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獸師》

作者：季春

那年初我應(yīng)聘到廣東一所私立學(xué)校，開始了我的打工生涯。接的班是一個非常差的三類班級，即所謂的普通班。原來的班主任劉老師，因為管不了班級中途就辭職了。

學(xué)校實行小班制，一個班級只有30個學(xué)生，中途轉(zhuǎn)走了兩個，只有28個學(xué)生。教室離辦公室很近，只隔著一間教室。上課鈴聲一響，我就站在了教室門口。

“還不趕緊把書拿出來讀背，都在那里東張西望干什么？是等你老媽上菜呢還是等你老爸來倒酒??？”我望著無所事事的學(xué)生，大聲的訓(xùn)斥。

教室里稍微安靜了些，有的學(xué)生拿出書本，不緊不慢地讀了起來。第一排的一個小女生雖然打開了書，但兩眼卻一直盯著我。

“看著我干什么，我臉上有字嗎？都幾天了是不認識呢，還是沒見過帥哥呢？”

那位女生羞澀的低下了頭，抿著嘴笑了。后面一個刺頭男生，卻跟著夸張地大笑起來，搞得本來已經(jīng)快安靜的教室一下子又喧鬧起來。

“上課！”“起立！”

“老師好——壞！”話音未落，我分明聽到后面還有一個“壞”字，全班同學(xué)哄堂大笑，前俯后仰。

“笑什么笑，沒家教！你們的唾沫都噴到前面同學(xué)的臉上去了！”我忍住胸中的怒火，一時又不敢發(fā)泄。

開始上課，我拿出作文《我第一次______》進行評講。

“黃子峰，把你寫的作文念一遍！”半天沒反應(yīng)，我又叫了一聲，才從前排墻邊扭扭捏捏地站起來一個小個子男生。

“你的屁股有千斤重啊，半天站不起來！”我有點不耐煩了。

“星期天，我們一家到海門玩?？吹讲憠验煹拇蠛?，我們都興奮不已。爸爸伸開雙臂，面對著大海詩興大發(fā)——大海啊，我的母親，你真她媽的大啊！……”

我無語，這幫小兔崽子也就只這點水平，能寫就不錯了，語言上不能過多要求。其他同學(xué)也沒感覺到什么好笑，也許是根本就沒認真聽吧，有的開始躁動，開始講話，開始做小動作。

“少說廢話，多干實事……賴文杰，你這么會講，你上來講……”

“陳立君，你是錢掉了，還是魂掉了，老在桌子下面找什么？……”

“周鑫宇，上課是給你修筆的嗎？要擺攤放學(xué)后到街上去擺！……”

好不容易又稍微安靜了些，作文合格的開始讀背課文，不合格的把作文要重寫一篇，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哐啷！”一聲，最后一個高大個子男生的凳子連人全摔倒在地上，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我氣急了，命令他到辦公室去罰站。他用腳踢了一下凳子，揉著屁股，很不情愿地向辦公室踱去。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我回到辦公室看到年級組長老葉在訓(xùn)斥他！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簡直無法無天了！……”

我翻出他的作業(yè)本，想找個理由教訓(xùn)他一頓。

“你腦子不笨啊，怎么這么多空題？別人都做完了，就你空題最多。你是缺胳膊還是斷腿啊，還是比別人吃的少？”

“這么多題空著，是要我?guī)湍阕鰡幔€是給你爸媽帶回的禮物？”

……

窗外，幾個女生趴在門口看熱鬧，交頭接耳，指手劃腳，也許是在看老師怎么收場吧！

“韋曉芳，你個小鬼一下課就到處亂跑，趕快回教室去，湊什么熱鬧！”

“嗯哼，你個老鬼！看一下又怎么啦！”曉芳極不情愿地走開了。

我們還真把這些學(xué)生沒辦法，對于這一幫涉世未深黃昏膽大的熊孩子們，只有反復(fù)進行說服教育——上課要認真聽講，嚴格遵守班規(guī)校紀。

晚上十點送走了全部學(xué)生。整了一天，渾身像散架了一般，話都說不出來，我完全“失身”了。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望著黑黝黝的大南山，我不禁感慨萬千：教書不教語文，當(dāng)官不當(dāng)主任，我上輩子究竟欠誰的了！

這簡直就是一名馴獸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