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母親和女兒，嫁給了同一個男人，乍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但對孟加拉Mandi母系部落的女人們，這不是什么震聾發(fā)聵的聳人聽聞—— 幾個世紀了，她們要活下去，必須如此！ 我面前的Orola擁有玫瑰色的肌膚，黑發(fā)，高顴骨，眼睛與蒙古人相似，笑起來，牙齒會很靦腆。就像孟加拉大多數(shù)的農(nóng)村孩子，Orola自小在繼父膝下承歡長大。她喜歡這樣，至少小的時候，她非常喜歡這個男人。 她的生父早早離世，確切地說，在她還是不諳世事的嬰兒期。母親很快再婚，對方是叫Noten的英俊少年，只有19歲，臉上有一副寬闊的笑容，她還記得。“小時候，我只覺得我的母親很幸運，我也想嫁給像Noten這樣帥氣的男人?！碑斔M入青春期，她才意識到自己早就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她早已是Noten的妻子了?！拔也]有任何記憶，關(guān)于那場婚禮，后來是母親告訴我的，據(jù)說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弊迦藶镺rola和Noten舉辦了結(jié)合儀式，一切按她所在Mandi部落的老規(guī)矩來——母親和女兒最后成為同一個男人的妻子。

　　Mandi是沿著印度和孟加拉交界的綿延山脈生活的系土著部落，這里物資缺乏，交通閉塞。而一個Mandi寡婦想要再嫁，可要遵守很多嚴格的風俗：首先，再嫁的男人必須從第一任丈夫的氏族里挑選，通常，這個單身男人，更年輕，也更身體力強；其次，這個古怪的風俗還包括，再嫁的寡婦必須把女兒也許配給這個年輕男人作第二個新娘，待成年后履行婚內(nèi)的職責，這當然包括——性！

“當我病倒，她就占領(lǐng)了床底，抓住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夜晚。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他！”

　　在我們趕到Mandi之前，我們得知，近年那些觀察家們已經(jīng)信誓旦旦聲稱“母女共夫”的風俗在這里早就消失殆盡：多年天主教傳教士的滲入，讓這個25000人部落中大概90%的成員已被改造，過去理所應(yīng)當?shù)墓爬狭曀滓烟旆馗脖灰暈樾陆伞┤绺鼮楹币姷摹敖壖苄吕伞保∕andi女人們把男人“誘拐”成自己的丈夫）——但這些都沒有官方明確的數(shù)據(jù)支持。當?shù)氐囊晃皇最I(lǐng)告訴我們，“母女共事一夫”仍然還在眾多的Mandi家庭里延續(xù)。

　　28歲的Orola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他們分別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一個六歲的女孩，還有剛出生不太久，一個十八個月大的女嬰。在Orola居住的村子里，沒有通電也沒有通水，房子是“天然牌”泥造的，離這里最近的城鎮(zhèn)是由一系列搖搖欲墜的攤位不定期地販賣食用油和蠟燭發(fā)展來。Orola居住的村子，是孟加拉最落后的地區(qū)，馬度普爾森林區(qū)，是猿類和鳥類的天堂，是Mandi人生生不息的繁衍家園。Orola和母親就在這森林的邊緣共同擁有少許的幾畝地，靠種植、販賣菠蘿和香蕉，維持最基本的生計。

　　這樣的三重夫妻關(guān)系真正發(fā)生是在Orola15歲時，那時起，她就開始與Noten同床了?！拔覀儠行?，顯然我母親知道這無可避免。而且，Noten很快就變得更喜歡我，而我母親憎恨這個事實?！監(jiān)rola小聲告訴我，就像那種耳語般的呢喃——她母親就在附近。Orola還提到她母親曾放過一些草藥在她的食物里讓她嘔吐，“當我病倒了，她就有機會占領(lǐng)床底，抓住和Noten在一起的那些夜晚。我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他！”

　　這種來自女人之間最本能的對抗，顯然破壞著Orola與Mittamoni的母女關(guān)系。“我感覺，她停止了做我母親這件事。我再也不能求助她，讓她給我建議或幫助，我感覺被背叛和遺棄了?！?/p>

　　對于成年后被強行賦予的這個新角色，Orola也有過反抗：她一個人獨自穿越深深的馬度普爾森林，花了數(shù)天時間，到了另一邊，學會購物，過了過現(xiàn)代人的生活，甚至去電影院看孟加拉電影?！拔?guī)ё吡思依锏囊恍╁X，買了一些金首飾給自己。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會有一個自己的男人為我買單，所以我自己送自己禮物?！?/p>

　　但錢用光后，最終她還是回到村子。成為繼父“名副其實”的妻子之后，Orola變得和村里的其他女孩子疏遠了?！八齻兿矚g花時間聊與男孩子的那些事兒，顯然，我不能參加……”Mandi的各氏族聯(lián)系非常緊密，這讓Orola顯得更加孤立無緣，沒人和她說話，母親對她充滿敵意，只擁有一半男人……前方到底在何處呢？她想過自殺?！斑@時，我懷孕了，我的第一個孩子給了我新的人生目標。”

我問她，她是否有對Orola覺得難過、有愧，或者說“罪惡”？

　　“沒有。把她嫁給Noten是必要的。當我的第一任丈夫死后，我不可能獨自養(yǎng)大她?！彼軡M意Noten這個黃金單身漢，他年輕，正值生命和體力巔峰，娶她時17歲（而大多數(shù)Mandi女人出嫁是18歲），她那時已不再具有競爭力了，Orola顯然是她唯一的籌碼，她別無選擇，最終，她得到了他。但她不忘了補充一句，“這是我們氏族里長老的決定，并不是我說了算?！?/p>

　　她澄清，她一直保護Orola到她成人，盡到了母親的所有職責。但她也坦白，要面對和另一個女人共享一個丈夫，同樣她的感覺也真的十分艱難?！爱斘铱吹絅oten對Orola表現(xiàn)出深情后，我不得不靠邊站，我非常痛苦?！倍@時，站在一旁的Noten，突然把雙手往天上一拋，像是在說：“別把我放在中間，讓我當壞人，好嗎！”這個手勢太過迅猛，也太過自然，像一種出于潛意識深層次的反抗，顯然我們看得出，這是他長久以來面對這個問題一向如此的回應(yīng)與技巧。

　　“一些女孩逃跑，逃到首都達卡，當仆人或者美容師……她們不愿意再做功利主義的犧牲品，現(xiàn)在的Mandi女孩比任何時候都更想得到真愛！”

　　Mandi部落寡婦的共夫現(xiàn)象，并不是聳人聽聞的個案。19世紀庫頁島的吉利亞克人，男子對兄弟之妻及妻之姊妹都有丈夫的權(quán)利。近現(xiàn)代，波洛印第安部落未婚男子共居一處，可與村中少女們有性關(guān)系。西伯利亞楚克奇人的若干男子，可結(jié)成共妻團體。至今，非洲東部馬賽人、大洋洲美拉尼西亞人和波利尼西亞人的一些部落、印度南部達羅毗荼人、少數(shù)偏遠西藏，仍流行著婚前性自由、姊妹共夫、兄弟共妻、妻姊妹婚、夫兄弟婚、—夫多妻等群婚遺跡。這種被稱為“群婚”的現(xiàn)象，是母系氏族的嫡傳，也是人類最初的婚姻形式，可這并不僅僅出于對性的簡單需求——更重要的是，出于對權(quán)威和經(jīng)濟的考慮， Mandi人也不例外！

　　在這一點上，Mandi女人顯示了她們在“功利主義”這件事上的深思熟慮與智慧。你會看到，為安全保障母系的財產(chǎn)和權(quán)威，她們高明地設(shè)想是這樣的：寡婦Mittamoni必須嫁給前夫的同氏族兄弟，確保上一次婚姻建立的同盟是穩(wěn)固的，而把女兒Orola嫁給自己的現(xiàn)任老公Noten更是重中之重，因為這保全了兩件事物：這個家庭有富饒年輕女性可以生育孩子帶來勞動力，增加財富；而妻子這邊的氏族從此緊緊抓住了權(quán)威，當她死后，她的女兒依舊可以捍衛(wèi)她的財產(chǎn)。

　　我們的向?qū)hulekha Mrong穿了一件艷麗的橘紅紗籠，那種火燒云的顏色，這是當?shù)亻L者才被允許穿戴的顏色，一切只是為了突顯她的神圣與高貴而存在。但她的確比我們想象的要開明，她反對這種“母女搭配”的買賣婚姻?！肮爬系娘L俗對新一代的年輕女孩顯失公平！她們被否決了自主權(quán)，和母親分享一個丈夫，是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她提起一些女孩逃跑的故事，逃到首都達卡，當仆人或者美容師?！暗齻冇X得，這也比陷入尷尬和矛盾百出的腐朽婚姻好一百倍！她們不愿意再做功利主義的犧牲品，現(xiàn)在的Mandi女孩比任何時候都更想得到真愛！”

　　在Shulekha Mrong的引薦和帶領(lǐng)下，我們見到了另一對母女共夫的家庭。要知道在如今現(xiàn)代生活的大勢下，她們都必須保持低調(diào)。很幸運，35歲的Parvin Rema答應(yīng)接受我們的采訪。她告訴我們她的故事：13歲起，她和自己的寡婦母親開始分享一個18歲的男人，分享食物，分享婚姻，分享財產(chǎn)，分享一張床，分享婚內(nèi)的一切……“我的人生在那場儀式后，被徹底毀了！那時，她都36歲了，我不能理解，她為什么渴求一個如此年輕的丈夫。”

　　眼前的Parvin比Orola更爭強好勝，更倔強，更不服輸，她更早的看清了命運對她安排的一切，對她的不公，于是她迅速地決定反敗為勝，“我用了一些詭計，成為了這個家庭的‘阿爾法女性’（老大）！頭三年，我母親還可以跟我的丈夫一起睡，但很快地，當我乳房足夠成熟起來，她就完全處于劣勢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保他對她毫無興趣了！因為，我不僅會煮美味的咖喱，也從不拒絕他的性需求?！?/p>

　　沒過幾年，Parvin就有了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13歲的Nita。只有在面對女兒時，她的母性讓她那張看起來強勢和犀利的臉變得慈愛與和祥，“當我望向Nita時，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的母親對我做了如此糟糕和可怕的一件事。她強迫我進入這種婚姻，我憤怒，并感到悲哀與絕望。她怎么可以這樣對她親生的女兒……”同時，她對我展示出她強大的確信，“Nita不會重蹈我的覆轍，她將會有更多的選擇權(quán)，我如此愛她，我想要她帶著希望生活。我要送她去大學念書，那時，她可以自己決定嫁給誰，以及何時出嫁！”

　?。ㄈ恼垍㈤啞都稳恕?011年11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