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兩軍開始拉開陣勢擺明車馬開戰(zhàn),吳杰列陣于西南,朱棣觀吳杰布陣大笑道:“方陣四面受敵,豈能取勝?我以精騎攻其一隅,一隅敗,則其余自潰?!庇谑侵扉Π才湃鎳ツ宪姡芯J猛擊南軍東北角。雖然說朱棣的判斷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他忽略了南軍的戰(zhàn)斗力,雖然吳杰僅是一庸才,但是平安卻沒有那么容易對付。東北角正是平安親自督戰(zhàn)的位置,平安在此用木頭藤條扎起了一座瞭望臺,站在高處指揮戰(zhàn)斗,經常能夠看出燕軍進攻的破綻,用強弓勁弩射殺燕軍,燕軍一時間撞上了釘子損失慘重。正當朱棣面對平安一籌莫展的時候,老天爺又來幫忙了,忽然一場大風莫名其妙的席卷了戰(zhàn)場,南軍依然還是逆風,平安的瞭望臺直接被吹的沒辦法在上面待了。朱棣趁此機會下令全力沖殺,南軍大敗,吳杰和平安被迫撤回真定城,燕軍獲得全勝。 此戰(zhàn)南軍都指揮使鄧戩、楊鵬被生擒,死傷六萬余人,糧草軍械也多為燕軍所得,南軍兩路主力皆死傷慘重元氣大傷,朱棣再一次緩解了自己的危險局勢。但是此戰(zhàn)燕軍的勝利也得來不易,因為哪怕吳杰和盛庸都被重創(chuàng),困守孤城,朱棣依然沒有實力徹底吃掉他們其中之一,而是轉掠順德、廣平、大名等南軍防守空虛的城池,建文朝廷在河北的局勢急速惡化。而遠在南京的建文朝廷卻還是想拖延時間再圖后效,戰(zhàn)場上一旦局勢不利,齊泰黃子澄兩人就如同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般,又被貶謫了。而朱棣在大勝之余也不忘他的政治攻勢,繼續(xù)上書體現自己的無辜與無助,但是這次上疏的措辭就比之前白溝河之后的囂張比起來更加的謙卑與恭敬,仿佛自己完全就是快被奸臣害死的模樣。 建文帝當然也不會幼稚到聽信朱棣的鬼話,他召來方孝孺問計,方孝孺則告訴建文帝,到了今天這份上想讓朱棣罷兵那是不可能的了。夏天的天氣雨水充沛導致道路泥濘,燕軍久駐大名府肯定是不現實的,我們只需要調集軍士從后攻擊他的根據地北平和永平,朱棣自然要領軍回援,這樣一來二去也有兩三個月,我們可以得到充分的緩沖時間重新組織軍力,建文帝對此計策很是贊同,開始著手實施。 建文君臣其實心里也明白,戰(zhàn)場上打不贏,談判桌上怎么談都是沒用的,雖然這次夾河之戰(zhàn),盛庸喪師失地,但是建文帝并不打算拿下盛庸另換他人,因為前線回來的徐王府官員史仲彬向建文帝匯報了此次夾河之戰(zhàn)的經過,他在文華殿親自面奏建文帝道:“夾河之役,非戰(zhàn)之罪也。盛庸智深勇沈,當今將略為第一,至西涼都指揮使莊得、張能、楚智、百戶平元,斬將搴旂,力戰(zhàn)以死,宜加恤典。燕王用強恃壯,親掠我陣,幸庸結陣甚堅,屹不可動,復以數騎逼營,鳴角穿營而去,蓋恃毋殺叔父之命也,軍中多謂皇上失之太仁?!苯ㄎ牡勐牭阶詈笠驗樽约旱氖ブ甲屒熬€將士很多時候畏首畏尾,只得嘆息道:“奈何,已有是命,不可反也。” 建文帝通過對當前的局勢分析,決定再次派人前往燕地出使談判,這次選中的談判代表是大理寺卿薛嵓。朝廷對于朱棣的處置決議大致就是回北平呆著,不要干預兵政,就可以恢復王爵,永為藩輔。四月十六,薛嵓北上前往燕地,一路上薛嵓準備上千張小紙條,當然他可不是為了考試作弊,他是為了在燕軍中散播消息動搖燕軍的軍心,畢竟很多底層將士一直都覺得如今的皇帝被奸臣蒙蔽,燕王起兵是為了救社稷,救天下,是正義的代表,薛嵓此招雖然效果有限,但還是很毒辣的。 薛嵓帶著詔書來到燕軍之中宣旨,朱棣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自然也不能怠慢薛嵓這樣的傳旨官員,還是很禮節(jié)的安排了宣讀圣旨的儀式。聽完了讓他放棄軍政回北平就能恢復王爵這些旨意后,朱棣冷笑道:“帝王之道,自有弘度,發(fā)號施令,昭大信于天下,豈可挾詐,以祖宗基業(yè)為戲耶!”見薛嵓不言,朱棣繼續(xù)說道:“詔語如是,爾承命之言何如?”薛嵓這才發(fā)聲說道:“但欲殿下釋兵,來謝孝陵,則兵可息?!毖甲约阂仓?,就算這么說了,朱棣肯定也只會嗤之以鼻,果不其然,朱棣又把他的父皇朱元璋給搬了出來道:“宗藩阽危,禍難不已,社稷深憂,必執(zhí)奸丑獻俘太祖,以謝孝陵,我之愿也。所典之兵,受之皇考,以為護衛(wèi),用備不虞。制度已定,難以更改。今欲釋兵,是以徒手待縛,此奸臣謬計,欲以欺人,雖三尺童子不為所罔矣。”說完環(huán)視左右大喝一聲:“有丈夫者!”話音剛落,整個營帳之中可以說是內外洶洶,眾將士都要殺了薛嵓祭旗。薛嵓此時也是嚇的一身冷汗,畢竟是一個文人,面對這樣的場合肯定還是心有余悸的,畢竟誰想就這么為國捐軀了呢!那真是太冤了。但是他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這是朱棣的政治舞臺,他肯定要體現出自己對天子的恭敬,不然他清君側的說法又怎么能夠支撐下去呢?所以見戲已經演的差不多了,朱棣馬上出來打圓場說奸臣只有黃子澄和齊泰幾人而已,薛嵓是天子使臣,不得無禮。隨后朱棣為了展現自己兵強馬壯,特地安排了一場閱兵給薛嵓看,薛嵓看著燕軍這連營布防,弓馬嫻熟,將士個個精銳強壯,軍紀嚴明,他一第一次到軍營的文官就好像黃花閨女入洞房一樣,頭一回呀,哪里見過這種陣仗。雖然立場不同,但是薛嵓也不得不被朱棣的領兵能力所折服。 薛嵓又在燕軍之中待了幾天,沒有別的,刺探虛實罷了。走的時候朱棣還一臉不舍的讓帶話給朝廷“歸,為老臣謝天子。天子于臣至親,臣父,天子大父。天子父,臣同產兄。臣為藩王,富貴已極,復何望,天子素厚愛臣,一旦為權奸讒構,以至于死。臣不得已,為救死耳。幸蒙詔罷兵,臣一家不勝感戴。但奸臣尚在,大軍未還,臣將士心存狐疑,未肯遽散。望皇上誅權奸,散天下兵,臣父子單騎歸闕下,惟陛下命之?!毖家矝]有辜負朱棣所托,在匯報情況的時候把話都帶給了建文帝,建文帝聽完他的匯報也只說了八個字“誠如卿言,曲乃在我?!?/p> 雙方這一波試探,其實并沒有得到什么實質性的東西,薛嵓不用去,建文帝自然也知道如今的局勢朱棣不可能罷兵,而朱棣先不說他肯定不會相信朝廷的承諾,就現在的局勢,他對皇位的渴望可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罷兵言和?只有不死不休罷了。 所以就在朱棣接待薛嵓的時候,盛庸傳徼平安和吳杰來德州匯合共同北進,然后開始騷擾襲擊燕軍的糧道,殺了幾百燕軍,搞得燕軍很煩。薛嵓離開燕營后,朱棣方才反應過來,又發(fā)現朝廷開始集結大軍對付自己,雖然心里明白薛嵓這次來是為了刺探軍情拖延時間,但是也沒想到朝廷的反應這么快。于是朱棣派遣燕山衛(wèi)指揮使武勝去南京上書,大致的意思就是你這不道義呀,一邊讓我罷兵,一邊集結部隊要打我,還騷擾我的糧道,要是這樣玩就永不罷兵。還說北平三府包括大寧那都是先皇讓我節(jié)制的,朝廷應該大度點,不要計較這么點小地方。這些話說的真是讓人又氣又笑,建文帝見前線又重新組織起了攻勢,自然也不廢話了,直接把武勝丟到錦衣衛(wèi)詔獄準備處斬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到了這個份上基本可以說是撕破臉了,政治戰(zhàn)也可以說暫時結束了,馬上雙方迎來的只能說是新一輪的試探,只不過這個試探是戰(zhàn)場上的拼殺而非談判桌上的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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