清兵入關(guān),立下軍功,家族開始發(fā)達起來。曹雪芹的曾祖曹璽的妻子當(dāng)過康熙的保姆,祖父曹寅兒時曾陪康熙讀書。有了這樣的特殊關(guān)系,康熙即位后,曹家倍受恩寵。曹璽被授予江寧織造,此后曹寅及父親曹頫,伯父曹颙襲任此職,前后長達六十余年。江寧織造名義上是為宮廷采辦織物和日常用品,但實際上是康熙派往江南督察軍政民情的私人心腹,康熙六次南巡,有四次是曹寅接駕,并以江南織造府為行宮。當(dāng)時的曹家可謂顯赫一時。
  但是康熙死后,曹家也發(fā)生了急劇變化。雍正經(jīng)過復(fù)雜的宮廷內(nèi)部斗爭才取得皇位,為了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他著手肅清父親的親信大臣。
  雍正五年,曹頫以“織造款項虧空甚多”等罪名被革職抄家。后又經(jīng)過一些變故,曹家徹底敗落,子弟流落到社會最底層,曹雪芹少年時代家境還興旺繁盛,敗落之后,衣食不得飽暖,過著“舉家食粥”的貧困生活,就是在這種窮困潦倒的境遇中,寫出了不朽巨著《紅樓夢》。
  
  節(jié)儉宜持之以恒
  

  【原文】人有財物,慮為人所竊,則必緘縢扃鐍,封識之甚嚴。慮費用之無度而致耗散,則必算計較量,支用之甚節(jié)。然有甚嚴而有失者,蓋百日之嚴,無一日之疏,則無失;百日嚴而一日不嚴,則一日之失與百日不嚴同也。有甚節(jié)而終至于匱乏者,蓋百事節(jié)而無一事之費,則不至于匱乏,百事節(jié)而一事不節(jié),則一事之費與百事不節(jié)同也。所謂百事者,自飲食、衣服、屋宅、園館、輿馬、仆御、器用、玩好,蓋非一端。豐儉隨其財力,則不謂之費。不量財力而為之,或雖財力可辦,而過于侈靡,近于不急,皆妄費也。年少主家事者宜深知之。
  【譯述】人們有了財物害怕被他人偷盜,就用繩索捆上,再加上鎖,嚴格地貼上標(biāo)志和封條。害怕日?;ㄙM沒有計劃而耗散家產(chǎn),就會精心地計算一切花銷。然而也有人雖然對日?;ㄤN精打細算,還是破了產(chǎn),這是因為一百天嚴格謹慎地花銷,沒有一天疏忽,才不會破產(chǎn);一百天在花銷上嚴格謹慎,只有一天疏忽放任,那么這一天的疏忽放任與一百天不嚴格謹慎造成的后果是一樣的。有人十分節(jié)儉,但最后還是到了資財匱乏的地步,這就是因為在各種事情上都節(jié)儉,那么這一樣事情的破費與各種事情都不節(jié)儉的后果是一樣的。所說的各種事情,就是飲食、衣服、住宅、園林、館舍、車馬、仆人差役、器皿用具、古玩,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對這些事物的使用,豐富或節(jié)儉按自己的財力來定,就不算是浪費。不根據(jù)自己的財力去做,或是雖然有這份財力卻過于奢侈浪費,做不是緊急要辦的事,都是亂花費。主持家事的年輕人應(yīng)該深深清楚這一點。
  【評析】袁采告誡人們,當(dāng)家理財要以節(jié)儉為原則,有些人雖然自認為節(jié)儉,但還是到了敗家的地步,因為他們不能持之以恒,認為偶爾破費一回是無關(guān)緊要的,只在某一件事上破費也無礙大局,袁采指出正是這種疏忽造成了有些人的傾家蕩產(chǎn),要真正做到勤儉持家,就必須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地堅持勤儉,就必須在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jié)上堅持勤儉。日?;ㄙM,要依據(jù)自己財力大小來定,量力而行,量入為出,即使財產(chǎn)豐足,也不可奢侈浪費,這樣堅持下去才能保持家業(yè)興旺發(fā)達。
  袁采關(guān)于當(dāng)家理財物這種主張,在任何社會,任何時代,都是合理的,可行的,在今天的社會主義社會人民生活有了基本保障,社會也繁榮安定,很多人已經(jīng)淡忘了節(jié)儉,在吃穿用上出手大方,毫不吝嗇。常見許多中學(xué)生追求穿名牌服裝,吃西式餐點,騎山地賽車,同學(xué)聚會,生日慶典都搞得熱熱鬧鬧,有聲有色。很多孩子從小被父母嬌慣,習(xí)慣了奢侈浪費,腦子里沒有一點節(jié)儉觀念,這對孩子的健康成長是沒有什么好處的。中國改革開放二十年來綜合國力顯著增強,人民生活也越來越富裕,但富裕之后就能遺忘節(jié)儉嗎?古今無數(shù)事例告訴我們,忘掉節(jié)儉。不論大家也好,小家也好,都有破敗的危險。一個家庭要注重節(jié)儉,我們十二億人口的國家更要注重節(jié)儉。今年長江流域,東北地區(qū)發(fā)生百年不遇的洪災(zāi)之后,國務(wù)院下令減少樓臺館所的建設(shè),減少各類會議,減少到國外考察的團體。這些措施都是以節(jié)儉為原則的。做到節(jié)儉才能使人民群眾萬眾一心共渡難關(guān),才能使我們的各項事業(yè)更加興旺發(fā)達。
  
  凡事有備而無患
  
  【原文】中產(chǎn)之家,凡事不可不早慮。有男而為營生,教之生業(yè),皆早慮也。
  至于養(yǎng)女,亦當(dāng)早為儲蓄衣衾、妝奩之具,及至遣嫁,乃不費力。若置而不問,但稱臨時,此有何術(shù)?不過臨時鬻田廬,及不恤女子之羞見人也。至于家有老人,而送終之具不為素辦,亦稱臨時。亦無他術(shù),亦是臨時鬻田廬,及不恤后事之不如儀也。今人有生一女而種杉萬根者,待女長,則鬻杉以為嫁資,此其女必不至失時也。有于少壯之年,置壽衣壽器壽塋者,此其人必不至三日五日無衣無棺可斂,三年五年無地可葬也。
  【譯述】一個家財中等的人家,什么事都不能不及早考慮打算。有男孩子的人家要替他找一份生計教給他生財之道,這些都要及早打算。有女孩的人家也要及早為她準(zhǔn)備衣物被服、梳妝用具,等到打發(fā)她出嫁的時候,就不必再費力籌辦了。如果對這些事都置之不理,一旦事到臨頭、又有什么辦法呢?只有臨時變賣房產(chǎn)田地,或者根本就不顧及女兒的臉面。
  如果家中有老人,平時不把送喪的東西準(zhǔn)備下來,等事到臨頭的時候,也很難想出別的辦法,也只好臨時變賣田地,或者根本就不顧及后事合不合禮儀制度。現(xiàn)在有人生下女兒就種下一萬棵杉樹的,等到女兒長大,就賣掉杉樹給她做嫁妝,這樣她的女兒就不至于因為沒有嫁妝而不能嫁人了,有人在年輕力壯的時候,就置辦下壽衣壽器還有墳地,這個人就不會死了三五天還沒有壽衣棺材可以裝斂,死了三五年還沒有墓地可安葬。
  【評析】日常生活中無論做什么事,都應(yīng)預(yù)先謀劃早作準(zhǔn)備,這樣才不至于事到臨頭而束手無策,陷入尷尬難堪的境地?!都t樓夢》中秦可卿死前托夢一段故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秦可卿死前托夢給鳳姐,說只有一件心愿未了,鳳姐問是什么心愿,秦可卿說:“嬸嬸,你是脂粉隊里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你如何連兩句俗語也不曉得?常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近百載,一日倘或樂極生悲,若應(yīng)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聽了可卿這番話,鳳姐心中十分贊同,便問她如何才能保持家業(yè)興旺,永不敗壞,秦可卿說道:“嬸子好癡也。否極秦來,榮辱自古周而復(fù)始,豈人力能可常保的。但如今能于榮時籌劃下將來衰時的世業(yè),亦可謂常保永全了。即如今諸事都妥,只有兩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則后日可保永全了。”
  鳳姐問她何事,秦可卿說:“目今祖塋雖四時祭祀,只是無一定的錢糧;第二,家塾雖立,無一定的供給。依我想來,如今盛時固不缺祭祀供給,但將來敗落之時,此二項有何出處!莫若依我定見,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shè)于此。合同族中長幼,大家定了則例,日后按房掌管這一年的地畝、錢糧、祭祀供給之事。如此周流,又無爭競,亦不有典賣諸弊。
  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這祭祀產(chǎn)業(yè)連官也不入的。便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務(wù)農(nóng),也有個退步,祭祀又可永繼。若目今以為榮華不絕,不思后日,終非長策。眼見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要知道,也不過是瞬息的繁華,一時的歡樂,萬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語。此時若不早為后慮,臨期只恐后悔無益了。”
  秦可卿死前向王熙鳳托夢這一段文字,恰好說明了“事貴預(yù)謀后則失時”這樣一個道理。
  
  居官持家本一理
  

  【原文】居官當(dāng)如居家,必有顧藉;居家當(dāng)如居官,必有綱紀(jì)。
  【譯述】當(dāng)官應(yīng)當(dāng)像當(dāng)家一樣,對百姓要像對待自己的子女一樣照顧愛惜;當(dāng)家也應(yīng)當(dāng)像當(dāng)官一樣,用規(guī)矩來治家。
  【評析】此則講的是居官和居家在道理上的相互聯(lián)系。
  封建社會是君主專制政體,皇帝稱為“天子”,是代表上天來治理人民的,各級官吏稱為“父母官”,也就是對待百姓要像對待自己的子女一樣,好的官吏就如同民之父母。所以袁采說:“居官當(dāng)如居家。”
  這和我們今天的民主思想是根本不同的,今天的民主思想,認為人民是國家的主人,而干部是“人民公仆”,這種觀念上的變化反映出古今“人民”地位的不同。
  “居家當(dāng)如居官”就是說治家要有綱紀(jì),所謂“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封建社會講“三綱五常”其中一條就是“父為子綱”,父母對兒女有絕對的權(quán)威?!都t樓夢》中的賈寶玉因為不守封建禮法制度、結(jié)交優(yōu)伶,與母婢往來,所以被父親賈政狠狠鞭笞了一頓。賈寶玉與林黛玉早已心有靈屢,彼此鐘愛,無奈父母相中的是薛寶釵,他竟毫無辦法,與寶釵成了婚。封建家庭綱紀(jì)嚴格,所以袁采說“居家如同居官”。
  
  子弟當(dāng)致學(xué)
  
  【原文】士大夫之子弟,茍無世祿可守,無常產(chǎn)可依,而欲為仰事俯育之資,莫如為儒。其才質(zhì)之美,能習(xí)進士業(yè)者,上可以取科第致富貴,次可以開門教授,以受束修之奉。其不能習(xí)進士業(yè)者,上可以事筆札,代箋簡之役,次可以習(xí)點讀,為童蒙之師。如不能為儒,則醫(yī)卜、星相、農(nóng)圃、商賈、使術(shù),凡可以養(yǎng)生而不至于辱先者,皆可為也。子弟之流蕩,至于為乞丐、盜竊,此最辱先之甚。然世之不能為儒者,乃不肯為醫(yī)人、星相、農(nóng)圃、商賈、伎術(shù)等事,而甘心為乞丐、盜竊者,深可誅也。凡強顏于貴人之前而求其所謂應(yīng)副;折腰于富人之前而托名于假貸;游食于寺觀而人指為穿云子,皆乞丐之流也。居官而掩蔽眾目,盜財入己,居鄉(xiāng)而欺凌愚弱,奪其所有,私販官中所禁茶、鹽、酒、酤之屬,皆竊盜之流也。世人有為之而不自愧者,何哉?
  【譯述】士大夫的子弟,如果沒有世襲奉祿可以依靠,還想對上侍奉父母,對下養(yǎng)育妻兒,莫不如做儒生。自己有過人的才華,就可以為考取進士做準(zhǔn)備,最理想的結(jié)果是可以參加科舉考試,金榜題名,求得富貴。次一等可以開設(shè)私塾,教育學(xué)生??繉W(xué)生的學(xué)費來維持生活。如果沒有能力參加科舉考試,就可以替人家代寫書信。次一等的也可以做孩童的啟蒙老師。如果做不了儒生,那就可以去做醫(yī)生,做僧人道士,做農(nóng)夫花匠,做商人、做工匠,凡是可以維持生活,又不至于辱沒先人的工作,都可以去做。子弟游手好閑,以至于做了乞丐、盜賊,這是最有辱先人的事。世上做不了儒生,又不肯做醫(yī)生,僧侶、農(nóng)人、花匠、商人、工匠而心甘情愿去做乞丐、盜賊的人,是最應(yīng)該譴責(zé)的。凡是那些為了求得吃喝而在權(quán)貴面前強顏歡笑的;為了借貸錢物而在富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到寺廟道觀里去乞討飲食而被人稱為“穿云子”的,都是乞丐一類的人。做官卻掩人耳目,貪污受賄,在鄉(xiāng)里就欺侮老弱之人,奪取人家的財物,私自販運國家所禁止買賣的茶鹽、酒等東西,都是盜賊一類的人。世上還有人這樣做而不自覺慚愧的,為什么呢?

  【評析】這則對子弟的教誨,反映出袁采是一個十分講究實際的人,用現(xiàn)代人的說法袁采具有“務(wù)實精神”。他并不死守封建社會“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古訓(xùn)。他教導(dǎo)子弟要想在社會上謀得一席之地,首先應(yīng)該“習(xí)儒業(yè)”參加科舉考試,這是謀取功名富貴的最佳途徑。做了讀書人參加不了科舉考試,還可以開設(shè)私塾,教育孩童,最差也可以代人寫書信來養(yǎng)家糊口,只要不做乞丐、盜賊,就不算愧對祖先。農(nóng)、工、商在封建社會是受人鄙視的職業(yè)。大家記得魯迅小說中的人物孔乙己,他雖淪落到為人家做工來維持生活的地步,可他從內(nèi)心深處不愿意承認這種地位,還是要把自己同普通農(nóng)民區(qū)別開來。成了“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袁采從實際出發(fā),認識到生存才是人的第一需要,通過正當(dāng)?shù)穆殬I(yè)來上養(yǎng)父母,下育妻兒不是可恥的事。他對乞丐、盜賊或相當(dāng)于乞丐、盜賊的人相當(dāng)鄙視,認為那才是對祖先最大的侮辱。這些都反映出袁采是一位正直的士大夫,不完全受封建思想束縛,具有一定的“務(wù)實精神”。
  
  荒淫必為患
  
  【原文】凡人生而無業(yè),及有業(yè)而喜于安逸,不肯盡力者,家富則習(xí)為下流,家貧則必為乞丐。凡人生而飲酒無算,食肉無度,好淫濫,習(xí)博弈者,家富則致于破蕩,家貧則必為盜竊。
  【譯述】凡是人生在世而沒有正當(dāng)職業(yè)的人,或是雖有職業(yè)而喜歡安逸享樂,不肯盡力去做的人,家庭富有他就會不務(wù)正業(yè),成了下流無恥的人,家庭貧困他就會做乞丐。凡是人生在世而不加節(jié)制地飲酒、吃肉,荒淫無度,染有賭博惡習(xí)的人,家里富有他會敗壞財產(chǎn),家里貧困,他就會去做盜賊。
  【評析】荒怠淫逸不是人生正道,那種人早晚會毀滅了自己,敗壞了家庭。
  《金瓶梅》中的西門慶,在生活上就是一個驕奢淫逸,放蕩無恥的人。他本是一個開藥鋪的市儈,因為發(fā)了幾筆外財,買賣越做越大,同時又巴結(jié)官府,做了朝中蔡大師的干兒子,被封了地方官,集奸商和貪官于一身,搜刮了無數(shù)錢財。他有一個侍妾孫雪娥專門負責(zé)他的飲食,請宋蔡兩位御史吃了一席飯,花了近千兩的銀子。在居住上,西門慶修建了大量園林池苑,廣采天下奇花異卉,就連從京城過來的蔡狀元也不禁稱贊:“誠乃勝蓬瀛也。”
  西門慶荒淫無度,他勾引潘金連,殺死了武大郎,氣死了花子虛,打了蔣竹山,把潘金連、李瓶兒娶回家中。先后娶了六房妻妾,還趕走了家奴來旺兒,逼死了他的媳婦宋惠蓮。霸占王六兒,奸通林太太,家中丫環(huán)仆婦都遭他蹂藺踐踏。西門慶生活上毫不檢點,無恥之至。家中蓄養(yǎng)了許多歌妓舞女幾乎每天都是酒海肉山,輕歌艷舞。更結(jié)交了一批幫閑地痞為非作歹。
  西門太雖然驕狂一時,但最后縱欲而死,妻妾離散,親生兒子也要做和尚還他的冤孽,落了個可恥可悲的下場。
  
  周濟當(dāng)擇人
  
  【原文】人有患難不能濟,困苦無所訴,貧乏不自存,而其人樸訥懷愧,不能自言于人者,吾雖無余,亦當(dāng)隨力周助。此人縱不能報,亦必知恩。
  若其本非窘乏,而以干謁為業(yè),挾持便佞之術(shù),遍謁貴人富人之門,過州干州,過縣干縣,有所得則以為己能,無所得則以為怨仇。在今日則無感恩之心,在他日則無報德之事,正可以不恤不顧待之。豈可割吾之不敢用,以資他之不當(dāng)用?
  【譯述】有人遇到了無法克服的禍患困難,無處訴說困苦,貧窮得生活不下去,而這人又質(zhì)樸木訥,面有愧色,不好意思向人求助。遇到這樣的人,我雖然手頭也不寬裕,也還是要盡力去幫助周濟他。此人即使不能回報,也一定會感激我的恩德。如果有人本來并不貧困,只是到處去權(quán)貴富家門前阿諛奉承請求施舍,無論他路過州還是縣,他都這么干,得到人家的施舍就吹噓自己有才能,得不到人家的施舍就和人家結(jié)下仇怨。這種人現(xiàn)在不會感激別人的恩德,他日也不會報答別人的恩德,對這種人完全可以不顧念不考慮。怎么能夠舍出我平時都不舍得用的錢財,去幫助他干他不該干的事呢?
  【評析】袁采告誡人們扶危濟困固然是好事,但也不可失于盲目,應(yīng)該有所選擇,有所區(qū)別,幫助那些善良無助,真正需要周濟的人。
  《紅樓夢》中劉姥姥一家,祖上也曾做過官,還和金陵王家認過本家。但家道衰落之后,只靠幾畝薄田過日子,生活拮據(jù),臨到冬天,棉衣置辦不上,過冬的柴米油鹽也沒個著落。女婿狗兒只顧喝酒生氣,劉姥姥實在沒辦法,便想起要到榮府中走動走動,攀攀舊親,求些施舍。
  對狗兒說:“要是他發(fā)一點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們的腰還粗呢。”于是劉姥姥帶著外孫子板兒來到榮府,求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帶領(lǐng)她去看了鳳姐,說起生活貧苦,無法過冬的事,王熙鳳當(dāng)然明白她的來意,也沒很拿架子,打發(fā)她祖孫倆吃了飯,又送了二十兩銀子,并一吊錢,讓她雇車回去。劉姥姥接了銀子,真是歡天喜地,感激不盡?;厝ズ笾棉k了過冬物品。余下的銀子又買了幾畝田地,從此一家人勤于耕作,日子竟也慢慢地好起來了。此后劉姥姥又幾次進過榮府,每次都帶上些新摘的瓜果疏菜,和賈母、太太、小姐們宴飲游玩,大家也樂于拿她取樂,逗賈母開心?;厝サ臅r候,太太小姐們總要送她許多銀錢,衣物,各色物品等。賈家被抄家敗落后,劉姥姥不嫌他們失勢,還去府中探望,王熙鳳病危之際,把女兒巧姐托付給她照管。
  劉姥姥這樣的貧苦人家應(yīng)該被幫助、被接濟。而且劉姥姥知恩圖報,在賈家危難之時,幫了他們的忙。
  
  雖貧亦不可輕受人恩
  
  【原文】居鄉(xiāng)及在旅,不可輕受人之恩。方吾未達之時,受人之恩,常在吾懷,每見其人,常懷敬畏,而其人亦以有恩在我,常有德色。及吾榮達之后,遍報則有所不及,不報則為虧義,故雖一飯一縑,亦不可輕受。
  前輩見人仕宦而廣求知己,戒之曰:“受恩多,則難以立朝。”宜詳味此。
  【譯述】在鄉(xiāng)里居住,或是寄居在外,都不能輕易接受人家的恩惠。在我沒有發(fā)達的時候,受了人家的恩惠,常常要記在心里,每次見到施恩于我的人,心里都很敬畏。而那人也因為覺得有恩于我,所以在神色上常常表現(xiàn)出來。等到我榮耀顯達以后,要想報答所有有恩于我的人,恐怕也很難做到,不報答人家的恩情又覺得理虧。因此,即使是一頓飯,一絲絹,也不能輕易接受。前輩看見有人做官時廣求知己,告誡他說:“受別人的恩惠多,就很難在朝廷中立住腳。”應(yīng)該好好地體會體會這句話。【評析】袁采這條“不可輕受人恩”的訓(xùn)誡,在今天看來也有它的可取之處。
  我們在生活中也有這樣的經(jīng)驗,受了別人的小恩小惠,辦起事來就會礙于情面,受人牽制,最后自己吃了大虧。我們的國家公務(wù)人員更應(yīng)該警惕這一點,切不可接受別人的請客送禮,否則被人握住把柄在執(zhí)行公務(wù)時,難免被人牽制,徇情枉法,做出違法亂紀(jì)的事來。所以說袁采這種“不可輕受人恩”的觀點在今天也有它的現(xiàn)實意義。
  
  受恩必報
  
  【原文】今人受人恩惠多不記省,而人所急于人,雖微物亦歷歷在心,古人言:施人勿念,受施勿忘。誠為難事。
  【譯述】現(xiàn)在的人接受了別人的恩惠大多不記在心里,但是如果有恩于別人,即使給了別人微不足道的東西,也要清清楚楚記在心里。古人說:不要記住你對他人的恩惠,不要忘掉他人對你的恩惠。能做到這一點確實是很困難的事。
  【評析】知恩圖報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中國人自古以來就重視報恩,正如俗語所說:“受人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因此,流傳下了許多知恩圖報的佳話。
  唐朝貞觀年問,博州在平縣有一個叫馬周的人。這位馬周自幼父母雙亡,一貧如洗,已經(jīng)年過三十,尚未娶妻。但他自幼飽讀詩書,學(xué)富五車,志向遠大。只是無人舉薦,所以不得進入仕途,他自感懷才不遇,因此每天借酒澆愁,酒后又狂言亂語。博州刺史知他有才學(xué),聘他做了州里一個小學(xué)官。但馬周仍舊每天狂飲濫醉,屢被刺史責(zé)罵,因此他一氣之下,脫了官服,決心進京求取功名。
  一日馬周來到新豐市上,看看天色已晚,便步入一家客店。店主人王公殷勤招待,為馬周備上了一桌飯菜,馬周要了五斗酒,舉杯獨酌,旁若無人,只喝了三斗,把其余的酒倒入盆中,作了洗腳水。店主王公見此情景,大為驚奇,心下思量,這人定不是一個平常之輩。馬周安歇一夜,次早起來,王公招待他吃過早飯,馬周身無財物,便脫下一件狐裘,遞與王公當(dāng)作酒飯錢,王公見他如此慷慨,更兼狐裘價重,再三推辭不受。問馬周將欲何往,馬周答說欲往長安求取功名。王公便說:“我有個外甥女嫁在長安萬壽街賣餅的趙三郎家,你去她那里借住,甚是穩(wěn)妥。”與馬周寫了書信,又贈與白銀一兩,當(dāng)作路費,馬周心內(nèi)感激,說道:“他日博取功名,決不相忘。”
  馬周到了長安,找到賣餅的趙家,原來趙三郎三年前便已亡故,只有王公的外甥女兒守寡在家,生得也是面容俊美。馬周借住她家,一日三餐,殷勤款待。后來馬周認識了中郎將常何,為常何寫了二十條治國表章,太宗皇帝見了表章,句句切中事理,便問是誰作的,常何哪敢隱瞞,把馬周舉薦給皇上,馬周向皇帝獻出治國平戎之策,皇帝聽了大喜,拜他為監(jiān)察御史。常何與馬周作媒,娶了王公的外甥女兒為妻。馬周才學(xué)深得皇帝賞識,不出三年,就做了吏部尚書。
  且說店主王公聽說馬周顯榮發(fā)跡,便到長安看他,先到了萬壽街,打聽到外甥女兒已經(jīng)嫁人,而且嫁的就是馬尚書,王公歡喜異常,即時尋到尚書府,與馬周夫婦相見。王公與他夫婦敘了別后舊話,住了月余,馬周加意款待,臨行,又贈與王公黃金千兩,以報他當(dāng)年之恩。歷史上便傳下了馬周報恩這段佳話。
  
  人情固有厚薄
  
  【原文】人有居貧困時,不為鄉(xiāng)人所顧,及其榮達,則視鄉(xiāng)人如仇讎。殊不知鄉(xiāng)人不厚于我,我以為憾;我不厚于鄉(xiāng)人,鄉(xiāng)人他日亦獨不記耶?但于平時薄我者,勿與之厚,亦不必致怨。若其平時不與吾相識,茍我可以濟助之者,亦不可不為也。
  【譯述】有人在貧困的時候,沒有得到鄉(xiāng)里人的照顧,等到他榮耀顯達以后,就把鄉(xiāng)里人視作仇人。殊不知鄉(xiāng)里人當(dāng)初不厚待我,我感到怨恨,我不厚待里人,鄉(xiāng)里人他日難道就不記得了嗎?只是對那些平時鄙薄我的人,不與他深交也不必怨恨他。對那些平時和我不相識的鄉(xiāng)里人,如果我能周濟幫助他,也不能不這樣做。
  【評析】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自古莫不如此。對于人情世故,不必斤斤計較。睚眥必報,必然有失豁達大度的風(fēng)度。寬容仁厚才會更加受人尊重。漢代名將李廣被免職后,閑居家中。適逢穎陰侯灌強也退職隱居在藍田縣,兩人交誼很好,經(jīng)常一起到南山打獵。一次李廣打獵晚歸,又在田間和從人喝了些酒,已是半夜時分,騎馬來到霸陵亭。霸陵是漢文帝的陵墓,朝廷有令,夜間此地不許人通行。駐守此處的霸陵尉那晚也喝醉了酒,呵止李廣。李廣說:“我是過去的李將軍。”霸陵尉借酒發(fā)威,訓(xùn)斥李廣說“現(xiàn)任將軍還不能夜行,更何況是過去的將軍呢?”遂讓李廣和從人住在亭下。沒過多久,匈奴犯境,皇帝召拜李廣做右北平太守,抗擊匈奴。李廣命令霸陵尉和他同去,到了軍中就斬了霸陵尉。
  李廣一生英明赫赫,只有這件事做得氣量狹小,在歷史上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筆。
  淮陰侯韓信年輕時,家貧,他又不務(wù)正業(yè),常到別人家混吃喝,大家都厭惡他,韓信到城外釣魚,有一位漂母不忍見他挨餓,接連幾十天管他飯吃。韓信說:“我將來一定重重報答您。”
  淮陰市中有年輕人欺侮韓信,說:“你雖然長得高大,又喜歡帶刀劍,但你內(nèi)心怯懦。”并且當(dāng)眾侮辱他說“要是你不怕死,拿刀刺我,要是你怕死,從我胯下鉆過去。”韓信仔細打量他一番,俯身從他胯下鉆過。
  后來韓信跟隨劉邦,在垓下消滅項羽后,被立為楚王。韓信不忘舊恩,找到漂母,贈予千金。又找到當(dāng)年侮辱自己的年輕人,沒有殺他,而是封他做了楚中尉。表現(xiàn)了一種虛懷若谷,不念舊惡的王者風(fēng)范。
  
  以直報怨
  
  【原文】圣人言“以直報怨”,最是中道,可以通行。大抵以怨報怨,固不足道,而士大夫欲邀長厚之名者,或因宿仇,縱奸邪而不治,皆矯飾不近人情。圣人之所謂直者,其人賢,不以仇而廢之;其人不肖,不以仇而庇之。是非去取,各當(dāng)其實。以此報怨,必不至遞相酬復(fù)無已時也。
  【譯述】圣人說:“對待仇怨,須以正直之道來對待。”這句話最符合中庸之道,可以通行無阻。一般來說,以怨報怨的說法當(dāng)然不足稱道,而有的士大夫為了博取仁厚長者的名聲,放縱奸邪之人而不去懲治,都是虛偽不合情理的做法。圣人所說的正直,就是他人賢德,不因仇怨而廢掉人家;他人不肖,也不因為仇怨而庇護他。是非取舍應(yīng)當(dāng)根據(jù)實際情況來定。以直報怨,就不會無休無止地互相報復(fù)了。
  【評析】以直報怨,能反映出一個人不記前嫌,寬容大度的品格。歷史上有很多這樣的故事。
  春秋時,齊襄公荒淫無道,和魯桓公的夫人私通,又派人殺了魯桓公。喜好女色,濫殺無辜,引起了人民的憤怒。襄公的幾個弟弟怕禍及自身,便都逃往國外。公子糾逃到了魯國,因為糾的母親是魯國人,管仲和召忽輔佐公子糾。公子小白投奔到莒國。公孫無知等人發(fā)動叛亂,殺了襄公,公孫無知做了齊君,不久公孫無知也被人殺了。齊國無君,齊大夫高傒等人秘密地通知小白要他回國,立他為君。魯國聽說公孫無知被殺,也發(fā)兵護送公子糾回國,兩伙勢力在歸國路上發(fā)生了戰(zhàn)斗。管仲一箭射中了小白、幸好射中的是衣帶鉤。小白佯裝被射死,坐在車中回到齊國。因此小白被立為齊君,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齊桓公。打敗了魯國。魯國懼怕齊國,只得殺了公子糾,召忽自殺殉難,管仲被囚送到齊國。
  齊桓公素知管仲是一代賢才,不但不記前嫌,沒有殺掉這個曾射中他衣帶鉤的人,還重用管仲,讓他治理齊國。齊桓公可謂是“以直報怨”的典型了。管仲也沒有辜負桓公的好意,采取了一系列政治措施,不出幾年,齊國就已經(jīng)國富兵強。齊桓公在管仲的輔助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成為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
  
  萬般無奈方訴訟
  
  【原文】居鄉(xiāng)不得已而后與人爭,又不得已而后與人訟,彼稍服其不然則已之,不必費用財物,交結(jié)胥吏,求以快意,窮治其仇。至于爭訟財產(chǎn),本無理而強求得理,官吏貪謬,或可如志,寧不有愧于神明!仇者不伏,更相訴訟,所費財物,十?dāng)?shù)倍于其所直,況遇賢明有司,安得以無理為有理耶?大抵人之所訟互有短長,各言其長而掩其短,有司不明,則牽連不決。或決而不盡其情,胥吏得以受賕而弄法,蔽者之所以破家也。
  【譯述】住在鄉(xiāng)里面,實在沒辦法,才能和別人爭論,爭論了不能解決,才能和別人打官司。如果對方認了錯就算了,不必耗費財物去勾結(jié)官吏,嚴懲對方,從而還求得自己滿足。至于和人打官司爭奪財產(chǎn),本來就是沒理而奪理。遇到貪官污吏也可以使自己得到滿足,但是這樣做難道就不有愧于神明嗎?對方不服判決,還要上訴,這樣所耗費的錢財,比所要爭奪的東西要貴上十倍。況且遇到賢明的官吏,怎么能夠把無理說成是有理呢?一般來說,打官司的人都各有長短,各自說自身的長處而遮掩起短處,官吏不能明察,就會牽牽連連,無法判決。或者是不按實情判決,官吏貪贓枉法,頭腦糊涂的人會因此而破了家產(chǎn)。
  【評析】袁采告誡人們打官司要適可而止,切不可得理不饒人,或是無理攪三分,那樣最終受害的只能是自己。
  此則語錄袁采直言官吏收受賄賂,貪贓枉法,讓人們對封建吏治的黑暗也有所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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