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 巢

柴清玉

我家住在五樓，是最高的一層。一日，我在陽臺享受陽光的溫暖，發(fā)現(xiàn)離陽臺不遠的桐樹的枝丫間有一個鳥巢。我驚喜，我詫異。驚喜的是，民間說家里樹上有鳥筑巢居住是吉祥之兆，會給家人帶來好運，這樹雖不是我家所有，但畢竟在陽臺外不遠，沾點兒喜氣總歸是好事；詫異的是，樹枝距陽臺不遠，鳥巢的位置幾乎伸手可及，鳥兒怎么會在這里筑巢呢？再一想，是否他信任我，不會打擾它們的生活。它們在這里住了多久，我都不知道。

鳥巢的規(guī)模不太大，一尺多高、寬的樣子，還算精巧，居住者不在家，我估計該是喜鵲一類鳥兒所建，它們?yōu)榇烁冻隽似D辛的勞動。

看過鳥類專家的統(tǒng)計，一對灰喜鵲筑巢時四五天的工作量，“至少銜取枯枝、樹葉、草根、牛羊毛和泥團總共600余次，其中銜取枯枝250余次、樹葉150余次、草根120余次、牛羊毛80余次、泥團50余次?！边@還只是說筑巢所用的材料，而筑巢過程的艱辛，更是人難以想象的。

一天，我在陽臺上給花澆水，發(fā)現(xiàn)濃蔭中的鳥巢里似乎有什么動靜。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鳥巢里有兩只幼鳥，伸著黃嫩的嘴巴，半睜著眼睛，嘰嘰地叫著。我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突然想到宋代程明道曾從雞雛身上看到了“仁”，說“觀雞雛可以知仁”，或許正是因為雛雞柔和稚嫩且又充滿生機的生命，容易觸發(fā)人們心底的一種難以言說的憐憫與溫情。

將巢筑在離人如此之近的地方是有風險的，說不定會遭遇人的破壞。讓我擔心的還有刮風下雨之時。夏日的一天夜晚，雷鳴電閃，暴雨如注，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鳥兒一家怎么樣了。我走上陽臺，打亮手電筒向鳥巢照去。鳥巢隨著樹枝在風中搖來晃去，卻安然無恙。于是想到，鳥兒將巢筑造在什么地方，恐怕也是經(jīng)過認真選擇的，足見鳥兒的智慧，但這么大的雨，鳥巢里肯定濕透了，鳥兒們該受苦了。

或許人們愛鳥意識的增強使它們有了安全感，近幾年城市的鳥兒似乎越來越多了。在小區(qū)、游園散步，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不少樹上有鳥巢，有的一棵樹上還有兩個甚至三個。我認為，鳥巢是山水大地間生命的信號，是民間祥和、田野平靜的標志，是生活環(huán)境里最溫馨的一道奇異風景。

我們在追求物質(zhì)的富有和現(xiàn)代文明的同時，燈光、高樓、馬路、噪音、霧霾、污水不和諧地交匯在一起，破壞了恬然、清秀、溫馨的環(huán)境，不但損害人的健康，也給鳥兒的生存造成了嚴重困難。一份國外統(tǒng)計顯示，每年有超過100萬的候鳥在遷徙過程中經(jīng)過加拿大多倫多市時撞死在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上。多倫多市皇家博物館為此還舉行了一個特別的鳥類展覽，展出2400多只不同品種的死亡鳥類，全部是因為城市內(nèi)燈光太亮，導致它們在遷徙過程中飛向有發(fā)光源的高樓，由于不知減速，撞在玻璃上而落地死亡。這樣的悲劇在我們的城市恐怕也不會例外，甚至更嚴重，多么不可思議，多么讓人痛心。城市，不應讓人遠離自然、遠離鳥兒，而應是人與自然、人與鳥兒和諧相融的樂園。讓包括鳥雀在內(nèi)的許多自然天使在城市安家，與人類和諧共處，這是城市文明的期許，也是文明城市的責任！

自從發(fā)現(xiàn)了陽臺外樹上的那個鳥巢，它就成了我心中的牽掛。我經(jīng)常在窗臺上撒一些米粒什么的，來減輕鳥兒覓食的辛勞；有時會站在陽臺上和鳥兒對話。慢慢地，鳥兒好像對我不再那么提防，它在窗臺吃食，我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它也不會飛走。出差幾天，我也會惦念它。

一個星期天，我徜徉在陽臺，突然發(fā)現(xiàn)幼鳥全身的羽毛已經(jīng)豐滿了，不時扇動著翅膀，如豆的眼睛流轉(zhuǎn)不已，看來很快就要學會飛翔了。還有一天早晨，我正在睡夢中，這些小家伙朝著我的窗臺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我以為是它們與我嬉戲呢！不料，第二天，鳥巢成了空巢，連續(xù)幾天都看不到它們的身影，我很有些失落感。查閱資料，我才明白，鳥類的繁殖通常開始于筑巢，鳥巢只是鳥類在繁殖期間為孵卵和養(yǎng)育幼鳥搭建的臨時住所，幼鳥離巢后，它們就會尋找地方再造新巢。那天，它們與我嬉戲，或許就是在向我告別，為我們之間有過一段和諧相處的美好時光。

陽臺外樹梢的那個鳥巢至今尚在。只是鳥兒離去后沒有得到及時的打理，已經(jīng)顯得有些松弛散亂，說不定哪一天它會在狂風暴雨中傾圮。令我欣喜的是，不遠的另一個枝杈間，一個新的鳥巢正在搭建，我期待著這新的一家，我祝福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