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賦》簡介及譯文

《洛神賦》是東晉畫家顧愷之根據(jù)曹植所寫的名篇《洛神賦》而創(chuàng)作的作品。據(jù)說《洛神賦》的原形是漢末軍閥袁紹的兒媳，叫做甄妃，長得非常美麗。曹操與其兒子曹丕、曹植三人都愛上了她。有人說曹操的官渡之戰(zhàn)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得到這個美人兒。官渡之戰(zhàn)得勝之后，曹操下令在城中尋找甄妃。但得知已被其子曹丕先擄去了，曹丕也很愛甄妃。他早就聽說過甄妃有傾國之貌，于是他在攻破袁紹后徑直提劍殺進袁紹的大宅，見人就殺。忽見一女子在哭，曹丕抓住頭發(fā)將她提起，一看此人十分美貌，便用衣袖擦去她的眼淚，見正是甄妃，便帶回府中成為自己的妃子。但是曹氏父子三個中甄妃愛的是曹植，因為曹植是個才華橫溢的大才子，然而兩人卻不能如愿。甄妃后來悒憂而死，曹植聽說甄妃死后，非常痛苦，日思夜想。他在返回自己的領地，經(jīng)過洛水（今陜西省洛川一帶）時寫下了這篇《洛神賦》，說自己在洛川見到了一位麗人，即洛川之神，正是他心目中的甄妃。這幅畫卷從洛神等人的形象上看，亦是非常傳神的，尤其是曹植的形象的刻畫。再如洛神與曹植談敘后必須離開，這種人與神眷戀相別的場景，把人物內(nèi)心世界微妙地表現(xiàn)了出來。這幅在中國繪畫史上十分有名的畫卷，將為您提供足夠的賞析空間。
             

               原文、譯文  對照

★ 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

→ 黃初三年,我在京城師洛陽朝觀后, 返回封地的途中，經(jīng)過洛水。古人說，這條河中有一神女，名叫宓妃。這使我想起戰(zhàn)國時宋玉對楚襄王所說的巫山神女的故事，于是寫了這篇賦，內(nèi)容如下：


★ 余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jīng)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傾，車殆馬煩。

→ 我從京師返回東方的封地，洛陽南面的伊闕山被拋在背后，很快我們又翻越九曲十環(huán)的轘轅山，經(jīng)過通谷，登上高高的景山，來到洛川河邊。這時日已西斜，車慢馬乏。


★ 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末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

→ 我們便在鮮花盛開、芝草茂盛的地方解馬卸車，歇下來；給馬兒喂草，在陽林漫步，縱目觀看，欣賞洛川河的景色。因為一下子松弛下來，我不覺有點精神恍惚，思緒渙散。這時，往下看看河面，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一抬頭，突然間，看到另我吃驚的景象——有位佳人站在山崖旁邊。


★ 乃援御者而告之曰：“爾有覿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艷也！”御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所見，無乃日乎？其狀若何？臣愿聞之。”

→ 我拉著車夫問他：“你看見了嗎？那是誰？是那樣的美麗！”車夫說：“我聽說洛川有一位女神，名叫宓妃。君王您看到的莫非就是她？她長得什么樣？我想聽聽。”


★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聯(lián)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tài)，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

→ 我告訴他：“他輕疾柔美，像驚鴻疾飛、游龍蜿蜒；她容光煥發(fā)，如秋菊春松；她若隱若現(xiàn)，如輕云籠月；她若即若離，似回風旋雪。遠遠地望，他皎潔似朝霞中升起的太陽；近近地看，她鮮艷似清水中挺立的荷花。她姿態(tài)美好，艷而不俗，舉止文靜，體態(tài)嫻雅。她脈脈含情，言語動人。她的衣著、骨像，如畫中的神仙。”

★ 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于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壤皓腕于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

→ 她身著光彩絢麗的羅衣，佩戴華美的碧玉。頭戴金釵、翡翠首飾，身上綴著閃閃發(fā)光的明珠。腳穿繡花的遠游履，拖曳著輕薄如霧的紗裙。她隱身于濃郁芳香的幽蘭叢中，徘徊在山邊。突然間，她輕輕舉身遨游嘻戲，一會兒左倚彩旗，一會兒庇蔭在右側(cè)的桂旗下。她身出纖纖玉手撩波水花，又在急流邊采摘黑色的靈芝草。


★ 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愿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弓偒熞院陀栀猓笣摐Y而為期。執(zhí)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

→ 洛神是如此美麗，我傾心不已，卻又心神不寧。沒有良媒向她轉(zhuǎn)告我的心意，水波啊，就請你替我傳情吧！趕快把我的真情告訴她，解下我腰間的佩玉做為定情信物送給她吧！這洛神美麗而真誠，既明禮又善言辭。他舉起佩玉向我示意，接受我的真情，并約我在水中相會。我雖然得到洛神肯定的答復，心向往之，卻又害怕她是欺騙我。想起一個叫鄭交甫的人被拋棄的遭遇，我矛盾、惆悵，猶疑不定。我讓自己冷靜下來，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約束自己守之以禮。


★ 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 洛神一下子感覺到我前后的變化，她低迴徘徊，滿腹傷心，風采不再。她輕軀上舉，如仙鶴欲飛未飛。走過充滿香氣的椒途，路過杜蘅叢，到處留下她的陣陣幽香。她悵然長嘯，抒發(fā)她內(nèi)心深處的相思情意，聲音是那么悲哀、激越而悠長。


★ 爾乃眾靈雜遢，命儔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休迅飛鳧，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襪生塵。

→ 洛神的哀嘯引來了眾神，她們招朋引伴，有的嘻戲于清澈的水上，有的在沙洲上翱翔，有的采明珠，有的拾翠羽，連湘水二妃、漢水之神都來了。
洛神感嘆匏瓜、牽牛的孤獨。清風吹動她的長裙，洛神以袖遮光，深情地向我眺望。她身體敏捷得像飛鳥，飄忽莫測；她小步走在水波之上，羅襪似乎都沾上微塵。

★ 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zhuǎn)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 她的行動沒有定準，時而驚險，時而安詳；進退難料，像離去又像回來。她轉(zhuǎn)眼顧盼神采奕奕，她容顏似玉光澤溫潤；她話未出口已散發(fā)出幽蘭般的氣息。她是那樣的婀娜多姿，令我廢寢忘食。

★ 于是屏翳收風，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云車之容裔，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wèi)。于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

→ 這時風神讓風停息下來，河神也使波濤平靜下來，黃河之神擊鼓，女媧唱起歌。文魚飛出水面，警衛(wèi)著車駕，在玉鑾叮噹作響聲中，眾神一起走了。六條龍莊重地齊頭引路，洛神的云車緩緩而進。鯨鯢夾乘而行，水鳥飛翔護衛(wèi)。
她越過北面的沙洲，又越過南面的山崗，洛神回過頭來望我，眉目清秀。她輕輕啟動朱唇，緩緩陳述結(jié)交往來的綱常，說只恨人神之道有別，因此雖皆值盛年也不能如愿以償。


★ 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xiāng)。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珰。雖潛處于太陽，長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

→ 洛神舉袖掩泣，淚流不止。哀念良辰不再，一分手就是天各一方。洛神感嘆：不曾微情表示相愛之意就要離去，我愿把我佩戴的玉耳飾獻給君王，以表示我的深情；即便將來在我水中的居所，我也會永遠想念著您。忽然間我看不到洛神了，神消光隱，我的心靈充滿了惆悵。

★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形，御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洛神已離我而去，我于是離開河邊登上高崗，腳步向前，思緒卻仍留在那里。洛神的形象在我腦子里翻騰，忍不住含愁回顧。我盼望再見到洛神，于是就急急地駕起輕舟沿著洛水，逆流而上去追尋。舟在漫長的洛水里行駛，忘記歸來，而我的思念也是綿綿不斷。長夜漫漫，濃霜沾身，我心神不寧，直到天明，也未能入睡。絕望的我只得吩咐馬夫整好車駕，東歸封地。我拉緊了馬韁，舉起馬鞭，卻在原地轉(zhuǎn)啊轉(zhuǎn)，不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