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竹林七賢（中）

作者：讀裁者黃遠輝，專注人文歷史，質(zhì)量標(biāo)準(zhǔn)，知識產(chǎn)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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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接著說阮籍。阮籍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兒子，3歲喪父，家境清寒，是母親含辛茹苦將其拉扯大。阮籍少年天才，8歲即能書寫美文，才峰秀逸，但性格孤傲，不喜交往。阮籍16歲時，叔叔帶他去兗州。兗州主官王昶[chǎng]跟他交往半月，竟從沒聽他說過一個字兒，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阮籍擅長彈琴和擊劍，興之所至，往往引吭長嘯。阮籍不慕榮華，性情疏懶，不循禮法，嗜好飲酒。阮籍三次入朝為官，卻始終與司馬氏保持一定距離。司馬昭為收攬這個奇才，處處遷就他、拉攏他，甚至要跟他結(jié)為親家。阮籍沒有直接拒絕親事，就天天喝酒、裝瘋賣傻。我們前面說過，司馬氏的官僚鐘會一來找他，他就喝酒睡覺。

阮籍一生哭過三次，這就是'阮籍三哭'。阮籍第一哭：哭母親；第二哭：哭兵家女，第三哭：哭窮途。阮籍一哭為母親，阮籍最母親去世時，他正在跟人下圍棋，對弈者聞聽喪迅，便緊急喊停，催促阮籍回家。阮籍像沒事人兒一樣，拽著那人坐下來，非要下完這盤再說。他回家后悶頭飲酒兩斗，末了仰天長號一聲，一口鮮血噴到白墻上，吐血不止。母親下葬時，再次哭的吐血。

阮籍二哭是為兵家之女而哭。兵家之女既有才華，又有美貌，卻在還未出嫁時就身亡。阮籍從兵家之女聯(lián)想到自己，為自己無法實現(xiàn)胸中抱負，只能任憑時光飛逝虛度人生感到悲傷，大哭不止。

阮籍三哭是為窮途末路。《晉書·阮籍傳》記載，阮籍'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阮籍無論怎么走都會行至路的盡頭，想到了當(dāng)下窮途末路的知己，不由悲從中來，放聲痛哭。

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濟世之志，曾登廣武城，觀楚、漢古戰(zhàn)場，慨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當(dāng)時明帝曹叡已亡，由曹爽、司馬懿夾輔曹芳，二人明爭暗斗，政局十分險惡。

阮籍的好友嵇康'非湯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阮籍曾寫過《大人先生傳》，這篇文章對當(dāng)時司馬氏的統(tǒng)治，尤其是虛偽的禮法制度，作了激烈的斥責(zé)和辛辣的嘲諷，《大人先生傳》云：

且汝獨不見乎虱之處乎裈中，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裈襠，自以為得繩墨也。饑則嚙人，自以為無窮食也。然炎丘火流，焦邑滅都，群虱死于裈中而不能出。君子之處區(qū)內(nèi)。何異夫虱之處裈中乎？

阮籍把這種痛苦與憤懣在詩歌中用隱晦曲折的形式傾瀉出來，就是著名的五言詩《詠懷八十二首》。由于無力反抗司馬氏的暴政，又不肯與朝廷同流合污，阮籍只有消極避世，同時也接受了老莊一脈的虛無主義思想。

阮籍的《詠懷八十二首》可稱千古杰作，為中國古代五言詩的發(fā)展作出了貢獻。蕭統(tǒng)評價'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故粗明大意，略其幽旨也'。阮籍《詠懷詩》中的飛鳥意象，以俊鳥如鳳凰、玄鶴寓其高潔之志；以高鳥如鴻鵠、海鳥寄其逍遙之夢；借孤鳥寒鳥起興，寫其孤苦之思。

阮籍的《詠懷詩》通過不同的寫作技巧，如比興、象征、寄托、借古諷今、借景抒情等，塑造了一種'悲憤哀怨，隱晦曲折'的詩風(fēng)。

《詠懷詩》第一首：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fēng)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后來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滕王閣序》曾寫到：北海雖賒（shē），扶搖可接；東隅(yú)已逝，桑榆非晚。孟嘗高潔，空余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說完竹林七賢的C位嵇康和阮籍，我們繼續(xù)來聊聊劉伶，這可是一顆有趣的靈魂。

《晉書·劉伶?zhèn)鳌酚涊d：'劉伶，字伯倫，沛國人也。身長六尺，容貌甚陋。放情肆志，常以細宇宙齊萬物為心。澹默少言，不妄交游，與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攜手入林。初不以家產(chǎn)有無介意。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而隨之，謂曰：'死便埋我。'其遺形骸如此。'劉義慶《世說新語·容止》：'劉伶身長六尺，貌甚丑悴，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劉伶不足1米5，容貌丑陋，跟嵇康容貌相比，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是他為什么能和嵇康、阮籍等人玩在一起呢？魏晉名士，奢侈品一定是酒，這是'竹林七賢'奠定的傳統(tǒng)。一個既喝不起酒又嗜酒的人，一定是個自然率真，深得莊子風(fēng)流的人。劉伶是一個喜歡喝酒的人，懂酒的人。

《名士傳》寫到，劉伶'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鋤隨之，曰：'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游一世'。劉伶跟其他幾位竹林七賢不一樣，他不怎么寫文章，'終其世，凡著《酒德頌》一篇而已'。

《世說新語·任誕》寫劉伶醉酒，寫的很有趣，說劉伶病酒，按照我們今天醫(yī)學(xué)的說法，就是酒癮很重，這是一種病，得治，劉伶的老婆也是這么想的。

劉伶病酒，渴甚，從婦求酒。婦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飲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當(dāng)祝鬼神自誓斷之耳！便可具酒肉。'婦曰：'敬聞命。'供酒肉于神前，請伶祝示。伶跪而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hú]，五斗解酲[chéng]。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便引酒進肉，隗然已醉矣。

劉伶嗜酒不羈，被稱為'醉侯'，好老莊之學(xué)，追求自由逍遙、無為而治。劉伶曾在建威將軍王戎幕府下任參軍，因無所作為而罷官。后來朝廷再次征召劉伶入朝為官，被劉伶拒絕，后卒。

劉伶的作品只有《酒德頌》，反映了魏晉名士崇尚玄虛、消極頹廢的心態(tài)，也表現(xiàn)出對'名教'禮法的蔑視及對自然的向往，后世視劉伶為蔑視禮法﹑縱酒避世的典型。

《世說新語·任誕》記載：'劉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諸君何為入我褲中！'這真是一顆有趣的靈魂，人不可貌相！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