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門弟子(二) 甘泉子 張全義 顏回,字子淵,魯國人,小孔子30歲,是孔子最喜歡的弟子,后世追封其為“復圣”(也作“亞圣”)。每每談及顏回,孔子無不贊美有加。對于這位愛徒的英年早逝,孔子極為惋惜?!墩撜Z》中顏回出現(xiàn)21次,孔子的贊美與惋惜達10次之多。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fā),回也不愚?!保ā墩撜Z·為政篇第二》)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論語·雍也篇第六》)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論語·雍也篇第六》)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論語·雍也篇第六》)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論語·子罕篇第九》) 子謂顏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論語·子罕篇第九》)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無所不說。”(《論語·先進篇第十一》) 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論語·先進篇第十一》) 顏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論語·先進篇第十一》) 顏回的德行與孔子對愛徒的信任,在《孔子家語》中有集中的體現(xiàn): 孔子受困于陳蔡之時,大家七天吃不上飯。子貢想辦法搞到米后,顏回、仲由負責煮飯。房頂上的土灰掉到鍋里,顏回便吃掉了弄臟的一點米飯。 無意間看到的子貢以為顏回在偷吃米飯,便告訴孔子??鬃诱f:“我相信顏回是仁德之人已經(jīng)很久了。雖然你這樣說,我還是不懷疑他。那樣做一定有原因吧。” 當孔子提出要以飯食祭祖時,顏回反對并說明原委。由此眾人對顏回更加敬服。 顏回的優(yōu)秀,即使子貢也自愧不如。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保ā墩撜Z·公冶長篇第五》) 在《孔子家語·弟子行》中,有一段子貢之于顏回的論述,評價極高。 顏回過世之后,孔子極為悲痛。但由于孔子恪守周禮,對于葬禮中超越禮法的行為,還是加以拒絕。 顏淵死,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保ā墩撜Z·先進篇第十一》) 顏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門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論語·先進篇第十一》) 對于老師的學問與人格,顏淵既欽且敬,有時甚至到了迷信的地步: 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之,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矣。”(《論語·子罕篇第九》) 子畏于匡,顏淵后。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論語·先進篇第十一》) 顏淵問仁。子曰:“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弊釉唬骸胺嵌Y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鳖仠Y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保ā墩撜Z·顏淵篇第十二》) 由于英年早逝,顏回的才華沒有來得及展示,殊未憾事!除了安貧樂道、謙虛好學、誠實篤厚的品德意義之外,其思想成果不多?!犊鬃蛹艺Z》中有幾處記述顏回超乎尋常的判斷能力,另有一段關于其治國理想的論述,直指人類的終極走向與關懷,層次完全在眾賢之上。 子路、子貢、顏回陪老師向北游覽到農(nóng)山,孔子讓弟子各言其志。勇武的子路以攻伐殺敵為志,善辯的子貢以游說紓難為志;顏回說: “回聞熏蕕不同器而藏,堯桀不共國而治,以其類異也。回愿得明王圣主輔相之,敷其五教,導之以禮樂,使民城郭不修,溝池不越,鑄劍戟以為農(nóng)器,放牛馬于原藪,室家無離曠之思,千歲無戰(zhàn)斗之患,則由無所施其勇,而賜無所用其辯矣。”(《孔子家語·致思篇》) 為便于理解這段經(jīng)典,特翻譯為白話文: 我聽說熏草與蕕草不能藏在同一個容器當中,堯和桀不能共同治理一個國家,因為他們不是同類。我希望得到圣明君主來輔佐他們,向人民宣傳五教(指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這五種德行),用禮樂來教導他們,使百姓不修筑城墻,不逾越護城河,劍戟等武器改鑄成農(nóng)具,平原濕地放牧牛馬,婦女不因丈夫長期離家而憂慮,千年無戰(zhàn)爭之患,那么子路就沒有機會施展他的勇武,子貢也沒有機會運用他的口才。 教化天下的理想,鑄劍為犁的愿景,富足祥和,平安無爭。難怪孔子贊嘆說:“美哉!德也?!?br> 子張、子夏、子游三人層次較為接近。 子張,復姓顓孫,名師,小孔子48歲。在老師眼中,這名弟子有些偏激。遇到子張的提問,孔子常常直言以告。 子張對老師的觀點,也能偶然表現(xiàn)出如顏回般極為信服的態(tài)度。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于前也,在輿則見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弊訌垥T紳。(《論語·衛(wèi)靈公篇第十五》) 子張是一位很有思想的弟子,后開形成了自己的學派。《論語》中有幾章記錄其言論,頗有見地: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張曰:“執(zhí)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論語·子張篇第十九》) 師生的對話,以下面一章最為經(jīng)典: 子張問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弊訌堅唬骸昂沃^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論語·堯曰篇第二十》) 由于子張的學問重在言語形貌,為人注重生活事務,不注重仁義培養(yǎng),所以孔門弟子對其很友好,但認為子張難以修到“仁”的境界。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并為仁矣?!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姓卜,名商,小孔子44歲;子游,姓言,名偃,小孔子45歲??鬃訉⒍藲w入長于言辯一類,確乎如此: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論語·學而篇第一》)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論語·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信而后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大德不逾閑,小德出入可也。”(《論語·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曰:“仕而優(yōu)則學,學而優(yōu)則仕。”(《論語·子張篇第十九》) 子游曰:“事君數(shù),斯辱矣;朋友數(shù),斯疏矣?!保ā墩撜Z·里仁篇第四》)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保ā墩撜Z·子張篇第十九》) 對于子夏這樣有見地的弟子,孔子非常喜歡,交流中既有耳提面命的諄諄教誨,也有興會而發(fā)的由衷贊美。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論語·雍也篇第六》)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保ā墩撜Z·子路篇第十三》)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痹唬骸岸Y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保ā墩撜Z·八佾篇第三》) 尤為可貴的是,對于老師言論的前后矛盾之處,子游能夠直言不諱地指出。這讓人不免想起西哲亞里士多德的那句箴言:“吾愛吾師,吾尤愛真理?!泵鎸W生的質(zhì)疑,孔子亦虛心而待,并當眾向弟子認錯,讓人感佩!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弊釉唬骸岸?!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論語·陽貨篇第十七》) 子夏長于精微的論證,當時沒有人能超過他。一位讀史書的人說:“晉師伐秦,三豕渡河?!弊酉恼f:“非也,己亥耳?!弊x書人去請教晉國史官,果然是己亥。 孔子曾說:“我死之后,子夏會一天天進步,子貢會一天天退步。”曾參問及原因,孔子說: “商也好與賢己者處,賜也好說不若己者。不知其子視其父,不知其人視其友,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地視其草木。故曰:‘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者焉?!保ā犊鬃蛹艺Z·六本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