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雨絲輕揚(yáng)的四月,這惱人的季節(jié),不禁使得身處千里之外的我,于煙雨朦朧中,恍若看見夢中的江南。河道相交,阡陌縱橫,一座座古樸韻味的青石橋,歷經(jīng)歲月的打磨,依然靜靜的連接著兩岸,楊柳輕拂,桃花逐水,兩岸的一行行垂楊柳,間或著幾株花開正艷的桃樹,陪伴著深印歲月痕跡的小橋,以愜意的姿態(tài),橫臥于兩岸,欣賞著身下的一條條清澈河流,緩緩淌過。你瞧!不知哪家的垂髫小兒,忽的出現(xiàn),笑語連連,高聲喧嘩,呼朋引伴著,在這些橋面上往來奔跑,或者“嗖”的一下,埋頭鉆進(jìn)幽深的巷口,或躲進(jìn)古老的弄堂,樂此不疲的沉醉于快樂的游戲里,重復(fù)著專屬于他們的稚趣。 潺潺的流水也一刻不會閑著,清幽幽的水面,時不時會有幾只不知名的鳥兒雀兒飛快掠過,如剪的尾巴,自然會在水面裁出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微瀾,河上穿梭而過的烏蓬小船,人,或者物,被它們快活的承載著,迎來送往,奔向下一處終點(diǎn)。船過處,水里微微的泛起陣陣漣漪,然后迅疾翻滾成小浪頭,便逐漸擴(kuò)散開來,直抵到堤岸邊。正巧有幾位女子淘洗著衣物,或剛從地里摘下的蔬菜,好沒來由的被不請自來的浪花兒,濺濕了鞋面兒,打濕了衣衫,女子們抬起頭,跺跺腳,順手輕掠耳邊垂下的發(fā)梢,小船上的男子,必然是要善意的調(diào)笑幾句,一抹酡紅浮上女子們的清秀臉龐,她們自然是不會答應(yīng),醉人的吳儂軟語中,輕聲啐罵一兩句,然后嬉笑著繼續(xù)自己手中的活件。 白墻青瓦,翠意橫流的江南人家,依托著河的兩岸,臨水而居,時不時的,從這些古色古香的民居中,會飄出幾句江南風(fēng)韻的小調(diào),起起落落,尾音綿長。清風(fēng)過處,裊裊炊煙中,朦朦煙雨里,一面面酒旗自在的搖曳著,仿佛對著你說道:“來吧,來這里,品一品傳統(tǒng)的黃酒,嘗一嘗地道的美食,再聽我給你講一講舊時的典故,江南的歷史?!边@里的人們,應(yīng)該也是好客的吧?你若是走得累了,隨意來到哪家門前,你還不及道明來意,主人便會給你遞上一根小凳,端出一壺清香的茉莉花茶,配上幾盤自制的小點(diǎn),安靜的坐下,輕啜幾口溫?zé)岬南悴瑁飞弦粔K精致的點(diǎn)心,于是,一身游走的困乏,在主人的熱情里頓時消弭于無形。 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浩淼煙波中,楊柳依依,飛絮如絲,江南的雨,也顯出一份飄逸的韻味和浪漫的情調(diào),仿似一個溫婉女子,正用她纖纖玉指,撥弄著琵琶,淺唱“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捻著錦瑟,低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秀遍g,臆想著時光就應(yīng)該在此刻停駐,悠揚(yáng)清遠(yuǎn)的音律里,頓覺滿腹心緒化為如酒甘醇,一縷情懷變作若夢幽思。 籠罩在雨中的江南,楊柳如煙,細(xì)雨如煙;而田間地里,開遍的桃花紅,綻放的李花白,含露欲滴,繽紛其間,無不沾染了幾分氤氳的氣息,青山綠水掩映下,一片江南的春色映入眼簾。沐浴著綿綿春雨,行走在窄窄的老街巷道里,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隨處可見的青苔印痕,以及路面縫隙中,間或鉆出的一抹鵝黃新綠,又似在追憶著遠(yuǎn)去的斑駁時光,為游人講述源遠(yuǎn)流長的往昔故事。 偶然抬頭張望,不知誰家雕樓上,鏤花的窗口已然打開,而繡簾微卷,禁不住停下腳步,側(cè)耳傾聽,只怕遺漏掉——“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之詠嘆;倒叫人生生的有了幾分懊惱,幾許悵然!或許,五百年前的夙緣,我早已無法探究,也注定不能改變;只想明了,今生今世的情殤,可會是那個——“丁香一樣的,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倘若真?zhèn)€遇上,是否可以趨步靠前,雙手相執(zhí),凝視伊人眼瞳里一汪秋水,將深情的話道與她聽:一別經(jīng)年,你我終究還是遇上。只愿今生此后,你是我的新娘,而我,是你的新郎。 煙雨中的江南,以你溫柔的波光,瀲滟了我的眼,更用垂絳的縷縷柳絮,挽住我的心,打上一個千回百轉(zhuǎn)的結(jié)。自此后,你在我心中;而我,卻已經(jīng)遠(yuǎn)在天涯。只想問一聲:江南,你可還記得,那個鮮衣怒馬的青蔥少年?曾深深的陷落于一場飛花似夢,雨絲輕揚(yáng)的邂逅中,任花露沾衣,雨打惆悵,亦徑須沽酒醉紅顏,淺酌垂楊,輕吟桃李,沉醉花間。 噠噠的馬蹄聲,掩不住二十四橋明月夜的簫音咽;青綠的油紙傘,遮不住斜風(fēng)細(xì)雨總須歸的惆悵情;于是,我不愿再做匆匆的過客,倉促的腳步,怎可以走遍這里的山山水水?信步于這片山青水闊,碧綠綢緞般的土地,我只想,只想做緩緩的歸人,收斂起一顆浮躁紛雜的心,以一種寧靜淡然的姿態(tài)行走,我想,惟有這樣,才足以看盡這里的無邊春色,品出其中的幽邃風(fēng)骨。 為報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徜徉于碧草青青的楊柳岸,流連在花香微醺的水云間,我不禁輕聲問:可否?準(zhǔn)我捧一鞠小河流水,緩緩的靠近;許我,攬一肩春色無邊,輕輕的呢喃;于這熏得游人如醉的和煦暖風(fēng)中,深情的觸摸到你——畫中的煙雨,詩意的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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