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壺】曼生十八式的潛臺(tái)詞

wunianyi 2015-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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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曼生

　　陳曼生，本名陳鴻壽，字子恭，號(hào)曼生等，清篆刻家，錢塘人。

　　書法長(zhǎng)于行、草、篆、隸諸體。篆刻印文筆畫方折，用刀大膽，自然隨意，鋒棱顯露，古拙恣肆，蒼茫渾厚。為“西泠八家”之一。

西泠

八家

清代以杭州為中心的篆刻流派。其治印宗漢法常參以隸意，講究刀法，善用切刀表達(dá)筆意。

直接開啟了近代篆刻。

文人壺

　　清嘉道年間，陳曼生延請(qǐng)紫砂陶工楊彭年等制作紫砂壺。然后再由陳曼生及其幕客江聽香、高爽泉、郭頻迎、查梅史等人撰銘奏刀雕刻於壺上，在紫砂壺藝中溶入文學(xué)、書法、篆刻等藝術(shù)要素，形成一種獨(dú)特的文人壺風(fēng)格。

　　主張制壺創(chuàng)新，因他倡導(dǎo)“詩文書畫，不必十分到家”，但必須要見“天趣”。他把這一藝術(shù)主張，付諸紫砂陶藝。

曼生壺

　　成書于民國1937年的《陽羨砂壺圖考》上卷“雅流篇”中，對(duì)陳曼生題銘的八件傳器分別作了介紹，其中較明確的壺名有“臺(tái)笠壺”、“合歡壺” 、“匏壺” 、“井欄壺”、“方山壺”、“石銚壺”等六件。

　　現(xiàn)在我們見到的嘉慶年間制作的紫砂壺，壺把、壺底有“彭年”二字印，或“阿曼陀室”印的，都是由陳鴻壽設(shè)計(jì)、楊彭年制作的，后人稱之為“曼生壺”。

曼生十八式

　　“曼生壺十八式”多年來一直引起人們的濃厚興趣。因曼生壺簡(jiǎn)潔明快造型、深刻雋永的題銘乃至?xí)ㄗ?、在壺體上的布局章法都值得后人細(xì)細(xì)品味，使得文人紫砂壺升華為融合多種文化元素的絕佳載體，從此便以純粹文人化的身份躋身于藝術(shù)珍品之列，被紫砂界奉為珍品。

一

石瓢壺

【壺銘】不肥而堅(jiān)，是以永年?！?/section>

【落款】曼公作瓢壺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陳曼生得前朝石銚diao，仿其型，易數(shù)百稿，而得紫砂石瓢。此石銚歷數(shù)百年，輾轉(zhuǎn)于乞兒市井，傳至有清一代，不僅因?yàn)樗|(zhì)堅(jiān)硬，還因?yàn)樗餍褪諗?，口沿、肚腹不易磕破，所以銘曰：“不肥而?jiān)，是以永年”。

　　第二，茶水可以消除肥膩，瘦而矍鑠是健康的標(biāo)志，才能長(zhǎng)壽永年。

　　第三，寓意人的品格，謙遜而篤定，這樣的品格這樣的人，才能有所作為，能夠長(zhǎng)遠(yuǎn)。

二

井欄壺

【壺銘】汲井匪深，挈瓶匪小，式飲庶幾，永以為好。

【落款】曼生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仿“詩經(jīng)體”。汲水的泉井并不深，這把壺握在手中也不小，是恰到好處的一把壺，用來飲茶正當(dāng)好，愿永遠(yuǎn)都是這么美好！

　　第二，告誡世人：學(xué)識(shí)有如人生必備之水，唯不停汲取，才能修身養(yǎng)性，頤養(yǎng)天年。

三

合歡壺

【壺銘】八餅頭綱，為鸞為?，得雌者昌。

【落款】曼生銘

【底款】曼生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八餅頭綱是北宋時(shí)最好的貢茶龍鳳團(tuán)餅，鸞?（凰）即鳳凰，暗示龍鳳配，鳳求凰?！暗么普卟庇小傲挟悅鳌鼻啬鹿么普甙缘涔?。

　　第二，壺名“合歡”，銘文中的“雌”，在茶道中指茶與水和紫砂壺之間的關(guān)系，水為茶之母，器為茶之父。

　　第三，可以理解為這是尊重女性的一段銘文。

四

周盤壺

【壺銘】吾愛吾鼎，疆（強(qiáng)）食疆（強(qiáng)）飲。

【落款】曼生作乳鼎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此壺圓潤(rùn)而不失剛勁，三足鼎立方顯智勇者胸襟，周盤暗韻太極，有形而無窮。

　　第二，我愛我的乳鼎壺，鼎原為古代炊器，今天成了茗壺，不僅可以努力加餐，享受美食，還可以品嘗佳茗，強(qiáng)身健體，延年益壽。

五

橫云壺

【壺銘】橫云（正面）。此云之腴，餐之不癯qú，列仙之儒（反面）。

【落款】祥伯為曼公銘并書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語出蘇東坡詩“列仙之儒瘠不腴，只有病渴同相如”。典故卻在《史記》：司馬相如認(rèn)為傳說中的眾仙人居住在山林沼澤間，形體容貌特別清瘦，這不是帝王心意中的仙人，于是就寫成《大人賦》。

　　第二，云，代指茶。各位仙人，這茶很豐富，飲之就不會(huì)營養(yǎng)不良而消瘦了。

　　第三，觀“橫云”壺，形如豐腴之乳，與西施壺同出一脈。

六

南瓜提梁壺

【壺銘】開心暖胃門冬飲，卻是東坡手自煎。

【落款】曼生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出自蘇東坡原詩句。講的是書法家米芾冒熱送來門冬飲子，然后蘇東坡午睡之后親自煎茶的情境。門冬，中藥。滋陰潤(rùn)肺;益胃生津;清心除煩。

　　第二，相傳陳曼生憶昔年蘇東坡歸田，院內(nèi)外皆種有南瓜，得此南瓜提梁壺式，氣勢(shì)超凡，繁簡(jiǎn)得體，造型獨(dú)特。

七

石銚提梁壺

【壺銘】銚diào之制，搏之工，自我作，非周種。

【落款】曼公作石銚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銚的制式，搏的工藝，從我制作以后，就不再是那種古老的方式了。

　　第二，茶待客“器之要者”首推銚，煎茶煮水皆宜。因銚之初乃石器，陳曼生畫銚以為壺型，為適手而設(shè)置提梁。壺成，故命名之曰石銚提梁，取清新、原始之意。古樸莊重，大氣雄渾。

八

石瓢提梁壺

【壺銘】煮白石，泛綠云，一瓢細(xì)酌邀桐君

【落款】曼銘，頻迦書

【底款】阿曼陀室

【蓋款】彭年

【釋義】

　　第一，泉林之中，以清泉煎煮“白石茶”，那茶湯清澈明亮，白花浮在碗面，熱氣裊裊而上，猶如流起的綠云，一瓢佳茗，細(xì)細(xì)品飲，既品泉之清，又品石之白，豈不快哉。

　　桐君，相傳黃帝時(shí)人，嘗采藥求道，行醫(yī)濟(jì)世，“識(shí)草木金石性味”，代指飲茶知味之人。

　　第二，琴有知音，茶有知味，邀之對(duì)飲，不亦快哉。

【賞壺】

　　石瓢提梁壺，石瓢壺身渾厚拙樸，壺底有三足支撐，給人有一種懸空而穩(wěn)重之感。提梁較粗，造型很別致，作半圓形，不是取其輕巧，而是取其純拙，以與壺身相稱，整體構(gòu)思細(xì)密。

九

乳甌壺

【壺銘】乳泉霏雪，沁我吟頰。

【落款】曼生作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乳泉，陸羽《茶經(jīng)》有記，為飲茶泉水中的上品；霏雪，雪也，在古代也是飲茶之水的上品。沁我吟頰，即上好的泉水沖泡出來的好茶，是可以沁潤(rùn)雙頰，唇齒留香的。

　　第二，此紫砂壺珠圓玉潤(rùn)，謂之流動(dòng)，若納水輨，如轉(zhuǎn)丸珠。來往千載，是之謂乎。把壺品茗，謂之飲之水思之源矣！

　　第三，乳甌壺的形狀，也取自女子之乳。

十

石扁壺

【壺銘】有扁斯石，砭我之渴

【落款】曼公作扁壺名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有這么一塊扁石一樣的壺泡茶，可以消解我的口渴?！坝斜馑故背鲎浴对娊?jīng)·白華》，扁平石塊來墊腳，踏在上面人不高呀。這個(gè)人兒遠(yuǎn)離去，使我憂愁病難消呀。“砭我之渴”，砭字取救治的意思。

　　第二，據(jù)“有扁斯石”原詩的婦人的幽怨，有“懷念”與“忘恨”的意味。而飲茶可以消除心中郁悶。

【賞壺】

　　壺嘴、把、及蓋鈕為整體之需，均以暗接法減弱之，又妙在使壺身之筋線延伸至嘴、把兩側(cè)，一氣之貫穿，流暢之過度使嘴把如同自然生出一般，和諧一體。壺蓋以一個(gè)簡(jiǎn)潔且飽滿平蓋作壓蓋，又以一橋鈕貫之，同樣起一筋，使與壺體遙相呼應(yīng)，合為一體，且易捏拿。

十一

匏瓜壺

【壺銘】飲之吉，匏瓜無匹

【落款】曼生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匏瓜，俗稱'瓢葫蘆'，是葫蘆的變種，古代用作男子無妻獨(dú)處的象征。曹植《洛神賦》中有'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dú)勤。'

　　第二，因陳曼生夫妻不能長(zhǎng)相廝守。曼生遂以壺寄情，以解相思。

十二

笠蔭壺

【壺銘】笠蔭暍yē，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無說。

【落款】曼生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斗笠能遮陰，飲茶能解渴，這兩種去暑的方式是一回事，還是兩回事，佛祖沒有示明。

　　第二，把摩茶壺讓人想起了遮陽的草帽，它能夠免除身上的暑熱，而撫摸茶壺端起來飲茶，同樣能除渴解熱，不同用途不同功能的兩件物質(zhì)，解決的卻是相同相似的生活問題，殊途同歸，又好像是一回事。那就再不斷琢磨吧。

十三

卻月壺（原作已佚）

【壺銘】月盈則虧，置之座隅，以我為規(guī)。

【落款】無

【底款】云月山房

【把款】梅林道人雅玩

【釋義】

【賞壺】

　　第一，月圓之后就會(huì)虧，把這把壺放在座位的角落，像座右銘一樣時(shí)常提醒自己。

　　第二，寓意天人合一，陰陽調(diào)合，告之世人凡事過猶不及，居安思危，才能寵辱不驚，謹(jǐn)慎行事，才能平安度世。

【賞壺】

　　壺身似圓月，唯底部尚缺，收足凌空，兩角點(diǎn)地，如穹橫。在功能上置于平穩(wěn)，三彎嘴，曲折上揚(yáng)，把圈略聳而環(huán)，呼之對(duì)應(yīng)，壺頂圓腰嵌蓋，與整體融切。鈕為半圈，與壺身相仿，鈕中空以補(bǔ)壺之實(shí)，虛實(shí)映照，互有呼應(yīng)，使之不失靈動(dòng)。壺身以堆泥手法繪飾，層次分明，錯(cuò)落有致，圖現(xiàn)江山遠(yuǎn)眺，漁舟唱晚之景，有明月初生之生動(dòng)。整壺形制蓄意深遠(yuǎn)，拙而空，沉而巧，紫砂泥深艷黑泥濃郁，對(duì)比鮮明卻相得益彰，大方古樸，實(shí)為佳器。

十四

葫蘆壺

【壺銘】為惠施,為張蒼,取滿腹,無湖江

【落款】曼生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戰(zhàn)國哲學(xué)家惠施種了一個(gè)可容五石水的大葫蘆，可是盛滿水卻把葫蘆壓垮了；剖開做瓢，則瓜瓤無法安放，可見大而無用只好將其擊碎！

　　第二，張蒼因事觸怒劉邦被處腰斬，他解衣伏在俎板上時(shí)，因其身材美好，體白如葫蘆，被王陵救下一命，果然他“大難不死必有后?！保跐h為相多年，且活了百余歲。

　　第三，“取滿腹，無湖江”，典出莊子《逍遙游》，說一個(gè)人無法占有一切，江湖水再多，飲用所取不過滿腹罷了。

　　第四，惠施的大葫蘆，裝滿了反而會(huì)壓垮；后來莊子建議他可作“游冰圈”以泛江湖，這更說明了人不可貪的道理。

　　第五，張蒼活到一百多歲，牙齒掉光了就喝人乳。李時(shí)珍還有《服乳歌》提到用葫蘆裝“仙家酒”——人乳。

　　第六，但是，葫蘆壺里滿腹裝的不是“仙家酒”的人奶，而是勝過“仙家酒”的佳茗，一樣能延年益壽。

十五

合斗壺

【壺銘】北斗高，南斗下，銀河瀉，闌干掛。

【落款】曼生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語出唐代詩人劉方平《月夜》：“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北斗七星橫臥南斗六星也已傾斜，銀河水瀉一般，掛在闌干上。

　　第二，《月夜》后兩句是：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同樣的富有生機(jī)的意境也融入到這合斗壺中，繼而融入喝茶時(shí)的意境中去。

　　第三，此壺棱角分明，方正可鑒，四平八穩(wěn)，告誡世人為人處事須剛正方直。

十六

半瓦壺（半月瓦當(dāng)壺）

【壺銘】延年（正面）。不求其全，乃能延年，飲之甘泉（反面）。

【落款】曼生銘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不苛求完全，就能延年益壽，喝到甘泉一般的好茶。

十七

半瓢壺

【壺銘】曼公督造茗壺第四千六百十四。為犀泉清玩。

【落款】無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第一，犀泉，即高日濬，陳曼生小舅子。善書法，宗顏真卿，亦受陳曼生影響，行書、隸書皆精，瀟灑自然。

　　第二，寫這么一行字，實(shí)在不像陳曼生本意。

十八

半瓜壺

【壺銘】梅雪枝頭活火煎，山中人兮僊（仙）乎仙。

【落款】曼生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釋義】

　　梅花枝頭的雪，用活火來煎茶，山中的人都是仙人一般的生活了。

【賞壺】

　　半瓜壺，造型簡(jiǎn)明隨意，簡(jiǎn)約大方。壺底平整，端莊穩(wěn)重。壺鈕做工細(xì)膩，弧鈕似瓜蒂，瓜藤天然而成。嵌蓋很嚴(yán)謹(jǐn)，子母線嚴(yán)絲密縫，整個(gè)壺渾然一體，協(xié)調(diào)一致，同時(shí)滿足了實(shí)用要求。壺把和壺嘴均為傳統(tǒng)造型，嘴流短粗勻稱，嘴頭有些微的收縮，不僅增添柔美氣韻，實(shí)用性也得到極好的彰顯。壺把隨身勢(shì)，把成環(huán)形，高于壺身，與壺嘴的流勢(shì)相應(yīng)和。半瓜壺看似簡(jiǎn)約實(shí)際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具有一種獨(dú)特的簡(jiǎn)約美觀。

注：

　　曼生壺，相傳有十八式，有二十五式，有三十八式，各有壺銘。今選其十八式，錄其銘文，試作解釋，期望能從壺銘中窺探文人壺深遠(yuǎn)的詩意與意境。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并作修正。

另：

　　有感于近年紫砂壺動(dòng)輒天價(jià)，欲從“三個(gè)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入題，作一評(píng)論小文，或許會(huì)有無數(shù)“大師”躺槍。

　　落不落筆？這是一個(g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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