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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兒皇帝”(88)李從厚

 文化龍鄉(xiāng) 2015-05-26

     四十七  五代 后唐 閔帝李從厚(914——934)

   五代的后唐是個短命的王朝,存世僅十四年;出了一個短命的皇帝,在位僅僅四個多月,活了二十一歲,就是閔帝李從厚。

    他能當上皇帝,是因為兩位親兄先后慘死;后來他失去皇位并遭遇毒手,是由于其父年青時亂搶娘們埋下的禍根。

                      (一) 大哥蒙難

     李從厚的親生父親,是后唐明宗李嗣源。

     李嗣源本是胡人,沒有姓氏,名叫邈佶烈。他幼年從軍,跟隨外號“獨眼龍”的唐末晉王李克用,南征北戰(zhàn),屢次建功,毫發(fā)無損,大大的有福。李克用“一眼”瞅中了他,收為養(yǎng)子,從此姓了李。

    李克用的親生兒子李存勖沒有辜負父王的臨終囑托,滅了世仇朱全忠建立的后梁,創(chuàng)立了后唐,成了開國之君。

    這位皇帝是個樂迷、戲迷,在位期間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寵信伶人,重用宦官,濫殺功臣,不恤士卒,引發(fā)兵亂。

    后唐同光四年(926)二月,貝州(今河北清河西)發(fā)生兵變,鄴都(今河北大名)失陷。李存勖派歸德節(jié)度使李紹榮前去鎮(zhèn)壓,屢戰(zhàn)屢敗。李存勖無奈,不得已加派自己心中一向猜忌的、時任中書令兼成德節(jié)度使的李嗣源征討亂兵。

    上陣親兄弟,都未必成功;派上非親兄弟,豈不添亂?何況前任統(tǒng)帥李紹榮與繼任者李嗣源,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疙瘩。

    這個李紹榮,原名元行欽,與李嗣源頗為有緣。當年兩人各為其主,死纏爛打,交手八次,元行欽力屈而降。李嗣源愛其驍勇,收為養(yǎng)子。

    這是一個狠角色,玩命的時候不把自個當人。在一次戰(zhàn)斗中,元行欽深入敵陣,面部中箭,眼睛被血水迷糊,依然死拼,被敵包圍,幸而被戰(zhàn)友救出。當時已繼承晉王爵位的李存勖聽說后,強行把他從李嗣源身邊要了過來,連姓加名改為李紹榮,成了自己的干兒子。

    李存勖稱帝后,李紹榮扶搖直上,當了節(jié)度使,與李嗣源平起平坐,不認這位第一個干爹了。李嗣源當然不敢與皇帝爭搶養(yǎng)子,兩人生分了許多。

    李嗣源抵達鄴都城下的當夜,所部亦發(fā)生兵變,城中乘機出擊,將他裹脅入城。

    李紹榮擁兵萬余,倉皇退軍,上奏莊宗李存勖,說李嗣源叛變,將兵敗的責(zé)任全部推到曾經(jīng)的養(yǎng)父身上。

    李嗣源好話說盡,哄騙叛軍,逃出鄴都,后來得馬數(shù)千匹,自成一軍。他每日派數(shù)批信使馳往洛陽,向莊宗李存勖表示衷心,解釋誤會。

    李存勖早就對這位異父異母的“兄弟”懷有疑心,曾借口喜歡李嗣源的長子李從審,將其留在身邊,名為金槍指揮使,實為人質(zhì)。

    接到李嗣源的奏報,李存勖喜憂參半,喜得是李嗣源尚未露反跡;憂得是萬一他與叛軍合流,大事不好。沉吟良久,他召來李從審,溫和地說:“俺知道你爹沒有反心。你快去告訴他,俺相信他?!?/font>

    李從審滿懷對父親的憂慮和對皇帝的忠誠,快馬加鞭,去找親爹。半途之中,李紹榮赫然閃出,喝令手下將李從審擒獲,打算就地正法。李從審大叫:“你們既不相信俺爹,也不讓俺去見他。好吧,你們也別動手,讓俺回去保衛(wèi)皇上!”

    李紹榮不知他與皇帝關(guān)系的深淺,猶豫一陣,揮手示意放人。等看到李從審確實從原路返回,李紹榮把臉一黑,立即下令封鎖道路,決不讓李嗣源的片紙到達洛陽,他非要置曾經(jīng)的養(yǎng)父于死地不可!

    李嗣源久久不見信使歸來,心中疑懼,怕李存勖拿他開刀,在手下將領(lǐng)的鼓動下,放棄了寡婦守節(jié)的念頭,招兵買馬,軍勢大振,大有爭奪天下的勢頭。

    在李紹榮的忽悠下,皇帝李存勖決定御駕親征。一路之上,他曾經(jīng)深信不疑的伶人、宦官等親信紛紛溜號。他們心中清楚得很,此番征戰(zhàn),李存勖必敗,他們可不能傻里吧唧地當皇帝的殉葬品。

    那個被迫返回洛陽的李從審,悲悲切切地向李存勖匯報了被李紹榮半途攔截的經(jīng)過。李存勖大為垂憐,給他改名為李繼璟,待之如子。這次御駕親征,他主動請纓,當了馬前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為皇帝剿滅自己的父親提供一切便利。

    這小子一根筋,看不透形式,眼中只有天子,沒有親爹。有人勸他棄暗投明,追隨造反的父親李嗣源,他偏不聽,非得在李存勖這棵樹上吊死。李存勖對他極為信任,強行派他去勸降李嗣源。懷揣圣旨的他,中途再遇李紹榮。這一次沒有上回那么幸運,被摘了腦袋。

    不知李從審死活的李存勖,聽說李嗣源已占據(jù)大梁(今河南開封),頓感大勢已去,下令歸師回京。去時雄兵兩萬五,歸時已少萬余人,這還沒看見對手的影子。李存勖大悲,嘆道:“俺,完蛋了!”

    不久,伶人出身的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發(fā)動叛亂,圍攻皇帝。李存勖親自上陣,左沖右突,身中流矢,血流如注。他坐于門樓之下休息,口渴難耐,無水可飲?;屎髣⑹吓扇怂腿ツ汤?,李存勖飲罷,大叫而亡。據(jù)說,失血過多而飲奶酪,無異于飲鴆止渴,促其速死。

    李嗣源聞訊,大舉發(fā)兵,攻占了洛陽。李紹榮落荒而逃,被人擒獲,折斷雙足,送交李嗣源邀功。李嗣源怒道:“俺哪點對不住你,你殺了俺兒子?”李紹榮頭一揚,怪眼圓翻:“先帝哪點對不住你,你卻造反?”李嗣源惱羞成怒,當即將其斬首。

    收了一個干兒子,毀了一個親兒子。李嗣源,你悔不悔?

                       (二)二兄謀反

     同光四年(926)四月二十日,李嗣源一身孝服,在干爹李克用的靈前嚎了一陣,然后喜滋滋地自立為帝,改了個年號,叫“天成”。的確是老天成就了這位當年在草原上流浪的野小子。

    在此之前,凡是能夠找到的李克用的兒孫們都沒了頭,沒找著的也從人間蒸發(fā),只有邕王李存美保住了半條命。他偏癱多年,有口難言,有腳難行,生不如死。李嗣源心狠,留著他當個笑話看,討個樂子。

    如此看來,當年威風(fēng)八面、所向無敵的晉王李克用,并非“獨眼龍”,而是“雙眼瞎”,養(yǎng)了一條白眼狼,滅了自己兒孫家。絕了香火也就罷了,連江山亦被冒領(lǐng),李克用,你冤不冤?

    李嗣源腚沉,在皇位上一蹲就是八個年頭,而且遲遲不立太子,把他的二小子李從榮急躁壞了,憋屈毀了。

    李從榮生年不詳,年齡無法推斷。他爹奪位之后,他跟著沾光,先后出任檢校司徒、御史大夫、天雄軍節(jié)度使、河南尹、兼判六軍諸衛(wèi)事等職。在地方受過歷練,在中央身處高位,橫跨軍政兩界,看得出他爹有心栽培他。

    最耐人尋味的是,長興二年(930)八月,他爹給了他一個封號:秦王。

    要知道,唐高祖李淵當年就封老二李世民為秦王,結(jié)果李世民發(fā)動政變,斬了大哥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硬生生地把老爸逼成了太上皇,自己登基為君?,F(xiàn)在又出了個李老二,也是秦王,不知對皇帝李嗣源是兇是吉?

    李從榮好讀書,有才氣,喜作詩,常與當時一班文學(xué)名士交游、唱和,出了一本《紫府集》,收錄大作千余首。他爹目不識丁,反感他像個酸秀才,常在他面前散布讀書無用論。李從榮偏不聽,依舊死讀書,讀死書,不死不休。

    腹有詩書氣自華,到李從榮這兒走了樣,成了腹又詩書氣自“傲”。

    他有“傲”的資本:首先,是“帝二代”,除了他弟李從厚、李從益,別人沒法比;其次,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大哥死了,老二當然要出頭;再次,身居高位,著作等身,文武全才,不傲真對不起自個兒。

    他毛病不少,從不拿正眼看人,讓人不舒坦;說起話來尖酸刻薄,不留情面,存心惡心人;做起事來手比腦子快,管頭不顧腚,常常生事,令人厭煩。

    有人見他如此,心中著急上火,認為他這樣下去,于國于家于他自己都沒好處,奏了一本,請求給他找個老師,好生教導(dǎo)他。

    朝中宰相們早就被他罵怕了,不敢給他指定,讓他自己踅摸。

    兵部侍郎劉瓚倒了血霉,被李從榮看中,調(diào)為秘書監(jiān)、秦王傅。想到李從榮口中那條毒舌,劉瓚腿肚子直打哆嗦。他以這種安排是變相降職為由,四處上訪。眼睛都哭紅了,也沒人理他,只好把眼一閉,如喪考妣般去上任。

    在其位,謀其事。劉瓚極有職業(yè)道德,三番五次規(guī)勸李從榮,請他改改脾氣,修身養(yǎng)性,學(xué)點正經(jīng)東西。李從榮沒把他當師傅供起來,而是視其為下屬,呼來喝去,冷嘲熱諷,鬧得劉瓚進也不是,退也不,把老臉丟盡了,師道尊嚴亦蕩然無存。

    時間長了,李從榮嫌他聒噪,嘟囔得頭疼,下令看門的一個月放劉瓚進秦王府一天,讓這個師傅吃了不少閉門羹。就這一天,劉瓚有時亦見不到學(xué)生,備好的課不知講給誰聽。更可恨的是,李從榮居然不管飯,餓癟了苦師傅。這樣的學(xué)生并不是人人喊打,現(xiàn)在上學(xué)的孩兒們都想以他為榜樣,因為“老師猛于虎也”!

    李從榮折騰起師傅來有的是辦法,但有個人他實在沒辦法,那人收拾他倒有辦法。

    此人不是他爹,是他爹身邊的親信,叫安重誨。

    安重誨年少時就追隨已經(jīng)拜了李克用為干爹的李嗣源走南闖北,殺人放火。在李嗣源用武力奪取皇位的過程中出過主意,下過死力。他立過的最大、最特別的功勞就是主動斬殺李克用的子孫們,既為李嗣源除了后患,省了心,又為李嗣源卸了責(zé)任,遮了羞。

    李嗣源登基后,論功行賞,陸續(xù)提拔安重誨為樞密使、兵部尚書、侍中、中書令,對其言聽計從,尤為信任,是他在后唐朝廷內(nèi)外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李嗣源不識字,鐵槍倒了不認得是個“ 一”字,全指望安重誨給他讀文件(奏章等)。安重誨半瓶子醋,肚中墨水有限,讀起來半通不通,倆人都難受,沒奈何找了兩個翰林學(xué)士做了替身。

    有皇帝撐腰,安重誨自然驕橫。有一回他去上班,殿直將軍馬延不知怎地沖撞了他的儀仗前隊,安重誨當機拔刀斬了這個倒霉蛋。紀委書記(御史大夫)李琪拍案而起,上報皇帝,要求殺人償命。

    李嗣源倒好,下了詔書,痛批死鬼馬延沖撞朝廷重臣,死了活該,并告誡全國人民,以此為戒,小心大官。安重誨所受到的寵信,可見一斑。

    安重誨的權(quán)勢極大,大到朝中宰相亦不是他的對手。

    樞密使、同平章事孔循,一向與安重誨關(guān)系不錯。有一回,李嗣源打算與安重誨結(jié)為兒女親家??籽瓕Π仓卣d說:“安公,您現(xiàn)在是皇上近臣,不能把女兒嫁給皇子,那樣做,別人會說你存心不良,有篡位的嫌疑?!卑仓卣d聞言,驚出大汗,婉轉(zhuǎn)拒絕了李嗣源。

    不久,有人暗中開導(dǎo)安重誨:“孔循生性狡猾,善于挑撥離間,千萬不能讓他離皇上太近?!边@話不知怎地傳到了孔循耳中,他立即派人進宮,花了大價錢買通了李嗣源的二老婆王德妃,由她說服了李嗣源,決定由皇三子李從厚娶孔循的女兒為妻。

    安重誨氣瘋了,跑到李嗣源面前嚷嚷了一通,說孔循此舉,沒安好心,不能讓他留在朝中。李嗣源沒轍,答應(yīng)了安重誨,將孔循攆出了京城,調(diào)往外地任節(jié)度使。在那個時代,離開皇帝身邊,意味著失寵,意味著失權(quán),意味著前途兇險。

    過了幾個月,李嗣源為兒子李從厚隆重舉行婚禮,迎娶孔循之女。孔循借此機會,回到大梁(今河南開封),暗地里賄賂王德妃身邊的人,活動著要回首都洛陽。安重誨得到情報,上奏李嗣源,堅決不讓孔循回京,亦不允許他留在大梁。

    李嗣源再次聽了他的,下詔命令孔循在婚禮結(jié)束后立即返回自己的駐地??籽糁蠝I,哀嘆時運不濟,撞上了一個死對頭。

    安重誨能扳倒宰相,自然能在立誰為太子的問題上說三道四,他的一句話就能決定皇子的命運。李從榮識的好歹,不敢頂撞安重誨,見了他眼睛都不斜了,點頭哈腰,滿目乞憐。安重誨很是受用,暗中幫了他一次大忙。

    天成二年(927)九月,李嗣源找安重誨商量:“從榮身邊有人假傳圣旨,都是那幫讀書人干的,俺要斬了他們!”安重誨連連擺手:“此舉不妥,有失皇子的體面,讓從榮沒臉見人,不如嚴加防范,杜絕此類事情的發(fā)生?!崩顝臉s就此躲過一劫,對安重誨好生感激,更加恭敬。

    物極必反,月盈則虧。安重誨權(quán)勢熏天,氣焰囂張,樹敵過多,讒言四起。宮中的王德妃,枕頭風(fēng)勁吹,說盡壞話;地方節(jié)度使公開上書,大肆攻擊。終于引發(fā)李嗣源對安重誨的疑心,將他下放為護國節(jié)度使,不久又讓他以太子太傅的身份退休。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失去了權(quán)利的安重誨,大限終于來臨。長興二年(931)閏五月間,新任護國節(jié)度使、李嗣源的侄兒李從璋親手將安重誨夫妻活活打死,他的兩個兒子亦未能幸免。

    安重誨死了,緊箍咒沒了,李從榮牛了,眼更斜了。

    有人被他瞅得心中發(fā)毛。

    石敬瑭,這位后來勾結(jié)契丹滅了后唐的后晉開國之君,當時任河陽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兼六軍諸衛(wèi)副使。論工作關(guān)系他是李從榮的下級;論親戚關(guān)系,他是李從榮的姐夫。雖然這個姐姐與李從榮不是一個娘生的,但他們都有同一個爹。

    倆人一向不和,此時更是水火不容。石敬瑭怕留在首都將來受到李從榮的禍害,乘契丹逼近北部邊境的時機,主動請纓,保家衛(wèi)國,實際是想擁兵自重,護住腦袋。

    李嗣源一時老眼昏花,沒有看清女婿的真實面目,任命他為河?xùn)|節(jié)度使兼大同、振武、彰國、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等職,使之掌握了后唐最強大的武裝力量,為后唐的覆滅提前預(yù)備好了掘墓人。

    趕走了石敬瑭,李從榮格外高興,但讓他更興奮的事還在后頭。長興四年(933)五月初九,李嗣源突然中風(fēng),臥床不起,好歹病勢不算嚴重,還能說話。

    太傅少卿何澤一直嫌官小,苦于沒有機會可抓,這回見老皇帝有恙,押了一寶,上書請立李從榮為太子,好為自己青云直上攢個資本。

    李嗣源在病榻上看了請示報告,老淚縱橫,對左右嗚咽道:“有人想讓從榮當太子,俺往哪兒放?不如回太原老家算了!”老東西已經(jīng)六十有七了,如此戀棧,近乎無恥,當今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可與之比肩。

    牢騷歸牢騷,對于臣下的合理建議,不甘自動退出歷史舞臺的老皇帝也不得不加以考慮,于是他召來宰相們商議。

    宰相們難住了:同意何澤的要求吧,得罪當今的皇上,烏紗可能不保;不同意吧,惹火了未來的天子,腦袋有些不穩(wěn)。他們大眼瞪小眼,嘴巴上就像涂了黏合劑,就是不出聲。會議沒有結(jié)果。

    李從榮聽說后,溜到父皇身邊,拍著胸脯說:“爹,俺聽說有個別壞分子請求立俺為太子。你老人家放心,俺還小,堅決不干,俺還想跟著爹多學(xué)兩年?!?/font>

    老皇帝眉開眼笑,言不由衷地道:“群眾呼聲很高,你就別客氣了?!崩顝臉s叫道:“不干,就是不干!”喜得老皇帝似乎病好了大半。

    辭了老爹出來,李從榮找到樞密使范延光、趙延壽這兩位實權(quán)人物,斜著眼冷冷言道:“你們這幫鳥人,想讓俺當太子,是何居心?別以為俺看不出來,讓俺當太子是假,奪俺兵權(quán)是真!俺偏不上當!”

    范、趙二位被他嚇得不輕,生怕將來死在他手里,趕緊想辦法彌補。他們找到李嗣源,嘀咕了一陣,當即發(fā)表李從榮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暗示從未想過要奪他的兵權(quán)。

    天下兵馬大元帥,就是三軍總司令,全國軍隊的最高長官,這對李從榮而言,是個意外之喜。他乘熱打鐵,從父皇那里要來了“嚴衛(wèi)”、“捧圣”兩支禁軍當了自己的衛(wèi)隊。上朝的路上,數(shù)百騎兵簇擁著李從榮,張弓持劍,如臨大敵,風(fēng)馳電掣,煙塵滿天,嚇得洛陽街頭的商鋪紛紛關(guān)門,以為是城管來了。

    兵權(quán)在握,屠刀在手,李從榮大為驕狂,暗地里對親信們表示:“俺一旦當了皇帝,先送宰相全家上西天!”

    范延光、趙延壽聞言,褲襠精濕一片,忙去見老皇帝,請求外調(diào),以便自保。李嗣源以為他們見自己既老且病,想甩了自己,氣哼哼地想:“想滾就滾,別跟俺說!”

    兩人好說歹說,又搬出公主求情,李嗣源這才答應(yīng)將趙延壽外放為宣武節(jié)度使,留下了范延光,并提拔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朱弘昭為樞密使、同平章事。

    當了宰相,本是喜事,朱弘昭卻像死了爹一樣,面色難看。挨了幾日,越想越害怕的他,帶著尿不濕找到李嗣源,哭著請求恢復(fù)原職,回他的山南東道去。

    李嗣源翻了老臉,厲聲喝斥:“你們這幫混球,都不愿在俺身邊,俺養(yǎng)著你們干啥?”朱弘昭這才住了聲,腦袋上、褲腿里,滿了水。

    范延光比朱弘昭腦子靈,沒敢直接去撞皇帝的槍口,鬼頭鬼腦地摸到由德妃改封為淑妃的王氏的門上,使了別人送的大把銀子,換了個成德節(jié)度使,歡天喜地地溜之大吉。

    過了幾天,好日子到了。長興四年(933)十一月十六,李嗣源舊病復(fù)發(fā),似乎徹底“栓”住了。李從榮前去探視,他爹頭都抬不起來了。王淑妃在旁邊提醒:“皇上,從榮來看你了。”李嗣源雙目緊閉,默不作聲。

    輕輕問了幾聲病情,李從榮辭出。剛出宮門,聽得里面哭聲一片,心頭一緊,加快步伐,返回秦王府。他以為老爹歸天了,加緊布置,預(yù)備接班。誰承想李嗣源當夜病情稍有好轉(zhuǎn),他還被蒙在鼓里。

    雖然在活著的兄弟中他排行最前,又手握兵權(quán),但能不能順利登基,李從榮并無十足把握。

    對他構(gòu)成威脅的競爭對手,是其弟宋王李從厚。雖然只有十七歲,李從厚卻老成持重,待人溫和,恭謹向善,威望在李從榮之上。李從榮曾經(jīng)嘆道:“朝廷之人都說從厚比俺好,俺還有指望嗎?”

    李從榮一心鐵定老爹已亡,最怕朝廷重臣偽造遺詔,把李從厚推上皇位,如此的話,自己多年的苦心經(jīng)營將會化為泡影,腦袋能不能留下還是個問題。

    在家憋了四天,腦仁生疼,他終于下了決斷:率兵入宮。

    長興四年(933)十一月二十,黎明,李從榮帶著千余步兵、騎兵,沖向皇宮端門。

    宣徽使孟漢瓊、樞密使朱弘昭、馮赟三人急速跑到李嗣源的病榻前,神色慌張地匯報:“從榮反了,正在攻打端門。要是進了宮,可就亂了大套!”旁邊的宮女嚇得嚎啕大哭。

    李嗣源強撐病體,急得胡子亂翹:“從榮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又問道:“是真的嗎?”得到確切答復(fù)后,老漢手指蒼天,哽咽道:“你們看著辦!莫要驚了百姓!”

    宮中鐵騎迸出,殺聲一片,李從榮的部下一哄而散。他快馬奔回府中,與老婆劉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藏在床下,被人拖出斬首。

    李嗣源見到二小子的頭顱,痛由心生,差點從病榻上跌落,昏死過去。

    蘇醒之后,有人請示,說李從榮有個兒子尚幼,養(yǎng)在宮中,按律當斬。老漢流著老淚,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搭:“這孩子,有啥子罪喲!”來人不依不饒,他只好交出孫子,李從榮算是絕了后。想當皇帝,還得有那個福分!

    第二天,群臣朝見老而不死的老皇帝。李嗣源垂頭喪氣,哭得嘩嘩地,捶床嘆道:“家事鬧成這樣,沒臉見人喲!”

    沒臉見人就不見。李從榮死后六天,李嗣源跟著兒子去了,終年六十七歲,比大兒子、二兒子活得都長,三兒子、四兒子也沒超過他。占了兒子的壽,真是老禍害!

                     (三) “異兄”發(fā)難 

     臨終之前,李嗣源已經(jīng)對繼承人問題作了安排。他派宣徽使孟漢瓊趕往外地,征兆宋王、天雄軍節(jié)度使李從厚入京。

    李從厚,小名菩薩奴,排行老三,與李從榮同父同母。在四兄弟中,他長得最像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李嗣源因此免了親子鑒定這一手續(xù),對他異常鐘愛,著力培養(yǎng)。先后讓他出任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河南尹、判六軍諸衛(wèi)事等要職;后來爵封宋王,任天雄節(jié)度使兼中書令。這個時候,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伙子。

    等他披星戴月、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京城時,他爹已經(jīng)挺尸三天了。兩個一個模樣的人,沒能見上最后一面,實屬遺憾。不過,他有個好處,想爹的時候可以攬鏡自照。

    長興四年(933)十二月初一,李從厚先為父親發(fā)了喪,成了孝子;然后,隆重登基,當了天子,年方二十。

    這是一位書生皇帝。在為老爹守了三九二十七天孝之后,他正式開始辦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讀書。他找來翰林學(xué)士,為自己講解《貞觀政要》、《太宗實錄》等,立志以唐太宗李世民為榜樣,開創(chuàng)后唐的“貞觀之治”。

    李世民在位時,手下文臣如云,猛將如虎,有個好班底。李從厚上臺之后,已經(jīng)被人挖了墻角。

    還在守孝期間,他親信中的親信就被迫離開了他。

    樞密使、同平章事朱弘昭,自以為殺李從榮、立李從厚是自己的莫大功勞,急欲專權(quán)。他深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生怕李從厚帶來的人奪了自己的勝利果實,便搶先下手,防患于未然。

    天雄左都押牙宋令詢,追隨李從厚多年,多謀善斷,鬼心眼不少,深得倚重,眼看著就要飛黃騰達。朱弘昭乘李從厚守孝期間不能辦公的大好時機,發(fā)表宋令詢?yōu)榇淌?,把他趕出了京師,遠離了皇帝。李從厚得知后,木已成舟,無可奈何,心中有氣也沒地撒。

    不僅如此,朱弘昭還聯(lián)合另一位樞密使封赟,把侍衛(wèi)馬軍都指揮使安彥威、侍衛(wèi)步軍都指揮使張從賓二人調(diào)往外地,將禁軍的指揮大權(quán)牢牢地握在自己人的手中?;实垡悄懘笸秊椋麄兙涂梢粤砹⑿戮?,畢竟李從厚還有個弟弟李從益。皇帝誰當都可以,只要聽話就行。

    朱、馮二人有擁戴之功,有禁軍之權(quán),李從厚只能乖乖聽話,提拔倆人兼任中書令。朱弘昭老實不客氣地換了烏紗;馮赟倒還有幾分羞恥心,覺得升官太快,死也不從,李從厚將其改兼侍中。

    內(nèi)部整頓完了,朱、馮二人又將眼光投入外地。他們有兩個眼中釘,一個是中書令兼河?xùn)|節(jié)度使石敬瑭,另一個是潞王兼侍中兼鳳翔節(jié)度使李從珂。

    石敬瑭手握雄兵,當然瞧不起朱、馮二人,讓他們頭痛。潞王李從珂來頭更大,他是死皇帝李嗣源的養(yǎng)子。

    李嗣源二十六、七歲時,跟著晉王李克用橫行北方,見男人就殺,見美女就搶。在他的帳中,有個姓魏的娘們,被擄來時還帶著個半大小子,十來歲的模樣,原本姓王。李嗣源喜其壯實,受為義子,取名李從珂。長大成人后,李從珂砍人上癮,不怕被砍,未被人砍,功越立越多,官越做越大,樂得李嗣源恨不能將其變?yōu)橛H生兒子。

    李從珂手腳不老實,結(jié)下了一個仇人,就是前文提到的安重誨。

    遙想當年李嗣源鎮(zhèn)守一方時,見到李從珂,眉開眼笑,這是義子愛將,攻無不克;瞅見安重誨,手舞足蹈,這是心腹謀主,運籌有方。手心手背都是肉,慣得不輕,橫沖直撞,無人敢當。

    偏生這兩位誰也不服誰,一個橫眼,一個立眉,見面就掐,往死里掐。一日,李嗣源置酒高會,大宴部下。李從珂一語不和,仗著酒勁,揮起老拳,胖揍安重誨。要不是眾人死命拉架,安重誨怕是要重新投胎。

    酒醒之后,深刻了解安重誨的為人和能量的李從珂,懊悔不已,生怕這小子日后給自己小鞋穿,老了臉皮,親自上門道歉。體無完膚的安重誨,渾身貼滿膏藥,頭上纏滿白布,捂著腮幫子哼哼,看在李從珂是李嗣源義子的份上,表面上客氣了一番,受了一拜,心中恨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李嗣源稱帝后,李從珂漸次升為河中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獨鎮(zhèn)一方,掛名宰相,是朝中數(shù)的著的實力派。安重誨難忘舊怨,整日說其壞話,無奈李嗣源裝聾作啞,沒起效果。

    扳不倒葫蘆灑不了油,扳不倒從珂誓不罷休!安重誨肚中墨水不多,壞水不少,憋出了一條毒計。

    長興元年(930)四月初五,李從珂出城檢閱戰(zhàn)馬,馬不好仗就打不了。歸來時見四門緊閉,城上士兵彎弓盤箭,怒目城下,領(lǐng)頭的正是他的部下、河中牙內(nèi)指揮使楊彥溫。

    摸不著頭腦的李從珂臉色一沉,喝問道:“楊將軍,俺待你不薄,你欲如何?”楊彥溫答道:“俺可不敢對不住您,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樞密院來了命令,請您回朝。”

    樞密院是后唐的重要機構(gòu),與宰相分掌朝政,主管軍事。

    李從珂恍然大悟,原來是安重誨在搗鬼,他身兼樞密使,有假傳圣旨的便利。低首徘徊一陣,李從珂撥轉(zhuǎn)馬頭,找了個地方住下,上書奏報皇帝李嗣源。

    這一招,完全出乎安重誨的意料,徹底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盤。

    在他看來,李從珂性如烈火,魯莽大膽,見楊彥溫閉門不納,必然強行攻城,結(jié)果無非有二:一是楊彥溫射殺李從珂,替他除了害,然后他再假傳圣旨,砍了楊彥溫的頭,殺人滅口;二是李從珂振臂一呼,城上士兵倒戈,斬了楊彥溫。這樣,他安重誨可以用馭下無方、引發(fā)兵亂為由參李從珂一本,即使要不了李從珂的命,亦可讓他失去皇帝的信任,以后再尋個機會定能報仇雪恨。

    現(xiàn)在,一切都落了空,急得安重誨大口喝水,依然舌燥。

    李嗣源看完李從珂送來的報告,納悶地問道:“楊彥溫接到了樞密院的指示,這事你知道嗎?”安重誨慌忙回答:“這肯定是楊彥溫這個狗賊胡說!趕緊派兵鎮(zhèn)壓!”

    李嗣源瞄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安重誨,微微一笑,心中有了數(shù),接著做了三件事:第一,下令討伐楊彥溫,并要求將其活捉,拿京會審;第二,讓安重誨兼任中書令,以示信任;第三,召李從珂回洛陽,批評教育一番后。命他回家閑居,不得上朝。

    這是緩兵之計,主要目的是穩(wěn)住安重誨,待生擒楊彥溫,查明真相后再做處理,省得禍起蕭墻,變生肘腋,逼急了安重誨可不是好玩的。

    不久,前方戰(zhàn)報傳來,楊彥溫被斬,氣得李嗣源跳腳大罵。原來,安重誨早有安排,暗中吩咐前線指揮官如此行事,來他個死無對證。假傳圣旨一事不了了之。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過得幾日,安重誨指使馮道、趙鳳在李嗣源面前大肆攻擊李從珂,說他無德無才,領(lǐng)導(dǎo)無方,應(yīng)判重罪。

    這兩位是典型的無恥文人,原本是小小的翰林學(xué)士,無權(quán)無錢,生活艱難。后來不知道通過什么門路,搭上了安重誨這條線,被推薦為端明殿學(xué)士,專門為皇帝李嗣源讀奏章、講故事、寫批文;不到三年功夫皆官拜侍郎、同平章事,儼然一幅宰相的模樣。他們不敬圣賢敬當權(quán),心甘情愿當了安門之犬,安重誨叫他們咬誰就咬誰,下口極狠,絕不留情,類似藏獒。

    李嗣源耐著性子聽完他們的狂吠,冷冷言道:“俺兒被奸賊誣陷,事情還沒搞明白,你們?yōu)楹我舱f他的壞話?難道不想讓他活了?俺看,肯定不是你們的心里話,找你們的主子來!”

    這幾句話,就像李嗣源哈腰撿起了石頭,馮道、趙鳳嚇得夾起尾巴溜了。

    放狗咬人不成,安重誨忍不住親自出馬,拿大道理嚇唬李嗣源,請他以國為重,遵紀守法,大義滅親。

    李嗣源嘆息道:“俺當年還是個小軍官時,家里窮??!多虧從珂這孩子到處撿干馬糞,燒火做飯,這才熬了過來?,F(xiàn)在,俺貴為天子,難道連他的小命也保不住了?這樣吧,你看怎么處理對你有好處,就怎么處理,俺不管了,你看著辦!”

    話里有話。皇帝要是真急了,事情可就麻煩了。安重誨碰了這么一顆大釘子,急赤白臉地叫道:“陛下父子之間的事,俺怎么敢亂說話!敬請陛下裁決!”

    李嗣源眼望殿外,悠悠地說:“讓這孩子閑居在家,也就行了。廢什么話!”安重誨廢話是沒了,冷汗出來了。

    李從珂一日不死,安重誨一日不死心。他一條道走到黑,非要黑了李從珂不可。

    回到京城后,李從珂的河中節(jié)度使一職被免,由西都留守索自通接任。索自通亦出自安重誨的門下,到任后將武器庫中的鎧甲、兵器清點一番,造冊上報,說是李從珂私自制造的,其用心不言自明。李嗣源有些懵,對李從珂略起疑心。

    兒子殺父親的事他沒見過,可也聽說過,當年的朱全忠就是這么死的。好在王德妃是看著李從珂長大的,不是親娘勝似親娘,說了幾句好話,打消了李嗣源心中的疑懼,保住了李從珂。然而,李從珂從此成了狗屎,文武百官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惹得一身臭,著了安重誨的道。

    長興二年(931)二月,安重誨終于失寵,被解除了樞密使和中書令的要職,調(diào)離中央,出任地方節(jié)度使。

     已經(jīng)被軟禁在家將近一年的李從珂,終于見到了天日,也見到了天子。李嗣源抹著老淚哭訴:“兒啊,要是聽了安重誨的話,你怎么會再見到俺!”李從珂跪在地上,淚眼相向,此后,他出任左衛(wèi)大將軍,盡心盡力保衛(wèi)養(yǎng)父。安重誨被殺后,李從珂升任同平章事兼西都留守,恢復(fù)了高干身份。

    安重誨一而再、再而三地折騰李從珂,李嗣源屢屢加以容忍,并未對安重誨施以重手,是因為李嗣源明白安重誨的良苦用心。

    安重誨這么大個高級干部,在大庭廣眾之下挨了一頓揍,顏面盡失,李從珂忒不像話,被人報復(fù)實屬活該!李嗣源也想乘機讓養(yǎng)子吃點苦頭,收收性子,免得日后再闖大禍。因此,他對安重誨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保住李從珂性命的前提下,任由安重誨胡鬧。

    安重誨收拾李從珂,既有私仇,亦處于他對李嗣源的忠心和對李嗣源身后事的擔(dān)心。

    在他看來,李嗣源年紀大了,不定哪一天就魂歸故里了。在李嗣源的親生兒子中,李從榮輕佻狂妄,威信極低,將來能不能即位尚屬問題,就算是登了基,能不能坐穩(wěn)天下亦得畫個問號;李從厚、李從益兄弟年幼無知,尚待長成。只有李從珂這個皇帝的養(yǎng)子,年富力強,功勛卓著,群眾基礎(chǔ)好,又受皇帝信任,弄得不好就可能成為接班人。李家的天下改姓了王,安重誨當然不甘心。

    讓他更擔(dān)心的是,李嗣源死后,李從榮、李從厚、李從益兄弟仨人綁起來都不是李從珂的對手,李從珂要是興兵作亂,天下還是擺脫不了異姓的結(jié)局。安重誨就是要防患于未然,提前為李家子弟順利接班清場。

    那么,李嗣源有沒有傳位于李從珂的意思?沒有,從來沒有。他不傻,收個養(yǎng)子喜歡喜歡就算了,絕不又能讓非親生兒子奪了親生兒子的家產(chǎn)甚至生命。這一點,從他賜給兒子們封號的時間上就能看得出來。

    長興元年(930)八月,李從榮、李從厚這對一母同胞分別被封為秦王和宋王。三年后,李從珂才與李嗣源的另一個親生兒子李從益同時被封為潞王、許王。這表明在李嗣源心目中,李從榮、李從厚才是最終的太子人選,二選一,沒有李從珂的份兒。李從珂自己也明白,沒有非分的想法。

    在對兒子們的工作安排上,李嗣源煞費苦心,區(qū)別對待。李從榮當過天雄節(jié)度使、河南尹,這都是外放官,應(yīng)出京赴任,但他從未離開首都半步,常年在父親身邊晃悠。李嗣源這樣做,目的就是怕自己一旦有了不測,兒子好就近登基。安重誨死后不久,李從榮升任尚書令兼侍中,主政;后來當上天下兵馬大元帥,主軍。軍政大權(quán)在手,要不是他自己沉不住氣,皇冠是飛不了的。

    李從厚一路攀升,當過河南尹、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判六軍諸衛(wèi)事、中書令等職,還身兼天雄節(jié)度使,駐守離首都洛陽不遠的汴州(今河南開封),一旦京城有事,就近支援;同時,萬一李從榮不堪造就,可由李從厚迅速替代。

    至于李從珂,則被打發(fā)到長安以西的鳳翔當了節(jié)度使,等于向天下公開宣布:他,沒戲。

    老東西李嗣源如此安排,就是怕肥水流入“王”家田。

    李從厚即位后,沒啥政治經(jīng)驗,只管讀書,并沒有把李從珂放在心上,李從珂樂得以王爺?shù)纳矸菰邙P翔城內(nèi)逍遙。

    樞密使朱弘昭、馮赟二人把持朝政,玩弄皇帝李從厚與股掌之上,但最怕鳳翔節(jié)度使李從珂與河?xùn)|節(jié)度使石敬瑭。

    論資歷,李從珂、石敬瑭年少時就參加了革命,沖鋒陷陣,功勛卓著。朱、馮二人半道入伍,沒甚戰(zhàn)績,難以望李、石二人之背;論地位,李從珂以王爺?shù)纳矸菁嫱秸率?,亦屬宰相,又是皇帝的義兄,地位尊崇;而石敬瑭是中書令,與朱弘昭平起平坐,但他又是皇帝的姐夫,屬于國戚,朱、馮二人沒法比;論實權(quán),李、石皆為節(jié)度使,手握重兵,雄霸一方,甚是難惹。

    難惹也得惹,不能養(yǎng)虎為患。朱、馮密謀多次,憋出一計:調(diào)整四大節(jié)度使。

    天雄節(jié)度使孟漢諒,是朱、馮二人的老上級,壞水不少,理當倚重,共同對付李從珂、石敬瑭,所以上調(diào)中央;成德節(jié)度使范延光,是朱、馮二人的老前輩,可以信任,轉(zhuǎn)任天雄節(jié)度使,聲援京都;河?xùn)|節(jié)度使石敬瑭,調(diào)為成德節(jié)度使,鳳翔節(jié)度使李從珂調(diào)為河?xùn)|節(jié)度使。這一安排沒有告知皇帝李從厚,只由朱、馮二人派使者口頭通知。

    這一招極為陰毒,目的是讓李從珂、石敬瑭遠離經(jīng)營多年的老巢,脫離與基本部隊的聯(lián)系,好乘其在新的地盤立足未穩(wěn)之時,各個擊破。

    在此之前,李從珂已經(jīng)遇到了煩心事。他的大兒子李重吉原本在京中當控鶴指揮使,直接負責(zé)皇帝的安全,屬于天子近臣,人人敬重,更重要的是,皇帝的一舉一動李從珂都能及時了解,是個不可或缺的眼線。干得好好的,突然被解了職,打發(fā)去了亳州(今安徽亳縣),委委屈屈當了個小小的團練使,這個跟頭栽得不輕。

    另外,李從珂的一個女兒李惠明,本已出家為尼,在洛陽城中的一個庵里敲敲木魚,虔心修煉,不知怎地被接入宮中居住。李從珂這才明白,兒子被調(diào),是因為朱弘昭、馮赟怕他在宮中鬧事;女兒入宮,是當了人質(zhì)。

    接到調(diào)令后,李從珂大吃一驚,再一打聽,繼任者是洋王李從璋,更是驚得呆了,冷汗灑了一地。

    這個李從璋,是皇帝李從厚的堂兄,性格粗魯,慣于惹事生非,做事狠毒,不計后果。當年明宗李嗣源派他去接替護國節(jié)度使安重誨的職務(wù),剛一見面,他就將安重誨兩口子活活打死!

    李從珂不想當安重誨第二,立刻起兵拒命,理由是朱弘昭等人乘李嗣源病危之際,殺長立幼,專制朝權(quán),離間骨肉,動搖國本,該當殺頭。

    不反皇帝反奸臣,這是歷朝歷代體制內(nèi)造反者共同的手法,名為“清君側(cè)”,成則挾持皇帝或自任天子,敗則圖個僥幸,求皇帝放自己一馬。

    朱弘昭、馮赟并不慌張,任命西都留守王思同為統(tǒng)帥,指揮護國、山南西道、武定、彰義、靜難五節(jié)度使圍攻鳳翔。

    “皇軍”兇猛,連克鳳翔東西城關(guān),城中死傷無數(shù),危在旦夕。李從珂登上城樓,眼淚汪汪地對城外哭道:“俺從小就跟著先帝(李嗣源)出生入死,身經(jīng)百戰(zhàn),渾身是傷,這才創(chuàng)立了今天的國家。你們以前跟著俺,都親眼看見過。現(xiàn)在朝廷信任奸臣,懷疑自家骨肉,俺有何罪,偏要砍俺的頭?”

    這叫“哭城計”,目的是喚起城外士兵對自己的同情,指望他們反戈一擊。能管用嗎?要是不管用,李從珂可就要流血了。

    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張虔釗性格暴躁,不等李從珂把眼淚哭干,操起大刀驅(qū)趕士兵登城。這下犯了眾怒,大兵們怒罵張虔釗,掄起家伙與他拼命,嚇得張虔釗落荒而走。羽林指揮使楊思權(quán)與李從珂有舊,乘機大呼:“大相公,是俺們的主公,俺們投降吧!”士兵們齊聲叫好,放下武器。李從珂打開西門,招降納叛。

    這個楊思權(quán)是個官迷,還真會找時候跑官、要官。他見到李從珂后,從懷里摸出一張白紙,遞了過去,言道:“大王要是打下京城,求您封俺為節(jié)度使,俺可不當什么防御使、團練使!”李從珂呵呵大笑,提筆寫道:茲委任楊思權(quán)為邠寧節(jié)度使。楊思權(quán)大喜,咚咚咚連磕幾個響頭,旁邊的戰(zhàn)友們?nèi)巳肆w慕,堅定了跟著李王爺干革命、當大官、發(fā)大財?shù)臎Q心。

    大官、小官,都是紙官。只要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押對了寶,跟對了人,說對了話,自然有人大筆一揮,給你的人生描出最新最美的畫。

    “皇軍”司令王思同并沒有察覺城西的變故,依舊指揮士兵在城東激戰(zhàn)。嚴衛(wèi)步軍左廂指揮使尹暉大叫:“城西的部隊進城領(lǐng)賞了,俺們也去!”將士們聞言,紛紛撂下兵器,聲震天地。王思同見大勢已去,伙同五節(jié)度使奪路而竄。

    當年的孟姜女,哭倒了長城;而今的李從珂,哭來了勝利,哭來了實力。他心頭狂跳,下令收集全城官民的金銀珠寶、值錢玩意兒犒賞降軍,甚至連百姓的鍋碗瓢盆都不放過,這才算是勉強對付了過去。摸了一把閻王鼻子的李從珂,沒等喘氣勻和,惡狠狠地當起了“閻王”,整頓人馬,殺向洛陽。

    消息傳來,書呆子皇帝李從厚撇了四書五經(jīng),召來朱弘昭、馮赟、康義誠,悲憤地言道:“當年俺爹駕崩的時候,俺在外地當節(jié)度使。有誰繼承皇位,實際上是你們幾個說了算,俺沒啥想法?,F(xiàn)在俺坐了這個位置,但年紀還小,國事還是由你們操持,俺只管讀書。俺們兄弟間并無矛盾,你們偏偏勸俺以國家為重,收拾潞王從珂,俺怎敢不聽!討伐鳳翔之初,你們個個拍胸脯說大話,道是對付從珂是小菜一碟,現(xiàn)在如何?你們有辦法轉(zhuǎn)危為安嗎?俺打算親自去迎接從珂,讓位于他,即便不能免于一死,俺也認了!”

    惹了大禍的朱弘昭、馮赟早已心驚膽戰(zhàn),無計可施,只管磕頭,不發(fā)一言。主管首都衛(wèi)戌工作的侍中、判六軍諸衛(wèi)事康義誠,眼珠一轉(zhuǎn),下了率軍投降李從珂的決心,開口說道:“前方失利,皆因主將無能?,F(xiàn)在京中侍衛(wèi)部隊尚有不少,俺請示親自把守要害,收集潰兵,與李從珂決戰(zhàn),請皇上放一百個心在肚子里?!?/font>

    李從厚轉(zhuǎn)憂為喜,大大地夸獎了他一番,又擔(dān)心兵力不足,要派人聯(lián)絡(luò)河?xùn)|節(jié)度使石敬瑭,請他率軍征伐。康義誠怕石敬瑭搶了自己的兵權(quán)和風(fēng)頭,壞了自己向李從珂邀功請賞、永保富貴的好事,在皇帝面前指天發(fā)誓:不破潞王終不還,絕對保證皇帝的安全。

    活見了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信了鬼話。李從厚病急亂投醫(yī),臨時抱“康”腳,終于被不忠不義不誠的康義誠忽悠了。他親自檢閱了老康的部隊,發(fā)表了重要講話,說了一大通忠君愛國的大道理,激勵當兵的奮勇殺敵,保家衛(wèi)國。

    丘八們不愛聽皇帝掉書袋,一心要皇帝拿出實實在在的干貨來。李從厚倒也大方,下令打開國庫,獎勵三軍,并許諾打下鳳翔后再給每人發(fā)二十萬錢。

    皇帝動動嘴皮子容易得很,可愁壞了戶部(財政部)的主要官員,暗中咬皇帝的耳朵:“這么個賞法,錢不夠?。 崩顝暮裆n白的臉上有了血色,舉起細胳膊,伸出小拳頭,呵呵一笑:“不夠,從宮里拿,俺也不過了!”

    發(fā)了“皇”財?shù)拇蟊鴤儯持p錢,挑起大槍,在路上得意洋洋地向百姓炫耀:“到了鳳翔,還能再弄一份!”只是不知道,鳳翔的這一份,是李從厚、還是李從珂發(fā)給他們呢?這一點,久有降心的康義誠自以為只有他自己心中有數(shù),其實部下們皆心知肚明。

    花了大錢,李從厚自以為得了軍心,膽子大了起來,派人連開兩刀,殺了李從珂的長子李重吉和女兒李惠明。血海深仇終于結(jié)下了,皇帝李從厚不以為意,潞王李從珂悲憤不已,誓報此仇。

    李從珂一路東下,所過皆降,未曾費力。李從厚急忙讓康義誠兵發(fā)洛陽,前去迎戰(zhàn)。大軍西去,京城不能無人把守,李從厚任命侍衛(wèi)馬軍指揮使安從進為京城巡檢,負責(zé)首都安全。這個安從進吃里扒外,早已暗中投靠了李從珂,只等時機一到,里應(yīng)外合,收拾皇帝。

    康義誠原想在李從珂面前搶個頭功,不料他的部下比他下手快,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撇了康司令,爭著投了降,鬧得老康身邊只剩數(shù)十人,沒了投降的老本。無奈之下,他解下佩劍,雙手交給路遇的李從珂的候騎(偵察兵),請他們轉(zhuǎn)獻李從珂,表示歸順。李從珂素惡其為人,登基后不到半個月就將其斬首,而且株連九族。叛徒是沒有好下場的。

    洛陽城中的李從厚,驚聞康義誠全軍投降,繞室徘徊,不知如何是好。想來想去,還得指望把自己扶上皇位的朱弘昭等人。他派人去找朱弘昭入宮,想與他商量何去何從。不料,朱弘昭已成驚弓之鳥,意志崩潰,自言自語道:“這么急著召俺,是想治俺的罪!俺不活了!”瞅人不備,跳了井,污了一眼好水。

    京城巡檢安從進聞訊,發(fā)兵闖入朱弘昭的同黨馮赟的府中,殺了頭,滅了族,并將朱、馮二人的首級送給潞王李從珂請賞。朱、馮二人看走了眼,跟錯了人,也就做不成人了。

    朱弘昭、馮赟死了,當年擁立李從厚為帝的有功之臣僅剩宣徽使孟漢瓊一人。李從厚此刻下了逃難的決心,派孟漢瓊打前站。孟漢瓊還想活命,還想長久富貴,撇下氣急敗壞的皇帝,單人獨騎投奔李從珂去了。

    當年李從珂被安重誨設(shè)計陷害,軟禁在家,孟漢瓊受明宗李嗣源的淑妃王氏所托,數(shù)次前去探望。他此時覺得有恩于李從珂,見面后放聲大哭,想要說點什么。李從珂擺了擺手,言道:“啥也不用說了,俺心中有數(shù)?!泵蠞h瓊心頭一喜,收了淚,自動站在了隨從之列,一臉諂笑,預(yù)備著好生侍候新主子。李從珂斜了他一眼,一聲暴喝:“斬!”孟漢瓊當即人頭滾落,的確啥也不用說了。

    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李從厚還得指望人。他在擔(dān)任節(jié)度使時,鐘愛一個牙將慕容遷;即位后,慕容遷升遷了,當了控鶴指揮使,成了皇帝的貼身警衛(wèi)。危難時刻,李從厚讓他把守玄武門,為自己把守一條生路。

    清泰元年(934)三月二十八日夜,李從厚率五十名騎兵溜到玄武門,對慕容遷說:“俺要出城,你率有馬的控鶴軍跟俺走?!蹦饺葸w行了個莊重的軍禮,發(fā)誓道:“生死緊跟皇上!”李從厚滿意地點點頭,揮起馬鞭,絕塵而去。慕容遷嘿嘿奸笑,率人退進城里,關(guān)門不出,靜候李從珂的到來。李從厚識人不明,眾叛親離,著實可哀!

    李從厚與五十騎狂奔了三天,與四月初一抵達衛(wèi)州(今河南新鄉(xiāng)一帶)東數(shù)里。此時天還未亮,星光中赫然閃出一彪人馬,為首的正是河?xùn)|節(jié)度使石敬瑭,奉命前往洛陽救駕。

    “姐夫!”李從厚大叫一聲,熱淚縱橫,他總算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郎舅相逢于道,無暇傾訴親情,談的是國家大事。

    石敬瑭問道:“聽說康義誠西討李從珂,不知勝負如何?陛下怎的到了這里?”李從厚哭喪著臉說:“那小子也叛變了!”石敬瑭長嘆一聲,低頭尋思半晌,言道:“衛(wèi)州刺史王弘贄,是員老將,比較牢靠,俺去和他商量商量,陛下在此稍等片刻?!崩顝暮駶M臉希望,目送姐夫去給他找個前程。

    商量的結(jié)果,王弘贄死活不愿收留李從厚,理由是李從厚僅帶五十騎,并無能夠表明其皇帝身份的儀仗,也沒有隨扈的大臣,發(fā)號施令無人會聽。石敬瑭在人家的地盤上不敢撒野,垂頭喪氣地回到李從厚身邊,一一相告,實話實說,聽得李從厚目瞪口呆。

    皇帝呆了,衛(wèi)士火了。弓箭庫使沙守榮、奔洪進指著石敬瑭的鼻子罵道:“虧你還是皇上的姐夫!皇上有難,你見死不救,推三阻四,是不是要賣主求榮?”

    話音未落,沙守榮手腕一翻,一把鋼刀直刺石敬瑭。石敬瑭的親將陳暉眼疾手快,揮劍架住了沙守榮的鋼刀,兩人扭打在一起。沙守榮武藝不高,氣力不加,當場身亡。石敬瑭的部下一擁齊上,拿出了打群架的勁頭,刀刀見血。奔洪進見不是頭,揮刀自刎,其余四十八騎當場斃命。李從厚嚇得雙目緊閉,渾身哆嗦。

    過了好一會兒,李從厚這才微微睜開眼,只見死尸,不見活人。石敬瑭早已溜了,撇下了孤零零的皇帝李從厚。他蹲在地上,雙手捂臉,低聲啜泣。這樣一個年方二十一的半大小子,像個迷路的孩子,真不知道路在何方。

    衛(wèi)州刺史王弘贄聞訊,火速趕來,連哄加騙,將淚水未干的李從厚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地點,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他可舍不得讓李從厚餓癟了,他要把這個落難的皇帝賣個好價錢,圖個后半世的大富大貴。

    過了五天,時逢初六,那個死里逃生的潞王李從珂在洛陽登基為帝。后唐這個短命的王朝再度改姓,皇帝換上姓王的了。四任皇帝三個姓,莫非天意?

    又過了三天,正是初九。李從珂派殿直將軍王巒來到衛(wèi)州,專門處理李從厚的問題。這個王巒,正是衛(wèi)州刺史王弘贄的兒子。父子相見,喜笑顏開,嘀咕一陣,雙雙前去“探望”李從厚。

    李從厚架子不倒,端起皇帝的派頭問王巒有何貴干,王巒閉口不答。王弘贄一臉奸笑,令人上酒,李從厚心知不妙,死活不飲。王巒急不可奈,上前一步,用一條白綾死死勒住李從厚的脖子。就這樣,當了一百二十八天皇帝的二十一歲的李從厚,凋謝了。

    兩年零七個月后,石敬瑭勾結(jié)契丹,兵犯洛陽,后唐軍不戰(zhàn)而潰。廢帝李從珂攜傳國玉璽登上玄武樓,自焚而亡,后唐宣告終結(jié)。

    當年橫行天下的晉王李克用,收李嗣源為義子,結(jié)果是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莊宗李存勖;李嗣源如法炮制,收李從珂為干兒,結(jié)果毀了親生兒子閔帝李從厚。天道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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