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我們欣賞中國畫,著重點(diǎn)往往都在畫本身。 其實(shí),中國畫從整體看是一幅畫,但如果將畫縮小到局部,仔細(xì)看都是書法的筆法,而不像西畫是以色彩、造型來表達(dá)的。 所以說,書法關(guān)過不了,畫法關(guān)也過不了。金石、書法、詩文,畫畫的人都必須熟悉。 而在書法中,最難得的可能就是“真”了。書法與繪畫一樣,有真感情就美,矯揉造作則丑。 - 石、里(某小朋友寫的字)- 在孩子筆下,文字仍然保持著天然而稚拙的樣子。 是的,簡單如此,卻是書法的一個核心審美:平淡天真任自然。 「 那些可愛的字兒 」 其實(shí),在書體的早期,有很多這種“可愛”的字。 比如“歪葫蘆”“卣”字; 底部像個“筆擱”的“王字”; “張著嘴巴”的“公”字…… 它們是來自西周早期的《大盂鼎》銘文。鼎,是國之重器,是權(quán)力的象征,古人云“國滅則鼎遷”。而鐘鼎銘文,一般則是記錄公國重要事件,不可兒戲之談。 但,它們依然展示出一種耐人尋味的拙樸天真。 再如《大克鼎》(西周中期),飄飄如小旗幟的“徵”字,順勢而為,如不倒翁的“魯”字。 當(dāng)這些歪歪扭扭、粗細(xì)不一的筆畫放在一起,又是洋洋灑灑,古拙勁健。 -《大克鼎》- 書論家韓玉濤在《中國書學(xué)》譬喻: “書法是寫意的中國哲學(xué)”。因?yàn)闀ê椭袊軐W(xué)共同溯源于“伏羲畫卦”。 用東漢寫《說文解字》的許慎的話來解釋: 伏羲仰觀天象,俯觀地貌,又看了鳥獸植物,用這些自然的面貌,創(chuàng)造了周易; 倉頡也仰觀天象,俯觀地貌,又看了鳥獸植物,覺得它們需要分別記錄以有所區(qū)分,就創(chuàng)造了文字。 意思就是,文字和周易,都是從描畫自然而來。 - 賀蘭山巖畫 - 自然,是中國藝術(shù)和哲學(xué)思想的源頭。 從某種意義上,書法史就是在“自然—人工”的破與立中螺旋而來: 畫圖記事有了大篆,是自然的,當(dāng)篆書由大篆的“率逸”,演化為小篆的“規(guī)矩”之后,人工則占了上風(fēng)。 于是,打破僵化的進(jìn)程又開始了,這就是由古文字走向今文字的 “隸變”,文字又進(jìn)入到一種“自然”的狀態(tài),這個 “自然 ”,不是象形那種具象 , 是抽象的自然 。于是乎“可愛的文字”又從小篆的“模具”中“靈魂出竅”, 在邊關(guān)遠(yuǎn)陲蓬勃發(fā)展起來,如居延漢簡、河西漢簡。(隸變并進(jìn)一步發(fā)展到隸草) - 傳李斯小篆《嶧山碑》 - ↓↓ - 居延漢簡,“君”字與小朋友的“石”異曲同工 - - 河西漢簡,粗筆如濃眉,富有童趣 - 到楷書,結(jié)構(gòu)精準(zhǔn),法度森嚴(yán),“工”又成為主流。 宋代打破唐楷的范式,推出“我書意造本無法”、“天真爛漫是吾師”的創(chuàng)作思潮;明代時,傅山提出著名的“寧拙毋巧,寧丑勿媚”。 爾后,清代的“館閣體”又上了“烏”“光”“方”的小枷鎖…… 「 千古一隸書 」 與楷書和行草從晉唐盛行到民國不同,隸書在唐宋明的大部分時期是沉寂的。 但,隸書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即使在本身成熟階段的東漢,它仍然是不失可愛的,始終保持著“ 意趣 ”的面貌。我們耳熟能詳?shù)碾`書名帖,比如《石門頌》《曹全碑》《禮器碑》《張遷碑》等,這樣的“趣味”比比皆是,信手拈來。 《石門頌》的“升”字,如舞者伸展。 清代楊守敬曾評《石門頌》:野鶴閑雞,飄飄欲仙。 《張遷碑》的“陳”字,形如要塞, 而《張遷碑》的整體風(fēng)格就是方整逸氣,各自堡壘。 《曹全碑》的“于”字,飄逸如水袖,《曹全碑》也被書家評為:秀美飛動,不假束縛。 《禮器碑》,更是被譽(yù)為“隸書極則”,端莊之中往有神來之筆??础抖Y器碑》中“臺”字的這個長橫,真如飛檐展出,橫空出世。 到了清代,得以復(fù)興的隸書又成功打破“館閣體”的枷鎖,讓清代書家好似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天高任我飛,海闊憑我躍。 比如,吳昌碩的隸書,字形有童真,筆力卻老辣,與他的寫意花鳥,風(fēng)格一致。 吳昌碩 隸書五言對聯(lián):村里謝安石 家中白侍郎,與他的寫意《石榴圖》 齊白石的隸書,又以印入書,由篆而來,形成“疏可走馬,密不插針”的藝術(shù)風(fēng)格。 - 齊白石 隸書五言聯(lián):昔者湘蘭見,今人南樓逢 - - 齊白石篆刻作品:一息尚存要讀書 - 鄭板橋的隸書,波磔飄逸,筆畫善用澀筆,形成一種如風(fēng)穿竹葉的動感,與他的竹子如出一轍。 -鄭板橋 隸書詩軸(北京故宮博物院藏)與他的畫竹作品- 雖然書體原始狀態(tài)的“童真”與質(zhì)樸,給了隸書很強(qiáng)的可塑性特質(zhì),但是形成如吳昌碩、鄧石如這種大家,有自我書寫風(fēng)格,還是需要掌握基本的筆法、字法。就像蘇軾雖然說“我書意造本無法”,但也是臨帖臨了千百過,再來追求自然,以掙脫前人窠臼,不然就真的是“臆造”了。 說了這么多,只是想告訴大家,隸書天真可愛自然好玩,適合引領(lǐng)初學(xué)者開始自己的學(xué)書旅程。即使一開始,寫得不“漂亮”,也總散發(fā)著一種“性本善”的拙趣,打破我們條條框框多年之后的太多“不敢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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