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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不愛吃魚。他總是這么說，而且說的時候一臉的嫌棄，恨不能全世界都沒有魚這個物種。我們也很奇怪父親這個脾性：居然還有人不愛吃魚。 文/奶牛炮筒 父親不愛吃魚。 他總是這么說，而且說的時候一臉的嫌棄，恨不能全世界都沒有魚這個物種。我們也很奇怪父親這個脾性：居然還有人不愛吃魚。 在干燥的北方，魚，總是看起來和吃起來都覺得新鮮的食物。當(dāng)那一年弟弟妹妹吃了一次魚肉之后，便一直纏著要繼續(xù)吃下去。所以，每逢過年過節(jié)，而且每次都是在一個傍晚的時候，父親就會用他布滿老繭的雙手從集市上提溜著兩條看起來水靈靈的的魚回來，因為那時候的魚很便宜。然后刮魚鱗，掏內(nèi)臟，切塊。再給母親，母親起火拉灶，風(fēng)箱呼哧呼哧的響。夫妻兩配合默契，我們兄妹三個就眼巴巴的站在灶臺旁邊看著，光聞著那個味兒就陶醉不已。 魚是清蒸的，每年都是如此，撒點蔥花香菜蒜片，放點辣椒食鹽八角。大盆子準(zhǔn)備著，隨著父親大喝一聲：“得咧！”魚就被安安靜靜的放進(jìn)盆子里。魚肉順著香氣四溢的鮮湯全部浸在里面。 我們總是等不及，伸手要抓，父親這時會嚴(yán)厲的教育：去！給老子先洗手去！不洗干凈不許吃！母親這時會招呼我們開始洗手，用一片兒，真的是一片兒肥皂使勁揉搓著，肥皂在每個小手間旋轉(zhuǎn)著，磨出絢麗的小泡泡。那時候我心想，天吶！吃魚真的是一件好神圣的事情！ 兄妹三個端坐好，沒有父親的命令誰也不敢動。眼巴巴的看著魚湯呼呼冒著熱氣飄出來，恨得牙癢癢！真是浪費！ “今天是年三十兒，爸說點事，老大，爸跟你商量件事，你...你過完年不要去學(xué)校了。現(xiàn)在土里也扒拉不出錢來，跟...跟爸出去打工。” 我一下子蒙了，不讓我上學(xué)了么？我聽得出來，這是命令的口吻，而不是商量。我求助的看著母親，母親也不說話，看著腳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以母親的性格，她想說什么也只能把話咬碎了咽進(jìn)肚子里。 “你是老大！也不小了，識兩字兒就成了！聽話！把那錢讓給弟弟妹妹念書！”見我不說話，父親開始批評我。 其實，我很理解，村子里像我這么大的基本沒人上學(xué)了。但是我還是感到委屈，見到父親生氣弟弟妹妹也不敢說話，一家人就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這么沉默著。 “去，把咱家釀的那酒拿出來?！蹦赣H點點頭嘆口氣應(yīng)聲而去。 父親要喝酒了么？長這么大，我只見過他喝過兩次酒。一次是奶奶去世的時候，一次是小妹出生滿月的時候。所以印象很深刻，我甚至記得奶奶去世時父親喝多了抱著奶奶的遺像哭到暈厥的眼淚，也記得小妹出生那天父親酩酊大醉的抱著妹妹想要用布滿胡渣的腮幫子去蹭妹妹的小臉兒。父親愛喝酒，卻很少喝酒。 “來，老大，爸知道對不住你，喝了?！?/p> 父親仰頭，一飲而盡，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然后用布滿血絲的眼神看著我。母親不忍，說要不別讓他喝了吧。父親怒目圓瞪的拍了桌子：“這怎么能行！男子漢大丈夫！出門在外，不會喝酒會讓人家笑話！”我看著眼前斟滿酒的杯子，端起來，聞著那刺鼻的味道?？粗艿苊妹?，看著我那老去的父親，看著這個家徒四壁的小家，狠狠心仰頭猛灌?；鹄钡木埔喉樦砉芤宦分睕_，摧枯拉朽，感覺那一瞬間好像要燒掉我肚子里的全部東西。刺激著胃，刺激著喉嚨。我開始猛烈的咳嗽。母親心疼，趕忙站起身拍拍我的背。父親卻大笑一聲：“好，出去了就不丟人！來，過來?！?/p> 我知道父親要做什么。他從柜子里拿出來一個盤子，抄起筷子夾了兩塊魚肉和一些調(diào)制好的野菜放在里面，然后擺在床頭的大柜子上。用父親的話說就是你爺爺也愛吃魚，讓你爺爺先嘗嘗鮮。 爺爺去世的早，大概在父親十歲的時候。聽父親說是被日本兵刺死的。那時爺爺是個飯店的伙計，那天想把別人吃完的魚和肉帶回家讓孩子們嘗嘗，結(jié)果被日本兵發(fā)現(xiàn)，以為他要給共產(chǎn)黨送飯，在爭論中爺爺被軍刀刺死，身體就倒在那已經(jīng)包好的肉旁邊...... 弟弟妹妹依然吃的很香，也吃的小心翼翼，母親也只是喝點湯。父親照例不動那個魚。他說不愛吃，只是就著饅頭吃著別的咸菜和野菜。吃到尾聲，父親起身把那盤子魚肉端下來放在我面前，讓我吃掉。往年的這種祭祖飯都是我們?nèi)齻€吃的，但是今天卻讓我一個人吃。父親看著那魚說：“吃吧，這種飯就是家里的主要勞力吃的，吃了這魚呀，你以后就是家里的頂梁柱了。” 我看著眼前的肉塊，心里百感交集。吃下去，過完年，我就要和父親去外面闖蕩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我不知道。我也害怕，但是父親的一句頂梁柱讓我瞬間有了一種責(zé)任感，我看著這一切，弟弟妹妹還在旁邊，父親耳鬢也已經(jīng)白發(fā)密布。常年的辛苦勞作讓他看上去很老很老，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日子讓他心力憔悴，何況，還有三張等著吃飯的嘴。我確實應(yīng)該頂起這個家。 因為我，長大了，因為他，太累了。 我將剩下的魚給了弟弟妹妹吃，父親終究還是一口沒動。 他說他不愛吃魚?！?/p> 作者介紹： 一個喜歡觀察和裝逼的人。 更多文章，來簡書，關(guān)注「奶牛炮筒」~ 別讓好故事宅在心里!你的故事，就是你的專利，作家再好也無法企及。寫下來，從新的角度，加新的感悟，打破無聊發(fā)現(xiàn)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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