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秋

    飲盡一杯秋
    白云把藍(lán)天抬高了一些
    秋天展了展腰
    看著垂手的樹梢
　　大地默不作聲
　　一會涼些一會暖些
　　一絲絲光線飛回葉子
　　眨眨眼隱身而過
　　一杯秋 大地舉著
　　三個月來
　　想飲幾口就飲幾口

        秋天慢下來

　　秋天慢下來
　　拾起收割后落下的谷穗
　　鋪平待耕的土地
　　把豐收寫在紙上
　　慢慢變黃 慢慢上升
　　一點(diǎn)一點(diǎn)與大地拉開距離
　　涂滿色彩的距離
　　擠滿２０００公里的秘密
　　飛奔著從北至南的尋覓
　　也有從南到北的狂喜
　　尋覓 狂喜 是一對孿生兄弟
　　一天之內(nèi)拜訪了兩個秋天
　　一個在北 玉米老了
　　一個偏南 晚稻剛熟
　?。玻埃埃肮锏那锾?br>　　站起來 是
　　北方的秋 明亮 稀薄
　　低下頭 是
　　南方的秋 潮濕 下垂
　　這秋的距離 比一聲嘆息遠(yuǎn)些
　　飽含比北方更北的涼意
　　和在南方偏南的小憩

        秋天的聲音

　　秋天的聲音
　　仿佛隆隆的火車的響聲
　　從向陽的山坡一直到背陰的圪梁
　　從村口的草垛一直到敞開的糧倉
　　聽到聲音的葉子抖了抖灰塵

　　一片葉子在秋天的聲音中落下
　　一邊翻飛一邊瑟瑟發(fā)抖
　　雖然使季節(jié)發(fā)黃 變亮
　　葉子卻在秋天的聲音中枯了
　　所有要枯的葉子 集體變色

　　秋天的聲音 不多不少
　　變枯的葉子 正是秋的心思
　　仿佛中年的積蓄 蓋房 娶親
　　剩下的恰好夠出一趟遠(yuǎn)門
　　回來的傍晚 院子已鋪滿落葉

　　沉甸甸的心情 一片壓著一片
　　上面有風(fēng)塵 下面有露水
　　中間脈絡(luò)清晰 暗藏著變硬的聲音
　　抽出來是秋天的骨骼
　　貼近大地 靠近秋

　　靜聽秋天的聲音
　　有收獲的滿足 也有歉收的疼痛
　　一片葉子就知道
　　落在陽光下 會卷起來
　　夜晚或陰天 會低垂 飽含淚水

        秋，站在窗外

　　秋，站在窗外
　　在擬人，站在季節(jié)的門口
　　牽著九十多個日子，從夏奔向冬
　　一邊走一邊向大地暗送秋波
　　有時候是愛美的農(nóng)婦，常常把容顏在露水中窺探
　　有時候是忙的農(nóng)夫，高一腳低一腳踩著野花走著
　　這秋的腳丫子踩過的野花走著
　　這秋的腳丫踩過的野花，張開大大小小的眼
　　眼巴巴地看著秋，不動聲色站在窗外
　　在小城的窗外，秋靜謐，淡然
　　在山村的窗外，秋明亮，蒼茫
　　在白天，有些匆忙，有些急躁
　　在夜晚，夢很薄，氣息舒緩
　　秋，站在窗外，左手拉著綿羊，
　　右手牽緊神色凝重的鐮刀
　　有時候匍匐下來，輕壓農(nóng)夫的腰
　　有時候舒展筋骨，把藍(lán)天推得更遠(yuǎn)
　　秋，站在窗外，每年回來一次
　　看木頭變老，家門變舊
　　窗外，窗外，一樣涼

        這個深秋的午后

　　這個深秋的午后
　　藍(lán)瓦瓦的天空看不見一只鳥
　　明亮 安靜的下午
　　一個人披著純棉的秋色趕路
　　陽光撕開天空的藍(lán)布簾俯下身來
　　把沾滿風(fēng)霜的葉子曬亮
　　把山坡曬暖 把黃土揚(yáng)起
　　把羊腸小道曬干 把風(fēng)曬遠(yuǎn)
　　把匆匆趕路的人曬得小步慢跑起來

　　一個趕路的人
　　在這個深秋的午后
　　走不出一片明亮的藍(lán)

        秋天說走就要走了

　　秋天說走就要走了
　　白露留不住 秋分留不住
　　寒露留不住
　　豐收眼巴巴地看著秋天要走
　　一片一片的荒蕪也留不住
　　霜降以后
　　秋天會越走越遠(yuǎn)
　　弟兄們 我家的秋天要走了
　　初步定在立冬那日
　　擺一席好酒 大家都來
　　送送我家的秋天

        秋色將盡

　　秋色將盡，開始暗淡
　　一個季節(jié)讓色彩領(lǐng)著，要走遠(yuǎn)了
　　秋色在枯草里變黃，變輕，變得干凈
　　有時候變成一陣風(fēng)，吹一下就散了
　　有時候變成一個眼神，懷著復(fù)雜的心情
　　凝眸，望著天空一會厚一會薄
　　眼中的秋色說，心中的秋色也早散盡
　　握住一片發(fā)黃的葉子，這最后的秋色
　　把它帶回家吧，栓在門口
　　聽它漸漸在秋風(fēng)中喑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