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紅云 偶讀林清玄先生的文章,見他提到臺灣故宮里的白玉苦瓜,有著透明、溫潤的美。我是去過臺灣故宮的,對這只苦瓜卻無甚印象。只是難忘那棵晶瑩翠綠的翡翠白菜。 苦瓜,似乎從來就不受我待見。雖然平時常說的美味是五味俱全,而苦是赫然在列的,但若干年前,為減肥,我喝過苦瓜汁,那種讓人痛苦不堪的青澀苦味,足以讓我對人生都失去愛戀。我絕對不相信單純的苦怎么可能會被人喜歡。而對年老了自然會愛上苦瓜的說法更是嗤之以鼻。在經(jīng)歷各種心靈上的苦痛后,雖說苦已在心底釀得醇厚,懂得了苦中作樂。但,既然心底已如此的苦,我是不能再拿自己的口舌受虐了。 世事難料,像中了魔法妖術(shù),人到中年,這兩年卻突然地愛上了苦瓜,冬天大棚產(chǎn)的苦瓜不夠苦,我吃得不夠盡興,到夏天本地苦瓜上市,我一定是無苦瓜不歡了。說起改變的緣由,當(dāng)然我家“大廚”的廚藝功不可沒。他使妖法讓苦瓜的澀味全無,苦味只余一絲絲在口中回味悠長既而又回甘,真正的是苦盡甘來的感覺,實在是極品。如果我是現(xiàn)在去臺灣故宮,一定會記得里面有白玉苦瓜,因為現(xiàn)在的我太喜歡苦瓜滿身凹凸珠粒的體態(tài),想想都要流口水。 既然自己逃不脫年老才愛上苦瓜的定律,就想在女兒身上改變。因為知道苦瓜是菜中君子,從不把苦味傳給與之同炒的菜,也不受別的菜的影響,真正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風(fēng)度。所以常常會讓女兒吃點苦瓜里配的雞蛋、肉什么的,順便就夾帶了幾片苦瓜,讓她與苦瓜化解敵意,輕松享受其清熱解毒的功效。小姑娘哪怕常做為賦新詞強說愁的事,但從苦瓜里吃出世間苦美并存的禪意卻是做不到的。她的世界從來明亮,苦盡甘來的劇本倒不必早早施加于她。 我只是告訴女兒一個苦瓜的故事:有一群弟子要出去朝圣,師父拿出一只苦瓜,交待弟子們帶在身上,每經(jīng)過一條圣河都要將它浸泡一次,然后把它帶進所朝拜的圣殿,放在圣桌上供養(yǎng)朝拜。弟子們?nèi)颊辙k,回來以后,師父又叫他們把苦瓜煮熟,吃飯時師父吃了一口,說:“怪哉!泡過這么多圣水,進過這么多圣殿,這苦瓜竟然沒有變甜?!甭犨^此話不少弟子立即開悟。 苦瓜就是苦瓜,不會因為圣水、圣殿而改變。佛曰,人生的本質(zhì)也是苦的,既然為人,就須時時有受苦的準(zhǔn)備,早早與人生之苦握手言和,而勇敢地正視人生之苦,才不失為一種智慧的態(tài)度。 夏天的開場白,除了一陣陣酣暢淋漓的大雨,就是畢業(yè)這個話題,經(jīng)歷苦讀,迎來新生,嘗過的甜,吃過的苦,在6月都慢慢化作淡淡的甘醇,不急不緩中微醺著歲月。而對于往年老的路上馬不停蹄地奔馳的我,則如萊蒙托夫的那首詩:“一只船孤獨地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尋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靜碧藍的大海,而頭頂是金色的太陽”。這也是一只苦瓜的命運,因為從來苦與甜只是自己給的定義,與其在暮春傷感“林花謝了春紅”,不如喜悅夏果將至。只做純澈美好的自己,只一直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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