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四十五 詼諧一
晏嬰 東方朔 邊韶 袁次陽 伊籍 張裔 張裕 薛綜 諸葛恪 費祎 王戎妻 鄧艾安陵人 楊修 孫子荊 蔡洪 陸機
晏 嬰
齊晏嬰短小，使楚。楚為小門于大門側(cè)，乃延晏子。嬰不入，曰：“使狗國，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從狗門入?！蓖踉唬骸褒R無人耶？”對曰：“齊使賢者使賢王，不肖者使不肖王。嬰不肖，故使王耳?！蓖踔^左右曰：“晏嬰辭辯，吾欲傷之?！弊?，縛一人來。王問：“何謂者?！弊笥以唬骸褒R人坐盜?！蓖跻晪朐唬骸褒R人善盜乎？”對曰：“嬰聞桔生于江南，至江北為枳。枝葉相似，其實味且不同。水土異也。今此人生于齊，不解為盜。入楚則為盜，其實不同，水土使之然也。”王笑曰：“寡人反取病焉?！保ǔ觥秵㈩佷洝罚?/p>
春秋時期，齊國晏嬰身材矮小，出使楚國。楚國在大門旁邊開一個小門迎請晏嬰。晏嬰不走小門，說：“出使狗國，入狗門?，F(xiàn)在晏嬰出使的是堂堂的楚國，不應當從狗門走進去。”楚王問：“齊國沒有人嗎？”晏嬰回答說：“齊國派遺賢德高尚的人出使賢德高尚的國王，派遣品德不好的人出使品德不好的國王。晏嬰品德不好，因此出使楚王您哪。”楚王對身旁的大臣們悄聲說：“晏嬰善于雄辯，我想治治他?！庇谑牵踝煤?，武士們從外面綁著一個人進來。楚王指著階下綁著的人問：“他是什么人？”左右回答說：“是個犯偷竊罪的齊國人?！背蹩粗虌?，問：“齊人擅長偷竊嗎？”晏嬰回答說：“我聽說桔生長在江南，移植到江北就變成了枳。枝干，葉片都相似，它結的果實的味道卻不同，是因為水土不一樣啊。大王階下綁著的這個人，在齊國時不懂得偷盜。來到楚國后就成了盜賊，本質(zhì)變壞了。這是楚國的水土使他變壞的啊！”楚王聽后笑著說：“我反倒被你給戲弄了！”
東方朔
漢武帝嘗問東方朔曰：“先生視朕何如主？”朔對曰：“自唐虞之后，成康之際，未足以喻。臣伏觀陛下功德，陳五帝之上，在三王之右。非徒若此而已。誠得天下賢士，公卿在位，咸得其人矣。警若以周邵為丞相，孔丘為御史大夫，太公為將軍，畢公高拾遺于后，卞嚴子為衛(wèi)尉，皋陶為大理，后稷為司農(nóng)，伊尹為少府，子貢使外國，彥閔為博士，子夏為太常，益為右扶風，季路為執(zhí)金吾，契為鴻臚，龍逢為宗正，伯夷為京兆，管仲為馮翊，魯般為將作，仲山甫為光祿，申伯為太仆，延陵季子為水衡，百里溪為典屬國，柳下惠為大長秋，史魚為司直，孔父為詹事，蘧伯玉為太傅，孫叔敖為諸侯相，王慶忌為期門，子產(chǎn)為郡守，夏育為鼎官，羿為旌頭，（羿善射。）宋萬為式道侯……上乃大笑，復問：“今公孫丞相、兒大夫、董仲舒、夏侯始昌、司馬相如、吾仁壽王、主父偃、朱買臣、嚴助、汲黯、膠倉、終軍、嚴安、徐樂、司馬遷之倫，皆辨知閎達，溢于文辭。先生自視。何與比哉？”對曰：“臣觀其函齒牙，樹頰胲，（音改。）吐唇吻，擢項頤，結股腳，連脽尻，遺蛇其跡，行步禹旅。臣朔雖不肖，尚兼此數(shù)子者?！彼分M退澹詞，皆此類也。上嘗使諸數(shù)家射覆，置守宮于盆下。射之，皆不能中。朔自讚曰：“臣嘗受易，請射之。”乃別蓍布卦而對曰：“臣以為龍又無角，謂之為蛇又有足。跂跂脈脈善緣壁，非是守宮即蜥蜴。”帝曰善，賜帛十匹，復使射他物。連中，輒賜帛。時有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窮，常侍左右。曰：“朔狂幸中耳，非至數(shù)也。臣愿令朔復射。朔中之，臣榜百。不能中，臣賜帛?！蹦烁矘渖霞纳?，令朔射之。朔曰：“是窶藪也。”舍人曰：“果知朔不能中也。”朔曰：“生肉為膾，干肉為脯。著樹為寄生，盆下為窶藪。”上令倡監(jiān)榜舍人，舍人不勝痛，呼謈。朔笑之曰：“咄，口無毛，聲嗷嗷，尻益高?！鄙崛隧Ｔ唬骸八飞玫制厶熳訌墓伲敆壥?。”上問朔：“何故詆之？”對曰：“臣非敢詆之，乃與為隱耳?！鄙显唬骸半[云何？”朔曰：“夫口無毛者，狗竇也。聲嗷嗷者，烏哺彀也。尻益高者，鶴俯啄也。”舍人不服，因曰：“臣愿復問朔隱語，不知亦當榜?！?即妄為諧語曰：“令壺齟，老柏涂，伊優(yōu)亞，狋吽牙。何謂也？”朔曰：“令者命也，壺者所以盛也。齟者齒不正也，老者人所敬也。柏者B之廷也，涂者漸洳徑也。伊優(yōu)亞者，辭未窮（窮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也。狋吽呀者，兩犬爭也?！鄙崛怂鶈?，朔應聲輒對，變詐鏠出，莫能窮者。左右大驚。以上朔為常侍郎，遂得愛幸。久之，伏日詔賜從官肉。大官丞日晏不來。朔獨拔劍，謂其同官曰：“伏日當蚤歸，請受賜?！奔磻讶馊ァ４蠊僮嘀?。朔入，上曰：“昨賜肉，不待詔，以劍割肉而去之。何也？”朔免冠謝。上曰：“先生起自責?！彼吩侔菰唬骸八穪硭穪?，受賜不待詔，何無禮也？拔劍割肉，一何壯也。割之不多，又何廉也。歸遺細君。又何仁也?！鄙闲υ唬骸笆瓜壬载煟朔醋宰u?！睆唾n酒一石，肉百斤，歸遺細君。
漢武帝有一次問東方朔：“先生看我是什么樣的君主??？”東方朔回答說：“自唐虞之后，到周朝的成康盛世，沒有一位國君可以和您相比。以臣看，皇上的功勛與品德、德居黃帝、顓頊、帝嚳、康堯、虞舜五帝之上，功在夏禹、商湯、周武王之前。并非僅僅如此?。∫哉\待人，就能廣泛地得到普天下仁人志士的支持和擁戴，朝中的文武百官，都能任用這些賢達的人。比如任周公、召公為丞相，任孔丘孔仲尼為御史大夫，任姜太公為將軍，任周文王第十五子畢公高為拾遺在您身后檢查有無遺漏，任驍勇的魯國大夫卞嚴子為衛(wèi)尉，任虞舜的臣子皋陶為大理寺卿，任虞舜的農(nóng)官后稷為司農(nóng)卿，任成謁的名臣伊尹為少府，任孔子的門生能言善辯的子貢為使節(jié)出使外國，任孔子的門生顏淵、閔指為博士，任擅長文字的子夏為太常卿，任伯益為右扶風，任季路為執(zhí)金吾，任帝嚳的兒子契為鴻臚卿，任龍逢為宗正掌管皇室親族事物，任商朝孤竹君的兒子伯夷為京兆尹，任齊國的宰相管仲為拱已京師的馮翊郡守，任魯國的巧匠公輸班為掌管土木管透的將作大匠，任魯獻公次子德高望重的仲山甫為光祿大夫，任炎帝四獄的后裔申伯為太仆，任春秋時延陵吳公子季札為水衡都尉，任秦穆公的賢相百里奚為典屬國，任魯國大夫柳下惠為大長秋服侍皇后，任衛(wèi)國大夫史魚為協(xié)助丞相檢舉不法之事的司直，任宋國大夫孔父為詹事掌管皇后、太子的家事，任衛(wèi)國人蘧瑗為太傅。任楚國令尹孫叔敖為諸侯相，任王慶忌為期門掌執(zhí)兵麾從護衛(wèi)，任鄭國丞相公孫僑為郡守，任衛(wèi)國勇士夏育為鼎官，任后羿為皇帝儀仗的排頭兵，任宋萬為司道侯為皇上在前開道……漢武帝聽到這里大笑不止，又問：“現(xiàn)在在我朝為官的公孫丞相，兒大夫，董仲舒、夏侯昌、司馬相如、吾侖壽王、主父偃、朱買臣、嚴助、汲黯、膠倉、終軍、嚴安、徐樂、司馬遷一類的人，他們都能言善辯，淵博通達，擅長文章辭賦。先生看看你自己，在哪些方面可以和這些人相比？”東方朔回答說：“我看到他們的包牙齒，長而多毛的臉，往外翻的嘴唇，長脖突下巴，羅圈腿，大肥庇股，象蛇行的歪歪斜斜的腳印，一瘸一拐的走路的姿式，我雖然長相不怎么樣，還能兼有上述這些人的這些特征。”東方朔講的，都是這樣一類能進能退、隨機應變的俏皮廢話。一次，漢武帝讓幾位大臣玩猜物游戲。漢武帝在盆內(nèi)扣放著一只壁虎，讓幾位大臣們猜，都沒有猜中。東方朔自我吹虛說：“我曾學習周易，請皇上讓我猜猜?！庇谑?，他另用著草卜算一卦，回答說：“我認為它是條龍又沒有長角，我說它是條蛇又長著腳。連續(xù)不斷地爬行而且善于攀緣墻壁，不是壁虎就是蜥蜴?！睗h武帝說：“好！果然讓你猜中了?！庇谑琴p賜給東方朔帛十疋。接著，漢武帝又讓東方朔猜別的東西，都連連被他猜中，連連得到漢武帝的賞賜。當時，有一位漢武帝特別寵愛的歌舞雜技藝人叫郭舍人，能表演出各種各樣的滑稽動作，經(jīng)常伴侍在漢武帝身邊。郭舍人喊叫道：“東方朔僥幸猜中啦，不是真本事??！我請求皇上讓我放物叫東方朔猜。他猜中了，打我一百板子；他沒有猜中，請皇上賞賜給我帛?！庇谑牵崛藢⒁栏綐渖仙L的寄生置放在盆底下，讓東方朔來猜。東方朔說：“是頭上頂盆用的墊圈?！?郭舍人大叫：“我就知道你東方朔不能猜中嘛！”東方朔說：“生肉叫膾，干肉叫脯。放在樹上就叫寄生，放在頂盆底下就叫墊圈?！睗h武帝聽了讓倡人的主管杖打郭舍人。郭舍人被打得疼痛難忍，大聲呼叫。東方朔笑著說：“??！嘴上沒毛，喊聲嗷嗷，屁股越抬越高！”郭舍人非常生氣，說：“東方朔隨意誹謗皇上的侍從官，罪當斬首示眾！”漢武帝問東方朔：“你為什么誹謗我的侍從官啊？”東方朔回答說：“我不敢誹謗皇上的侍從官啊，我說的是隱語呀！”漢武帝問：“你隱示的是什么??？”東方朔回答說：“口無毛，指的狗洞。聲嗷嗷，指的是母鳥哺育小鳥崽。尻益高，指的是鶴俯身吸食兔子?！惫崛瞬环?，說：“我請求再問東方朔隱語，如果說不出來也應該打板子。”隨即胡亂說道：“今壺齟，老柏涂，伊優(yōu)亞，狋吽呀。你說說都隱含的什么？”東方朔回答說：“‘令’是命，‘壺’是盛器，‘齟’齒不正，‘老’人要敬，‘柏’長在院庭中的樹，‘涂’漸漸潮濕的路徑，‘伊優(yōu)亞’是詞未窮，‘狋吽呀’是兩狗相爭斗?！惫崛撕鷣y問的這些話，東方朔立即應聲，對答如流，一點也問不住他。所有在場的文武大臣們都非常驚訝。漢武帝任命東方朔為常侍郎，長期得到寵愛。進入伏天后，一次，漢武帝下詔賞賜侍從官們?nèi)?，主持分肉的御膳總籠天很晚了也沒有來。東方朔拔出寶劍對他的同事們說：“伏天熱肉容易壞，應當早點將肉拿回家去，請你們趕快接受賞賜吧?！闭f完，用劍砍塊肉拿著走了。主管分肉的御膳總管將這件事情上報給漢武帝。東方朔來了后，漢武帝問：“昨天我賞賜給你們?nèi)?，你不等著總管去分，自己割一塊拿走，是怎么一回事??？”東方朔摘下帽子表示敬意。漢武帝說：“先生請起，自己責備自己吧?！睎|方朔再次拜謝，說：“朔來朔來，受賞賜不等待分，怎么是無禮呢？拔出寶劍割肉是何等豪壯的義舉啊！沒有多割肉，又是何等廉潔?。』氐郊抑薪唤o妻子，又是何等的仁愛?。 睗h武帝笑著說：“本來是讓先生自己責備自己，你反而自己夸獎自己了啊！”漢武帝說完，又賞賜給東方朔酒一石，肉百斤，讓他拿回家中交給妻子。
邊 韶
后漢邊韶字孝先，教授數(shù)百人。曾晝?nèi)占倜?，弟子私嘲之曰：“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眠?！毙⑾葷撀勚瑧唬骸斑厼樾?，孝為字，腹便便，五經(jīng)笥。但欲眠，思經(jīng)事。寐與周公通夢，靜與孔子同意。師而可嘲，出何典記。”嘲者大慚。（原缺出處，明抄本作出《啟顏錄》）
五代時期，后漢有個叫邊韶的人，字孝先，教授幾百個弟子。一次，邊韶白天睡覺。他的弟子暗中編一首順口溜嘲笑他：“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眠?！边吷赝低德牭降茏觽冋f這首順口溜后，應和道：“邊是姓，孝是字，大腹便便，那是裝書的箱子。想睡覺，是為了思考經(jīng)書上的事。睡時跟周公在夢中相互勾通，靜臥是在跟孔老夫子交換怎樣理解經(jīng)義。你們隨便嘲弄師長，這是那本經(jīng)書上告訴你們的??？”編順口溜嘲弄邊韶的弟子們，聽了后感到非常羞愧。
袁次陽
后漢袁次陽妻，扶風馬季長女。初婚裝遣甚盛，次陽曰：“婦奉箕帚而已，何乃過珍麗乎？”對曰：“慈親垂愛，不敢違命。君若欲慕鮑宣、梁鴻之高者，妾亦請從少君、孟光之事矣。”次陽又問曰：“弟先兄舉，世以為笑。今處姊未適，先行可乎？”曰：“妾姊高行殊邈，未遭良匹。不如鄙薄，茍然而已?！贝侮柲?，不能屈。帳外聽者為慚。（出《本傳》）
東漢時，扶風袁次陽的妻子，是扶風馬季長的女兒。剛結婚時，娘家陪送的嫁妝特別豐厚，袁妻每天都精心梳妝打扮。袁次陽問妻子：“已經(jīng)作了媳婦，每天只是捧著箕畚、掃帚，料理家務而已。為什么這樣過于打扮呢？”袁妻回答說：“我的父母陪送這么多的嫁妝是他們對我這個女兒的慈愛，我不能忤逆父母不用這些嫁妝。郎君如果想仰慕漢朝的鮑宣、梁鴻的高尚志節(jié)，為妻也一定效仿鮑宣的妻子少君、梁鴻的妻子孟藝，將飯菜高高地奉舉到眉間來侍奉你??！”袁次陽又問：“弟弟先于哥哥結婚，會被世人恥笑，現(xiàn)在你的姐姐還未出嫁呢，你先出嫁好嗎？”袁妻回答說：“我姐姐品德高尚卓異，到現(xiàn)在還沒有尋找到可以嫁給他的好丈夫。不象我啊這么卑下，管他好賴呢，找個男人嫁給他就算了。”袁次陽聽了后沉默不語，但還不服氣。在新房外面偷聽人，很為袁次陽感到慚愧。
伊 籍
蜀先主以伊籍為左將軍從事中郎，使吳。孫權聞其才辨，欲逆折其辭。籍適入拜，權曰：“勞事無道之君?！奔畱晫υ唬骸耙话菀黄穑醋銥閯??！眳侵鞔髴M，無語對。（出《三國志》）
蜀漢先主劉備任用伊籍為左將軍行事中郎將，派他出使東吳。吳王孫權聽說他很有辯才，想逆著說話，借以打亂伊籍的思維。伊籍剛剛進入?yún)菍m正殿叩拜吳主孫權，孫權開口說道：“你這不是徒勞事奉無道的昏君嗎？”伊籍應聲回答道：“一拜一起，不算什么操勞?！眳侵鲗O權聽了深感慚愧，無話可答。
張 裔
蜀張裔為益州太守，為郡人雍闿縛送孫權。武侯遣鄧芝使吳，令言次從權請裔。裔自至吳，流徙伏匿。權未之知，故許芝遣。裔臨發(fā)，乃引見。問裔曰：“蜀卓氏寡女，亡奔相如。貴土風俗，何以乃爾?！币釋υ唬骸坝抟詾樽渴瞎雅?，猶賢于買臣之妻?！保ǔ觥秵㈩佷洝罚?/p>
蜀漢益州太守張裔，被本郡人雍闿暗中綁架到東吳欲送給吳主孫權。諸葛亮派遣鄧芝出使東吳，讓鄧芝拜見孫權時在言談中向?qū)O權提出請張裔回蜀。張裔自從被綁架到東吳后，便從雍闿手里逃出來各處流落躲藏。孫權并不知道他被綁架來，因此允許鄧芝帶他離吳回蜀。臨行前，張裔被引見去拜辭吳主孫權。孫權問張裔：“蜀中卓氏寡婦卓文君，跟司馬相如私奔。貴地的風俗怎么這樣呢？”張裔回答說：“我認為卓氏寡婦卓文君，盡管跟人私奔，還比貴國吳縣朱買臣的妻子嫌貧愛富易夫而嫁賢慧多了呢！”
張 裕
劉璋會涪，時張裕為從事，侍坐。其人饒須，先主嘲之曰：“吾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則失涿，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毕戎鞔笮?。先主無須，故裕云及之。（《藝文類聚》卷二五引《蜀志》［《蜀志》十二周群傳文］文略同，疑出《啟顏錄》）
蜀漢先主劉備與劉璋在涪州相見。當時，張裕任劉障的從事，在旁邊坐陪。張裕臉上長著連鬢胡須，劉備嘲笑他說：“我的家鄉(xiāng)河北涿縣姓毛的特別多，東西南北，都是毛啊。涿縣的縣令自稱為：‘眾多的毛繞著涿而居住??！’”張裕聽了反唇相譏說：“從前有個人任上黨潞長，后遷任涿縣縣令，辭官回家了。當時有人給他寫信，想在信頭寫‘潞’就遺漏下‘涿’，寫‘涿’就遺下‘潞’。于是，所興寫上‘潞涿君’。”劉備聽了后哈哈大笑。劉備臉上沒長胡須，因此張裕這樣講。（按：“涿”，另有一義為“陰器”，即‘生殖器”；“潞”，諧音為“露”。）
薛 綜
吳薛綜見（“吳薛綜見”四字原空缺，據(jù)黃本補。）蜀使張奉，嘲尚書令闞澤姓名，澤不能答。薛綜下行乃云：“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橫目句身，蟲入其腹?！狈钤唬骸安划攺统熬齾且?？”綜應聲曰：“無口為天，有口為吳。君臨萬邦，天子之都?！庇谑潜娮残?，而奉無以對也。（出《啟顏錄》）
東吳的薛綜見到蜀漢的使臣張奉嘲笑尚書令闞澤的姓名，闞澤一時反駁不了，于是走到張奉面前說：“‘蜀’是什么？旁邊有犬（按：犬同‘犭’。）念‘獨’，沒有犬念‘蜀’；橫‘目’‘句’身，‘蟲’進入它的腹中。”張奉說：“我不應當再嘲笑您吳國的大臣啊?！毖C應聲回答說：“無‘口’為天，有‘口’為吳，我們吳國君臨在萬邦之上，是天子的國都啊！”在坐的人聽后哈哈大笑。張奉卻沒話可講了。
諸葛恪
諸葛恪對南陽韓文晃，誤呼其父字?；卧懼唬骸跋蛉俗佣指?，（“而字父”三字原空缺，據(jù)黃本補。）子為是禮也？”恪大笑，答曰：“向天穿針而不見者，非不明，意（“不明”二字原空缺，“意”原作“澺”，據(jù)黃本補改）有所在耳?！睂O權使太子嘲恪曰：“諸葛元遜食馬矢一（“矢一”二字原空缺，據(jù)黃本補。）石。”恪答曰：“臣得戲君，子得戲父?！贝鹪唬骸懊魈游锤?。”上曰：“可。”恪（可恪二字原空闕，據(jù)黃本補。）曰：“乞令太子食雞卵三百枚。”上問恪曰：“人令君食馬矢，君（矢君二字原空缺，據(jù)許本補。）令人食雞卵，何也？”恪答曰：“所出同耳。”吳主大笑。（出《啟顏錄》）
諸葛恪有一次無意中失口叫了韓文晃父親的名字，韓文晃責問他：“當著兒子的面叫父親的名子，您認為這樣做有禮貌嗎？”諸葛恪大笑著說：“農(nóng)歷七月七日夜，婦女們向天穿紉七孔針，不是不知道天是黑的，難紉針，而是另有寓意??！”吳主孫權指使太子孫亮嘲弄諸葛恪說：“諸葛之遜吃馬糞一石！”諸葛恪問：“做臣子的可以戲弄國君嗎？做兒子的可以戲弄父親嗎？”太子明回答說：“我不敢這樣做啊。”吳主孫權接口說：“可以這樣做?！敝T葛恪聽了后，說：“請皇上命令太子吃雞蛋三百只?！睂O權問：“太子讓你吃馬糞，你讓太子吃雞蛋，這是為什么呀？”諸葛恪回答說：“都出自同一緣由啊！”孫權聽了，哈哈大笑。
費 祎
孫權嘗饗蜀使費祎，逆敕群臣：“使至，伏食勿起?！钡t至，權為輟食，而群下不起。祎嘲云：“鳳凰來翔，麒麟吐哺；驢騾無知，伏食如故?！敝T葛恪曰：“愛植梧桐，以待鳳凰。有何燕鳥，自稱來翔。何不彈射，使還故鄉(xiāng)?！毕谭Q善。（出《啟顏錄》）
一次，吳主孫權宴請蜀漢使臣費祎，事先告訴參加宴會的群臣們說：“呆會兒，費祎來了，諸位愛卿裝成沒看見，繼續(xù)低頭吃喝，不用站起來迎接?！辟M祎來了后，只孫權一個人停下杯筷，其他人沒有一人起身迎接他。費祎看到這種情形，立即嘲諷地說：“鳳凰飛來了，麒麟停下杯筷表示歡迎。愚昧無知的驢騾，卻照舊在那里悶頭繼續(xù)吃?！敝T葛恪聽后抬起頭來，說：“我們喜愛裁植梧桐樹，是為了迎接鳳凰來。從哪飛來的燕雀，自稱是鳳凰？為什么不同彈弓射它，將它趕回它的家鄉(xiāng)去。”眾臣起身叫好。
王戎妻
晉王戎妻。語戎為卿。戎謂曰：“婦那得卿婿，于禮不順?！贝鹪唬骸拔矣H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比中λ炻?。（出《啟顏錄》）
晉人王戎的妻子，稱王戎為“卿”。王戎對妻子說：“妻子怎么能稱丈夫為卿呢？這樣稱呼在禮上講不通啊?！逼拮踊卮鹫f：“我親卿愛卿，所以才卿卿。我不卿卿，那么誰來卿卿？”王戎聽后笑了。（按：在古代，卿字除含有對男子的敬稱，和君對臣、長輩對晚輩的稱謂外，還含有夫妻情人間的愛稱之意。）
鄧 艾
鄧艾口吃，語稱艾艾。晉文王戲之曰：“艾艾為是幾艾？”對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御覽》四六四引作出《語林》，又四六六引作出《世說》，文同）
鄧艾口吃，經(jīng)常說：“艾艾……”晉文王戲虐鄧艾說：“艾艾到底是幾個艾呀？”鄧艾回答說：“哦鳳兮哦鳳兮……”因此只是一鳳。
安陵人
晉鐘毓兄弟警悟過人，每嘲謔，未嘗困躓。嘗語會，聞有女善調(diào)謔，往觀之。于是盛飾共載，行至西門。一女子笑曰：“車中央殊高?！必沟瘸醪挥X，車后門生云：“向已被嘲?！辩娿等弧ｉT生曰：“中央高，兩頭低也，蓋言羝也?！毙值芏圜坠试?。
晉朝時，鐘毓兄弟機敏、頓悟超過一般的人，每次與人戲謔，從未被難倒過。一次，鐘毓對鐘會道：“聽說有個女人非常會調(diào)笑戲謔，咱們?nèi)?？”于是兩兄弟穿著華美的衣服，乘坐一輛車去會這個女子。他們走到西門，遇見一個女人指著他們笑著說：“車中央怎么那么高哇？”兩兄弟起初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什么來。坐在車后面的弟子說：“方才你們已經(jīng)被人家戲謔啦！”鐘氏兄弟聽后怔住了。弟子說：“那個女人說‘中央高，兩頭低（按：低，諧音‘羝’，公羊。）’意思是說‘原來是兩頭公羊’。”鐘毓兄弟二人，都長著濃密的胡須，因此被那個女人戲稱為“兩頭公羊”。
楊 修
晉楊修九歲，甚聰慧?？拙皆勂涓福辉?。楊修時為君平設。有果楊梅，君平以示修：“此實君家果?！睉暣鹪唬骸拔绰効兹甘欠蜃蛹仪菀??！保ǔ觥秵㈩佷洝罚?/p>
晉朝時，有個叫楊修的男孩，才九歲，特別聰明、慧穎。一次，孔君平到家來找楊修的父親。偏巧楊父不在家，楊修代父親擺放便宴招待孔君平。餐桌上有一道菜是鮮楊梅。孔君平指著桌上的楊梅問楊修：“這楊梅是你楊家的果嗎？”楊修應聲回答說：“我沒聽說過孔雀是您孔家的家禽啊！”
孫子荊
晉孫子荊年少時欲隱，語王武子云：“當枕石漱流?！闭`曰“漱石枕流?！蓖踉唬骸傲骺烧恚墒?？”子荊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礪其齒?！保ǔ觥妒勒f新語》，明抄本作出《啟顏錄》）
晉朝人孫子荊，年輕時想當隱士，對王武子說：“應當頭枕石頭，口飲溪水?！笔Э谡f成了‘應當口飲石頭，頭枕溪水。”王武子問：“溪水可以頭枕，石頭怎么可飲呢？”孫子荊這才知道剛才失口說錯了，于是狡辯道：“我之所以頭枕溪水，是為了洗耳朵；之所以飲石頭，是想磨礪牙齒?。 ?/p>
蔡 洪
晉蔡洪赴洛，洛中問曰：“募府初開，群公辟命。求英奇于仄陋，采賢俊于巖穴。君吳楚之士，亡國之余，有何異才，而應斯舉？”蔡答曰：“夜光之珠，不必出于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侖之山。大禹生于東夷；文王生于西羌。圣賢所出，何必常處。昔武王伐紂，遷頑民于洛邑，諸君得無是其苗裔乎？”（出《啟顏錄》）
晉朝人蔡洪從江南去京城洛陽應舉。洛陽城里有人問他：“現(xiàn)今剛開始招幕僚，你們這些人就拼命擠入京城。這里在卑微的人中選拔英才奇士，在山野巖洞中招覽賢人俊杰。你們這些從江南吳、楚之地來到京城的人，原本是國破之家后僥幸生存下來的人，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來應此召？”蔡洪回答說：“價值連城的夜光寶珠，不必產(chǎn)在周武王會盟諸侯的孟津水中；一手握不過來的美玉，不必采在昆侖山上。有名的賢君大禹出生在東邊夷人的蠻荒之地，以賢德著稱的周文王出生在西羌胡人居住的地方。圣明賢良的人，為什么必得產(chǎn)生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當年周武王伐紂勝利后，遷移頑固不化的人到洛陽來。那么，你們這些現(xiàn)在的洛陽人，能不是這些頑民的后裔嗎？”
陸 機
陸機詣王武子，武子有百斛羊酪。指以示之曰：“卿東吳何以敵此?！标懺唬骸坝星Ю镙桓聪蔓}豉耳?！睓C在坐，潘安至，陸便起。安仁曰：“清風至，亂物起?！标憫暣鹪弧氨婙B集?！保▎⒊觥额佷洝罚?/p>
陸機到王武子家作客，王武子家存有一百斛羊奶酪。王武子指著這些羊奶酪問陸機：“在你們東吳，有什么名菜可以跟羊奶酪相媲美？”陸機回答說：“我們東吳有千里那兒產(chǎn)的莼菜烹制的羹湯、未下那兒產(chǎn)的鹽豆豉，都是跟羊奶酪一樣好吃的佳肴?。 标憴C正坐著呢，潘安來了，陸機站起身來。潘安說：“清風吹來了，各種廢棄東西都被刮起來了?！标憴C聽后應聲回答說：“群鳥集到一塊兒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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