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階層劃分我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我爸是農(nóng)民,我媽是農(nóng)民,連我對象也是個無業(yè)農(nóng)民。我對象是獨生女,雖是農(nóng)民卻從來不下地干活,也不出門,成天呆在家里。她說在大城市這叫宅女,可在我們農(nóng)村,她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地主家丫頭。
我和地主家丫頭結了婚,我們有了自己的幾十坰土地(雙方父母給的),有了房子(平房),有了車(還是農(nóng)用的)。秋收過后,收成不錯,有了點閑錢,我們開始燒包了,琢磨著也趕趕時髦,去全國比較大的城市度度蜜月,我倆還沒去過大城市呢。當然,目的地肯定不是鐵嶺了。
我的農(nóng)村媳婦說,還尋思啥呀?再比劃幾天我肚子都大了,還能走嗎?你家不是總說你有個大表哥在南京嗎?咱先去南京奔他不就完了嗎?對,我結婚時我大姨來還沖我們夸我的表哥了呢,說他在大城市闖蕩,現(xiàn)在出人頭地了,當了公司主管,還在南京找了個本地媳婦。
我們準備去南京度蜜月,順便看看他。
我倆吃飽喝足,換上新衣裳,高高興興地給我大表哥打電話。他很驚訝,我估計是聽見老家來人了驚喜壞了,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磕磕巴巴地說最近太忙了,住的地方太緊張,問我們住哪兒。
我媳婦給我使眼色,她說大表哥興許以為我們是來投奔他的,怕給他添麻煩。
我跟大表哥說我們是來度蜜月的,順便來看看他。他一聽這話,鎮(zhèn)定多了。
周六,他來看我們,我倆穿著干干凈凈的衣服站在飯店門口等他。
他風馳電掣般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他騎著電動車,上身穿一件上了歲數(shù)的人才穿的黑夾克,旅游鞋都看不出本色了。
他帶我倆坐了地鐵,還領我們逛了南京最大的兩個超市,我在里面差點走丟了,里面啥好吃的都有,我見啥都想買,我媳婦也是。走餓了,大表哥說請我們吃飯,我說太好了。他把我倆領進超市附近的一個吃炒飯的快餐廳,中午吃飯的人特別多,比豬圈還擠,好不容易找到了位子,頭碰頭對坐下來。我表哥說要三碗炒飯,8塊錢一碗的。
我一看這和飯店里提供的飯菜差距也太大了,不能把錢浪費了,得留著肚子回去吃。我說我倆不餓,要一碗得了。等飯的功夫,我問大表哥你是主管,手底下管多少人?他說一個巴掌就能扒拉過來,一個汽車售后的小公司。
那你啥時候結婚呢?我大姨說嫂子是本地人,長得可漂亮了,還是公務員。
他尷尬地搖搖頭,沒有,別聽他們瞎說,本地的姑娘根本就瞧不起外地人,更別說是公務員了,買不起房子咋結婚?
我問他住在哪兒。
他說離鬧市區(qū)挺遠的,租的房子,一個月500塊錢,不包括水電費。
我說太貴了,在村子租一戶莊稼院一月也用不上200塊錢。他說跟鄉(xiāng)下不能比,500塊錢只是一間臥室,廚房衛(wèi)生間都是公用的。
我問他一年能掙多少錢。
他說加上提成能有3萬塊錢。
他把每個飯粒都劃拉干凈,連湯都喝光了。我們目送大表哥騎著二手電動車風馳電掣地離去,我倆回飯店把飯吃干凈。蜜月結束后,我再也不想來大城市了,我們還是回農(nóng)村安安心心地當自己的農(nóng)民吧,多種地,為國家多打糧食。
我們回到家沒幾天,大姨就打電話來問我們和大表哥見面的情況,她語氣中充滿了自豪,問我們大表哥可好,他對象長得好看嗎?
我說好,好看,大表哥在大城市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