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之：遠(yuǎn)交近攻 來自欒氏春秋 00:00 00:48

　　藺相如完璧歸趙耍了秦國一把，但只是在嘴皮子上占了些便宜，并沒有給予秦國實際的打擊。秦國仍然是當(dāng)時最強大的諸侯國，而且最后也完成了天下的統(tǒng)一。秦國之所以能夠一統(tǒng)天下，是因為具備了統(tǒng)一的實力。

　　什么叫實力？說白了，實力就是拳頭和口袋。拳頭硬、口袋滿，這就是實力。

　　秦國就是這樣的國家。而秦國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跟秦國歷史上出了眾多的明君賢臣有很大的關(guān)系。在秦國，總是在對的時間出現(xiàn)很多對的人，秦穆公、秦孝公、百里奚、商鞅都是這樣的人。

　　現(xiàn)在要講的這位，也是在關(guān)鍵時刻進入秦國，并且為秦一統(tǒng)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的人——范雎。

　　范雎出生在魏國，祖上被晉國國君封在范。但是范雎出生的時候，范氏家族早就失去了當(dāng)年在晉國的顯赫地位。當(dāng)年六家大夫，他們范家是其中一支，后來就被智伯吞并了。范家的后人過著很清貧的生活。

　　出生在這樣高貴家族當(dāng)中的范雎，雖然有遠(yuǎn)大志向，但是沒有足夠的資金，也沒有位居高位的高親貴友引薦他，所以得不到施展才華的機會。沒有辦法，他只好投身魏國中大夫須賈門下，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

　　當(dāng)年燕將樂毅率領(lǐng)五國聯(lián)軍攻破齊國都城臨淄，連下齊國七十余城。齊國后來就僅剩下了即墨和莒兩座城池；齊閔王逃出了齊國，結(jié)果被人殺了；齊襄王在內(nèi)外交困、岌岌可危的形勢下倉促即位。后來，大將田單力挽狂瀾，用火牛陣大破了燕軍，收復(fù)七十余城，齊國這才得以復(fù)興。

　　復(fù)興之后的齊國，讓當(dāng)年跟隨燕國破齊的魏國坐臥不安。為了防止齊國復(fù)仇，魏王派出了須賈出使齊國，想修復(fù)兩國的關(guān)系。

　　須賈到了齊國，齊國也得設(shè)國宴招待。在招待會上，齊襄王對魏國的使臣非常不禮貌，責(zé)問魏國反復(fù)無常，而且說先王之死跟魏國有關(guān)。

　　須賈被嚇得大氣不敢出，呆呆地站在那兒聽齊王指責(zé)。使者不敢說話，但是魏國使臣團中站出來一個人，對于齊王的指責(zé)義正詞嚴(yán)地辯駁道：“當(dāng)年齊閔王干了那么多混蛋的事情，找他算賬的不止我們一個魏國，還有其他四個國家呢！如果當(dāng)今的齊王不思悔改，還要斤斤計較前代的恩怨，恐怕要蹈覆轍?！?/p>

　　齊襄王聽完這番不卑不亢、鞭辟入里的雄辯后，不但沒有發(fā)怒，反而心中暗嘆此人的膽識和辯才。他仔細(xì)地打量了一番這個人，什么話也沒說。而從魏國使臣團中站出來的這個人，就是范雎。

　　戰(zhàn)國時期是一個游士謀略家縱橫捭闔的時代，游說成為當(dāng)時士人升遷的重要途徑和必修課。范雎這一次以隨從的身份隨須賈前往齊國，一看須賈被齊襄王數(shù)落得不敢說話，這才挺身而出，一來替主人解圍，二來維護國家尊嚴(yán)。沒承想，禍從口出，好心被當(dāng)成了驢肝肺，這番話幾乎為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齊襄王退朝之后，腦海當(dāng)中總是抹不去那個魏國年輕人的身影，越想越覺得這個人是個人才。

　　于是，齊襄王當(dāng)晚就派人勸說范雎留在齊國，并許諾很好的待遇。但是范雎當(dāng)場就拒絕了，還說了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臣與使者同出，而不與同入，不信無義，何以為人！”意思是我和魏國大夫一齊出國，卻不跟他一起回去，這樣沒有信義的人，還是人嗎？

　　齊襄王聽了之后，賜予范雎黃金十斤，表示對這位魏國使節(jié)的敬重。范雎感謝齊王恩惠，但是說什么也不肯接納。

　　這一次范雎出色地完成了使命，等于幫助魏國找回場子。但是身為魏國正使的須賈，對于自己在齊國遭受的冷遇耿耿于懷。他回到魏國之后越想越氣：“我堂堂正使齊國不待見我，你不過是我的一個隨從，齊王卻對你如此厚愛，這里面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于是須賈把自己在齊國受的委屈，全部撒在了范雎身上。他不但沒有在魏王面前為范雎請功，反而添油加醋地把齊王送范雎禮物的事情，告訴了魏國的國相魏齊。

　　魏齊也認(rèn)為范雎一定是出賣了魏國，否則不會受到齊襄王賞賜，于是讓人把范雎關(guān)押起來，然后一頓好打，直打得范雎遍體鱗傷，比死人多一口氣而已。

　　范雎知道這次搞不好小命就交待了，為了活命，他屏住呼吸，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地裝死。別人真的以為他死了，就稟告給了魏齊。

　　這個時候，魏齊正喝酒喝得面紅耳熱，聽說賣國賊被打死了，直接讓人拋尸。于是仆人拿葦席裹著范雎的尸體，扔到了茅坑里。然后，魏齊命令家中賓客輪流向葦席上撒尿，以警示大家伙一定要對魏國忠心，否則就是這么一個下場。

　　裹在破席子里的范雎忍著身上的疼痛，忍著刺鼻的氣味，忍著這百般的凌辱。直到夜深人靜，范雎從葦席縫中看見一名獄卒在旁邊看守，就跟他講：“我反正就要死了，你就行個方便，讓我死在家里好好埋葬，我少不了你的好處?！?/p>

　　獄卒一看這個人挺可憐，又覺得能來點錢，就決定發(fā)揚點風(fēng)格，向魏齊謊報說范雎真的已經(jīng)死了。

　　此時魏齊已經(jīng)喝得稀里糊涂了，就讓仆人把范雎的尸體扔在荒郊野外。范雎這才得以脫身。

　　他連夜爬回家中，然后趕緊跟家人說：“把葦席置于野外?！比缓笏麖埖摚B夜逃到了朋友家。臨走前他還囑咐家人明天發(fā)喪，為的就是掩人耳目。

　　第二天魏齊酒醒了，他想：“范雎這個賊子是不是真死了。要沒把他打死，他日后要報復(fù)就不好弄了。”

　　于是魏齊派人到范雎家里仔細(xì)搜索。去的人發(fā)現(xiàn)范雎的家里人全都披麻戴孝，哭得可傷心了。魏齊就真的相信范雎已經(jīng)死了。

　　過了幾年，秦昭襄王派使臣王稽出使魏國。這時候的秦國，由于孝公商鞅變法奠定了富國強兵的堅實基礎(chǔ)，國力日益強盛。

　　秦國有一個傳統(tǒng)政策——“薦賢者與之同賞，舉不肖者與之連坐同罪”。就是舉薦了一個好的人才，要錢有錢要官有官；如果弄了個混蛋過來，搞不好就殺頭了。因此秦國的大夫們都隨時留意人才。

　　幫助范雎隱姓埋名的鄭安平，聽說秦國使臣來魏，覺得是個好機會，應(yīng)該能夠讓范雎逃離魏國。于是這哥們兒化身為雜役，去服侍秦國的使臣王稽，想找機會把范雎引薦給王稽。

　　鄭安平盡心侍奉，沒過幾天就深得王稽歡心。有一天鄭安平想尋找機會試探王稽，就借故來到了王稽的房間。

　　正巧王稽喚他近前講話，鄭安平就過去了。王稽偷偷地問他：“魏國是否有愿意與我一起歸秦的人才？”

　　這可真是讓鄭安平喜出望外。他趕緊說：“我鄉(xiāng)里有個張祿先生，早就想要拜訪使君，只是有個仇家，他不敢白日造訪?！蓖趸妥屗麄兺砩线^來。

　　當(dāng)天夜里，鄭安平就讓張祿，也就是范雎，扮作仆人模樣，悄悄來到館驛，拜見王稽。倆人就座，促膝暢談天下大事，指點江山，滔滔不絕。

　　沒等張祿把話說完，王稽就確認(rèn)這是個少有的人才。于是跟他約定：“我回國那天你也準(zhǔn)備好，我?guī)阋黄鸹貒！?/p>

　　過了幾天，王稽完成使命，辭別魏王和群臣，駕著車就往西走。走到三亭崗的南面，林中鉆出來兩個人，其中正有張祿。王稽趕緊讓他坐上馬車，一路西行，向秦國奔馳而去。

　　走了幾天，王稽一行人就來到了秦國的湖縣。幾個人一邊趕路，一邊暢談天下大事。忽然間前方塵土飛揚，一隊人馬疾馳而來。張祿是個有心人，趕緊問來的人是誰。王稽一看乃是當(dāng)朝丞相魏冉，像是在巡查。

　　范雎雖然一直在魏國待著，但時刻關(guān)注天下大事，對秦國的政局也很清楚。他知道眼前這位魏冉是太后的弟弟、秦王的舅舅，也是秦國的頭號權(quán)臣。

　　魏冉每年都會帶著大隊人馬，代秦王周行全國。秦昭襄王雖然不滿，但是害怕太后，也就只好聽之任之。范雎趕緊說：“我知道這個魏丞相專權(quán)弄國，厭惡招納諸侯賓客。今天我要跟他見面，搞不好就要受他侮辱?！庇谑欠饿纶s快藏到了車廂里。

　　一會兒的工夫，魏冉車馬趕到。王稽趕緊下車迎拜，魏冉也下車相見。例行公事之后，魏冉來到王稽車前查看了一下隨行人員，然后接著說：“東方的那些賓客對秦國實在沒有用處，只能擾亂秦國?！崩@了一圈之后，魏冉倒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就率領(lǐng)人馬向東奔去。

　　范雎從車廂里鉆出來，接著說：“丞相這個人特別好懷疑，什么事兒他都愛來回琢磨。剛才他已經(jīng)懷疑車廂內(nèi)有人隱藏，卻忘記了搜查，一會兒想起來一定會再追過來，我還得再躲躲。”于是，他下車從小路步行。

　　果然，王稽車馬才走出去十多里地，背后馬蹄聲響，正是魏冉派遣二十余騎飛奔而來。他們又把車?yán)镘囃馑蚜艘蝗?，沒有發(fā)現(xiàn)外國人，這才轉(zhuǎn)身離去。王稽感嘆道：“范雎真是神機妙算??！”

　　當(dāng)時秦昭王已經(jīng)在位三十六年，秦國如日中天，朝廷上下人才濟濟，但是昭王身居宮中，又被權(quán)臣貴戚包圍，再加上戰(zhàn)國時期活躍在政治舞臺上的謀士說客實在太多，難免魚龍混雜，良莠不辨。

　　一時間，秦國的統(tǒng)治集團對來自各諸侯國的賓客辯士，沒有太多好印象。盡管范雎用盡心機，還是無法向秦昭王陳述安邦定國的大計。

　　有一次，范雎通過王稽向秦昭王舉薦自己。王稽跟秦昭王說：“魏國的張祿先生是個人才，他想拜見大王。而且他講了，秦國危在旦夕，只有他才能解救。但是他的辦法只能當(dāng)面說，所以想見大王一面?！?/p>

　　可是秦王在位三十多年，已經(jīng)是老油條了，不理睬這套把戲。范雎沒辦法，住在農(nóng)家樂里，吃著粗茶淡飯，在焦慮煩躁中挨了近兩年。

　　這段時間秦丞相魏冉奪下了齊國兩座城池，擴大了自己的封邑，進一步增強了自己的實力。范雎一看，這是一個好機會。通過這一段時間他對秦王的了解，他決定給秦王上書，并且相信自己這一次上書定能為秦王所重用。

　　他給秦王寫了封信，信中寫道：“使自己殷富者大多取之于國，善于使國家殷富者大多取之于諸侯。天下有了英明的君主，諸侯就不能專權(quán)專利。這是為什么呢？因為明主善于分割諸侯的權(quán)力。良醫(yī)可以預(yù)知病人死生，明主可以預(yù)知國事成敗。有好處的事兒就去干，有害處的事兒就想辦法除掉，有疑惑的事兒就稍加試驗。即使舜和禹再生，也不能改變這種方略。如果我講的這些，對于治國興邦之大業(yè)無效，我愿意接受最嚴(yán)厲的處罰?！?/p>

　　范雎的這番話剛好說到了秦昭王的心坎上。魏冉這樣的權(quán)臣，權(quán)力太重，正是他所擔(dān)心的。于是，秦昭王先賞賜了王稽的推薦功勞，然后專車召見范雎。

　　范雎對進入秦宮早已成竹在胸，所以裝傻充愣，直闖宮闈禁地。這個時候秦昭王被眾人簇?fù)碇鴱膶γ鎭砹耍饿鹿室獠婚W不避。

　　一個宦官見狀快步上前，大聲呵斥。誰知范雎反唇相譏：“你們秦國什么時候有大王？我只知道有太后和魏丞相?！闭f罷，他繼續(xù)前進。

　　范雎這句話可真冒風(fēng)險，大王在位三十六年你沒聽說過，還當(dāng)著面說，這不是作死嗎？

　　但是這一句頗似冒犯的話，恰恰擊中了昭王的要害，收到出奇制勝的效果。昭王聽出了范雎的弦外之音，不但不生氣，反而把他引入內(nèi)宮密室，待之以上賓之禮，促膝長談。

　　范雎頗善虛實之道，并且能夠恰到好處地亦張亦弛。昭王越是急切地請教高見，范雎越是慢條斯理，故弄玄虛，一連三次都不肯正面回答秦昭王的問題，直到秦昭王苦苦祈求才開口說話。

　　范雎說：“當(dāng)年姜太公見周文王之前，為什么化裝成漁夫跟那兒釣魚？因為他知道自己跟周王沒交情，不能貿(mào)然去見周王說事兒。等到跟周王同車回來被立為太師了，他才講。也正是因為姜太公教文王安邦定國之策，周朝才可以滅掉商朝。要是文王當(dāng)時沒搭理姜太公，那就是周朝沒有得天下的命。”

　　這一番話真是撓到了昭王的癢癢肉，把他跟古代圣賢相連，既滿足虛榮心，又激勵他禮賢下士。那意思就是說，你用我你就是文王、武王，你要不用我那你就是桀、紂。

　　充分鋪墊之后。范雎才接觸實質(zhì)問題，點出了秦國的弊端隱患：“大王您不但畏懼上面的太后，還被底下的群臣蠱惑。如果讓這些問題長期存在下去，別看秦國現(xiàn)在強大，照這么發(fā)展下去，遲早要亡國。”

　　范雎講的這些弊端確實有，但并非治理秦國的當(dāng)務(wù)之急。而范雎之所以要大論此事兒，實際上就是想通過強干弱枝迎合秦昭王。秦王愛聽什么，他說什么。與此同時，范雎借機推翻將來自己立足秦廷的政敵，確立自己在秦廷的地位。謀略家的用心良苦，可見一斑。

　　秦昭王推心置腹：“秦國僻遠(yuǎn)，寡人愚下。如今得以受命于先生，真乃三生有幸。自此之后，事無大小，上至太后，下及大臣，愿先生悉教寡人，萬勿疑慮?！?這意思就是聽你的了，沒二話。

　　范雎雖然已被秦昭王信任，但是剛來沒多久，就老是說他媽他舅舅的壞話確實不太好。因此不能過度談?wù)撉貒鴩?，只能在外交上給秦王出謀劃策。

　　范雎再次分析了秦國的優(yōu)勢：“秦國有地理上的險要，軍隊又這么能打，但為什么還一直沒有取得決定性地位呢？這是因為大臣沒給您出好主意。比如你們的丞相就喜歡越過三晉去打齊國，這不就跟秦穆公越過晉國去打鄭國一樣嗎？不能這么干，應(yīng)該和遠(yuǎn)處的對手拉好關(guān)系，讓他們別搗亂，然后專門揍幾個挨得近的鄰居。這就是所謂的遠(yuǎn)交近攻?！?/p>

　　范雎不僅為秦昭王提供了戰(zhàn)略，還列出了具體方案：

　　首先，一個勁兒地揍韓國和魏國，這兩個是秦國的心腹大患。然后北上收拾趙國，再南下教訓(xùn)楚國，遏制各國發(fā)展。當(dāng)韓、魏、趙三晉和楚國都?xì)w附于秦之后，再去找最遠(yuǎn)但是最強的對手——齊國——的麻煩。

　　后來秦始皇滅六國，就完全按照這個順序走的。

　　秦昭王一聽非常高興，就拜范雎為客卿。范雎在秦國當(dāng)上客卿，只是施展手腳的開始，接下來廣闊天地任他馳騁。那么，他在秦國建立了什么功績，又做了哪些事情呢？

　　秦國的名臣范雎，早些年在魏國的時候，因為出使齊國的事兒被大夫須賈在相國魏齊面前誣告，打了個半死，扔到廁所里受盡了侮辱。

　　后來，范雎僥幸逃脫，最終來到了秦國。幾年蹉跎之后，范雎被秦國任用為客卿，開始了他在秦國的仕途生涯。

　　公元前268年，秦昭王用范雎的謀劃，先是討伐魏國，取得了一定成果之后，接著攻打韓國。

　　攻打韓國的結(jié)果，是把韓國攔腰斬斷，使韓國的整個上黨地區(qū)（今山西長治）完全被孤立起來。在秦軍雷霆萬鈞般的打擊下，韓國步步敗退，搖搖欲墜，馬上就要華麗謝幕了。

　　秦國在戰(zhàn)爭當(dāng)中獲得了人力、物力方面的巨大補充，實力更加強盛。這就有點兒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意思了。

　　隨著秦國軍事上的節(jié)節(jié)勝利，范雎也算立下了軍功，日益受到秦昭王的賞識，在秦國的地位也就越發(fā)鞏固。轉(zhuǎn)過年來，在秦國站住腳的范雎，開始在內(nèi)政方面實施變革。

　　范雎這個人胸懷大志，現(xiàn)在取得的這一點點成就是不可能讓他滿足的。

　　有一天，范雎跟秦昭王奏議道：“臣還在山東（崤山以東）的時候，只聽到齊有孟嘗君，沒聽說有齊王，而秦國我就知道有太后、穰侯（魏冉），也沒聽說過有秦王。大王您在國際上沒有什么任何影響力??！大家都知道秦國您說了不算，當(dāng)家做主的是您老娘和您娘舅。那么多權(quán)貴在威脅您的地位，所以您要想把秦國的事兒辦好，先得掌握實權(quán)。否則再這樣下去，您的后代就得另謀職業(yè)了。”

　　秦昭王聽了這番話后，就下定決心要解決這個問題。他罷免了穰侯魏冉的相位，讓他回到封邑。然后，秦昭王驅(qū)逐了其他權(quán)貴，又把太后強行安置在深宮里，不許她參與政事。

　　隨后，秦昭王正式讓范雎成為秦國丞相，封為應(yīng)侯。這個時候，范雎還是叫張祿。

　　到此為止，以秦昭王為首的中央政權(quán)更加集中了。范雎實行的強干弱枝的方針對強化秦國的中央集權(quán)，促使割據(jù)走向大一統(tǒng)，有著不容忽視的作用。

　　憑借著強干弱枝、強化王權(quán)的措施，范雎當(dāng)上了秦國丞相。當(dāng)上秦國丞相之后，范雎更加積極地處理外部事務(wù)，也就是對外的攻伐。他推行遠(yuǎn)交近攻的方針，和遠(yuǎn)方的諸侯搞好關(guān)系，確保近處打擊他國時，能使這個國家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然后擊破近鄰，逐層向外推進。

　　公元前265年，秦王依范雎之計攻打魏國。這個消息傳到魏國之后，魏王急忙召集群臣商議。

　　當(dāng)時魏王的弟弟信陵君主張發(fā)兵迎敵，可是相國魏齊認(rèn)為秦強魏弱，主張遣使求和。爭論來爭論去，最后主和派占了上風(fēng)。魏王就派遣中大夫須賈，去秦國議和。須賈得命之后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咸陽，在館驛住了下來。

　　須賈代表魏國前來求和的消息傳來，范雎心里百感交集。故人須賈來了，往事歷歷在目。范雎心想：“當(dāng)年你是怎么樣羞辱我的，害得我差點兒沒命，今天看我如何數(shù)倍償還?！?/span>

　　范雎想了個招。他脫去官服，換上一身破衣服，把自己弄得跟個流浪漢似的，偷偷出去，來到館驛，登門夜見須賈。

　　須賈對于舊識的門客范雎突然造訪，非常震驚——他不是早就死了嗎！須賈一看范雎衣衫破舊，頭發(fā)凌亂不堪，還滴答著水，就跟被雨澆過似的，一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須賈憋了半天，終于憋出這么一句話來：“你還好吧，做官了嗎？”范雎苦笑著搖搖頭說：“自從被相國魏齊打跑了之后，我隱姓埋名，哪還敢出來做官？我現(xiàn)在就是給別人打工，混口飯吃。”

　　須賈聽完后非常感慨，他心想：“范雎才華出眾，而如今落魄至此，這都是我害得他。就因為當(dāng)年我嫉妒他，在相國魏齊面前奏了他一本，才讓他落魄到今天這步田地?！笨粗饿卢F(xiàn)在這個貧寒的模樣，須賈產(chǎn)生了一絲同情。

　　雖然當(dāng)年兩個人有過節(jié)，但是現(xiàn)在也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也算是一種緣分。于是，須賈對范雎說：“咱倆好不容易見一面，以前的事兒就別提了。我請你吃飯吧?！庇谑牵@兩個從前的仇人，就一塊兒喝上了酒。

　　其實這氣氛也挺尷尬的，畢竟兩個人當(dāng)年結(jié)了仇。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事隔多年，但也無話可談，大家都比較冷淡。

　　須賈看著范雎衣衫單薄，凍得哆哆嗦嗦的，急忙叫人拿出一件綈袍，送給范雎。綈袍雖然不是什么貴重的物品，但是還能夠保暖。

　　須賈拿起綈袍親自給范雎披上，范雎也沒有說話，默默地接受了這個綈袍。須賈沒有想到，正是他這一時的善心大發(fā)，保住了自己的一條命。

　　范雎收了袍子，須賈心里就多少有點兒安慰，現(xiàn)場的氣氛也就融洽了一點兒，倆人開始山南海北地聊天了。

　　須賈問范雎：“現(xiàn)如今秦國的相國叫張祿，這個人你了解嗎？我這次來奉大王之命，向秦國求和，成與不成全都在張相國一句話。你能幫上忙嗎？”

　　范雎一聽須賈這么問，連忙說：“我怎么可能認(rèn)識張相國呢？不過我的老板認(rèn)識他，我也去過相府幾次，跟張相國也說過幾次話。我可以求他們幫你引見一下?！?/p>

　　須賈一聽非常高興：“太好了，咱們喝完這杯酒就上路吧！”

　　兩人喝完酒，出門坐上了馬車。范雎親自為須賈駕車，往相府而去。大街上的秦國百姓都認(rèn)識范雎，大家伙一看丞相親自駕車，連忙回避，闖紅燈交警都不敢攔。須賈覺得很詫異，心中暗自嘀咕：“咸陽可是個大城市，居然不堵車?！?/span>

　　到了相府之后，倆人都下了車。范雎對須賈說：“你在這兒等著，我進去通報。”說完，他便下了車，大搖大擺地進了相府。

　　須賈覺得范雎不一般，他心想：“一個打工仔，大模大樣地就進了相府，什么情況！”

　　須賈就在門口等著，可過了很久范雎還不出來。須賈又不好意思直接進去，就問傳達(dá)室那大爺：“剛進去的范雎怎么還不出來？”

　　傳達(dá)室大爺說：“范雎是誰？剛才進去那個是我們的相國?！?/p>

　　須賈一聽這話就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當(dāng)年被他坑害的范雎居然成為了虎狼秦國的赫赫相國，現(xiàn)在天下大事皆由他決斷。

　　一想到前塵往事，須賈十分恐懼，兩條大腿都開始哆嗦了。他心想：“完了，今天我要能活著走，那簡直就是沒天理。”

　　須賈本來是想逃跑的，但他明白自己根本沒有逃跑成功的可能性。自己死了是小事兒，連累了祖國魏國那可就是罪人了?，F(xiàn)在唯一的一絲希望，就是看看范雎能不能大發(fā)慈悲。于是，須賈把自己的衣服都脫了，袒露上身表示請罪。

　　傳達(dá)室大爺一看，心想：“不好，這哥們兒要裸奔！” 大爺立刻通知相府的哨兵注意，說有個傷風(fēng)化的家伙進來了。

　　須賈脫完之后，跪倒在地，大聲說道：“我不是想裸奔，我是來請罪的。我罪孽深重，請求跪著爬進去見你們相國?！?/p>

　　傳達(dá)室大爺一聽，就找了一幫武士，把武器架在須賈的脖子上，把這個膝行的半裸男引到了相府高堂之上。

　　須賈到這兒一看，范雎面色冷峻地端坐在上，身旁還站著一群防暴警察。

　　當(dāng)時所有人都穿著衣裳，唯獨須賈光著。范雎一瞪眼，須賈就嚇得半死。冷風(fēng)吹得他哆哆嗦嗦，他一個勁兒地磕頭，說：“我該死，我該死，請您老人家把我扔到鍋里煮了吧?！?/p>

　　范雎冷冷地問：“須賈，你有哪些死罪呀？你說出來讓大家聽聽?！?/p>

　　須賈頓首回答道：“你把我頭發(fā)都拔了，都數(shù)不清我的罪孽?！边@人話說得多有文采，不愧是經(jīng)常出國的使者。須賈跪著說完這番話，又一個勁兒地頓首。

　　古代人是坐在地上的，基本一進門就跪下了。說是坐，實際上就是跪在地上，屁股擱自個兒腳后跟上。這姿勢其實很不舒服，中華文明五千年，在地上坐了四千年。所以我們要非常感謝一千多年前的祖先，他們改用高桌大椅，我們才能長得高。

　　那什么叫頓首呢？古人坐在地上時，手也是扶在地上的。用頭去觸碰兩只手叫拜首，這是比較一般的禮節(jié)。如果是以頭觸地很長時間不起來，那叫稽首。連觸兩次，叫再拜稽首，這就屬于比較高規(guī)格的禮節(jié)了。

　　頓首比稽首的規(guī)格還高。頓首就是拿腦袋不停地磕地?？念^如搗蒜，就是這個意思。玩兒命磕，反正那會兒地上一般都是鋪席子，磕著也不太疼。要是遇到今天的水磨石，估計早就磕爛了。

　　范雎一看須賈這個樣子，大喝一聲道：“你的罪狀有三條。第一，你以為我私通齊國，并且向魏齊報告，這是誣告，而且侮辱了我的人品。第二，魏齊把我打個半死，然后把我扔進廁所里。作為主人，你并未阻止，你一點兒都不關(guān)心我。第三，賓客醉酒辱我，朝我身上撒尿，你都不帶管的，你于心何忍啊！

　　“你須賈差點兒害死我。如果不是鄭安平想辦法救我，我怎么會有今天？所以，你的罪有三條，任何一條罪你都該死。但是，我念你今天贈我綈袍一件，總算你這個人天良還沒有喪盡，所以我今天放過你。”

　　一聽這話，須賈連連叩頭稱謝，趕緊連滾帶爬地離開了相府。

　　然后，范雎入宮見秦王，把前情往事一一稟報，并且說魏國認(rèn)栽了，怕咱們打他，特意派人前來求和。

　　秦王大喜，他對范雎講：“準(zhǔn)許魏國求和。至于須賈的事兒，你就看著辦吧?！?/p>

　　幾天之后，范雎在相府大宴各國使節(jié)，每人一個上座，旁邊倆美人伺候著。他唯獨把須賈安排在臺階底下坐著，讓兩個臉上刺了字的犯人伺候他。

　　須賈面前的桌子上只有炒熟的料豆，這東西一般是用來喂馬的。兩個犯人手里拿著喂馬的飼料給他吃。

　　大家覺得很奇怪，看不懂這是什么情況。于是，范雎就把舊事兒又訴說了一遍，然后對須賈厲聲大喝道：“我可以放你一命，但魏齊之仇不可不報。你回去告訴魏王，要和談可以，條件是拿魏齊的人頭來?！?/p>

　　須賈嚇得魂不附體，再一次連滾帶爬地退出相府，直奔國都大梁去了。

　　回到魏國后，須賈把所有的事兒都告訴了魏王，包括范雎提出的談和條件。魏齊知道這事兒后，嚇了個半死。他一個勁兒地稱“后悔”，估計是后悔當(dāng)年沒把范雎打死。

　　但是后悔也沒用，這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魏齊扔了相印，連夜逃出了魏國，藏到了趙國平原君的府中。

　　聽說魏齊逃跑的消息后，秦昭王不愿意了，他要給自己的心腹大臣撐腰。于是，秦昭王將平原君請來秦國喝酒。

　　秦昭王設(shè)宴邀請，平原君哪敢不來。這哥兒倆喝了幾天酒之后，有一天酒席宴上，秦昭王對平原君講：“從前，周文王認(rèn)姜子牙作太公，齊桓公認(rèn)管仲作仲父，現(xiàn)在我們秦國的相國范雎也是寡人的仲父。他的仇敵就是寡人的仇敵。他的仇人魏齊現(xiàn)在就藏在你家里，請你派人把他人頭送來，否則，恐怕你就回不了趙國了。”

　　平原君素以好義重士著稱江湖，雖然被困秦國，但他也絕不干出賣朋友的事兒。平原君朗聲說道：“魏齊是我哥們兒，就算他狼狽地投奔我，我也絕不能交出他。你要想扣留我，隨便！”

　　秦昭王一看平原君油鹽不進，就把他軟禁起來了。然后，他寫信給趙王。信中說：“你弟弟在我這兒扣著呢，想要他回去，拿魏齊的頭來換?！?/p>

　　趙王覺得平原君的性命比魏齊的人頭重要得多，立刻派兵把平原君的府邸團團包圍，要捉拿魏齊。魏齊聽說了之后就連夜出逃，向趙國的相國虞卿求救。

　　這個虞卿也很有個性，雖然位高爵顯，但義氣得不要命。他一看說服不了趙惠文王，干脆棄了相印，單身與魏齊逃到大梁，想投奔信陵君。

　　信陵君跟平原君一樣，也是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在江湖上也是一條響當(dāng)當(dāng)?shù)暮脻h。但他對魏齊十分冷淡，他覺得為了魏齊得罪秦國，真是太不值了。

　　當(dāng)時信陵君身旁有一個謀士叫侯嬴。他看到信陵君態(tài)度冷淡，就對他講：“魏齊派來的求救使者就在外面等候，公子是不愿意接見他嗎？魏齊是魏國的宗室，而且又當(dāng)過相國。您這么干不太合適?！?/p>

　　信陵君解釋說：“秦國對他的人頭很看重，我要是收留了他，秦國大兵馬上就打過來了。我死了不要緊，到時候魏國怎么辦？”

　　侯嬴仍然用那些江湖道義來說服信陵君。在他的價值觀里，魏國的存亡和生靈涂炭都不如一個義字重要。他說了半天，信陵君拗不過他，就準(zhǔn)備先接納魏齊，然后讓人護送他們?nèi)コ?/p>

　　魏齊聽說信陵君一度拒絕見他的使者，覺得做人做到這個份兒上，真是太失敗了。為了自己的性命，他連累了朋友不說，還搞得不受待見，甚至可能有損國運。魏齊心想：“算了，不就要我人頭嗎？給他算了?！庇谑?，魏齊自殺了。

　　魏齊一死，他的人頭就被魏王送到了秦國丞相范雎的辦公桌上。

　　從表面上看，范雎身為秦國丞相，不遺余力地追殺魏齊，不致對方于死地絕不罷休，好像氣量不大，但他這么做，其實是有深意的。

　　秦昭王跟范雎雙雙出面，脅迫趙、魏兩國的君主和高官就范，索要人頭，表面上看是為范雎爭氣，其實是顯示秦國的聲威，試探魏、趙兩國的反應(yīng)。其意義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捉拿一個仇家。

　　范雎報仇雪恨的同時，也并沒有忘記報答自己的恩人王稽和鄭安平。

　　一天，他對秦昭王說：“臣本來是魏國的一個亡命徒，如果不是王稽和鄭安平，哪有臣的今天？”

　　于是，秦昭王念在范雎的功勞上，準(zhǔn)其奏請，任命王稽為太守、鄭安平為將軍。

　　司馬遷后來給范雎寫傳的時候，說了一句頗為感慨的話。他說范雎是“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就是說他敢愛敢恨，愛憎分明，但是心胸比較狹小。這就是“睚眥必報”這個典故的由來。

　　魏齊一被殺，秦國暫時沒什么借口拿魏國開刀了。但是，秦國不會就此停下一統(tǒng)天下的腳步。此時，他們又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趙國，并和趙國發(fā)生了戰(zhàn)國時期最慘烈的一次戰(zhàn)爭。那么，這場戰(zhàn)爭是怎么發(fā)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