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書記上任五年,為官清正,造福一方,在縣里得號“青天”。
最近,一向果斷的宗書記卻為一件事煞費腦筋。
縣里分管農(nóng)業(yè)的副縣長調(diào)走了,市里要縣里在鄉(xiāng)鎮(zhèn)干部中選拔一個作為考察對象。宗書記把二十多個鄉(xiāng)鎮(zhèn)干部逐一排查了一遍,最后落在三界嶺鄉(xiāng)黨委書記席斌和西河鎮(zhèn)鎮(zhèn)長倪政兩人身上。席斌和倪政都不足35歲,年輕有為,都有能力扛起分管全縣農(nóng)業(yè)這根大梁。但是人選只有一個,取誰好呢?
宗書記幾番決心難下,最后決定帶著祁秘書一道下鄉(xiāng)實地考察以后再作定論。動身之前,宗書記一再叮囑不準走漏風(fēng)聲。
宗書記的吉普先到西河鎮(zhèn)。倪政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早已恭候在鎮(zhèn)政府大門外,見宗書記下車,趕忙上前迎?。骸霸绯肯铲o喳喳叫,料定必有貴客到?!?/FONT>
宗書記以為有人通風(fēng)報信,原有些不高興,但見他這么一說,也就笑了:“三天兩頭跑的,算什么貴客?”
倪政顯然是有準備,他的工作匯報生動全面,足足講了兩個小時。不愛聽長匯報的宗書記這次竟毫無責(zé)備之意。
聽完匯報一看表,快11點了。宗書記交代祁秘書去跟食堂廚房打個招呼,卻被倪政攔住:“不必勞駕祁秘書,我去安排?!逼蠲貢f:“宗書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一切從簡?!蹦哒f:“我知道?!?/FONT>
到了吃飯的時候,倪政領(lǐng)著宗書記、祁秘書一行朝鎮(zhèn)政府門外走去。宗書記問:“怎么,不是安排在政府食堂么?”倪政說:“鎮(zhèn)里今天有些零客,坐不下。”
一行來到鎮(zhèn)里最豪華的酒樓,入了雅座。宗書記一看滿桌的雞鴨魚肉,還有城里少見的山貨,臉就拉了下來。他責(zé)問倪政:“誰叫你弄來這些?官家桌上奢,百姓心滴血,吃了不心疼?趕快撤走!”倪政自責(zé)地說:“宗書記,誰不知道您的規(guī)矩,但我寧可挨您一頓罵也要表示一下敬意。您是老百姓心中的‘青天’,祁秘書是全縣第一支筆桿子,我怎忍心……”
宗書記一聽,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生硬了些,換了語氣:“撤些下去,這么多,吃不下,浪費了實在可惜?!?/FONT>
倪政邊吩咐人撤菜,邊對祁秘書說:“祁秘書,書記下鄉(xiāng)拒赴宴,好素材呀,你妙筆生花時,可別把我當(dāng)了反面典型。”
祁秘書沖他一笑,靠近他說:“你這條泥鰍!”
從西河鎮(zhèn)出來,吉普車直奔三界嶺鄉(xiāng),車子在九曲十八彎的山間公路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鄉(xiāng)政府。整個大院里只有電話員和炊事員在,說,席書記帶人下村了。宗書記一聽就來了興致,問,席書記常下村嗎?炊事員說:“十有八九在下面?!庇盅a充道:“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自己帶兩個饃當(dāng)午餐,很少在下面村里吃飯。”
席斌下午4點多才趕回鄉(xiāng)政府。見了宗書記和祁秘書,他一臉尷尬:“真沒想到你們會來……”
席斌的匯報干脆簡短,但頭頭是道,看得出他對基層工作特別是農(nóng)業(yè)的稔熟。宗書記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年輕人。聽完匯報,宗書記說了一些鼓勵的話,然后起身收拾,準備趁天還早趕下山。席斌一把攔住說:“快到吃飯時間了,吃完飯再走吧?!逼蠲貢f:“我看回城也趕不上飯了?!弊跁浛紤]了下,說:“那好,隨便吃點?!?/FONT>
不一會兒,炊事員來喊吃飯,席斌便把宗書記和祁秘書引進鄉(xiāng)政府食堂。宗書記剛要開口說“簡單一點”時,抬頭看見桌上只有兩碗黃澄澄的腌菜。席斌說:“宗書記清正之風(fēng)家喻戶曉,本想備些酒菜,但又不敢冒犯,所以只好吩咐食堂搟些面條,也不知合不合你們的口味?!弊跁涍B說:“好,好,好?!?/FONT>
回縣里的路上,宗書記和祁秘書都沒有說話。司機說:“宗書記。”宗書記說:“嗯?”“您有兩個月沒來三界嶺了?!薄安畈欢嘤袃蓚€月哩。”“席斌也太不像話了,就弄頓面條招待您?!薄吧缴峡杀炔坏贸抢铩T僬f,提倡儉樸也是我的一貫作風(fēng)?!薄芭c好的您不吃,是清正,不弄卻顯得不敬哩?!弊跁洸蛔雎暳?。
回到縣里,祁秘書在準備提交縣常委會討論的、擬報市委考察的副縣長人選材料里填上了倪政的名字,送給宗書記審閱時,宗書記愣了一下,然后說:“就這樣吧?!鳖D一頓,宗書記又補了一句:“席斌是個好同志?!保?/FONT>鄭能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