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鬼谷信 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王安石。 壹 在《水滸傳》里,智多星吳用用三寸不爛之舌游說盧俊義入伙,盧俊義仍然搖擺不定之時,吳用直接下絆子,寫了一首“蘆花叢里一扁舟,俊杰俄從此地游。義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難可無憂”的反詩,硬是將盧俊義逼上了梁山。 堂堂的“河北三家,玉麒麟”盧員外居然是被人算計了才被迫落草的。對于吳用的做法,有兩種說法,其一智多星,智慧超群,其二無用,算計非君子。 一個謀略往往會有兩種說法,一種是道德上,一種是結(jié)果上。很顯然吳用這個智多星更多的是從結(jié)果上算無遺策上得來的,有時候其實是違背道德的。 這個困擾其實鬼谷子也有。不乏有人對鬼谷子縱橫家橫加指責(zé),比如: 有傳言說“鬼谷子學(xué)而不用,必遭橫禍。你瞧蘇秦、主父偃、酈食其都沒好下場吧,說的很有道理?!?/span> 其實縱橫家們的身份除了外交家,其實還是政治家。 而政治是生產(chǎn)關(guān)系的表達,本質(zhì)是不同的利益集團為了利益而進行的妥協(xié)、斗爭情況。他們沒有善終其實是因為某一個利益集團在利益斗爭中失敗了的結(jié)果。 比如蘇秦與六國集團的利益爭奪,比如主父偃與韓信的利益爭奪,比如酈食其與藩王們的利益爭奪。 其實就是分贓不均。 貳 縱橫家的本質(zhì)是通過如政治、外交、戰(zhàn)爭、經(jīng)濟而實現(xiàn)的政治目的的派別。縱橫家的本質(zhì)是商人,對于商人而言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既然有買賣就肯定有殺害。可以參考國內(nèi)近些年如火如荼的并購合并的案例。 所以哪里是什么宿命論,本質(zhì)是就是斗爭處于劣勢,失去利益的結(jié)果。 正因為是斗爭,縱橫家的思想有一定的獨特性,因為縱橫家是通過手段,或者說入世智慧而改變事物的,有言可證: 捭闔者,以變動陰陽,四時開閉,以化萬物。 開放和封閉都是為了使事物陰陽對立的各方面發(fā)生變化,一年四季始行、終結(jié)促使萬物發(fā)生變化。 這句話與其他諸子百家有著根本不同,我們可以從縱橫家的語錄上看出: 張儀:視吾舌尚在不? 主父偃:大丈夫生不食五鼎,死亦五鼎烹。 由此可見,縱橫家們是遵循開閉的規(guī)律,通過游說的手段實現(xiàn)理想抱負(fù)。也就是三寸不爛之舌。而縱橫家們堅信的座右銘是: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也就不難理解,我們在歷史課本上說的“順應(yīng)歷史前進的腳步”,張儀很顯然是站對了隊伍,符合歷史規(guī)律。但奇妙的是,通過結(jié)果我們可以知道蘇秦其實是違背歷史規(guī)律的。張儀是促進天下統(tǒng)一,而蘇秦卻是在促進分裂。 一橫一縱的對立很值得我們品讀深思。 這也就解答了前文的疑惑:合縱連橫只是政治外交手段,無其他。如果硬要強加道德因素很顯然“道德只適合自律”。 叁 那為什么鬼谷子會存在如此大的爭議呢? 主要原因是其思想核心是為了促進協(xié)作而存在的。我們都希望我們的朋友是君子,是善人,我們都希望我們生活在一個和諧的世界里,而非爾虞我詐的利益爭斗。但現(xiàn)實怎么樣,不言自明。 正如其所言:賢、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闔。 這句話說出了很多無奈,人是不一樣的,從本源上講人的品性、智商、道德根本就是不同的,所以鬼谷先生開出了自己的藥方: 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因人而異。 這與“因材施教”是相同的,卻又是不同的,因為鬼谷子的方法是: 對賢良要尊重他,對不肖輕視他,對智者要誠心,對勇者要讓他出力,對膽怯者要恐嚇,最終與其結(jié)交,合縱連橫,為我所用。 而孔子的是因材施教就讓所有人做君子,做有道德的君子。 正因為如此,我們推演到最后得知:縱橫家謀略其實都是通過攻擊人性的弱點得以結(jié)交,而進行協(xié)作的謀略。歸根結(jié)底鬼谷子是研究人的智慧。 這也就不難知道為什么在開篇鬼谷子會說: 圣人一守司其門戶,審察其所先后,度權(quán)量能,校其伎巧短長。 若是別家學(xué)說肯定是在開頭引出圣人、三皇五帝的故事,而鬼谷子卻說要去揣摩人心,也就不難被人誤解幾千年了,因為這有悖中國傳統(tǒng)的道德觀。 但是連小伙伴是什么樣的秉性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協(xié)作呢?所以謀略與道德必然是相悖的。實際上后世儒家門徒也并沒有說到做到,比如被賜謚號“文正”的李東陽就說過:捭闔張弛,惟其所命,其變不已極乎? 由此可見捭闔開閉在謀略變化中的重要性。 肆 那么如何解決縱橫家們的道德問題呢? 首先我們知道縱橫術(shù)被世人所詬病的陰謀詭計,算計人心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協(xié)作。其核心是通過研究不同的人的屬性,而加以利用的方法。但如何不是為協(xié)作,就真的是如宋濂說的: 鬼谷子小夫蛇鼠之智,家用之則家亡,國用之則國僨,天下用之則失天下。學(xué)士大夫宜唾去不道。高氏獨謂其得于《易》闔辟翕張之外,不亦過許矣哉! 其實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上的看法是不同的。宋濂說的這段話,恰巧是高似孫說的: 戰(zhàn)國之事危矣!士有挾雋異豪偉之氣,求聘乎用,其應(yīng)對酬酢,變詐激昂,以自放于文章,見于頓挫險怪、離合揣摩者,其辭又極矣。 《鬼谷子》書,其智謀,其術(shù)數(shù),其變譎,其辭談,蓋出于戰(zhàn)國諸人之表。夫一辟一闔,《易》之神也;一翕一張,老氏之幾也。鬼谷之術(shù),往往有得于闔辟翕張之外,神而明之,益至于自放潰而不可御。鬼谷盡得而泄之,其亦一代之雄乎! 這就很奇怪了,為什么不同的人對鬼谷子的評價截然不同呢?有人說鬼谷子是小人,而有人說鬼谷子是英雄。 說的都對,只不過宋濂是從倫理道德上說的,而高似孫是從結(jié)果上說的。 兩個都是道德區(qū)別是,一個是倫理的道德,一個是無為的道德。無為的解釋是: 道:虛無無形,無為謂之道。大道可安而不可說。 德:化育萬物,舍之謂之德。得也者,其謂所得以然也。 既然對于道都是不可說的,所以區(qū)別就在于德,宋濂的德偏向于品德,而鬼谷子的德是“得”,獲得。 所以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只不過有人得到了名譽,成了萬世師表,有人得了利益,縱橫江湖。 各取所需,各取所得而已。 同樣是修煉,有人修煉的是道德,成為高尚的人,有人修煉的是謀略,成為手藝人。 所以,單純道德批判,本質(zhì)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心存大善,不拘小節(jié)。有時候用手段實現(xiàn)了目的,只要初心是善的,又怕什么人論說是非呢? 就如王陽明說的: 圣人之言不得于心處,亦何嘗茍從? 同理,陰謀陽謀,如若得心處,又如何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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