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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儒學(xué)網(wǎng) >> 《齊物論》解釋

 讀書作樂 2016-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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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物論》解釋

李 健

 

摘要:“有物而未始有封”與“未始有物”是莊子《齊物論》中所主要論及的兩種“物論”, 以“指”喻與以“非指”喻則是分別與這兩種“物論”相對應(yīng)的思想視界,《齊物論》可以看作是莊子從“物論”上對儒道思想所做的梳理。本文的解釋將跟隨莊子關(guān)于“物”的深邃思考,并力圖展現(xiàn)出莊子思想中“一”與“異”的巨大的思想張力以及他在“芒”然“無適”之際的思想徘徊。在深入到莊子“物論”之中后,《齊物論》文中的一些歷來難以從思想上作出嚴格解釋的關(guān)鍵詞,如:“知代”、“環(huán)中”、“以明”、“庸”等將獲得其深嵌于莊子運思之中的視界。

關(guān)鍵詞:芒;未始有封;未始有物

作者簡介:李健,男,1972年生于山東,道家思想的個人研究者。

 

“芒”

“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構(gòu),日以心斗??z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縵縵。其發(fā)若機括,其司是非之謂也。其留如詛盟,其守勝之謂也。其殺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為之,不可使復(fù)之也。其厭也如緘,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復(fù)陽也。喜怒哀樂,慮嘆變縶,姚佚啟態(tài)。樂出虛,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1]

“與接為構(gòu),日以心斗?!薄岸贰蹦耸菍θ松B(tài)的刻畫,它可以更深地看作是在“與接為構(gòu)”著的物與物以及所有相對的兩者之間發(fā)生性的爭執(zhí)。這個以“相代乎前”而把“知”卷入“喜怒哀樂,慮嘆變縶,姚佚啟態(tài)”的爭執(zhí)之發(fā)生總是讓“知”“莫知其所萌”而不得不發(fā)出“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的嗟嘆。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禰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一當“受其成形”而成為一“物”,我們便已被送上“與物相刃相靡,其行進如馳,而莫之能止”的“待盡”之途。“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這里連續(xù)用了三個“芒”,以表達莊子在此“與接為構(gòu)”所構(gòu)-成的生活路途中的迷茫。在《道德經(jīng)》第二十章我們也讀到了老子的迷茫: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
    我獨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
    累累兮,若無所歸。
    眾人皆有馀,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
    人皆昭昭,我獨昏昏;
    人皆察察,我獨悶悶。
    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
    我獨異于人,而貴食母?!?a name="_ftnref2"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2]

    “眾人”善于投身到其“與接為構(gòu)”、“受其成形”而成的方域中去,從此方域而來自有方向方法而讓其“有以”。通過“有以”的引領(lǐng),便可能達乎對于物的“昭昭”“察察”而“熙熙”“有馀”起來。“而我獨頑且鄙”、“而我獨若遺”——作為“未兆”的“愚”樸無方者,“我”卻難以去“有以”并因而開出一條有“歸”之出路;獨獨仿佛有所遺失,然而所遺失者卻不能被作為“物”來知道。于是“我”看起來也就“沌沌”“累累”、“昏昏”“悶悶”,乃至于“形如槁木,心如死灰”[3]

迷茫有別于迷惘。迷惘者總是在找出路,找出路者才會迷惘。惟當其已經(jīng)是一個“有以”的有方向者才會去找出-路,迷惘之為迷惘乃在于其在找出路中的方向或方法的迷失。然而迷茫卻根本不是出于任何方向或方法的迷失,迷茫者并非迷茫于找出路當中。在迷茫中迷茫者所迷失的卻是“有以”本身。

“彼是方生之說”

通過“知”我們與“物”相遇,當我們投身于知“物”,也就意味著已經(jīng)在一個“彼”“是”纏繞相“偶”的局面之中了?!拔餆o非彼,物無非是”[4],“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5]:彼是兩分而有物,有物也就是彼是的兩分;物要么作為彼,要么作為是,物不能不是彼是之一;彼我(是)相互依賴并且僅只通過其相互依賴而有其自身,非彼則不能出我,非我則不能出彼,若非彼非我就沒有了物,即無所取了。

“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o:p style="font-size: 21px;">

“自彼”,惟當彼已經(jīng)被看成是一個有其本然的對象化之物才是可以“自彼”的,也就是說,彼的有其本然先于彼是的關(guān)聯(lián)。在這一視野中,物之所然總是出于作為對象的物?!白员恕薄ⅰ白晕摇?,或者“自彼”“自我”的反復(fù)綜合都與此類同?!白灾?,故已經(jīng)“有自”了,“有自”方能“自知”。“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薄顺鲇谑?、是出于彼,彼是并非是先有其本然然后再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作為“與接為構(gòu)”者,彼之為彼,是之為是源始地就與對方相關(guān)聯(lián),并且正是從其關(guān)聯(lián)的方域而來才有著如其所然的彼是。彼是的這一相“偶”式的關(guān)聯(lián),莊子稱之為“有物而未始有封”。那么“自知”而知就意味著自彼-是而知——“-”用以顯明彼是的“未始有封”借以避免落入把彼是對象化的“成心”。從“自知”的視野,物之所然所可就不再是出于作為對象的物,而是出于彼-是相“偶”“方生”之中的所“謂”。

“道行之而成,物謂之而然。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惡乎可?可乎可;惡乎不可,不可乎不可;惡乎然,然于然;惡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為是舉梃與楹,厲與西施,恢詭橘怪,道通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物無成與毀,復(fù)通為一。唯達者知通為一,為是不用,而寓諸庸。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o:p style="font-size: 21px;">

“謂之”有兩層意思:其一指“分”而“成”物,即去“有物”;其二指在此“分”而“成”物中的所“謂”。“有物”,故“有自”;“有自”也才“有物”?!坝凶浴敝械摹白浴辈⒉煌凇白员恕?、“自我”中的彼、我,而是指“與接為構(gòu)”而“未始有封”的“彼-我”?!坝凶浴惫视姓?、有偽;有是、有非;有生、有死;有可、有不可;有然、有不然。所有這些相對的彼是兩端皆為“方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蔽锊]有其本然,物從其“有自-方生”中的所“謂”才成其所然——“惡乎可?可乎可;惡乎不可,不可乎不可;惡乎然,然于然;惡乎不然,不然于不然?!?/span>物總已經(jīng)因其所“謂”而在某種所然所可當中,有物然而卻不在某所然所可當中是不可能的——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span>

  “物謂之而然”打破了物與物的對象化關(guān)系:物并非作為對象而有其所然,物及其所然皆出于其“有自-方生”中的所“謂”?!坝凶?方生”就是物之為物的“機由”[6]。這樣,自彼-是而知的“自知”實際上就是源始地去追溯物所發(fā)生的地-方,亦即知“機”。

  莊子以“地籟”所隱喻的正是這個“彼是方生之說”。

  “子綦曰:'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fēng)。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號。而獨不聞之蓼蓼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趼,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稿者,叱者,吸者,叫者,嚎者,窈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隨者唱禺。泠風(fēng)得小和,飄風(fēng)則大和,厲風(fēng)濟則眾竅為虛。而獨不見之調(diào)調(diào)之刁刁乎?’子游曰:'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敢問天籟?’子綦曰:'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

“大塊”乃是“眾竅”的“前者唱于而隨者唱禺”之地方,風(fēng)——出于“大塊”之噫氣——與“眾竅”的相和——“泠風(fēng)得小和,飄風(fēng)則大和,厲風(fēng)濟則眾竅為虛”——則有“物謂之而然”之意。然而無論這風(fēng)之作是“萬竅怒號”抑或“調(diào)調(diào)”;無論這籟聲是“盡善盡美”[7]抑或“鄙哉!鏗鏗乎”[8],莊子卻獨獨聽出了這個“彼是方生-地籟”本身的“蓼蓼”與“刁刁”——“而獨不聞之蓼蓼乎?”“而獨不見之調(diào)調(diào)之刁刁乎?” 

   “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必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可形以信,而不見其形,有情而無形?!?/i>

這個“近”說的是:一方面,自彼-是而知的“自知”比“自彼”、“自我”而知為近,另一方面,它還意味著“自知”而知的“彼是方生之說”也還僅僅是近——“而不知其所為使”——并且在這個“有自”而知的“自知”當中就只能有近。

    “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薄笆且啾艘?,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9]彼-是的“有自-方生”作為物之為物的“機由”才源始地把知帶入到因由方物的是-非當中——“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蹦敲础坝凶浴北旧砭鸵策€是“成心”?!∮谑乔f子就要以“喪我”、“隱機”,由“近”而“達”,由“地”而“天”以達乎“未始有物”的“已而不知其然”之“道”。

“未始有物”

“道惡乎隱而有真?zhèn)危垦詯汉蹼[而有是非?道惡乎往而不存?言惡乎存而不可?”[10]真-偽,是-非乃道、言之開-端[11]。當我們方物為知而投身于辨真-偽、明是-非之端-途[12],道與言卻已然悄然隱去了。

“勞神明為一,而不知其同也,謂之朝三。何謂朝三?狙公賦芋,曰:“朝三而暮四?!北娋呀耘?。曰:“朝四而暮三?!北娋呀詯偂C麑嵨刺澏才瓰橛?,是之謂兩行。是以圣人和之以天鈞而休乎是非,亦因是也。”[13]

“明為一”指的是在彼是的“方-生”中,“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是亦一是非?!薄邦惻c不類,相與為類,則(是)與彼無以異矣?!北耸侵皇且粋€非容納性的差異,并且歸屬于這個差異本身。此差異作為出-路之驅(qū)動所開出的自然就是一條“物無非彼,物無非是”的彼-是“兩-行”之道。

“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虧也。道之所以虧,愛之所以成。果且有成與虧乎哉?果且無成與虧乎哉?有成與虧,故昭氏之鼓琴也,無成與虧,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師曠之枝策也,惠子之據(jù)梧也,三子之知,幾乎皆其盛者也,故載之末年。唯其好之,以異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堅白之昧終。而其子又以文之綸終,終身無成。若是而可謂成乎?雖我亦成也。若是而不可謂成乎?物與我無成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鄙也。為是不用而寓諸庸,此之謂以明?!?o:p style="font-size: 21px;">

成虧之差異乃是讓昭文“有以”而去鼓琴的“機由”。倘若沒有這個“機由”,昭文就會因為失去驅(qū)動而無從去鼓琴,乃至于不去做任何事。這個作為“機由”的差異在其差異之中所要成就的也正是差異自身——“唯其好之,以異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作為已經(jīng)置身于彼是方生中的有自者,為了成就與彼之異才拉動起對……的“好之”,而在這個“好之”當中所欲“明”的也不外是別樣的與彼之異。那么“明為一”“一”就是指差異本身,而“明”也就意味著:到差異著的差異中去,在其彼是“方生”中辨真-偽、明是-非以達乎“物徹疏明”[14]。然而莊子立即指出了這個“明”的無根性。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與是類乎?其與是不類乎?類與不類,相與為類,則與彼無以異矣。雖然,請嘗試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有未始夫未始有無也者。俄而有無矣,而未知有無之果孰有孰無也。今我則已有謂矣,而未知吾所謂之其果有謂乎?其果無謂乎?”

這里借始、未始,有、無“相與”而成的一對彼是——“始有”、“未始有”——對“彼是方生之說”作了一種推演式的展開:

……

有未始有……

有未始有未始有……

有未始有未始有未始有……

有未始有未始有未始有未始有……

……

以“未始有……”而“有……”有物”也就是“未始有-物”。然而任何“未始有……”之“有”也已經(jīng)就在其自身的“未始有……”之中了。這構(gòu)成了一個出于其自身的對于其自身之為自身的“吊詭”——“俄而有無矣,而未知有無之果孰有孰無也。今我則已有謂矣,而未知吾所謂之其果有謂乎?其果無謂乎?”“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這一通過始有-未始有對“彼是方生之說”的展開實際上是出于對物的本源性之發(fā)生——即物之為物的“機由”——的追問,而莊子意在指出:任何訴諸本源的追問,或者任何本源性的追問方式都終將付諸“吊詭”[15]

“予惡乎知說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麗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晉國之始得之,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與王同筐床,食芻豢,而后悔其泣也。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后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竊竊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與汝皆夢也,予謂汝夢亦夢也。是其言也,其名為吊詭。萬世之后,而遇一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span>

“悔”,“夢”在這里實際上被看作知的命運,而“吊詭”也從根本上屬于知的本性——“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馁猓湮囱朐??!?/span>“勞神明為一,而不知其同也”,“勞”乃是對“明為一”的“開-端”“兩行”之道的傳-神刻畫。

以這個物的自身之為自身的的“吊詭”——以“吊詭”成其自身正是自身之“大偽”——莊子有力地以讓其自身言說自身的方式表明:“彼是方生之說”仍然不免于“成心”,這個“成心”就是“有自”,或者說“有物”。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馬喻馬之非馬,不若以非馬喻馬之非馬也。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span>

之非”,不若以非指非指也。[16]與其喻于“物”,而在彼“物”與是“物”的彼是“方生”中陷于彼-是之間“吊詭”式的是-非之無窮,不如喻于“非物”而明乎“物”只是蔽于“成心”之成“物”而已。這個“以指喻”不若“以非指喻”說的實際上就是:“未始有-物”不若“未始—有物”。[17]

“道行之而成,物謂之而然。……為是舉梃與楹,厲與西施,恢詭橘怪,道通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物無成與毀,復(fù)通為一。唯達者知通為一,為是不用,而寓諸庸。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

“開-端”的“謂之”“分”-“成”彼是而“有物”。“為是不用而寓諸庸”的“為是不用”即是對于此“開-端”之“往”的“復(fù)”。然而這個“復(fù)”卻并不是往-復(fù),而是以“喪我”、“隱機”、“喪藕”——即“彼是莫得其偶”——而“復(fù)通為一”。

“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樞始得其環(huán)中,以應(yīng)無窮。是亦一無窮,非亦一無窮。故曰:莫若以明?!?a name="_ftnref18"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18]

那么“為是不用”就是對彼是相“偶”“方生”的在先的“不用”,這一在先只能意味著:“未始有物”?!拔词肌辈⒉恢笗r間,而是指“未始—有始”的“象帝之先”[19]?!拔词加形铩惫饰词加忻词加忻蕪娒弧坝埂??!暗佬兄桑镏^之而然”中的“行之”,從《齊物論》文中看當是指“無謂有謂,有謂無謂”的“環(huán)中”。“知代”的“代”就是這個“環(huán)中”。 “以明”即“已而不知其然”而“照之于天”。 “已而不知”的“不知”卻不同于“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的“不知”。前一個“不知”實際上是不知“機”而“知代”,即以“為是不用”、“休乎是非”而“得其環(huán)中”。后一個“不知”則是不知“然”而知“機”,知“機”故“有以”,“有以”才會“迷惘”。知“機”者正因其知“機”而就是“禰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的“不知其所為使”者。 “唯達者知通為一”、“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以及“勞神明為一,而不知其同也”的“一”與“同”即“未始有物”的“以明為一”。于是,從“以非指喻”的視野就不是把世界看成是物-物“與接為構(gòu)”的“方生”,而是看作“未始有物”而“寓諸于……的“并生”?!霸⒅T于”與“與接為構(gòu)”應(yīng)當看作是莊子“物論”中作出的一個重要區(qū)別。盡管莊子闕如了進一步的討論,但是我們可以通過《道德經(jīng)》第十六章“以明”莊子之旨: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fù)。
  夫物蕓蕓,各歸其根。

歸根曰靜,是謂復(fù)命。復(fù)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span>

夫物蕓蕓,各歸其根。”“各”顯然是非關(guān)系的,然而“各”也并不指向作為對象的物?!叭f物并作”而“各歸其根”,此“玄”“并”與“玄”“各”的“蕓蕓”、“歸根,作為而把物帶入乃公,乃全,乃天,乃道復(fù)命。

“寓諸于”大約可以從這個“并作”、“歸根”之“容”來理解。通過這個“容”則有“為是舉梃與楹,厲與西施,恢詭橘怪,道通為一”的“一”或“同”,而“與接為構(gòu)”著的彼是兩端從根本上卻是一個差異?!巴迸c“異”就是二者的差別。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為有封也,而未始有是非也?!?a name="_ftnref20"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20]

從“有物而未始有封”到“未始有物”乃是莊子思想的“關(guān)鍵”——“道樞”——之所在。在《齊物論》的前半部分所作的一系列區(qū)分,如“成心”與“知代”、“近”與“達”、“相偶”(“開-端”、“兩行”)與“環(huán)中”、“有自”與“喪我”、“方生”與“并生”、 “與接為構(gòu)”與“寓諸于”、“明為一”與“以明為一”都是圍繞這一“道樞”進行的?!拔词加形铩迸c“有物而未始有封”的差別也正是“天籟”與“地籟”所隱喻的“天壤之別”。

“有物而未始有封”的“彼是方生之說”可以看作是莊子對儒家所傳習(xí)下來的“仁義”、“忠恕”的關(guān)系倫理在“物論”上的表述。在莊子看來,“仁”——就其本字的意義可以書作“人-人”——作為彼、我相推的關(guān)系建構(gòu)并不足以達乎“深根固柢,長生久視”[21]。而莊子以“非指”喻“未始有物”的思想意圖在于:以“隱機”、“喪我”的“為是不用”去除“有自”之“成心”,借以從“不知其所為使”的“彼是方生”式的非根基性纏繞中掙脫出來而贏得一個“未始”有“關(guān)系-差異”的“一”的視野。這也與老子的“玄覽”同旨。

“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xiāng)觀鄉(xiāng),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a name="_ftnref22"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22]

這個“以……觀……”卻并不是以其自身觀其自身,即從自身的始有-未始有之發(fā)生中觀乎自身之為自身:“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a name="_ftnref23"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23]這種“……之為……”的“有自”之“觀”正是道家思想所要“塞”[24]去的?!百F大患若身”[25],“視之而不見”[26]的“玄覽”意味著以“恒無欲”“恒有欲”[27]“恍”入“無身”“有身”[28]的“玄之又玄”,在“各歸其根”“萬物并作”之中“觀復(fù)”。這樣,在這個身、家、鄉(xiāng)、邦、天下以“玄通”而“玄同”的“域中”[29],通過“并作”“歸根”之“容”,身與身,家與家,鄉(xiāng)與鄉(xiāng),邦與邦的關(guān)系視野對于老子這位“善閉者”[30]就始終不曾被打開。[31]

順“道”以建“德”,“道”與“德”乃是道家思想的兩個部分。在莊子的“物論”中,“有物而未始有封”與“兩行”對應(yīng),而與“未始有物”對應(yīng)的應(yīng)當就是“無為”。在《齊物論》中莊子并未對“無為”之“玄德”有過直接的論述,其“無為”的思想主要表現(xiàn)在對“兩行”的批評中:“圣人不從事于務(wù),不就利,不違害,不喜求,不緣道,無謂有謂,有謂無謂,而游乎塵垢之外。”“兩行究其本性乃是技藝,“不喜求,不緣道?!北娋选⒄盐?、師曠、惠子或“喜求”于物,或“緣道”于技而朝-暮—喜-怒于名-實—成-虧等三-四之間——實際上這也正是我們通常的生活——皆不過是“胥易技系,勞形怵心者也?!?a name="_ftnref32"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32]從“天籟”、“天照”、“天均”的用語不難看出,“未始有物”與“有物而未始有封”,“無為”與“兩行”,“道”與“術(shù)”對于莊子實有“天壤之別”。

“物化”

在莊子關(guān)于“未始有物”的討論中,對“無謂”“有謂”的處理是根本性的?!氨耸悄闷渑迹^之道樞。”為了讓“無謂有謂,有謂無謂”能真正地得其“環(huán)中”,“無謂”“有謂”就不得以任何隱蔽的形式再度成為一對相“偶”的彼是。但如何能真正地解決這一問題呢?

“瞿鵲子問于長梧子曰:'吾聞諸夫子,圣人不從事于務(wù),不就利,不違害,不喜求,不緣道,無謂有謂,有謂無謂,而游乎塵垢之外。夫子以為孟浪之言,而我以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為奚若?’長梧子曰:'是黃帝之所聽熒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汝亦大早計,見卵而求時夜,見彈而求梟炙。予嘗為汝妄言之,汝亦以妄聽之。奚旁日月,挾宇宙,為其吻合,置其滑昏,以隸相尊。眾人役役,圣人愚鈍。參萬歲成一而成純,萬物盡然而以是相蘊。’”

“大早計”、“妄言之”、“妄聽之”顯示出莊子的謹慎。在《齊物論》中,雖然莊子為了說明“道樞”而作出了一系列的區(qū)分,但對于這些區(qū)分莊子卻鮮有對其作更進一步的討論。下面這段話清晰地顯示出了莊子在這一問題上的困難和徘徊:

“既已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謂之一矣,且得無言乎?一與言為二,二與一為三。自此以往,巧歷不能得,而況其凡乎?故自無適有以至于三,而況自有適有乎?無適焉,因是已。”

“一”、“有言”(“有謂”)、“無言”(“無謂”)的“既已……且得……”是令莊子感到“無適”的原因?!白源艘酝?,巧歷不能得”表明:“無適”并非是方向、方法的迷失,“無適”者乃是“芒”然在此開-端而讓“有以”的“自此以往”之際——他明見了知“機”而“有以”的“巧歷”總已失卻了其根基,然而卻無從找回。實際上,“莫得其偶”、“環(huán)中”、“道樞”、“無謂”、“有謂”均可看作是莊子對老子的“損之又損”、“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無名”、“有名”的別一說法。而老子是如何處理“無名”“有名”的呢?

道可道,非恒道,

明可名,非恒名。

無名,天地之始,

有名,萬物之母。

故恒無欲,以觀其妙,

恒有欲,以觀其徼。

此二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a name="_ftnref33"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33]

老子以“玄”同“無名”“有名”?!笆贾朴忻?。名亦即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34]這個“玄之又玄”的“知止”卻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既“有”且“止”,對于老子來說,為了“玄通”于若“枉”、若“曲”、若“退”之“玄”而觀乎“恍兮惚兮”、“惚兮恍兮”、“幽兮冥兮”[35]的“道物”之“域”,則必得從“迷茫”“歸根”于“大迷”——“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a name="_ftnref36"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36]在《齊物論》的后半部分,即在“無適焉,因是已”一段之后,莊子并未繼續(xù)其對于“未始有物”的思考,而在全文的最后,從“相待”到“有待”,從“有待”到“物化”,而最終以“夢”收尾,則可以看作是在“無適”之際的無奈。[37]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遽遽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其意與前文“彼亦一是非,是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可謂迥異。夢-覺,蝶-周,君-牧,“吊詭”-“物化”……在“蝶夢周覺”之際,從那莫名之深處,未始不會涌出一股“縵縵大恐”。

關(guān)于《逍遙游》與《養(yǎng)生主》

貫穿《逍遙游》一文的是“小大之辯”。從“小知”、“大知”到“有用”、“無用”的“小用”、“大用”。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惠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38]

這樣“明”于物的“小大之辯”即使與《齊物論》中言“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莫壽于殤子,而彭祖為夭”的莊子也大異其趣。而在《齊物論》篇首一段:“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小恐惴惴,大恐縵縵。”大小并舉表明莊子全無此類以辨明大小之意。誠然,致力于知“大”正是道家思想的根系,然而對于莊子來說,真正的“大”知只能是在“以明”而“不知其然”的“環(huán)中”。而下面這句廣為流傳的話就與《齊物論》的氣質(zhì)更為明顯地相沖突: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span>[39]

“故曰”一句以制造差等的方式大談“無”,既躍出《齊物論》以“為是不用”而“休乎是非”之意,也完全不是在老子“玄同”的意義上使用“無”。至于以為“乘正”“御辯”、 “惡乎待”“以游無窮”者,其猶“竊竊然”而“自以為覺夢”[40]者乎?

再看該文中關(guān)于“無用”的討論——類似的討論也屢見于《莊子》書中,其討論的“無用”究其實乃是無形之用。通過對有形之用的去無形化而成就“大用”——此作為“無用”的“大用”不過是“有用”“無用”的“兩行”之用——這一有形-無形、有用-無用的探討方式其識度止于“彼是方生之說”。實際上這些討論與《齊物論》中的一段衍文密切相關(guān)。

“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適得而幾矣?!?a name="_ftnref41" title="" style="font-size: 21px;">[41]

明“庸”為“用”,乃至于“適得”,不僅全不得其“未始有物”的本意,也盡失“以明”之旨。況且,在《齊物論》中自稱為“無適”的莊子并未對道之用作出直接的探討。

再看《養(yǎng)生主》。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

用“有涯”與“無涯”這一對是非來說話斷乎不是莊子的思想方式。從知的本性上言“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的思想家不可能以他所竭力摒棄并且也無嚴密性[42]可言的方式來論說“為知”。而在著名的“庖丁解?!钡脑⒀灾?,“臣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薄谐膳c虧,庖丁之解牛也,無成與虧,庖丁之不解牛也,庖丁之解牛何異于昭文之鼓琴、師曠之枝策呢?至于“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云云,則已然明顯地見出:庖丁,不過“胥易技系,勞形怵心”的“兩行”之徒耳。這樣的文字之所以能去附會莊子之作,實因不明于在真正的道家思想中“道”與“術(shù)”的“天壤之別”。

那么,《逍遙游》與《養(yǎng)生主》這兩篇膾炙人口之作就在雙重的意義上不是莊子之作:它們既不是出自莊子手筆,也不是出自以道家思想方式思想的莊子后學(xué)。


注釋:

[1]  《莊子·齊物論》。本文中凡未特別注明的斜體部分皆引自該文。

[2]  《道德經(jīng)》帛書本第20章。以下皆引自帛書本。

[3]  《莊子·齊物論》:“形固可使如草木,心固可使如死灰乎?

[4]  《莊子·齊物論》。

[5]  《莊子·齊物論》。

[6]   《齊物論》中莊子言“隱機”、“不由”,故這里以“機由”聯(lián)詞。

[7]  《論語·八佾第三》:“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武:'盡美矣,未盡善也?!?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 21px;">”

[8]  《論語·憲問第十四》:“子擊磬于衛(wèi),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鏗鏗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9]  《莊子·齊物論》。

[10] 《莊子·齊物論》。

[11]  -端,“道”的“往而不存”開出彼是兩端?!拔镏^之而然”的“謂之”即作為“開-端”開出彼、是,然、不然,“開-端”則有彼是相“偶”。這里用“開-端”以與《齊物論》文中的“環(huán)中”相對。另,“開”字見于《道德經(jīng)》第52章:“開其兌,濟其事?!?/span>

[12] 《莊子·齊物論》:“仁義之端,是非之途,吾惡乎知其辨?”這里“端途”的“端”可看作與后文“道樞”中的“樞”相對,而“途”則與“道”相對。

[13]  原文是:“……名實未虧而喜怒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均,是之謂兩行。”把“和之以是非”稱為“天均”有原文中“何謂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可以佐證。此外原文中還有“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則莫若以明”亦可旁證。從這些文意出發(fā),“因是因非,因非因是”也就被解釋成“是非”“兩行”而被當作圣人所以“不由而照之于天”者。這一解釋體系似乎可以自洽。然而倘若莊子的“以明”居然是“欲是其所非而非所是”,那么莊子又與其文中的儒墨有何根本區(qū)別呢?這樣的“以明”又如何能合于“已而不知其然”之“道”呢?而對于“和之以天倪”一段,我們大可以懷疑莊子何以會把“所以窮年也”的“是不是,然不然”稱為“天倪”?“窮年”之道何足以“配天”?事實上,我們倒可以從“曼衍”這兩個字來體會“是”與“不是”、“然”與“不然”之間的“未始有封”,惟其“未始有封”才能有“是不是,然不然”。那么,這一段的原文似應(yīng)當是:化聲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因之以曼衍,所以窮年也。何謂因之以曼衍?曰:是不是,然不然……忘年忘義,振于無競。倘若這些仍不足為據(jù),那么從見于篇中、篇末的這三段文字的位置看,把“兩行”作為莊子的觀點實際上隱含了一個預(yù)設(shè):《齊物論》全文保持了思想上的一貫。然而,如本文中所分析的那樣,約以“無適焉,因是已”為界,《齊物論》前后兩部分呈現(xiàn)出一個艱深而復(fù)雜的思想局面。在前半部分,“道惡乎隱而有真?zhèn)??言惡乎隱而有是非?”“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果且有成與虧乎?果且無成與虧乎?”“俄而有無矣,而未知有無之果孰有孰無也?今我則已有謂矣,而未知吾所謂之其果有謂乎?其果無謂乎?”莊子明顯地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休乎是非”的思想意圖。而出現(xiàn)于文章末尾的“是不是,然不然”僅僅是“無適”之際的莊子“所以窮年”之道。據(jù)此,本文可以認為:這三段僅可以自洽的文字實出于后人有意的擅改,擅加。詳細的梳理請參閱正文。

[14] 《莊子·應(yīng)帝王》。

[15]  老子以“淵”喻道:“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乎,似萬物之宗。”(《道德經(jīng)》第4章)“心善淵”(《道德經(jīng)》第8章),淵、源之別正是道家思想所以“深根固柢”之所在。

[16]  以“非指喻”乃莊子所以“知代而以心自取”者。和老子的“玄覽”一樣,都屬于道家的思想視界。

[17]  這里用長短橫線“—”以與表示“有物而未始有封”的短橫線“-”相區(qū)別,其意義見后文。

[18]  可對照《道德經(jīng)》第56章:“……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不可得而…不可得而…”其意與“彼是莫得其偶”略同。《道德經(jīng)》第2章:“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后相隨,恒也。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span>

老子也是從有、無,難、易,長、短等彼是相偶之“恒也”,而有“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

[19] 《道德經(jīng)》第4章“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拔词贾肌绷砜蓞⒁?/span>25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以及52章“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20]  莊子解老子的“無物”為“未始有物”。 通過其“未始”之“環(huán)中”,我們或可體會老子“無”之“玄”意。

[21] 《道德經(jīng)》第59章。

[22] 《道德經(jīng)》第54章。

[23] 《道德經(jīng)》第2章。

[24] 《道德經(jīng)》第52章:“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span>

[25] 《道德經(jīng)》第13章。

[26] 《道德經(jīng)》第14章。

[27] 《道德經(jīng)》第1章:“恒無欲,以觀其妙;恒有欲,以觀其徼。”

[28] 《道德經(jīng)》第13章:“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29] 《道德經(jīng)》第23章:“域中有四大?!睂献觼碚f,“道”“物”“混成”(《道德經(jīng)》第25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大方”(《道德經(jīng)》第41章:“大方無隅”)之“域”顯然不同于物-物“與接為構(gòu)”而成的“方域”。

[30] 《道德經(jīng)》第27章:“善閉者無關(guān)楗而不可啟。”

[31] “玄覽”對老子來說意味著無前識的看,“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也?!保?/span>《道德經(jīng)》第38章)以尋求“無前入之見的看”為發(fā)端的西方現(xiàn)象學(xué)最終把其“現(xiàn)象學(xué)的看”收攏于一個看-前識的“解釋學(xué)循環(huán)”,這實際上卻是“無成見的看”。老子的“玄覽”是以“塞其兌,閉其門”(《道德經(jīng)》第52章)——作為對“看-前識”的“損之又損”——觀入“無物之象” 《道德經(jīng)》第14章?;蛟S正是這個令人“大笑之”(《道德經(jīng)》第41章)的塞其兌,閉其門”使得老子不為人知而有了“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是以圣人被褐而懷玉”(《道德經(jīng)》第70章)之嘆。對于老子這位“善閉者”,只要我們不能得其“塞兌”、“閉門”之“妙”,我們就必得承認:對于《道德經(jīng)》這部天書,我們從來就一無所知。

[32] 《莊子·應(yīng)帝王》。

[33] 《道德經(jīng)》第1章。

[34] 《道德經(jīng)》第32章。

[35] 《道德經(jīng)》第21章。

[36] 《道德經(jīng)》第27章。

[37] “相待”即“彼是方生”而是非“兩行”。“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物化”實際上是莊子對于知以某種方式具有的確然性的確認,那么“吊詭”-“物化”的“相待”可以看作是莊子對于知之本性的規(guī)定。從莊子這里的語氣看,頗似老子“失德而后仁”(《道德經(jīng)》第38章)之意。

[38] 《莊子·逍遙游》。

[39] 《莊子·逍遙游》。

[40] 《莊子·齊物論》:“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后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竊竊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

[41] 《齊物論》中有多段文字素有爭議。如:“夫道未始有封……此之謂葆光?!贝硕问拙浒选拔词加形铩迸c“未始有封”混同,故當可斷為羼入文字。另有一段:“嚙缺曰:'子不知利害,則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風(fēng)振海,而不能驚。若然者,乘云氣,騎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無變于己,而況利害之端乎?’”此段大談至人之神,頗似《逍遙游》的作者羼入。

[42] “以有涯隨無涯”未必殆矣,“已而為知”也未必殆而已矣。恰恰因為是“以有涯隨無涯”,才可能有對于為知的更為充沛的好之,樂之。

作者聯(lián)系方式:EMAILjaneliyu@tom.com  TEL13362897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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