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yī)的經絡,是指聯(lián)系全身、運行氣血的通路,它們縱橫交叉,循行于人體內外,組成了一個有機聯(lián)系的系統(tǒng)。這一系統(tǒng)主要包括以下一些內容,只要想象著自然界的江河、湖泊、溪流,便不難理解。
1. 經脈:在經絡學說中,將形如主干的縱向氣血通道稱為“經”。其中最主要的是與各臟腑緊密相連的“十二正經”。這些經脈首尾相連,形成一個如環(huán)無端的循環(huán)圈。各經脈的名稱包括三個組成部分,即相關臟腑之名、手或足、三陰三陽屬性,例如:肺手太陰之脈、膀胱足太陽之脈等。
手太陰肺經圖
2. 經別:是經脈的主要分支,起到加強經脈與所系臟腑,及經脈間聯(lián)系的作用。
古代醫(yī)書中有關如何為孕婦施行針灸術的記載。
3. 絡脈:是次一等的經脈分支,由此構成經脈間的橫向聯(lián)系。大的絡脈有15條;周身所布無數(shù)細小絡脈,稱浮絡和孫絡。
仿明版《十四經穴圖》之“手陽明大腸經”圖
4. 奇經八脈:在《黃帝內經》將“十二正經”比作江河的基礎上,《難經》復將此前文獻中提到的其他一些“脈”比作自然界中蓄積江河之水的湖泊,謂之“奇經八脈”。但后世對其屬性的描述有根本性的改變,無論是醫(yī)家還是習練武術氣功者,都對其中位于人體正中線的“任脈”、“督脈”賦予了比“十二正經”更為重要的意義解釋。
5. 經筋、皮部:《黃帝內經》將人體的筋、肉、關節(jié)等組織分別隸屬于“十二正經”,謂之“十二經筋”;又將體表按十二正經的循行部位分為“十二皮部”。二者雖非經絡,但卻是“十二正經”氣血結聚、散落之處。
6. 腧穴:是氣血出入、經脈交會之點。但也有與經絡無關的“經外奇穴”,或以痛為腧(有痛感之處便是穴位)的“阿是穴”。這顯然是源于針刺療法與經脈學說的一體化。
現(xiàn)代解剖學并不能在人體上找到這些經絡、腧穴存在的絲毫蹤跡。因此長期以來,中醫(yī)的經絡學說成為最具神秘色彩、最能體現(xiàn)自身特色,并受到當代科學家最多關注的古代醫(yī)學知識。盡管目前尚無法弄清經絡現(xiàn)象的本質是什么,但也并非完全不能對其有較為深刻的認識。
20世紀初醫(yī)家重繪的《正人明堂圖》,
“明堂圖”是古人對經脈圖像的稱謂。
首先,經絡學說的體系化經歷了一定的過程。在馬王堆漢墓出土醫(yī)書中,經脈的數(shù)量只有11條,循行的路線也比較短;不僅沒有形成首尾相連的循環(huán)圈,沒有與臟腑發(fā)生直接的聯(lián)系,而且沒有明確的穴位記載。而四川綿陽一座西漢早期墓葬出土的木質人體模型上,所見可以稱為經脈的標線,又與馬王堆出土醫(yī)書的記述完全不同。自漢代以后所使用的經脈學說,主要是依據(jù)《靈樞·經脈》中對其循行路徑、相互關聯(lián)、臟腑配屬的記載,以及《黃帝內經》中“經筋”、“皮部”等相關章節(jié)的論說歸納而成。到北宋初期,王惟一(約987—1067)仿照人體大小,制作出“針灸銅人”,其表面標示出14條經絡和657個腧穴,這才使得原本隱藏體內的氣血通道,變成了明確的“體表腧穴連線”。
其二,雖然一般認為只有中醫(yī)講經絡,但實際上在各種傳統(tǒng)醫(yī)學中,對于人體氣血運行的通道都有一定的描述。例如在印度醫(yī)學中,就描述心臟像個大蘿卜,與10條脈管相連,又有24條發(fā)源于“臍”的脈管。其共性在于,作為古代的人體知識,都既包含基于實際觀察的內容,也必然有類比和想象的“建構”成分。
其三,在近代西方醫(yī)學傳入以前,人們并不知道經脈與脈管系(包括動脈、靜脈、淋巴管)以及神經系統(tǒng)的本質區(qū)別。所以《黃帝內經》將體表可見的小血管稱為“孫絡”,認為大的經脈之所以看不見,不過是因為其“伏行于體內深處”;刺絡放血時,色青為寒(實為刺中小靜脈)、色赤為熱(實為刺中毛細血管或小動脈);將淋巴結核等導致的破潰,稱為“經脈敗漏”等。不弄清這一點,便無法理解何以中醫(yī)經典中對經絡體系的描述,既明顯感覺是指血管,但又無法與其完全吻合的問題。
仿明版《十四經穴圖》之“督脈”圖
其四,一定要知道經絡學說是一個綜合體,因而即便有朝一日現(xiàn)代科學弄清了經絡現(xiàn)象的實質,也絕不可能完全解釋這個學說體系的全部。例如,《黃帝內經》時代的醫(yī)家便認識到脊柱兩側的壓痛點與水平位置的臟器疾患間存在著某種特定聯(lián)系,并確定了自上而下的肺腧、心腧、肝腧、膽腧、腎腧等“背腧穴”,用于診斷與治療相關臟器的疾患。但在經絡學說體系中,這些特定腧穴全部屬于沿脊柱兩側上行的足太陽膀胱經。不知道這一點,自然無法解釋何以膀胱經與所有的內臟器官有關。又如十二正經所構成之“氣血循環(huán)圈”的起點并非在心臟,而是在“胃”,這是因為在當時的生理學水平上,只能考慮氣血的產生及運行的動力來源都是飲食被消化吸收。
清康熙年間(1662—1722)彩繪人體經脈圖
其五,經絡學說與藥物學知識體系間具有一個值得注意的明顯不同:在藥物學體系的發(fā)展脈絡中,可以看出知識不斷積累與更新——藥物品種不斷增多,對每一種藥物功能、主治的認識逐漸豐富,同時在各方面呈現(xiàn)出揚棄的過程;但經絡學說在經歷了相對較短的發(fā)展期后,一旦定型,便趨于穩(wěn)定,近兩千年來,歷代名醫(yī)固不乏人,但基本上不過都是使用與證實這一知識?;蛟S有朝一日現(xiàn)代科學能夠證實在神經、體液之外,人體確實存在一些符合經絡學說的“信息傳導方式”,那么這個體系的知識來源就會變得更加費解。因為無論是醫(yī)家的“主體感覺”還是患者的“客體陳述”,都仍無法說明人之外的動物體上的經絡與穴位知識是如何獲得的。
清人繪《人體經脈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