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長淮而佇的第一山,有古樹名木掩映,也有亭臺樓閣點綴。這山中的精華之所在——除了可以看到蘇軾、米芾、黃庭堅、蔡元長“宋朝四大家”詩詞書法碑刻外,還留有楊萬里、陸游、陶澍等宋、元、明、清及民國時期大家的詩詞和書法上百篇。第一山題刻之多,這從歷代文人詩句中就能略見一斑:“匹馬秋風兩章泥,摩挲石壁看留題”“古今登臺多題詠,遺刻摩挲蘚石斑”“臨風欲認前朝事,重洗蒼苔石上看”。這真可謂是“古人題刻幾滿”“山腰有石皆詩草”。第一山題刻甚多,文人雅士的故事亦多,在本文里只說一說大家最熟知的有關(guān)蘇軾與第一山的情結(jié)。 穿過第一山牌樓拾級而上,掩映于幽深林木中一道繼續(xù)攀升的古典石階旁,高聳著一塊由當代書法家尉天池撰寫的蘇軾《行香子·與泗守過南山晚歸》碑刻,這首六十六字的原跡之作摩崖石刻在山腰的石壁上。蘇軾曾在泗州和盱眙期間,留下了20多首膾炙人口的詩詞大作。蘇大人如此這般鐘愛這里的山水和人情,實屬罕見。 世人皆知,蘇軾的文章汪洋恣肆,詩詞深邃豪放,并且又擅書法行楷和繪畫,是中華文學藝術(shù)史上不可多得的奇才。蘇軾是往來盱眙最多的古代名人,他的一首《淮上早發(fā)》便可為證:“澹月傾云曉角哀,小風吹水碧鱗開。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數(shù)淮中十往來?!碧K軾一生中十多次行進淮河途徑泗州與盱眙,寫這首詩的時候他在泗州和盱眙逗留好多日。蘇軾其名“軾”字原意為車前的扶手,取其默默無聞卻扶危救困,不可或缺之意。蘇軾生性豁達,為人率真,這也許是他深得了道家風范。 蘇軾曾先后任杭州、密州、徐州、湖州四州知州,他在宋元封二年(1079年)因“烏臺詩案”被陷入獄。之后,在王安石等人力救下才免于死罪,貶為黃州(今湖北黃岡)的一個從九品小官“團練副使”。在這無奈之時,蘇軾還時常在公余帶領(lǐng)家人去開墾城東的一塊坡地,以種田來幫補家里的生計,他那“東坡居士”的別號,也就是在這時興起的。蘇軾經(jīng)此一劫,雖然心情郁悶、心灰意冷,多次到黃州城外的赤壁山閑游后,竟然十分奇妙地寫下了《赤壁賦》《后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等千古名作。 宋神宗元封七年,蘇軾又離開黃州調(diào)任汝州團練副使。由于長途跋涉,旅途勞頓,舉家生病,其子不幸夭折,蘇軾便上書朝廷自己暫時不去汝州而去常州休整一段時間。宋代王宗稷《東坡先生年譜》載:蘇軾“四月乃有量移汝州之命”;“七月過金陵”;“逼歲到泗州”。蘇軾年底到達泗州的時候寒風瀟瀟地刮著,淮水結(jié)冰,船不能行,他滯留泗州和盱眙有十多日。泗州太守劉士彥,字倩叔,也是一個性格開朗喜交朋友的人,他早對蘇軾懷有崇敬之情。蘇軾的小船一到泗州,劉太守就立即前往拜訪,設(shè)宴為其洗塵。劉太守理解蘇軾當時的憂傷和愁緒,幾乎天天陪伴蘇軾游賞泗州和盱眙的秀水青山,他們登泗州僧伽塔,浴淮水,過長橋(淮水上的浮橋)、游龜山、登南山、聽晚鐘,常常飲酒賦詩。 蘇軾這次逗留泗州和盱眙時,劉太守陪他上第一山多次。十二月二十四日,劉太守和蘇軾從泗州過長橋,在細細的冬雨中登上了南山(第一山)。他們在南山之巔上欣賞淮河兩岸泗州與盱眙美景的同時,劉太守沏泡了都梁清茶,擺上韭黃、果品、餅餌等食品“春盤”為蘇軾驅(qū)寒解憂。蘇軾欣然揮毫寫下“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的妙筆絕句。雖然當時的蘇軾已是一副“故人驚怪,憔悴老青衫”的窮困潦倒之態(tài),但蘇軾畢竟是一代豪放而超凡脫俗的大詩人,他的這首《浣溪沙·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從泗州劉倩叔游南山》,不僅呈示了他面對這番優(yōu)美山水城景的無比喜愛和愉悅之情,也充分表達了他能和劉太守結(jié)君子之交的百般感激之意。 難得蘇大人在如此境遇下,還有這樣的一份清歡。又一日,是晴空萬里之氣象。古人記載的某年某月都說的是農(nóng)歷,此時已就臨近來年的正月,有一股暖洋洋春風拂面的感覺了。劉太守約蘇軾到南山去尋春。在南山之上,兩人或閑庭漫步或品茗觀景或抒發(fā)衷腸。天色向晚之時,蘇軾按捺不住內(nèi)心復(fù)雜而激動的心情,欣然提筆為第一山留下了《行香子·與泗守過南山晚歸》絕妙好詞:“北望平川,野水荒灣。共尋春,飛步孱顏。和風弄袖,香霧縈鬟。正酒酣時,人語笑,白云間。孤鴻落照,相將而去。澹娟娟,玉宇清閑。何人無事,宴坐空山?望長橋上,燈火亂,使君還?!?/P> 這首“行香子”是鐫刻在第一山山腰摩崖集中區(qū)的傳神之作,雖然歷經(jīng)千年風雨洗濁已看不太清了,但這方不足50平方厘米的摩崖石刻,依然不失為第一山珍貴之作,或許還可稱之為鎮(zhèn)山之寶。這塊十分珍貴的摩崖石刻,從文學角度上說是妙語連珠,意境優(yōu)美,蘊含深邃,呈示了大師熱愛自然、鋒指時弊、憂國憂民的精神情操;從書法角度上看是端莊中有秀麗,渾厚中有瀟灑,最為第一山摩崖書法的精品之大作。 多次與盱眙和泗州結(jié)情緣的蘇軾,這次真的是沾上了這里的山水靈氣了么。蘇大人離開這里的第二年,便忽然時來運轉(zhuǎn)地逐漸迎來了他政治生涯中的第二度春風,先后擔任了禮部員外郎、起居舍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而其官職是一次比一次大。是巧合?還是與他那次在淮水中洗浴有關(guān)?蘇軾那天和劉太守在淮河邊散步時,他看到很多百姓在冰冷的河邊洗浴,甚感不解地請問太守。劉太守告訴他:這里的老百姓有個“有錢沒錢,洗個澡好過年”風俗習慣,每年臘月十八這一天,老百姓都會取淮河水來沐浴,以洗去身上的污垢和不祥,祈求來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蘇軾感同身受這當?shù)氐拿耧L,當時也欣然脫履除衫,與老百姓一起共浴在冰冷刺骨的淮河水中。蘇大人此舉,更讓一代文豪名傳后世,讓后人倍加敬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