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臨 喜歡一個人在山里頭行走,就如我喜歡獨處一般。 一個人,形單影只、空空蕩蕩、心無旁騖地行走在大山的深處。沒有簇擁、沒有左煩右擾,沒有那么些的瞻前和顧后,完完全全沉浸在漫山遍野之中。好似一匹餓極了的孤狼,從東坳的溝壑到西沖的脊背,從北峰的峭巖到南岸的草坡。又像極了一只翱翔的蒼鷹,聽滿滿當當?shù)纳n翠與百鳥嘲鳴,讀晶瑩剔透的溪流與水滴石穿。這就該是一整幅的舒坦和享受、從頭到尾的水彩。怎能不憐惜,咋能不疼愛? 所謂的“遠上寒山石徑斜”,所謂的“柳暗花明又一村”,所謂的“無限風光在險峰”,等等如是,那是常人的期盼和格調(diào)。他們把景致裁為一幀又一幀彩色照片,把興奮剪成一聲又一聲歡笑,收獲驚喜就是他們的唯一。 “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與他們不一樣的,我更多是為著山里的冷寂和空曠,索冀的是那種孤獨到極致,伶仃到無以復(fù)加的感覺,是空空如也、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寂寥。 一個人,一段路,在大山的深處,忽快忽慢,偶左偶右,走走停停。在幾乎沒有了人跡的偏徑旁道上隨意填寫自己一行躑躅的沉甸甸的腳印,雙手從額頭到耳邊狠狠地抹抓一把斷不開線的汗滴,使命地往身后的兩側(cè)甩去,我會有一種莫名的亢奮。這個時候,大可以百無禁忌、信馬由韁、我行我素一番,或放喉或喘急,或低吟或遐祥,把漫山遍野當最好的音屏,讓涓涓溪水作最好的配唱,再把殘枝爛根、把飛巖滑石,通通地揉進同一個取景框,活生生地雕刻出一幅異常完美的寫意畫卷。至于之外的一切,你管它?!直到“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自然,此時那刻的我少不了要去記起經(jīng)年的往事,那段本該年少輕狂、舉重若輕、揮斥方酋卻囿于山高路遠肩瘦擔沉的時光。每每一到周末與假期,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山和山路之間。僅僅是為了采摘幾顆果腹的新野果,或者收撿幾捆過冬取暖的枯枝野桿,也或者為了偷砍幾株徑碩一點的樹干到小煤窯賺來年的學(xué)費。往往就一個人,天未明就出發(fā),月高懸了還在回家的路上。一整天、滿路上,除去汗滴、喘息與步履蹣跚,剩下的就只有恐懼和慨嘆。偏偏那時候的山似乎特別的大、路特別的遠,大出了茫茫然然的惆悵讓人幾乎沒有指望,遠成了遙遙無期的嘆息讓人幾乎隔絕了整個世界。 后來的風風雨雨和含辛茹苦,讓我終于離開了故土,走出了大山。再后來的走走停停和聽聽看看,又讓我知道了外面的大山和外面的世界。 這些年,去過很多地方走過很多大山,幾乎都有家鄉(xiāng)山的影子卻完全不是家鄉(xiāng)山的感受。由突兀蠻巒及崇山峻嶺、從奇峽怪隘到懸崖峭壁,由刀劍武當及文岳泰山、從皚皚長白到巍巍昆侖。這些年,我撥弄過神農(nóng)架野人居住的竹海,清點過黃山迎客松跟前的臺階,踢踏過橫斷山脈縱橫交錯的驛道,丈量過珠峰大本營齊天高的雪線。林林總總、滿滿當當,天南海北,不亦樂乎。 其實,都是一個人一樣的山,同樣的石徑同樣的彎。不同的只是,經(jīng)過歲月的滄桑與梳理、沉淀與洗禮,從先前的荒郊野嶺奇潭怪石山中,如今讀出了圖畫、聽出了琴瑟。把先前的斜坡彎道、危嶺險灘、丑石惡墩、朽枝老干一股腦兒的都美圖成了酒足飯飽之后的休憩、舟車勞頓之后的閑情逸致。所以,樂此不疲。 每每走在山路上,不管在哪兒,一個人。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問問自己:山是什么?為什么登山?是生活里左拐右繞的坎坷、還是工作中前夾后擠的起伏、亦或是人前屋后峰起谷落前仆后繼的路過?是他人絡(luò)繹不絕的瞭望,還是周遭指指點點的傳說?曾經(jīng)很茫然,曾經(jīng)很恍惚。 我知道,一個人的山路并不是自己的全部,那兒有孩提時代的惦念,也是從那兒到這會鏗鏘步履的鋪墊,更是對未來憧憬的胸襟和個己日積月累廣袤的情懷。讓我總能念念不忘的,是努力地試著把登山理解為一種歷經(jīng)、一種述說,是心與腳印、步伐的契合。找不著的是故舊的山,流淌的卻全都是過往的事! 真的是,從前的行走都是為了今后的分享! 左岸記:突然想到,那些大詩人行山觀景的時候是不是也經(jīng)常是一個人呢?然后那些流傳千古的詩句就有了問心的力量,讓我們產(chǎn)生共鳴,和作者一起分享當時的心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