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相如按:這是第一期弟子班的大師兄徐懷書對《傷寒論》中一些問題的認識。 1 對六經(jīng)分病的認識 張仲景寫《傷寒論》,提出六經(jīng)理論,我認為他是有依據(jù)的。 這個依據(jù)就是,人是大自然的產(chǎn)物,自然界有六氣,人體內(nèi)也有六氣,當自然界的風寒暑濕燥火出現(xiàn)太過、不及成為致病條件時,人體內(nèi)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厥陰六經(jīng),便成為發(fā)病的根據(jù)。 因此,外感病,也就是六淫之氣侵襲人體后,已經(jīng)不是它原來的單純屬性,至少也不能是它原來的全部屬性,其在人體的一切變化,主要看傷在何經(jīng),便與何經(jīng)之氣共同合化。 這就叫天布五行,以運萬類,人稟五常,以有五臟,經(jīng)絡府俞,玄冥由微,變化難極。 六經(jīng)分病有三種意義,即疾病區(qū)域的劃分,疾病發(fā)展的階段,疾病性質(zhì)的確定。 這三者之中,最重要的是疾病性質(zhì)的確定,而確定疾病性質(zhì),唯一的方法,就是認識邪正二氣的合化,所以說,外在六淫是致病的外因,而六氣變化是發(fā)病的機理。 自然界的氣候變化,一般規(guī)律是以寒熱二氣分居南北,我們國家的地域,南熱為上,北寒為下,而以風氣流通其間,貫穿于六氣之內(nèi)。 因此,風氣正常,則其他氣候也正常,風氣反常,其他氣候也反常。 古人有四時八風之說,就是按季節(jié)風向論述這個道理的。 同時,風氣也有太過不及之變,反常的風向和太過不及等,都是造成六淫的原因。 所以《素問·骨空論》說,風為百病之始。 古人講風中夾寒叫風寒,風中夾熱叫風熱,若風中兼見燥濕火諸氣,往往又以風字冠于其首,以說明其性質(zhì)。 其實說白了,風只是一種媒介,是氣的自然運動,單純的風邪是不存在的,因為空氣本身不能致病。 要徹底明白這個問題,就得讀師父的《外感病初期辨治體系重構》。所以,對古人所談的風,我們還是要換個角度來解讀。 那么,張仲景的《傷寒論》既然以中風、傷寒為證型,我認為他采取的是一種類比手法。 太陽病篇,他以風寒二邪為主要病因,但在論述證侯表現(xiàn)上,開篇第1、2、3、6條就以風寒溫熱為其眼目,告訴我們,相對于寒邪而言,所謂的風邪就易于化熱,且寒閉陽郁,也易化熱; 所以寒而熱、熱而厥的變化之證,不僅貫穿足太陽膀胱經(jīng),而且散見于六經(jīng)之中。至于燥濕火三氣,在六經(jīng)病變中均有涉及。 所以《傷寒論》雖以風寒二邪為主要病因,實際卻是結合六經(jīng),統(tǒng)講六氣為病的。 譬如太陽中風,邪氣初入太陽,必與衛(wèi)氣相加,使太陽之氣開泄太過,而營陰守護調(diào)節(jié)之力不及,就成為衛(wèi)強營弱表虛有汗之證。 若表邪傳經(jīng)內(nèi)逆,入于陽明則化為燥熱,入于少陽則化為風火,入于太陰則為風濕,入于少陰則或從陽化熱或從陰化寒,入于厥陰或二氣不相順接,或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這是一般規(guī)律,而風陽化燥是其特性,結合溫熱則更加明顯。 又如太陽傷寒,由于其性凝斂,郁閉衛(wèi)陽則成衛(wèi)閉營郁表實無汗之證。 若冬時受寒,人體陽氣怫郁,守護于里,至春轉盛,化熱外達,就變?yōu)榉鼩鉁夭。?/p> 若寒邪化熱入里,入于陽明反可化為燥熱或濕熱,入于少陽其火為郁,入于太陰則寒濕相加,入于少陰則寒及心腎,入于厥陰則易陰陽氣不相順接,這又是一般規(guī)律,而陰寒化濕是其特性,入于陰經(jīng)則更加明顯。 總之,《傷寒論》雖以風寒二邪為病因,但在傷人以后,根據(jù)六經(jīng)特點,就可見到人體六氣的內(nèi)在病理變化,我們據(jù)此即可因證識病。 所以說,六經(jīng)分病實際強調(diào)的是六氣之變,說是六氣對應六經(jīng),其實最集中的還是寒熱燥濕的病理變化。 2 對《傷寒論》所述癥候的認識 一本傷寒,描述的癥候眼花繚亂,有寒熱,有汗出,有頭身癥狀,有胸腹癥狀,有飲食二便,有咳喘嘔吐、噦逆下利,血與膿,神志癥狀等,癥狀的組合就是證,觀其脈證,必須對產(chǎn)生癥狀的小病機了然于胸。 師父讓我們一要熟背條文,二要認真思考,理解仲景原意,這個意思很明白,就是讓我們反復琢磨六經(jīng)病過程中,同類癥狀出現(xiàn)的不同原因,看出其中的差異,只有這樣,才能對病機有準確的把握。 比如,《傷寒論》中多次提到譫語,譫語就是說胡話,其中也包括鄭聲,就是神識顛倒,語言重復,實則譫語,虛則鄭聲,是其基本病理。 所以說譫語是邪蒙心神,多見于外感病,鄭聲是意識不清,多見于內(nèi)傷病。 譫語最多見于陽明為病,從210條到221條,條條有譫語,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胃氣不和譫語者,是因為胃之大絡上通虛里,正在左乳下心尖部,胃熱上壅,氣郁虛里,心神被蒙,意識受擾,即神識不清而譫語。 傷寒十三日,正值氣回太陽之時,若過經(jīng)譫語者,又是病從熱化,邪傳陽明不得外出之故,因此說,以有熱也。 若傷寒八九日,又值氣行陽明少陽之期,下之而見譫語的,則是邪陷入胃,火熱困擾,氣機不轉所致。 陽明病篇譫語到處都是,太陽篇也不少,108條肝乘脾證亦見譫語,因為肝藏魂,脾藏意,肝郁脾困,氣逆熱壅,上犯心神,則使神魂不寧,意識不清。 111條太陽病中風,以火劫發(fā)汗,津液大傷,火熱內(nèi)熾,邪實正虛,陽明少陰俱病,故久則譫語。 凡用火攻,或大汗傷津,或陰液素虧,火邪入內(nèi),均可致譫語。 太陽與少陽并病,本為樞機不轉,火熱閉郁,若發(fā)汗則譫語,是津傷火盛,氣逆上壅,胃熱郁阻,神明被擾。 熱入血室而見譫語,則是邪熱循沖脈逆于肝與心包,神明為蒙。往往入夜為甚,是邪熱隨陰入血上擾所致。 發(fā)汗多,若重發(fā)汗,亡其陽譫語,是初汗而胃津傷,再汗而心液竭,故心氣內(nèi)亂,神無所依,胃熱陰虛,而見譫語,此時當有鄭聲之狀。 若吐下傷中,津液內(nèi)竭,邪反獨留,燥熱必盛,戊癸化火,即傷少陰,故輕者心神為蒙而見譫語,重者腎志被困而見昏冒驚惕。 另外,陽明病大便硬的,硬則譫語,燥屎內(nèi)結的,更多譫語,若大便難的也久則譫語,總為腑熱上壅。 至于三陽合病而見譫語遺尿,是開合皆滯,神機不出,熱極陰傷,心腎為郁。 再如二陽并病而邪入陽明,陽明為病而證兼太少,少陽誤治而火熱入胃等,均可見譫語,皆為熱困中焦,不得泄越之故。 少陰病,咳而下利,譫語者,被火氣劫故也,是火邪內(nèi)逆,陰液下脫,陽氣上越,熱擾心神之故。 厥陰病下利譫語者,為胃有燥屎,復為肝火竄擾,致成熱結旁流之證。 這些問題,師父在書中不厭其煩地講,光看一遍是記不住的,必須反復看,串起來讀才行,否則,只背條文,不明機理,就這一個癥狀,會弄得你懊惱顛倒不得眠。 3 對傷寒藥證的認識 學傷寒,學經(jīng)方,方子背出來不能算數(shù),我的感覺是還要思考張仲景用藥的特點,把古人用藥的規(guī)律掌握了,才算有收獲。 有人統(tǒng)計,《傷寒論》總共用了九十多味藥,這幾十味藥仲景都是怎么用的,哪些藥出現(xiàn)的頻率最多,有什么特點,隨著學習的深入,也要把這個問題搞明白。 師父講桂枝湯,他把五味藥掰開來,揉碎了,引經(jīng)據(jù)典告訴我們,桂枝湯之所以能調(diào)和營衛(wèi),根源在這五味藥都有補脾胃的功效,讓你無從反駁,不得不服。 所以學傷寒,不懂藥證是不行的。 比如說,甘草這味藥,《傷寒論》中有70個方子都用了,《金匱要略》有88個處方也用了。 它是個可以混搭的藥嗎?未必!它只能為佐不能為君嗎?也未必! 到底怎么用,把相關的方子提取出來,歸納一下我們發(fā)現(xiàn),甘草不單單是個和事佬,它的功用特點還是鮮明的。 甘草主治羸瘦,兼治咽痛,口舌糜爛,咳嗽心悸,以及躁急痛逆諸證,并能解毒。 治羸瘦,長肌肉,凡大汗、大吐、大下,或大病以后的許多方劑,多可以見到甘草; 兼治咽痛,有甘草湯,口舌糜爛有甘草瀉心湯; 心悸,有炙甘草湯; 躁急痛逆四癥,躁為臟躁,有甘麥大棗湯,急為攣急,有芍藥甘草湯,痛為心痛,有茯苓杏仁甘草湯,逆為氣逆,有橘皮竹茹湯。 仲景先師用甘草的規(guī)律除以上內(nèi)容外,還表現(xiàn)為三必配、三不用。 “三必配”是,用麻黃必配甘草,用石膏龍骨必配甘草,汗吐下傷津必配甘草; “三不用”是,峻攻急下不用,清利濕熱不用,水腫者及逐水藥多不用。 仲景用甘草的固定藥對包括:配桔梗利咽——桔梗甘草湯,配桂枝定悸——桂枝甘草湯,配干姜溫中——干姜甘草湯,配芍藥柔肝——芍藥甘草湯; 還有配麻黃發(fā)汗利水,配大棗、小麥治婦人臟躁等。 再比如,《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中有不少方劑用了茯苓和白術,苓術劑,主要治療的是水液代謝異常的病癥。 根據(jù)水飲內(nèi)停的病位不同,苓術劑的組成也相應不同。 比如,停在頭項和上焦,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術湯;停在心下或胸脅,用苓桂術甘湯、茯苓澤瀉湯;停在膈上,用豬苓散;兼陽虛寒甚的,用真武湯,附子湯;兼氣虛的,用理中加茯苓湯;兼血瘀的,用當歸芍藥散。 不要小看這個藥證,把它弄熟了以后,我們學開的處方,即使不是經(jīng)方,也會有經(jīng)方的味道。 所以《傷寒論》學到今天,我有點明白師父那句話的意思了,他說,學傷寒,背原文,抓方證,理解張仲景原意,這就是學好《傷寒論》的三步曲。 現(xiàn)在看來,這三步曲,差一步就成不了樂章,差一個音符都不能算完整。 照這個要求,我們《傷寒論》才學了三天半,差得遠著吶,恐怕這是個伴隨終身的任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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