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吃飯問題,唐中宗李顯發(fā)了很大脾氣。 大唐景龍三年(709年),由于長安城所在的關中地區(qū)接連遭受水旱災害、再次出現(xiàn)糧荒,于是,有大臣建議唐中宗效仿他的父親唐高宗和母親武則天,搬到洛陽“就食”,以方便接受江淮一帶的糧食供應。 沒想到,唐中宗卻發(fā)了好大脾氣,他憤怒地說: “豈有逐糧天子耶?!” 1說起來,“逐糧天子”還真的有,而且為數(shù)不少。隋唐兩代,隋文帝就是“逐糧天子”的首創(chuàng)者。 隋朝開皇十四年(594年),關中地區(qū)發(fā)生嚴重旱災,夏糧顆粒無收,為此,立都長安的隋文帝不得不帶著一干王公大臣東移到洛陽就食,因為在當時,長安所處的關中地區(qū)地窄人稠,所產(chǎn)的糧食在平時就已經(jīng)難以滿足關中地區(qū)日益增長的人口所需,一旦出現(xiàn)水旱蝗災等自然災害,關中地區(qū)更是經(jīng)常發(fā)生饑荒和“人食人”。 鑒于關中地區(qū)出產(chǎn)日益不足的困窘,隋朝大業(yè)元年(605年),隋文帝的兒子、隋煬帝楊廣發(fā)動男女百余萬開鑿通濟渠,從而掀開了隋唐大運河的浩瀚工程,以方便立都關中的帝國,方便接收來自江淮地區(qū)的糧食和財賦。 由于開鑿大運河功臣浩大,隋煬帝又急于求成使得民怨沸騰,因此唐朝人在論及隋朝滅亡原因時,普遍認為大運河工程,是促成隋朝滅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對此,唐朝詩人皮日休在《汴河懷古二首》中寫道: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 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span> 在皮日休看來,大運河是惠及千古的交通工程,隋煬帝若不是急于求成濫用民力,其治水之功,甚至不亞于大禹,而大運河的核心功能,是由于從魏晉南北朝開始,中國的經(jīng)濟中心有逐漸向江淮地區(qū)轉移的趨勢,而定都關中地區(qū)的隋唐兩代,正是通過大運河得以接收來自江淮地區(qū)的糧食和財賦,確保帝國的運轉。 而此中,糧食運輸是核心中的核心,因為,缺糧,一直是困擾隋唐兩代帝國的魔咒,隋煬帝為了到江淮流域“就食”,甚至最終被困死揚州。 ▲隋朝開鑿的大運河,是此后歷代中華帝國的生命線 中華帝國自公元前十一世紀的西周開始,此后兩千多年間,帝國的首都一直在長安-洛陽一帶來回擺動,因為當時中國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一直在長安-洛陽一帶,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長安所處的關中地區(qū)的糧食供應,已逐漸不堪重負。 以長安城為例,西漢時,長安城的人口只有25萬人左右,然而到了盛唐時期,長安城在巔峰時期,人口高達百萬之巨。 與人口日益膨脹相對,關中地區(qū)的可耕地卻越來越少。 當時,由于森林砍伐、水土流失嚴重、土地鹽堿化、肥力減退等原因,關中地區(qū)的灌溉農(nóng)田,從西漢時期的4.45萬頃,銳減到了唐朝唐代宗大歷年間(766-779年)的0.62萬頃。 也就是說,相比西漢,人口膨脹高達400%的唐代長安城,周邊的土地灌溉面積,卻同比減少了3.83萬頃,衰減率高達86.1%。 民以食為天,沒有地,沒有糧,定都關中長安的隋唐帝國愈發(fā)困窘。 618年唐朝建立后,盡管帝國新生,但缺糧的魔咒仍然像隋朝一樣,時時困擾著唐朝歷代皇帝,隨著唐朝逐漸進入盛世,關中地區(qū)人口不斷膨脹,而糧食的缺口也愈加扶搖直上,唐朝初年,長安城每年的糧食缺口約為20萬石(每石42公斤,約合840萬公斤),最高峰時期,缺口達400萬石(約合1.68億公斤),后來雖然有所回落,但長安城每年的糧食缺口,仍然高達100萬石(約合4200萬公斤)。 在此情況下,即使是在“年谷豐登”的豐收年份,唐代長安城也仍然糧食緊缺“人食尚寡”,一旦發(fā)生水旱蝗等自然災害,就不得不東遷到洛陽就食,以唐高宗為例,他在位共34年(649-683年),其中就有11年5個月是住在洛陽,其中史書有三次明確提到是因為長安缺糧遷到洛陽“就食”;而在丈夫唐高宗李治去世后,隨后掌權的武則天在683-705年間,22年間更是有19年住在洛陽,其主要也是因為洛陽更加靠近江淮地區(qū)等糧食主產(chǎn)地,沒有漕運之苦。 到了705年,宰相張柬之等人聯(lián)合發(fā)動神龍政變,擁戴太子李顯上位,武則天被迫退位,由于武周正式定都洛陽,為了恢復李唐,唐中宗李顯于是在第二年(706年)便迫不及待地西遷回到長安。 但是回到長安的第四年(709年),關中地區(qū)就由于水旱災害,再次發(fā)生饑荒,盡管唐廷緊急調運山東和江淮地區(qū)的谷米,但是由于路途遙遠,“牛死十之八九”,而運入長安的糧食卻仍然嚴重不足,于是,便發(fā)生了本文開頭的一幕,大臣們集體請求唐中宗效仿唐高宗和武則天前例,東遷“就食”洛陽,由此惹得唐中宗發(fā)了好大脾氣。 2但缺糧問題始終困擾著大唐帝國。 到了唐玄宗在位時期(712-756年),唐玄宗就有五次由于關中地區(qū)缺糧,而遷到洛陽“就食”。開元五年(717年),唐玄宗第一次前往洛陽“就食”前,當時長安城內太廟由于梁柱腐朽崩塌,為此唐玄宗認為是上天警示,就猶豫要不要前往洛陽,宰相姚崇于是勸唐玄宗說: “王者以四海為家,陛下以關中不稔幸東都,百司供擬己備,不可失信?!?/span> 姚崇以“不可失信”的名義勸說唐玄宗東遷,但根本原因仍然是“關中不稔”糧食歉收供應不足。就在開元二十二年(734年)至開元二十四年(736年)第五次東遷洛陽“就食”后,唐玄宗終于受不了了,于是,他廣召臣下商討對策。 根據(jù)《舊唐書》的記載,當時的糧食運輸,僅僅是從洛陽含嘉倉轉運進入陜西,1石糧食就需運費五百文,早期長安城每年運糧20萬石,就需要運費10萬貫;而關中地區(qū)在高峰期糧食缺口達400萬石,僅僅從洛陽到陜西一帶的運糧費,就需要200萬貫,這種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使得大唐帝國不堪重負,而官吏為了催促運糧更是驅使百姓,使得民怨沸騰。 不僅如此,江淮地區(qū)的糧食、財賦,要經(jīng)由黃河進入渭水,通過漕運供應到長安,但黃河三門峽段非常兇險,“多風波覆溺之患,其失嘗(常)十(之)七八?!?/span> 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和百姓的怨恨,以及運糧的損耗,種種原因,使得從隋文帝到唐玄宗的隋唐兩代帝國多位皇帝為了“就食”,一直在長安和洛陽之間往返奔波疲于奔命,為此,唐玄宗試圖解決這個問題。 于是,當時的京兆尹裴耀卿提出對策,一是在漕運經(jīng)過的沿岸廣設糧倉;二是優(yōu)化漕運的辦法,將通過大運河的漕運從全程通航變?yōu)榉侄瓮ê?,例如在黃河三門峽段開鑿18里山路,通過陸運以避開三門峽的黃河天險,然后再繼續(xù)船運。 裴耀卿的漕運改革對策被付諸實施后,史書記載,按照裴耀卿的改革措施,唐朝在三年間共漕運糧食700萬石,僅僅運費就省下了“三十萬緡”。此后一直到安史之亂前,通過大運河加陸運的方式,每年江淮流域進入關中地區(qū)的糧食,每年都能達到200多萬石的水平,基本滿足了關中地區(qū)的糧食需求,從而使得地窄人稠糧少的關中地區(qū)得以糧食充裕,唐玄宗終于不用再為了“就食”東遷洛陽了。 唐玄宗為此非常高興,此后,立了大功的裴耀卿被逐步升至宰相。 而在解決了關中地區(qū)吃飯問題的基礎上,大唐帝國逐漸進入了開元盛世的最高峰,為此,詩人杜甫在《憶昔》中寫道: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尤藏萬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span> ▲帝國長安城 3安史之亂,則使得大唐帝國的糧食運輸再次進入困境。 755年,安祿山在河北起兵叛唐,“漁陽鞞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在哥舒翰20萬大軍兵敗潼關后,唐玄宗倉皇出逃,由于事出倉促,唐玄宗一行在離開長安幾天后,就遇到了糧食不足的問題,以致當?shù)匕傩赵讷I上一些粗糧后,昔日錦衣玉食的皇親貴戚和王公大臣們,竟然爭相用手抓著吃飯。 由于逃亡路上糧食問題越來越突出,太子李亨和大將陳玄禮于是利用禁軍的不滿情緒和騷動,逼迫唐玄宗處死了奸相楊國忠和楊貴妃,后來,詩人白居易在《長恨歌》中寫道: “六軍不發(fā)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span> 但楊貴妃之死,并不能拯救大唐帝國的糧食危機,隨著安史之亂的持續(xù)發(fā)酵,叛軍開始向位處江淮流域要沖的睢陽城發(fā)起了沖擊,以求將大唐帝國的糧食生命線徹底掐斷。 于是,為了保衛(wèi)江淮流域這個大唐帝國的糧倉,守衛(wèi)睢陽城的名將張巡前后堅守兩年,與叛軍交戰(zhàn)400多次,最終因糧草耗盡、士卒死傷殆盡而被俘遇害。 ▲安史之亂中張巡之所以死守睢陽,是為了保護大唐帝國的糧運通道和江淮地區(qū) 到了763年,安史之亂終于被平定,但是大唐帝國的糧食供應,又出了大問題。 安史之亂后,唐朝中央所能控制的人口,從唐玄宗天寶十四載(755年)的891萬戶、共5291萬人,銳減到了唐代宗廣德二年(764年)的293萬戶、共1692萬人,由于戰(zhàn)爭導致大量人口死亡,加上人民逃亡南方、或是躲避徭役“匿戶”,例如李白就在《永王東巡歌十一首》中寫道: “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span> 這就使得大唐帝國的征稅基礎銳減了三分之二還多,為了恢復稅收,于是到了780年,唐朝開始改變以往按照人頭稅收的辦法,改而實施按照土地征稅的“兩稅法”。 但是隨著帝國對于人口等控制力的減弱和財收的銳減,加上安史之亂以后藩鎮(zhèn)時常割據(jù)、阻礙大運河等糧食生命線的運輸,這就使得大唐帝國此后時常進入命懸一線的危險境地。 當時,唐朝在經(jīng)歷安史之亂以后,從關中地區(qū)到整個黃河中下游,“夫以東周之地,久陷賊中,宮室焚燒,是不存一。百曹荒廢,曾無尺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榛棘,豺狼所嗥。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于徐方,北自覃懷,經(jīng)于相土,為人煙斷絕,千里蕭條。” 與此同時,不斷崛起的吐蕃則趁著唐朝衰弱,不斷侵入邊境,甚至在763年一度攻占長安,盡管在郭子儀等名將的反擊下,吐蕃最終退卻,但是為了應對吐蕃的攻擊,唐朝卻因此不得不在邊境陳列大量軍隊。 當時,吐蕃趁亂占據(jù)了唐朝的河西走廊和隴右等地,不僅掠奪了唐朝的大量土地和人口,而且深入到了關中地區(qū)的肘腋地帶,成為了大唐帝國的心腹重患,此后唐朝與吐蕃的戰(zhàn)爭一直持續(xù)到唐穆宗長慶元年(821年)的唐蕃長慶會盟才基本結束。 為了供養(yǎng)規(guī)模龐大的防御吐蕃和威懾藩鎮(zhèn)的中央軍隊,唐朝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而糧食供應就是其中的首要問題。 唐朝初期,全國軍隊約為60萬;安史之亂后的唐德宗建中元年(780年),軍隊總數(shù)為“七十六萬八千余人”;到了唐穆宗長慶年間(821-824年),唐朝軍隊已經(jīng)擴張到了“兵額約九十九萬,通計三戶資一兵”。 盡管這時期唐朝中央政府能控制的戶口增長到了335萬戶,但也僅有開元盛世巔峰時期的五分之二左右,戶口、財源銳減,但要供養(yǎng)的軍隊卻不斷激增,這種“三戶資一兵”的沉重枷鎖,也使得大唐帝國不堪重負,并只有通過加重剝削百姓來解決糧食供應和征稅等問題,但這又導致了人民繼續(xù)逃亡“匿戶”等惡性循環(huán)和財收繼續(xù)減少等惡果。 ▲《長安十二時辰》劇照 當時,為了應對吐蕃等少數(shù)民族的入侵,在朝廷收入銳減的情況下,大唐西北邊境的軍隊士兵長期處于缺衣少食的境地,唐德宗建中四年(783年),淮西節(jié)度使李希烈叛亂,唐朝中央于是調派涇原節(jié)度使姚令言率兵五千人前往助陣平叛,當時平叛的士兵經(jīng)過長安,大多攜帶子弟,希望能得到一些賞賜養(yǎng)家糊口,沒想到唐朝中央?yún)s僅僅供應粗茶淡飯應付了事,為此涇原士兵大怒說,“我們?yōu)槌⑷ニ退溃瑓s連飯都吃不飽!” 于是,暴怒的涇原士兵鼓動著攻破長安城,并殺死唐德宗的皇叔彭王李僅,和唐德宗的皇弟蜀王李溯,還大肆搶掠國庫,唐德宗只得帶著皇妃和太子等人倉皇出逃,盡管涇原兵變在第二年就被平定,但唐德宗卻因此成為了繼唐玄宗、唐代宗之后,第三位被迫逃離長安的大唐皇帝,從此以后,大唐天子的威嚴更加掃地,中央權力被進一步削弱,而唐德宗經(jīng)過涇原兵變以后,更加猜忌將領,并大肆重用宦官掌兵,從而為后續(xù)宦官控制唐朝中央、多次刺殺皇帝打開了魔鬼之門。 但因為糧食導致的兵變只是開始,涇原兵變三年后,唐德宗貞元二年(786年),當時由于漕運不濟,當時關中地區(qū)再次爆發(fā)糧荒,由于沒有飯吃,有的禁軍士兵公開解下頭巾怒擲在地上說:“把我們束縛在軍隊中卻不給飯吃,這些人都是我們的罪人!” 面對禁軍的騷動,鑒于涇原兵變導致長安城破、大量皇族被殺的慘劇,唐德宗日夜憂心忡忡,這時,剛好韓混運送三萬斛米進入陜西,在得知消息后,唐德宗喜出望外,特地跑到東宮,幾乎流下眼淚跟太子說: “米己至陜,吾父子得生矣!” 4在缺糧的魔咒下,大唐帝國陷入了循環(huán)死結。 安史之亂以后,由于帝國中央能控制的戶口、稅源銳減,這就使得唐朝更加加緊了農(nóng)民的盤剝,為了征收更多糧食,唐朝則更加重農(nóng)抑商提倡農(nóng)業(yè),這就使得商品經(jīng)濟始終受到重度的壓制,無法為唐朝創(chuàng)造更多稅源。 在這種愈加“重農(nóng)抑商”的國策下,農(nóng)民被壓入了惡性貧困的死循環(huán),因為帝國的邊境戰(zhàn)爭、對內威懾藩鎮(zhèn)和龐大的軍隊、政府開支都需要糧食供給,但供給只能是從農(nóng)業(yè)、從農(nóng)民來,農(nóng)民不堪重負只能逃亡、“匿戶”,這就使得政府收入更加減少,剩下的農(nóng)民生活更加舉步維艱。 對此,后來官居宰相的李紳(772-846年),就在廣為人知的《憫農(nóng)二首》中寫道: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閑田,農(nóng)夫猶餓死。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李紳的詩歌,正是安史之亂以后,唐朝農(nóng)民在官府催糧等重壓下,生存空間日益逼仄的真實寫照。 唐德宗貞元十四年(798年),關中地區(qū)大旱糧食歉收;隨后貞元十五年(799年)鄭滑地區(qū)又發(fā)洪水,詩人韓愈對于中唐時期的這些民間苦狀,也在《歸彭城》中紀實地寫道: “前年關中旱,閭井多死饑。 去歲東郡水,生民為流尸?!?/span> 民生艱難、長期艱難,于是,就在公元806年,當詩人白居易前往長安,前往拜見著作佐郎顧況時,顧況看著白居易的名字發(fā)了好一會呆,然后才說: “長安米貴,居住不容易??!” 面對中晚唐時期的民生艱難,白居易又在《杜陵叟》寫道: “杜陵叟,杜陵居,歲種薄田一頃余。 三月無雨旱風起,麥苗不秀多黃死。 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 長吏明知不申破,急斂暴征求考課。 典桑賣地納官租,明年衣食將何如? 剝我身上帛,奪我口中粟。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鉤爪鋸牙食人肉?” 在這首詩的注釋里,白居易特地寫道:“傷農(nóng)夫之困矣?!?/span> 鑒于關中地區(qū)長期缺糧,加上安史之亂后大量糧食產(chǎn)地被藩鎮(zhèn)控制,于是在安史之亂后,國力大為削弱的唐朝中央不得已,將供應軍糧的任務轉向地方,“應須兵馬、甲仗、器械、糧賜等,并于本路自供?!绷硗猓瞥醒霝榱藴p少糧食運輸?shù)暮馁M,還經(jīng)常將軍隊分散到地方供養(yǎng),這就使得地方節(jié)度使更加得以從賦稅到糧食,更加掌控了軍隊的命脈,這種將軍隊供應權下放到地方結果,就是使得唐朝中央與地方藩鎮(zhèn)“弱干強枝”的不利局面更加突出,從而加劇了藩鎮(zhèn)割據(jù)和唐朝的衰亡。 在這種內外的困境下,唐僖宗乾符元年(874年),私鹽販子王仙芝在濮陽(今山東菏澤市鄄城縣)起兵;隨后875年,另外一位私鹽販子黃巢也在山東菏澤一帶起兵響應,而兩人得以募集大軍,就是因為當時河南、山東地區(qū)持續(xù)多年大旱,而官府仍然催繳租稅、差役,百姓“仍歲饑”,最終導致“盜興河南”。 ▲黃巢之亂涉及大江南北,是給予唐朝的最沉重一擊 王仙芝死后,黃巢帶領軍隊繼續(xù)轉戰(zhàn)四方,并于廣明元年(880年)攻陷長安,由于不能建立起有效的行政組織,導致沒有穩(wěn)定的糧食和賦稅來源,這支流民軍隊始終未能穩(wěn)定在某個根據(jù)地,在唐軍的反攻下,黃巢軍隊隨后又退出長安繼續(xù)流徙,由于極度缺糧,黃巢的軍隊甚至一度以人肉為食,“人大饑,倚死墻塹,賊俘以食,日數(shù)千人,乃辦列百巨碓,糜骨皮于臼,并啖之……于是糧竭,木皮草根皆盡?!?/span> 在唐軍的合圍下,黃巢最終于中和四年(884年)被殺,但唐末的這次流民起事,卻使得唐朝遭受了極大打擊,此后藩鎮(zhèn)割據(jù)愈演愈烈,而從黃巢軍隊中叛投唐軍的軍閥朱溫最終日益坐大,控制了唐朝中央。 到了天復四年(904年),朱溫最終強迫唐昭宗,遷都到了更靠近黃河水運的洛陽,以方便接收江淮地區(qū)的財賦和“就食”,兩年后,公元906年,朱溫又強迫唐哀帝“禪位”,隨后朱溫即皇帝位,滅大唐,改國號為大梁。 至此,陷入缺糧魔咒的大唐帝國,最終在各種惡性循環(huán)中走向滅亡。 糧也,命矣,古今皆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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