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曾講:“藥之為用,生命所系,救人濟世,遣藥組方定要至微至精,否則,無異于殺人。唯因時、因地、因人制宜,才是將中醫(yī)藥學真正具體地運用到了臨床實際。”我們從師學習,深得其傳,今將王老師臨證用藥特點介紹如下。 病和證都是通過機體而表現(xiàn),藥物亦必須通過機體才能發(fā)揮作用,病和證的機轉同樣也是以體質為基礎的。為此,體質、病證情況自然是臨床治病時立法處方的重要依據(jù)?!端貑?/span>·三部九候論》說:“必先度其形之肥瘦,以調其氣之虛實,實則瀉之,虛則補之。”朱丹溪《局方發(fā)揮》又云:“血氣有深淺,形志有苦樂,肌膚有厚薄,能毒可否,標本有先后,年有老弱,治有五方,令有四時,孰為正治反治,孰為君臣佐使,合是數(shù)者,計較分毫,議方治療,貴乎適中。”王老師說,臨床常常見到這種情況,患同一病證,用同樣方劑且相同的劑量而治此有效,治彼則無效,有的不但無效,卻反生他病或病情加重,其根本原因就是沒有根據(jù)證情、個體差異而在用藥、用量上有所區(qū)別。 外感六淫或內傷七情后,個體陰陽強弱的差異,稟賦、居處、工作環(huán)境之不同,年齡、營養(yǎng)條件和性格差異會使疾病發(fā)生不同的微細變化,若不在用藥用量上進行細致的分析,雖方藥對證,但會因體質、證情迥然而利害相反。一言以蔽之,人有素質不同、感邪不同,治療用藥自當詳辨,因人而施,絕不可視眾人之病等量齊觀,一概而論。知所變通,庶幾多得耳。 王老師認為,老年人或久病體弱之人,生理機能衰減,治療用藥一定毋過劑,寧輕毋重,注意寒、熱都不要過量,更不可過散、偏攻,一定要小量頻投,以逐漸改善體質。對于病邪,選一些針對性強的祛邪之品配合之,不可誅伐無過。如《傷寒論》第10條中“太陽病發(fā)汗,遂漏不止”,本來太陽病發(fā)汗屬正治,卻引起了汗漏不止,說明患者本來陽氣不足,汗法雖對,但用量上沒把陽氣不足考慮進去,所以出現(xiàn)了邪未去而正先傷的漏汗。一般來說,強壯者用藥量宜略重,如《傷寒論》四逆湯證一般附子用一枚,干姜兩半,“強人則附子大者一枚,干姜二兩”。又如三物白散,“強人半錢匕,羸者減之”。總之,切忌弱者“邪氣未除正先傷,秋葉之上加寒霜”;體殘病重者要當機立斷,以重劑逆水挽舟,切忌“病重藥輕助邪氣,爐中存火病纏綿”。 臨證之際,務求藥證相合,組方配伍注意尋求方與證中的規(guī)律,從而使方證相關,以收桴鼓之效。 中醫(yī)學用四診收集臨床資料,通過辨證分析得出對證的認識,如痰熱、風濕襲肺、熱毒內陷、正虛邪戀等。對于一病多證的情況,必須要根據(jù)不同證情而相應地遣方用藥。相應地,無論什么病,只要出現(xiàn)同樣的證情也可用同一方法治療。辨證的過程就是對四診所得的材料進行分析,從不同角度認識出現(xiàn)的各種征象,再運用中醫(yī)理論找出規(guī)律而得出“證”這個結果,然后就可以有的放矢地組方用藥。證與人體有特定聯(lián)系,方與證有特定的聯(lián)系,這就是組成方劑應尋求的規(guī)律。“熟察病情,詳審用藥,味味與病針鋒相對,無濫無遺,適至其所,如寫真焉……不可以意增減也,千變萬化之中具有一定不易之理,活潑圓機,有非語言文本所能解說,在學者心領神會而已。”(《存存齋醫(yī)話稿》) 王老師在臨床中喜用栝樓薤白半夏湯治療痰濕阻滯型冠心病,常取良效,主要原因就在于方藥與證情矢的相貫,組織巧妙,絲絲入扣。該方針對的主癥為胸悶痛,心悸,短氣,舌苔白厚膩,脈濡滑。其病機為痰濕踞于胸中,陰邪干擾心陽,阻塞心脈,從而發(fā)生一系列如胸痹不得臥,心痛徹背,背痛徹心的癥狀,用宣痹通陽的栝樓薤白半夏湯治療正可謂矢的相貫。薤白辛溫通陽、散滯逐寒,半夏苦溫燥濕祛痰,白酒辛熱通陽,這些臣使之藥都是針對痰濕之陰邪而設,“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故此三味雖非君藥,但都必不可少。最妙的是君藥瓜蔞,痰濕用之,似非所宜,恐有助陰傷陽之弊,然滌蕩胸膈痰濕卻非他藥可比,方中以之為君,然后在配伍用量上做了巧妙細致的安排,使寒溫藥味、藥量之比為1∶3,從而使瓜蔞之寒被抵消,助陰傷陽之弊不復存在,滌痰除濕之長得以充分發(fā)揮,自然胸痹得宣,心脈通暢。 人體生命處于生生不息的運動變化之中,如《格致余論》所言:“天之生物,固恒于動,人有此生,亦恒于動。”生命得以正常的維持在于內外環(huán)境動態(tài)平衡的穩(wěn)定,一旦失去平衡便產生疾病,“成敗倚伏生乎動”(《內經(jīng)》)。所謂治療疾病,其本質就是調整機體的失衡,糾正偏盛過極,謹調陰陽,以平為期?!端貑?/span>·至真要大論》:“帝曰:治之如何?岐伯曰:夫氣之勝也,微者隨之,甚者制之,氣之復也,和者平之,暴者奪之,皆隨勝氣,安其屈伏,無問其數(shù),以平為期,此其道也。” 《易經(jīng)》曰:“立天之道,曰陰曰陽,立地之道,曰柔曰剛。”機體之陰陽氣血,相互對立統(tǒng)一,動靜相協(xié)。草木雖微,亦分陰陽,其用有升降浮沉,其性分寒熱溫涼,其味分甘辛淡酸苦咸。性溫熱,主升浮,味甘辛淡者,屬陽,主動;性寒涼,主沉降者,味酸苦咸,屬陰,主靜。陽藥的動力發(fā)生需賴陰藥做基礎,陰藥的作用發(fā)揮需陽藥之推動,“動靜相合,上下相臨,陰陽相錯而變由生也”(《素問·天元紀大論》)。組方配伍用藥之妙在于把藥物的陰陽動靜與機體偏頗之陰陽動靜有機地結合起來以達平陰陽、協(xié)動靜、成衡動之效。 在配伍中注意了陰陽動靜的相互影響和相互作用,便能在治療中發(fā)而不過散,收而不過斂,升而不過亢,攻而不過破,自然能達到“以平為期”的目的。 升降運動是臟腑的生理特點,也是臟腑功能的體現(xiàn),與臟腑的盛衰有著密切的關系,如臟腑功能偏亢則升降太過,偏衰則升降不及。人體臟腑的升降出入運動,維持體內各臟腑之間及人體與外界環(huán)境之間的陰陽平衡,營衛(wèi)氣血經(jīng)絡無不賴其聯(lián)系,可見升降失常是導致疾病發(fā)生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辨證施治、遣方用藥時,注意調理氣機升降誠屬必然。然升降不僅在人,亦存之于物,“酸咸無升,辛甘無降,寒無浮,熱無沉,其性然也,而升者引之咸寒則沉而直達下焦,沉者引之以酒則浮而上顛頂,此非窺天地之奧而達造化者不能至此。一物之中,有根升梢降,生升熟降,是升降在物亦在人也”(《本草綱目·序例上》)。 臨證制方定要根據(jù)辨證而權衡方內升降藥物的比例。如何使方藥與氣機升降結合得體呢?王老師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著眼。 1藥量 如交泰丸中黃連降心火,肉桂升腎水,二者比重則據(jù)證情調整,心火偏亢者加重黃連劑量,腎水不升者加大肉桂劑量。再如左金丸,辛開苦降,泄肝和胃,同樣根據(jù)臨床辨證靈活調整比例。 2配伍 如補中益氣湯純升不降,三黃湯純降不升,升陽益胃湯升多降少,調腸丸升少降多等,由于升降之物比例不同而具不同功效,臨證時應予以重視。 3藥物浮沉屬性 升浮藥的特點是向上、向外,具有升陽舉陷之功;沉降藥則向下、向內,有降逆潛陽的作用。“如陽氣下降者,用味薄氣輕之品,若柴胡、升麻之舉而揚之……陽氣不降者……瞿麥、扁豆之類抑而降之。”(《醫(yī)貫》) 4藥物寒熱性能與質地 熱者多升,寒者多降,這是藥物升降的基本規(guī)律。若配以不同質地的藥物則升降程度可以改變。如王老師治溫熱引起的吐血,在以甘寒之石膏為君藥的方中常配沉重的代赭石以加強降火的程度;治療肝火上炎之高血壓,在用龍膽草、夏枯草、菊花、石決明、牛膝清降肝火的同時配,以重沉的磁石加強平降肝火的作用而達到降壓的目的;治療脾胃陽虛之泄瀉,用理中丸時常用溫酒送服,旨在加強陽氣升發(fā)之性,從而促進脾胃運化而止泄。 |
|
來自: 書香人生zbs > 《中醫(yī)中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