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一、人性的理解的比較 荀子與《荀子》荀子(前313年-前238年)名況,字卿,后避漢宣帝諱,改稱孫卿。戰(zhàn)國時期趙國猗氏(今山西新絳)人,著名思想家、文學家、政治家,儒家學派代表人物,時人尊稱“荀卿”。曾三次出齊國稷下學宮的祭酒,后為楚蘭陵(今山東蘭陵)令。名況,戰(zhàn)國時期思想家、教育家、文學家,時人尊為荀卿. 荀況是孔、孟之后的一位儒家大師,也是戰(zhàn)國后期儒家學派最大的代表人物。漢代著作因避漢宣帝劉洵諱,寫作孫卿。戰(zhàn)國末期趙國人。曾兩度到當時齊國的文化中心稷下(現(xiàn)在山東臨淄西門)游學,任過列大夫的祭酒(學宮領袖),還到過秦國,拜見秦昭王,后來到楚國,任蘭陵(現(xiàn)在山東棗莊東南)令。公元前238年失官,家居逝世,葬在蘭陵。韓非子和李斯都是他的學生。
荀子是先秦儒家的最后代表人物,同早于他的孟子成為儒家中對立的兩派。荀子認為,自然界的存在,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但人類可以用主觀努力去認識它,順應它,運用它,以趨吉避兇。他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在認識論方面,他認為人對客觀事物的認識,首先要通過感覺器官和外界事物接觸,強調“行”對于“知”的必要性和后天學習的重要性。他的許多提法代表新興地主階級利益,反映當時人民的要求,有樸素的唯物思想。在政治上,他針對孔子、孟子效法先王的思想,提出“法后王”,主張應該適應當時的社會情況去施政,要選賢能,明賞罰,兼用“禮”“法”“術”實行統(tǒng)治。他的許多思想為法家所汲取。在人性問題上,他不同意孟子的性善論,主張性惡論,認為后天環(huán)境可以改善人的惡的本性,所以他主張“明禮義而化之”。他很重視教育的作用,強調教育功能的重要。
他反對迷信天命鬼神,肯定自然規(guī)律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的,并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勝天的思想。
強調教育和禮法的作用,主張治天下既法制有兼用“禮”治。
荀子散文的特色《荀子》一書,絕大部分是他自己的作品。荀況學問博通,對過去學者多有批評,長于論辯,故其文多長篇大論,必發(fā)揮盡致,暢所欲言而后已。荀子的散文說理透徹,結構謹嚴,氣勢渾厚,語言質樸,句法簡練綿密,多作排比,又善用比喻,如《勸學篇》比喻層出不窮,前半篇幾乎全用譬喻重疊構成,辭采繽紛,對后世影響很深遠。他一生“序列著數(shù)萬言”。《荀子》,內容涉及哲學思想、政治問題、治學方法、立身處世之道、學術論辯等方面。
3原文編輯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后出于辭讓,合于文理,而歸于治。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故枸木必將待檃栝、烝矯然后直;鈍金必將待礱厲然后利;今人之性惡,必將待師法然后正,得禮義然后治,今人無師法,則偏險而不正;無禮義,則悖亂而不治,古者圣王以人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制法度,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擾化人之情性而導之也,始皆出于治,合于道者也。今人之化師法,積文學,道禮義者為君子;縱性情,安恣孳,而違禮義者為小人。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孟子曰:“今之學者,其性善?!?/FONT>
曰:“是不然!是不及知人之性,而不察乎人之性偽之分者也。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學,不可事。禮義者,圣人之所生也,人之所學而能,所事而成者也。不可學,不可事,而在人者,謂之性;可學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是性偽之分也。今人之性,目可以見,耳可以聽;夫可以見之明不離目,可以聽之聰不離耳,目明而耳聰,不可學明矣?!?/FONT>
孟子曰:“今人之性善,將皆失喪其性故也。”
曰:“若是則過矣。今人之性,生而離其樸,離其資,必失而喪之。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所謂性善者,不離其樸而美之,不離其資而利之也。使夫資樸之于美,心意之于善,若夫可以見之明不離目,可以聽之聰不離耳,故曰目明而耳聰也。今人之性,饑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今人見長而不敢先食者,將有所讓也;勞而不敢求息者,將有所代也。夫子之讓乎父,弟之讓乎兄,子之代乎父,弟之代乎兄,此二行者,皆反于性而悖于情也;然而孝子之道,禮義之文理也。故順情性則不辭讓矣,辭讓則悖于情性矣。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FONT>
問者曰:“人之性惡,則禮義惡生?”
應之曰:“凡禮義者,是生于圣人之偽,非故生于人之性也。故陶人埏埴而為器,然則器生于陶人之偽,非故生于人之性也。故工人斲木而成器,然則器生于工人之偽,非故生于人之性也。圣人積思慮,習偽故,以生禮義而起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生于圣人之偽,非故生于人之性也。若夫目好色,耳好聽,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是皆生于人之情性者也;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后生之者也。夫感而不能然,必且待事而后然者,謂之生于偽。是性偽之所生,其不同之征也。
故圣人化性而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禮義生而制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圣人之所生也。故圣人之所以同于眾,其不異于眾者,性也;所以異而過眾者,偽也。夫好利而欲得者,此人之情性也。假之有弟兄資財而分者,且順情性,好利而欲得,若是,則兄弟相拂奪矣;且化禮義之文理,若是,則讓乎國人矣。故順情性則弟兄爭矣,化禮義則讓乎國人矣。
凡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夫薄愿厚,惡愿美,狹愿廣,貧愿富,賤愿貴,茍無之中者,必求于外。故富而不愿財,貴而不愿埶,茍有之中者,必不及于外。用此觀之,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今人之性,固無禮義,故強學而求有之也;性不知禮義,故思慮而求知之也。然則性而已,則人無禮義,不知禮義。人無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然則性而已,則悖亂在己。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FONT>
孟子曰:“人之性善。”
曰:“是不然。凡古今天下之所謂善者,正理平治也;所謂惡者,偏險悖亂也:是善惡之分也矣。今誠以人之性固正理平治邪,則有惡用圣王,惡用禮義哉?雖有圣王禮義,將曷加于正理平治也哉?今不然,人之性惡。故古者圣人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故為之立君上之埶以臨之,明禮義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也。是圣王之治而禮義之化也。今當試去君上之埶,無禮義之化,去法正之治,無刑罰之禁,倚而觀天下民人之相與也。若是,則夫強者害弱而奪之,眾者暴寡而嘩之,天下悖亂而相亡,不待頃矣。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故善言古者,必有節(jié)于今;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凡論者貴其有辨合,有符驗。故坐而言之,起而可設,張而可施行?!?/FONT>
今孟子曰:“人之性善?!?/FONT>
無辨合符驗,坐而言之,起而不可設,張而不可施行,豈不過甚矣哉!故性善則去圣王,息禮義矣。性惡則與圣王,貴禮義矣。故檃栝之生,為枸木也;繩墨之起,為不直也;立君上,明禮義,為性惡也。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直木不待檃栝而直者,其性直也。枸木必將待檃栝烝矯然后直者,以其性不直也。今人之性惡,必將待圣王之治,禮義之化,然后始出于治,合于善也。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問者曰:“禮義積偽者,是人之性,故圣人能生之也。”
應之曰:“是不然。夫陶人埏埴而生瓦,然則瓦埴豈陶人之性也哉?工人斲木而生器,然則器木豈工人之性也哉?夫圣人之于禮義也,辟則陶埏而生之也。然則禮義積偽者,豈人之本性也哉!凡人之性者,堯舜之與桀跖,其性一也;君子之與小人,其性一也。今將以禮義積偽為人之性邪?然則有曷貴堯禹,曷貴君子矣哉!凡貴堯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然則圣人之于禮義積偽也,亦猶陶埏而為之也。用此觀之,然則禮義積偽者,豈人之性也哉!所賤于桀跖小人者,從其性,順其情,安恣孳,以出乎貪利爭奪。故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天非私曾騫孝己而外眾人也,然而曾騫孝己獨厚于孝之實,而全于孝之名者,何也?以綦于禮義故也。天非私齊魯之民而外秦人也,然而于父子之義,夫婦之別,不如齊魯之孝具敬文者,何也?以秦人從情性,安恣孳,慢于禮義故也,豈其性異矣哉!”
“涂之人可以為禹?!标轮^也?
曰:“凡禹之所以為禹者,以其為仁義法正也。然則仁義法正有可知可能之理。然而涂之人也,皆有可以知仁義法正之質,皆有可以能仁義法正之具,然則其可以為禹明矣。今以仁義法正為固無可知可能之理邪?然則唯禹不知仁義法正,不能仁義法正也。將使涂之人固無可以知仁義法正之質,而固無可以能仁義法正之具邪?然則涂之人也,且內不可以知父子之義,外不可以知君臣之正。今不然。涂之人者,皆內可以知父子之義,外可以知君臣之正,然則其可以知之質,可以能之具,其在涂之人明矣。今使涂之人者,以其可以知之質,可以能之具,本夫仁義法正之可知可能之理,可能之具,然則其可以為禹明矣。今使涂之人伏術為學,專心一志,思索孰察,加日縣久,積善而不息,則通于神明,參于天地矣。故圣人者,人之所積而致矣?!?/FONT>
曰:“圣可積而致,然而皆不可積,何也?”
曰:“可以而不可使也。故小人可以為君子,而不肯為君子可以為小人,而不肯為小人。小人君子者,未嘗不可以相為也,然而不相為者,可以而不可使也。故涂之人可以為禹,則然;涂之人能為禹,則未必然也。雖不能為禹,無害可以為禹。足可以遍行天下,然而未嘗有遍行天下者也。夫工匠農賈,未嘗不可以相為事也,然而未嘗能相為事也。用此觀之,然則可以為,未必能也;雖不能,無害可以為。然則能不能之與可不可,其不同遠矣,其不可以相為明矣?!?/FONT>
堯問于舜曰:“人情何如?”舜對曰:“人情甚不美,又何問焉!妻子具而孝衰于親,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祿盈而忠衰于君。人之情乎!人之情乎!甚不美,又何問焉!唯賢者為不然?!?/FONT>
有圣人之知者,有士君子之知者,有小人之知者,有役夫之知者。多言則文而類,終日議其所以,言之千舉萬變,其統(tǒng)類一也:是圣人之知也。少言則徑而省,論而法,若佚之以繩:是士君子之知也。其言也諂,其行也悖,其舉事多悔:是小人之知也。齊給便敏而無類,雜能旁魄而無用,析速粹孰而不急,不恤是非,不論曲直,以期勝人為意,是役夫之知也。
有上勇者,有中勇者,有下勇者。天下有中,敢直其身;先王有道,敢行其意;上不循于亂世之君,下不俗于亂世之民;仁之所在無貧窮,仁之所亡無富貴;天下知之,則欲與天下同苦樂之;天下不知之,則傀然獨立天地之間而不畏:是上勇也。禮恭而意儉,大齊信焉,而輕貨財;賢者敢推而尚之,不肖者敢援而廢之:是中勇也。輕身而重貨,恬禍而廣解茍免,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以期勝人為意:是下勇也。
繁弱、巨黍古之良弓也;然而不得排檠則不能自正?;腹[,太公之闕,文王之錄,莊君之曶,闔閭之干將、莫邪、巨闕、辟閭,此皆古之良劍也;然而不加砥厲則不能利,不得人力則不能斷。驊騮、騹驥、纖離、綠耳,此皆古之良馬也;然而必前有銜轡之制,后有鞭策之威,加之以造父之駛,然后一日而致千里也。夫人雖有性質美而心辯知,必將求賢師而事之,擇良友而友之。得賢師而事之,則所聞者堯舜禹湯之道也;得良友而友之,則所見者忠信敬讓之行也。身日進于仁義而不自知也者,靡使然也。今與不善人處,則所聞者欺誣詐偽也,所見者污漫淫邪貪利之行也,身且加于刑戮而不自知者,靡使然也。傳曰:“不知其子視其友,不知其君視其左右?!泵叶岩樱∶叶岩?!
譯文人的本性是邪惡的,他們那些善良的行為是人為的。
人的本性,一生下來就有喜歡財利之心,依順這種人性,所以爭搶掠奪就產生而推辭謙讓就消失了;一生下來就有妒忌憎恨的心理,依順這種人性,所以殘殺陷害就產生而忠誠守信就消失了;一生下來就有耳朵、眼睛的貪欲,有喜歡音樂、美色的本能,依順這種人性,所以淫蕩混亂就產生而禮義法度就消失了。這樣看來,放縱人的本性,依順人的情欲,就一定會出現(xiàn)爭搶掠奪,一定會和違犯等級名分、擾亂禮義法度的行為合流,而最終趨向于暴亂。所以一定要有了師長和法度的教化、禮義的引導,然后人們才會從推辭謙讓出發(fā),遵守禮法,而最終趨向于安定太平。由此看來,人的本性是邪惡的就很明顯了,他們那些善良的行為則是人為的。
所以彎曲的木料一定要依靠整形器進行薰蒸、矯正,然后才能挺直;不鋒利的金屬器具一定要依靠磨礪,然后才能鋒利。人的本性邪惡,一定要依靠師長和法度的教化才能端正,要得到禮義的引導才能治理好。人們沒有師長和法度,就會偏邪險惡而不端正;沒有禮義,就會叛逆作亂而不守秩序。古代圣明的君王認為人的本性是邪惡的,認為人們是偏邪險惡而不端正、叛逆作亂而不守秩序的,因此給他們建立了禮義、制定了法度,用來強制整治人們的性情而端正他們,用來馴服感化人們的性情而引導他們。使他們都能從遵守秩序出發(fā)、合乎正確的道德原則?,F(xiàn)在的人,能夠被師長和法度所感化,積累文獻經典方面的知識、遵行禮義的,就是君子;縱情任性、習慣于恣肆放蕩而違反禮義的,就是小人。由此看來,那么人的本性是邪惡的就很明顯了,他們那些善良的行為則是人為的。
孟子說:“人們要學習的,是那本性的善良?!?/FONT>
我說:“這是不對的。這是還沒有能夠了解人的本性,而且也不明白人的先天本性和后天人為之間的區(qū)別的一種說法。大凡本性,是天然造就的,是不可能學到的,是不可能人為造作的。禮義,才是圣人創(chuàng)建的,是人們學了才會、努力從事才能做到的。人身上不可能學到、不可能人為造作的東西,叫做本性;人身上可以學會、可以通過努力從事而做到的,叫做人為;這就是先天本性和后天人為的區(qū)別。那人的本性,眼睛可以用來看,耳朵可以用來聽。那可以用來看東西的視力離不開眼睛,可以用來聽聲音的聽力離不開耳朵。眼睛的視力和耳朵的聽力不可能學到是很清楚的了。”
孟子說:“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他們的作惡一定都是喪失了他們的本性的緣故啊。”
我說:“像這樣來解釋就錯了。孟子所謂本性善良,是指不離開他的素質而覺得他很美,不離開他的資質而覺得他很好。那天生的資質和美的關系、心意和善良的關系就像那可以看東西的視力離不開眼睛、可以聽聲音的聽力離不開耳朵一樣罷了。所以說資質的美和心意的善良就像眼睛的視力和耳朵的聽力一樣。如果人的本性生來就脫離他的素質、脫離他的資質,一定會喪失它的美和善良,由此看來,那么人的本性是邪惡的就很明顯了。
善于談論古代的人,一定對現(xiàn)代有驗證;善于談論天的人,一定對人事有應驗。凡是議論,可貴的在于像契券般可核對、像信符般可檢驗。所以坐著談論它,站起來就可以部署安排,推廣出去就可以實行?,F(xiàn)在孟子說:人的本性善良,沒有與它相契合的證據(jù)及可以驗證的憑據(jù),坐著談論它,站 起來不能部署安排,推廣出去不能實行,這難道不是錯得很厲害了嗎?認為人的本性善良,那就會摒除圣明的帝王、取消禮義了;認為人的本性邪惡,那就會擁護圣明的帝王、推崇禮義了。整形器的產生,是因為有彎曲的木料;墨線墨斗的出現(xiàn),是因為有不直的東西;置立君主,彰明禮義,是因為人的本性邪惡。由此看來,那么人的本性是邪惡的就很明顯了,他們那些善良的行為則是人為的。
筆直的木材不依靠整形器就筆直,因為它的本性就是筆直的。彎曲的木材一定要依靠整形器進行薰蒸矯正然后才能挺直,因為它的本性不直。人的本性邪惡,一定要依靠圣明帝王的治理、禮義的教化,然后才能都從遵守秩序出發(fā)、合乎善良的標準。由此看來,那么人的本性是邪惡的就很明顯了,他們那些善良的行為則是人為的?!?/FONT>
有人問:“積累人為因素而制定成禮義,這也是人的本性,所以圣人才能創(chuàng)造出禮義來啊。”
回答他說:“這不對。制作陶器的人攪拌揉打粘土而生產出瓦器,那么把粘土制成瓦器難道就是陶器工人的本性么?木工砍削木材而造出器具,那么把木材制成器具難道就是木工的本性么?圣人對于禮義,打個比方來說,也就像陶器工人攪拌揉打粘土而生產出瓦器一樣,那么積累人為因素而制定成禮義,難道就是人的本性了么?凡是人的本性,圣明的堯、舜和殘暴的桀、跖,他們的本性是一樣的;有道德的君子和無行的小人,他們的本性是一樣的。如果要把積累人為因素而制定成禮義當作是人的本性吧,那么又為什么要推崇堯、禹,為什么要推崇君子呢?一般說來,人們所以要推崇堯、禹、君子,是因為他們能改變自己的本性,能作出人為的努力,人為的努力作出后就產生了禮義;既然這樣,圣人對于積累人為因素而制定成禮義,也就像陶器工人攪拌揉打粘土而生產出瓦器一樣。由此看來,那么積累人為因素而制定成禮義,哪里是人的本性呢?人們所以要鄙視桀、跖、小人,是因為他們放縱自己的本性,順從自己的情欲,習慣于恣肆放蕩,以致做出貪圖財利爭搶掠奪的暴行來。所以人的本性邪惡是很明顯的了,他們那些善良的行為則是人為的。上天并不是偏袒曾參、閔子騫、孝己而拋棄眾人,但是唯獨曾參、閔子騫、孝己豐富了孝道的實際內容而成全了孝子的名聲,為什么呢?因為他們竭力奉行禮義的緣故啊。上天并不是偏袒齊國、魯國的人民而拋棄秦國人,但是在父子之間的禮義、夫妻之間的分別上,秦國人不及齊國、魯國的孝順恭敬、嚴肅有禮,為什么呢?因為秦國人縱情任性、習慣于恣肆放蕩而怠慢禮義的緣故啊,哪里是他們的本性不同呢?”
“路上的普通人可以成為禹。這話怎么解釋呢?”
回答說:一般說來,禹之所以成為禹,是因為他能實行仁義法度。既然這樣,仁義法度就具有可以了解、可以做到的性質,而路上的普通人,也都具有可以了解仁義法度的資質,都具有可以做到仁義法度的才具;既然這樣,他們可以成為禹也就很明顯了。如果認為仁義法度本來就沒有可以了解、可以做到的性質,那么,即使是禹也不能了解仁義法度、不能實行仁義法度了。假如路上的人本來就沒有可以了解仁義法度的資質,本來就沒有可以做到仁義法度的才具吧,那么,路上的人將內不可能懂得父子之間的禮義,外不可能懂得君臣之間的準則了。實際上不是這樣。現(xiàn)在路上的人都是內能懂得父子之間的禮義,外能懂得君臣之間的準則,那么,那些可以了解仁義法度的資質、可以做到仁義法度的才具,存在于路上的人身上也就很明顯的了。現(xiàn)在如果使路上的人用他們可以了解仁義的資質、可以做到仁義的才具,去掌握那具有可以了解、可以做到的性質的仁義,那么,他們可以成為禹也就很明顯的了。現(xiàn)在如果使路上的人信服道術進行學習,專心致志,思考探索仔細審察,日復一日持之以恒,積累善行而永不停息,那就能通于神明,與天地相并列了。所以圣人,是一般的人積累善行而達到的。
有人說:“圣人可以通過積累善行而達到,但是一般人都不能積累善行,為什么呢?”
回答說:“可以做到,卻不可強使他們做到。小人可以成為君子而不肯做君子,君子可以成為小人而不肯做小人。小人和君子,未嘗不可以互相對調著做,但是他們沒有互相對調著做,是因為可以做到卻不可強使他們做到啊。所以,路上的普通人可以成為禹,那是對的;路上的人都能成為禹,就不一定對了。雖然沒有能成為禹,但并不妨害可以成為禹。腳可以走遍天下,但是還沒有能走遍天下的人。工匠、農夫、商人,未嘗不可以互相調換著做事,但是沒有能互相調換著做事。由此看來,可以做到,不一定就能做到;即使不能做到,也不妨害可以做到。那么,能夠不能夠與可以不可以,它們的差別是很大的了,他們不可以互相對調也是很清楚的了?!?/FONT>
堯問舜說:“人之常情怎么樣?”
舜回答說:“人之常情很不好,又何必問呢?有了妻子兒女,對父母的孝敬就減弱了;嗜好欲望滿足了,對朋友的守信就減弱了;爵位俸祿滿意了,對君主的忠誠就減弱了。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很不好,又何必問呢?只有賢德的人不是這樣?!?/FONT>
有圣人的智慧,有士君子的智慧,有小人的智慧,有奴仆的智慧。話說得多,但合乎禮義法度,整天談論他的理由,說起話來旁征博引、千變萬化,它的綱紀法度則始終一致,這是圣人的智慧。話說得少,但直截了當而簡潔精練,頭頭是道而有法度,就像用墨線扶持著一樣,這是士君子的智慧。他的話奉承討好,行為卻與說的相反,他做事經常后悔,這是小人的智慧。說話快速敏捷但沒有法度,技能駁雜,廣博而無用,分析問題迅速、遣詞造句熟練但無關緊要,不顧是非,不講曲直,把希望勝過別人作為心愿,這是奴仆的智慧。
有上等的勇敢,有中等的勇敢,有下等的勇敢。天下有了中正之道,敢于挺身捍衛(wèi);古代的圣王有正道傳下來,敢于貫徹執(zhí)行他們的原則精神;上不依順動亂時代的君主,下不混同于動亂時代的人民;在仁德存在的地方不顧貧苦窮厄,在仁德喪失的地方不愿富裕高貴;天下人都知道他,就要與天下人同甘共苦;天下人不知道他,就巋然屹立于天地之間而無所畏懼:這是上等的勇敢。禮貌恭敬而心意謙讓,重視中正誠信而看輕錢財,對于賢能的人敢于推薦而使他處于高位,對于不賢的人敢于把他拉下來罷免掉:這是中等的勇敢。看輕自己的生命而看重錢財,不在乎闖禍而又多方解脫茍且逃避罪責;不顧是非、正誤的實際情況,把希望勝過別人作為自己的心愿:這是下等的勇敢。
繁弱、鉅黍,是古代的良弓;但是得不到矯正器的矯正,就不會自行平正。齊桓公的蔥,齊太公的闕,周文王的錄,楚莊王的曶,吳王闔閭的干將、莫邪、鉅闕、辟閭,這些都是古代的好劍;但是不加以磨礪就不會鋒利,不憑借人力就不能斬斷東西。驊騮、騏驥、纖驪、騄 ,這些都是古代的良馬;但是必須前有馬嚼子、馬韁繩的控制,后有鞭子的威脅,再給它們加上造父的駕馭,然后才能一天跑得到上千里。人即使有了資質的美好,而且腦子善于辨別理解,也一定要尋找賢能的老師去事奉他,選擇德才優(yōu)良的朋友和他們交往。得到了賢能的老師去事奉他,那么所聽到的就是堯、舜、禹、湯的正道;得到了德才優(yōu)良的朋友而和他們交往,那么所看到的就是忠誠守信恭敬謙讓的行為;自己一天天地進入到仁義的境界之中而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這是外界接觸使他這樣的啊。如果和德行不好的人相處,那么所聽到的就是欺騙造謠、詭詐說謊,所看到的就是污穢卑鄙、淫亂邪惡、貪圖財利的行為,自己將受到刑罰殺戮還沒有自我意識到,這也是外界接觸使他這樣的啊,古書上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就看看他的朋友怎么樣,不了解自己的君主就看看他身邊的人怎么樣?!辈贿^是外界的接觸罷了。不過是外界的接觸罷了。
注釋今:猶“夫”,發(fā)語詞。參見《古書虛字集釋》。下文多此種用法,不再注。
疾:通“嫉”,嫉妒。
從:通“縱”。
道:同“導”。
孟子:即孟軻。這里的引語,不見于今本《孟子》?!睹献印じ孀由稀氛f:“人無有不善?!薄皩W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旨意與此相似。
及:達到,夠。
事:從事,做,人為。
將:猶“必”。一說“故”下當有“惡”字。一說上句“性善”當作“性惡”。
資:資質,指所謂天生的才能、性情。
使:猶“夫”,提示之詞,參見《古書虛字集釋》。
故:通“固”,本來,原先。
故:猶“夫”。埏(shan 山):以水和土并揉捏捶擊。
埴:細密的黃粘土。
膚理:皮膚的紋理。人勞苦則皮膚粗糙干裂,所以“好愉佚”。佚:同“逸”,安閑。
然:形成(參見《廣雅·釋詁》)。待:通“恃”。事:從事。
性偽之所生:“性”之所生,即“目好色”等等;“偽”之所生,即禮義、法度、器物等等。其不同之征:生于“性”之征是“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后生”,生于“偽”之征是“感而不能然、必且待事而后然”。
且:猶“若”,參見《古書虛字集釋》。
拂:違戾,不順。
性:《集解》作“生”據(jù)世德堂本改。下文“然則性而已”句同。
有:通“又”。惡(wu 烏):哪里。
當試:與“嘗試”、“當使”相通,等于說“倘使”、“倘若”。
嘩:當作“跨”,猶據(jù),言眾者據(jù)寡者之上而使之出己之下(劉師培說)。
節(jié):驗。
辨:通“別”,即“別券”,或稱“傅別”,是古代的一種憑證,將一券剖分為兩半而成,故稱“別券”,雙方各執(zhí)一半(一“別”)為據(jù),驗證時將兩“別”相合,即可定其真?zhèn)巍Kc如今憑騎縫章核對的票據(jù)原理相似。
禮義積偽:使積偽為禮義?!岸Y義”用作使動詞。
瓦埴:使埴為瓦。“瓦”用作使動伺。
器木:使木為器?!捌鳌庇米魇箘釉~。
辟:通“譬”。亦:《集解》作“則”,據(jù)宋浙本改。
有:通“又”。
睢:《集解》作“雎”,據(jù)宋浙本改。
綦(qi 其):極。
具:當為“共”字之誤?!肮病蓖ā肮А??!靶⒐А背小案缸又x”而言。父:當為“文”字之誤?!拔摹敝赣卸Y節(jié)?!?/FONT>敬文”承“夫婦之別”而言。
睢:《集解》作“雎”,據(jù)宋浙本改。
涂:通“途”。涂之人:路上的人,指普通老百姓。禹:指圣賢之人。
唯:通“雖”。
本:掌握。夫:那??芍怼⒖赡苤撸寒斪鳌翱芍?、可能之理”。
伏:通“服”。
加日:累日??h:同“懸”,維系。
論:通“倫”,條理。
佚:當為“扶”字之誤(孫詒讓說)。
諂:《集解》作“謟”,據(jù)宋浙本改。
悖:違背。其言也諂,其行也悖:指陽奉陰違。
齊給便敏:等于說“齊給便利”。
旁魄(bo博):通“旁薄”、“磅礴”,廣大無邊。
粹:通“萃”,聚集,指連綴文辭。孰:同“熟”。
中:中正之道,指禮義。
俗:用作動詞,指與世沉浮,以世人之習俗為習俗。一說“俗”為“沿”字之誤,與“循”同義。
這兩句是說:這種人在仁政統(tǒng)治下就會因為與仁德之君志同道合而得志,因而也不會貧窮;如果君主不行仁政,他就不愿同流合污而富貴。
傀(gui 歸)然:同“塊然”、“巋然”。
尚:通“上”。
注:“所謂性善者……故曰目明而耳聰也”一段據(jù)文義當在“若是則過矣”之后,今譯文移正。
4結構編輯荀子在《性惡篇》的開始,便立刻給了一個肯定:「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FONT>
這個肯定實在是一個大膽的斷論,也是對「善」的一個判斷。倘若說,荀子開宗明言是以「破題」的方法來作肯定,卻沒有「前題」加以引發(fā);故,不如說,荀子將《性惡篇》之結語的肯定提前放在文章的開始,作為標題,然后按部就班地找出論證,一一作解釋和說明。
荀子每次作結論時,都要找出具體的理由,以配合自己的主論和給予理想化的肯定;否則,他不可能說:人的性惡「明」矣!
5內容要旨編輯本篇主要采用問答之方式論述人性惡,首先荀子強調性偽之分,駁斥孟子性善之說;接下來連續(xù)三問三答,連續(xù)問答之中,荀子共用了九次「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沟恼Z句,來說明人性之惡,進而形成荀子整體的性惡觀。
性偽之分
孟子說:「人們的學習,可以成就他善良的天性?!管髯觿t認為孟子的說法是不對的,因為孟子不能了解人的本性,并且不能明察人們的天性和人為教化的不同。荀子接下說明所有的人性都是自然形成的,不可經由學習而獲得,不可經由努力而具備。 不可以經由學習而獲得,不可以經由努力而具備的,叫做本性;可經由學習而獲得,可以經由努力而完成的,就叫做人為的教化,這就是人性和人為教化的區(qū)別。
人的本性是邪惡時禮義的產生原因
荀子認為禮義與規(guī)范,都是產生于圣人后天的人事作為,例如陶工與木工制作器物,這些器物是由于陶工與木工后天的人事作為,并不是因為人的天賦本性就會制作那些器物。而圣人因為累積思考謀慮,熟習后天的人事與天賦的本性,用來制定禮義規(guī)范而建立法令制度,而所制定的禮義法度,就是產生于圣人后天的人事作為,并不是由于天賦的本性就具有那些禮義法度。
禮法義理,是屬于人的本性
荀子認為凡是人的本性無論是唐堯、虞舜與夏桀、盜跖,都是邪惡的;君子和小人的本也都是邪惡的?,F(xiàn)在如果要把累積后天所的人事作為所形成的禮法義理當作人的本性,那就不用珍重堯、禹以及君子了。我們之所以尊重堯、禹以及君子的原因,在于他們能夠改變先天的惡性(化性),建立后天良好的人事作為(起偽);良好的人事作為建立起來了,便會產生禮法義理。
此處荀子藉由珍重堯禹等君子,來說明后天良好的人事作為與禮法義理,都不是屬于人的本性,而是后天的人為教化所致。
荀子九論性惡
1、人的本性,因貪圖利益就不推辭謙讓;因忌妒憎恨就不忠誠信實;因喜好聲色就不講就禮義文理。
2、人沒有了老師所傳授的方法,就會偏邪險惡而不端正;沒有了禮義,就會違法亂紀而不安分講理。所以放縱本性、情感,習慣于任意妄為,而違背禮義的人,就是小人。
3、人的本性,由于一生下來便脫離了它原有的質樸,脫離了它原有的資質,所以就一定會喪失那善良的本性。
4、人的本性是,餓了就要吃飽,冷了就要取暖,累了就要休息。
5、凡是人們想要去行善,就是由于人的本性是邪惡的。原本是淺薄的則希望變成深厚的;丑惡的則希望變成美好的;狹窄的則希望變成廣闊的;貧窮的則希望變成富有的;卑賤的則希望變成高貴的。
6、凡古今天下人所說的善良,指的是端正、治理、和好、太平;所說的邪惡,指的是偏斜、危險、違逆、混亂。如果君主停止禮義的教化,除去法令制度的管理,那么強橫的人就會去危害并掠奪弱小的人,人多勢眾的會欺凌、傷害、侵擾人單勢薄的,不用多久天下就會因為混亂不安而相繼滅亡。
7、承第6點,孟子說人性善,如果人性本善,就要去除圣明的君王,停止禮法義理的施行;如果人性是邪惡的,就要贊許圣明的君王,崇尚禮法義理的施行。設置君王,顯明禮義,是因為人的本性是邪惡的。
8、承第7點,因為人的本性是邪惡的,所以一定要等待圣明君王的治理,禮法義理的教化,才能都過著安定太平的生活,使一切言行都能符合善良的標準。
9、我們之所以會輕視夏桀、盜跖和小人,就在于他們是在放縱邪惡的本性,在依循不當?shù)那楦?,習慣于縱情任性,胡作非為,而顯露出貪圖私利,你爭我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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