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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一件“活埋”的奇案
摘自王剛講故事的博客：
http://wgjgs.blog.163.com/blog/static/1830990722011719411550/?recommendReader
2011-08-19
在江西省龍南縣，有一個古老的客家村落，叫曾家圍。如今還住在這片老宅里的，也就四五十戶人家，而且大多是上了年歲的老人。曾慶香和鐘全娣老兩口就住在這個老村落里?？蛇@天，66歲的曾慶香老人卻神秘失蹤了，隨著他的失蹤，一出情節(jié)古怪，結(jié)局離奇的懸案上演了。
據(jù)曾慶香的老伴兒鐘全娣回憶，那天早上，曾慶香吃過早飯就出門了，說是去一位老朋友家聊天。到了晚上，鐘全娣左等右等，也不見丈夫回家。而曾老漢此前是從不在外過夜的。等到了第二天晚上，還不見丈夫蹤影，鐘全娣就有些著急了，她給兒女們打電話，回家找爹。可曾老漢卻如同人家蒸發(fā)一般，老大曾東良發(fā)話了，別瞎找了，趕快報案。
沒過兩天，警察那里傳來消息：失蹤的曾老漢找到了！家屬可以認領(lǐng)了。那么曾老漢是在哪里被找到的呢？離家20公里以外，一片山林中，三顆老栗樹的樹蔭下的一座新墳里。警方扒開墳上淺淺一層土，一具男性尸體，被挖了出來，說是尸體，可他橫亙在那里，說不出的陌生和詭異。一個簡陋的蛇皮袋蓋在他的臉上，在死尸頭上，竟然，還緊套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
死者，造型很古怪——頭上罩上了神神怪怪的蛇皮袋，還有塑料袋。不過老人躺的姿勢，卻非常從容，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由此來看，這個兇手，特意把尸體的形態(tài)擺好，還把老人的面容保護好。這個兇手，似乎對曾老漢，有種特殊的，甚至復(fù)雜，變態(tài)的情感？
尸檢報告出來了，死者系被壓有泥土的塑料袋封閉呼吸，窒息死亡。通俗點說，是被活埋的。曾慶香的大兒子曾東良，他不敢相信，不能接受——老父親，竟會遭此毒手。
就在這時，法醫(yī)也有了新發(fā)現(xiàn)。法醫(yī)在死者的胃里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安眠藥成分。難道，在活埋致死前，兇手還給老人服用過大量的安眠藥？然后，給老人頭上套了塑料袋，還工工整整，擺上了蛇皮袋？這場殘酷的死刑現(xiàn)場，這個神秘的死前儀式，到底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死者老伴兒鐘全娣，此時突然想起來，老頭臨走時，好像說過一句，要去老朋友鐘義純那兒。而這塊埋葬尸體的墳地，離鐘家，也非常近。莫非，兇手就是這位姓鐘的老朋友？
話說，這個鐘義純是什么來頭呢？這位，今年已經(jīng)73了，是老曾在集市上賣草藥時認識的。老哥倆，平時還都會給人把把脈、看個病，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民間游醫(yī)。因為彼此談得來，時不時串串門，總而言之，私交不錯。曾慶香失蹤后，他的兒女們也曾找到鐘義純問過，老爹是不是來過你這兒？
“沒來過。”鐘義純當(dāng)時回答的很干脆。
隨后，警察在鐘義純家里，發(fā)現(xiàn)了可怕的東西。死者失蹤那天穿的一件毛衫?？诳诼暵曊f曾慶香沒來過，可人家的衣服怎么跑你這來了？不僅如此，死人，就埋在你家后山上。這怎么解釋呢？
鐘義純被帶到刑警隊，他說了——“曾慶香的死，的確和我有關(guān)，不過，我沒殺人！”
鐘義純說，是曾慶香自己吃了安眠藥，然后，躺到了事先挖好的坑里。我鐘義純呢，只是按照曾慶香的要求幫忙，給他就地掩埋。我啊，不是殺人犯，而是朋友的忠誠義舉！為的就是幫一心求死的好友入土為安。
面對鏡頭，鐘義純這樣說：“他也找過別人，可是別人都不肯，明知犯法嘛！我也知道這個事情做不得，但是他說過了兩三次，說如果你不幫忙扒泥巴下去，我就是化成鬼也回來找我，我就怕了。”
鐘義純開始回憶。事發(fā)前三天，曾慶香，忽然把他叫到家里，倆人聊了整整一晚。曾慶香正式說，這二十年，他一直被一種魔鬼般的經(jīng)歷折磨，發(fā)作時，死去活來。他一直就有一個自殺計劃，吃安眠藥自殺，但是希望死后能入土為安，這件事情不能和家人說，所以需要老朋友幫忙掩埋自己。如今，兒女已成家，事業(yè)已完成。他決定實施這個安樂死計劃。
那天晚上，曾慶香先是哀求老朋友不要讓自己暴尸荒野，后來甚至威脅“不答應(yīng)，死了做鬼也不原諒你！”總之，鐘義純那晚被說服了。他答應(yīng)幫助執(zhí)行曾慶香的死亡計劃。
三天后一大清早，曾慶香來到了鐘家，手里拎了一個蛇皮袋子，他說，老鐘，安眠藥我都買好了，我要自殺，就今天。
鐘義純也曾苦苦勸說，希望曾慶香回頭?？稍鴳c香呢，卻從褲兜里，翻出了褶褶巴巴的兩百塊錢，作為埋尸體的工錢，塞給了鐘義純——老朋友，不許反悔，幫幫我，我想死。讓我死，是對我最大的解救。
這場古怪死刑前的最后一頓飯，曾慶香吃的是自己買來的包子，然后，把裝包子的塑料袋，還有兩瓶礦泉水，放進隨身帶來的蛇皮袋子里，一個人走向了鐘義純家的后山。按照約定，鐘義純隨后去約好的地點埋尸。那個地方，就在三棵老栗樹的環(huán)抱下，曾慶香自己選的，他說，他一生都怕熱。在老曾走后大概半個小時，鐘義純拿了把鐵鍬，來到后山。此時，他看到曾慶香，呆呆的坐在挖好的坑里……
在翻看卷宗的時候，當(dāng)時兩個老人訣別的場景總是在我眼前縈繞：下午兩點多鐘，天氣晴朗，陽光透過老栗樹的樹葉射下來，光影斑駁搖曳，射在那個要一心離世的老人身上……
鐘義純的原話是這樣說的：曾慶香說已經(jīng)吃完了安眠藥，曾慶香叫我填泥時，要把蛇皮袋子放在他臉上，才不會把臉弄臟，交待了我以后，他就把裝包子的白色塑料袋套在自己頭上，然后平躺在坑里，我就坐在坑上面，坐在那邊上抽了幾只卷煙……
僅僅十五六分鐘后，按照曾慶香的交代，鐘義純先是喊了幾句老曾，看到老朋友已經(jīng)沒有了反應(yīng)，就開始填土，整個填土的過程用了大約30分鐘。
法醫(yī)報告顯示，就在鐘義純填土掩埋的時候，曾慶香只是處在昏睡的狀態(tài)，直到泥土壓住他臉上的塑料袋，曾慶香才窒息死亡。
法院一審判決：鐘義純因過失殺人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按照鐘義純的說法，曾慶香自殺，是因為某種心魔，這種魔咒的恐懼，大過了死亡，所以，他寧愿選擇死。——即便自己不去埋他，他也照樣要自殺的。自己是幫老朋友的忙，人死了，我給埋了。就這么簡單。
曾慶香為啥自殺？到底是什么魔鬼般的東西，讓他一心求死呢？而且，咱中國人都講壽終正寢，他，卻要死在別人家的門口，遠離家人？這又有什么隱情呢？
在警方關(guān)于此案的卷宗里，我又找到了鐘義純一段筆錄：我和曾慶香熟悉以后，曾慶香就問我講他有病，他會磨牙，磨了二三十年，磨得牙床很痛，他說他想去死。
因為牙疼，就要自殺。這說法，換誰也不能信。鐘義純不知道，老朋友的病情要痛苦的多。在曾慶香身上，有一個殘忍和恐怖的魔咒。
曾慶香，是一個有著二十多年病史的間歇性精神分裂病人。
在曾家圍，我們了解了村民眼中的曾慶香。
“他是個癲佬！他發(fā)癲的時候會罵人！我們都躲著他。”一個打小就和曾慶香熟識的老人說。
沒錯，曾慶香，一個癲佬，一個精神分裂病人，在老宅周遭已經(jīng)沒有村民愿意和他接觸。盡管，他一個月除了發(fā)病兩三次外，其余時間都還是意識清醒的。
兩年前，他偶爾還去城里賣草藥。在那兒，他認識了鐘義純，兩家相隔二十公里，鐘義純自然不了解曾慶香的真實病情，他成了曾慶香難得的朋友。在鐘義純面前，曾慶香也表現(xiàn)如同常人?？墒?，當(dāng)他病情發(fā)作時，卻如同惡魔附體。他曾在病發(fā)時，用一根鐵棍，把妻子打的頭破血流。那種無意識的癲狂，任誰也攔不住。病發(fā)時，家人只能用一種強制鎮(zhèn)靜類藥物來控制老人的行為。在意識恢復(fù)后，曾慶香還會連續(xù)幾天不停的磨牙，牙床腫脹，口角流涎，吃不能吃，睡不能睡。曾慶香就是這樣一個病人，一會兒魔鬼附體，一會兒又好似常人。二十年來，他就這樣在火焰和海水中反復(fù)掙扎。
在過去的七八年里，曾慶香經(jīng)常是一個人獨守在那棟百年老宅里。兒女們紛紛在外地成家，老伴兒不是去大兒子家?guī)O子，就是去女兒家小住幾天。只有曾慶香，他拒絕去兒女家里養(yǎng)老，在別人異樣的眼神中，他默默的留守在老宅里，忍受那痛苦的輪回。
年輕時的曾慶香，當(dāng)?shù)氐睦先藗冞€記得，有兩樣絕活，一個是下河抓甲魚，一個是用獵槍打鳥。四五米深的池塘，看著水面的波紋，曾慶香就知道甲魚的位置，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出水時決不空手。至于上山打鳥，這么說吧，別人轉(zhuǎn)一圈下來，用小塑料袋裝鳥，而曾慶祥呢？得背著大編織口袋來裝戰(zhàn)利品。
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贛南山區(qū)，下河捉鱉如蛟龍入海，上山打鳥百發(fā)百中，年輕時的曾慶香絕對是風(fēng)光無限、備受尊崇的強人。光陰似箭，如今病魔俯身，二十多年來精神和肉體的摧殘，這位倔強的老頭子，有點像海明威筆下的硬漢，寧可被消滅，也決不被打敗。這位年輕時名動一方的好獵手，最后一個獵物，選擇了自己。
有些事，放在文藝作品里，叫悲壯，擱在日常生活中，是悲涼。一字之差，一聲嘆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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