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檣 在贛南見到最多的恐怕就是樹了。哪怕是在逼仄的贛州舊城區(qū),也會發(fā)現(xiàn)枝葉婆娑的古木,盤根錯節(jié)地遍布于街道兩旁房前屋后,旁逸斜出的枝椏時不時就會與途經(jīng)的車輛耳鬢廝磨一番。有幾次我搭乘大巴就發(fā)現(xiàn)枝條斜斜地掃過車身,伴著一陣喀嚓喀嚓的響聲。也許別的城市通常的做法是將這種蔓生的樹木一刀切地剪除,而贛州卻似乎格外地包容。 而一旦駛出贛州城,幾乎無需鋪墊和過渡,就會毋庸置疑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置身于廣袤的森林公園之中。青翠的山岡,連綿起伏,一座連著一座,沒有盡頭地一路鋪排。大巴開足馬力駛上高速,亭亭如蓋、連天的喬木,一棵接著一棵,仿佛在接受檢閱般,列隊從窗外飛速掠過。有數(shù)字顯示贛南的森林覆蓋率高達76.4%,眼前的一幕幕恰好為這個驚人的數(shù)字提供了活生生的注腳。 恐怕一時很難了解贛南究竟生長著多少樹種,探訪贛南的數(shù)日里,我們一直在與各種各樣的樹木相伴。在興國我們看到遍山遍野層層疊疊的修竹;逗留寧都鄉(xiāng)間,農(nóng)舍周圍遍植著參天古榕遮天蔽日。途經(jīng)會昌,田野阡陌成片的橘樹掛滿累累果實,金黃耀眼。 當然在贛南見到最多的還是樟樹。在瑞金隨處可見樹齡數(shù)百年甚至千年的古樟,它們歷經(jīng)滄桑,虬枝蒼勁,見證著贛南歷史的風云變幻。葉坪,當年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所在地,一棵古樟吸引了大家的視線,紛紛駐足拍照。這棵樹有著非凡的來歷。1933年,國民黨的飛機轟炸葉坪,蘇維埃首腦機關(guān)緊急撤離,剛剛撤出住地,一顆炸彈從天而降,眼看就要落下,不料卻正好落在了古樟上,被枝干緊緊抱住,竟然沒有爆炸。至今,這顆炸彈還卡在樹干里。 “樟之蓋兮麓下,云垂帷兮為幄”。樟樹冠大蔭濃,樹姿雄偉。時近薄暮,走在葉坪的一排排古樟下,頭頂仿佛被濃云覆蓋,蟄伏其中的蟬發(fā)出鳴唱似乎也比別處的嘹亮和昂揚。 在贛南更多的樹木,我不認識,也叫不出名字。在我眼里,無處不在的林木,綠意盈盈,鋪滿天涯。我常常油然生出獨自走進森林的沖動。記得俄羅斯作家康·巴烏斯托夫斯基在《金薔薇》里,形容俄羅斯的森林的茂密和靜謐,置身其中,一百年也不會見到一個人。我想在贛南的森林里,也輕易不會遇見一個人。不過,即便如此,也絕然不會孤獨和寂寞,因為每棵樹都會伸出臂膀,將你擁抱,撫慰你的身心,你只需開放自己的心靈,那些郁積的焦慮和壓力,都會頃刻間消弭。從這個意義上講,森林也有著治愈的功能。 贛南地處中亞熱帶,多是常綠闊葉林帶。日本學者上田信在其《森林和綠色的中國史》一書里,以日文將常綠闊葉林別稱為照葉樹林。這是因為闊葉林長年都是青色的葉子,如站在森林外面看,樹葉表面光澤耀眼,非“照”字不足以形容其耀眼和奪目。在我看來,贛南的這些常綠闊葉喬木也可喻為發(fā)光的樹,陽光下,是一棵棵熠熠閃亮的樹。 樹木就是贛南的靈魂。一棵樹有一棵樹的姿態(tài),一棵樹有一棵樹的風骨,書寫著屬于贛南大地的歷史和傳奇。短短數(shù)日里,我們一直在向贛南的腹地進發(fā),常常的情景是汽車在奔跑,陽光下的樹林也一路奔跑追趕,灑下一路耀眼的笑聲。道路曲曲彎彎,山岡起起伏伏,與其說樹木步步緊跟,不如說我們在追隨著樹木的步履…… (作者系資深媒體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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