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游的最后一項活動是晚上在尼古林馬戲劇院欣賞一場聲色俱佳、形神兼?zhèn)涞鸟R戲演出。馬戲散場，時間已近11點，但莫斯科街頭仍然白夜如晝。汽車徑直把我們拉到了通往圣彼得堡的火車站。午夜時分，我們登上了前往圣彼得堡的列車。

火車開進圣彼得堡已是翌日早上8點多。走出車廂，迎接我們的是和煦的微風和明媚的陽光。在高大敞亮的月臺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感覺干爽、清醒，還帶有濱海城市特有的那種味道。走出火車站，撲面而來的是純正歐式的街道和建筑。

圣彼得堡位于俄羅斯西北部，波羅的海沿岸，芬蘭灣的入口處，為大涅瓦河與小涅瓦河匯聚的三角洲地帶。18世紀初這里還是一片沼澤，以前是瑞典的領(lǐng)土。為了使俄羅斯有一個直接通向歐洲的出海口，彼得大帝苦心孤詣，經(jīng)過長期精心的準備、謀劃，通過兩度戰(zhàn)爭，從瑞典人手中奪得了這片土地。

大涅瓦河的南岸，有一個十二月人廣場，上面有座比廣場更有名的雕像——彼得大帝青銅騎士像。這是彼得大帝的崇拜者、也是自稱他的事業(yè)的忠誠繼承者的葉卡捷琳娜二世為他建造的。雕像中的彼得騎在一匹奮起前蹄的駿馬上，馬的后蹄踩著一條痙攣的毒蛇，揚鞭策馬，所向披靡。據(jù)說那條毒蛇就是瑞典！

當年，具有雄才大略的彼得大帝決定在這片沼澤地上建設(shè)全新的城市，完全是個大膽的壯舉。他要建立的是一個俄羅斯的天堂。

彼得大帝，羅曼諾夫皇朝的第四位沙皇，1682年即位，年僅10歲，1689年他真正掌握國家大權(quán)。為了尋師問道，1697年3月至1698年8月，他隱姓埋名去歐洲學(xué)習、游歷。這次經(jīng)歷，讓他看到了俄國與西歐的真正差距，也明確了俄羅斯今后改革的方向。

17~18世紀，西歐的主要國家已經(jīng)走上了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道路，工業(yè)革命方興未艾，而僻處歐洲最東部的俄羅斯仍在封建農(nóng)奴制的泥沼中蹣跚。俄國錯過了文藝復(fù)興和宗教改革的大好機遇。愚昧無知的神職人員把持著人們的精神世界，文學(xué)黯淡無光，科學(xué)無人問津，經(jīng)濟極端落后。與歐洲相比，俄國像處在黑暗的中世紀。

彼得大帝在他的權(quán)力得到鞏固以后斷然采取措施，全面學(xué)習西方！圣彼得堡在他的構(gòu)想中，既是學(xué)習歐洲的窗口，又是融入歐洲的通道。

建造這座城市，彼得大帝傾注了極大的心血，俄羅斯人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據(jù)說，建設(shè)開始的時候約有十萬名工匠被派駐到工地上勞作。彼得大帝還下令，把全國所有可用的石頭運到這里充當建筑材料，其他任何地方禁止用石頭蓋房子；從外地來這里的船只要交一種特別的稅，這種稅并不是錢幣，而是隨船運來的石頭。

為了歐洲的文明能在圣彼得堡的土地上盡快生根開花，當時的俄羅斯在第一時間吸引了400余名藝術(shù)家、建筑家、雕塑家、雕刻家等。這些人帶來的文明、藝術(shù)的成就，日后成了圣彼得堡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這座城市至今有300年的歷史。300年里形成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條河流、每一座橋梁、每一處建筑，都記錄著彼得大帝帶給圣彼得堡、帶給俄羅斯的榮譽與屈辱，也記錄著彼得大帝以及他的繼任者為她所做的一切。

圣彼得堡有北方威尼斯之稱。這座建在涅瓦河三角洲上的城市有68條大大小小的河流縱橫穿梭，400多座橋梁點綴交錯。藍色的涅瓦河優(yōu)雅而澎湃，如情人般依偎在圣彼得堡的懷里。河水流過城市，流向芬蘭灣，流向波羅的海。站在高處，向涅瓦河的入海口極目遠眺，與芬蘭灣相接處，寬闊浩淼，波濤起伏，奔流不息。

圣彼得堡有許多教堂，但不同教堂風格各異，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萬國教堂“博覽園”。這座城市的開放、包容，在教堂的多姿多彩上似乎可見一斑。在格里博耶夫運河邊有座色彩斑斕、寶塔糖頂?shù)牡窝蠼烫?，外形酷似紅場上瓦西里教堂。這是俄羅斯東正教教堂的傳統(tǒng)建筑形式，但恰恰這種“本土化”的教堂在圣彼得堡為數(shù)很少。位于涅瓦河大街的喀山大教堂則讓我感覺似曾相識。據(jù)介紹，這座教堂奠基于1801年，建成于1811年，由俄國建筑師沃羅尼欣根據(jù)羅馬圣彼得教堂為原本設(shè)計。原來這是圣彼得教堂的縮小版！

伊薩克大教堂是當時俄羅斯帝國的主教堂，但并非俄式建筑，而是由法國建筑師蒙費蘭設(shè)計、采用希臘建筑風格圓頂教堂。這座教堂位于涅瓦河左岸伊薩克廣場和十二月人廣場之間，她的金色的圓頂是這個北方之都的特有景色之一。她排在梵蒂岡的圣彼得大教堂、倫敦的圣保羅大教堂和佛羅倫薩的花之圣母教堂之后列世界第四。這座教堂高101.5米，長111.3米，寬97.6米，圓頂外部直徑25.8米。最讓人稱奇的是她的四周各有16根圓柱，成雙排托起雕花山墻。這些園柱高17米，重114噸，用整體的紅色花崗石制成。幾何形狀的規(guī)整、打磨的精細程度令人驚嘆。在當時的條件下，如何加工、運輸、安裝，讓我這個經(jīng)常接觸建筑工程的現(xiàn)代人頗費想象。這座教堂1818年開工，1858年竣工，44萬民工整整造了40年。如此執(zhí)著、專注的態(tài)度去建造一座教堂，除了需要那種可敬可畏、一絲不茍的工匠精神外，對宗教、對神的虔誠恐怕更是必不可少的精神動力！

去俄羅斯之前，有位學(xué)者型的領(lǐng)導(dǎo)朋友提醒我：“冬宮、夏宮一定要去看看，再看一場正宗的芭蕾舞。”在圣彼得堡的行程中，這些項目我都一一經(jīng)歷了，而且都有滿意的收獲。

冬宮坐落在風光旖旎的涅瓦河岸邊，與對岸瓦西里島長灘和彼得保羅要塞遙遙相望。俯瞰其平面，是一個封閉的長方形的建筑群。主體為三層樓的巴洛克建筑。藍綠色的外墻、白色古典圓柱和金黃色的浮雕，使其成為圣彼得堡最優(yōu)雅的建筑物。十月革命之前，這里是沙皇的皇宮。第一代冬宮出現(xiàn)于彼得大帝在位時期，主體建筑完成于1754~1762年，由法國著名建筑師拉斯特雷利設(shè)計。冬宮內(nèi)部的裝潢更是邀請了當時全歐洲與俄羅斯許多最優(yōu)秀的建筑師與藝術(shù)家參與。

我們參觀冬宮由面向涅瓦河的大門進入。在涅瓦河邊足足排了半個小時的隊伍。經(jīng)過嚴格的安檢進入冬宮后，穿過一個并不太長的尼古拉大廳來到了一個華麗的大廳，我情不自禁地駐足凝視了一陣。前廳的盡頭左右兩邊是對稱向上延伸的白色大理石臺階和圓潤、精美的扶手。這就是著名的“約旦樓梯”！鍍金的浮雕、墻壁上鑲嵌的鏡子、天花板上意大利畫家提香繪制的油畫交相輝映，充滿幻想視覺，產(chǎn)生一種亦真亦幻天堂般的感覺，果然名不虛傳！登上二樓，穿過寬大的等候廳（元帥廳）看到的就是為紀念彼得大帝而設(shè)的彼得廳。廳內(nèi)正中央陳列著沙皇的寶座，上方是以寓言方式表現(xiàn)的油畫——彼得大帝與女神雅典娜。與彼得廳相連的寬大的徽章廳，它的兩排鎏金的柱子的豪華程度出乎我的意料。據(jù)介紹，冬宮里面有大小不同的殿堂和房間1000多個。宮內(nèi)回廊甬道轉(zhuǎn)折相通，雕塑名畫點綴其間，空間布局張弛有致。每一個殿堂的背后，還都有著獨特的人物和歷史故事。穿梭在這美輪美奐的宮殿里，無疑是在享受一場頂級奢華的視覺和歷史文化的盛宴。

十月革命后，冬宮被辟為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她是世界四大博物館之一，與巴黎的盧浮宮、倫敦的大英博物館、紐約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齊名。據(jù)稱，這里收藏的文物和藝術(shù)品共有270多萬件，其中不乏世界頂尖級別的收藏品。如達芬奇的油畫全世界現(xiàn)存的只有8幅，這里有2幅。雕塑家卡諾瓦的作品只有3件存世，其中的《三美神》就在埃爾米塔什里面。拉斐爾的《圣母與圣子》、《圣家族》，倫勃朗的《浪子回頭》，以及提香、魯本斯、委拉士貴支、雷諾阿、卡拉喬瓦等人的名畫，以及米開朗基羅的雕塑《蜷縮成一團的小男孩》等等都是稀世之寶。冬宮成為博物館，發(fā)端于葉卡捷琳娜二世。1764年她從柏林購進250幅倫勃朗、魯本斯的繪畫，從此一發(fā)而不可收拾，在她在位期間不斷地大量收藏各種類別的藝術(shù)品。隨著收藏品的增加，從1764年到1789年，先后增建了小艾爾米塔什和大艾爾米塔什。不僅如此，這位叱咤風云、縱情聲色的女沙皇還閱讀廣泛，藏書豐富。伏爾泰、狄德羅、孟德斯鳩、盧梭等一代偉大的思想家都是她精神營養(yǎng)的源泉。她曾經(jīng)致信伏爾泰：“從17歲我能自由支配時間以來，您的著作就是我最好的師友?！?/span>

夏宮位于芬蘭灣南岸的森林中，距離圣彼得堡市區(qū)約30公里。這是俄羅斯沙皇的郊外離宮。她的內(nèi)部布局、裝潢像是冬宮的“縮小版”，但入口處的景觀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這里有一個被稱為大瀑布噴泉群，有數(shù)十座金色雕像，幾十座噴泉及2座梯形瀑布。每一座噴泉都有一個美麗的故事，噴泉上雕塑的人物就是故事的主人翁。如“亞當”“夏娃”提醒人們這里是“天堂”。噴泉里的狗則是拉封丹寓言故事里追趕鴨子的角色。據(jù)說，夏宮是彼得大帝十分喜歡的去處。這位執(zhí)著地要為俄羅斯擴大出海口、極力主張融入歐洲的俄國沙皇，喜歡憑海臨風，鐘愛這座瀕海而建的宮殿，也許本來就十分自然。

觀看芭蕾舞是在游覽冬宮、夏宮同一天的晚上。演出的場所叫亞歷山大劇院，是一座古典風格的建筑，規(guī)模并不太大。我們被安排在觀眾席第一排，前面是下沉式的樂池，管、弦、打擊樂的樂手們依次坐在里面，觀眾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而中間站著的指揮卻既能掌握舞臺上情況又能讓樂手看清他的手勢。劇場包廂的護欄和周圍的墻壁都用金色浮雕裝飾，開演前配上柔和的燈光使整個劇場顯得既典雅又豪華。那天上演的是柴可夫斯基的經(jīng)典芭蕾舞劇《天鵝湖》。由于我從前接受的教育中缺乏“美”這一課，觀看之前又來不及“臨陣磨刀”，說實話，我并沒有完全理解劇情，只朦朦朧朧地感到是在敘述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但華麗的舞臺、經(jīng)典的樂曲、優(yōu)美的舞蹈，還是給了我如醉如癡的享受，如飲甘醇、如沐春風。

那天晚上，回到酒店后，我在iPhone的“備忘錄”里記下了這樣一段話：今天游覽了冬宮、夏宮，觀看了芭蕾舞劇，一整天沉浸在美輪美奐的環(huán)境中，深深地被歐洲文明所創(chuàng)造的建筑、繪畫、雕塑、音樂、舞蹈之美所陶醉。在這些藝術(shù)領(lǐng)域，俄羅斯人能夠?qū)W洲文明演繹得如此地道、如此精彩，令人刮目相看！真正能夠傳達美的是藝術(shù)，藝術(shù)是人類真正的、高級的共同語言！

宮殿、教堂、藝術(shù)與城市的建筑風格，這些都是“外化”的事物。但我覺得，彼得大帝正是要通過這些東西來重新塑造俄羅斯與俄羅斯人。他要讓俄羅斯“從愚昧無知的深淵登上世界光榮的舞臺”。

為了“歐化”俄羅斯，彼得大帝還剪掉了貴族的大胡子，剪掉了國人的長袖，把莫斯科公國時代的長袍改為歐洲式的短裝，舉辦“大舞會”提倡文明交際。在彼得大帝時代，出現(xiàn)了第一張報紙，開辦了第一批軍事學(xué)校和技術(shù)學(xué)校，有了第一個公共圖書館和博物館，第一批公眾劇院和第一批公園。他還下了設(shè)立科學(xué)院的第一道詔令。

事實上，日后圣彼得堡確實成為了俄羅斯科學(xué)、文化、思想的高地，并且對俄羅斯帝國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涅瓦河哺育了燦爛輝煌的俄羅斯文化，使圣彼得堡成為著名的科學(xué)文化城，羅蒙諾索夫、門捷列夫、巴甫洛夫、普希金、果戈里、柴可夫斯基等許多杰出的科學(xué)家、文學(xué)家、藝術(shù)家都在這里生活和工作過，城內(nèi)擁有數(shù)以百計的科研機構(gòu)，數(shù)十所高等院校，以及眾多博物館和圖書館、影劇院等等。

圣彼得堡像一本內(nèi)容博大精深、印刷精良華美的書，讓人百讀不厭、回味無窮。這座城市因彼得大帝的“強國夢”而興起，因而，我這里姑且稱她為彼得大帝的“夢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