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外曾祖父的模樣——頭戴一頂黑色的大棉帽,身穿一件黑色的大皮襖。手上布滿了大塊大塊的老年斑,臉上堆積著一層一層的皺紋,手里時刻都拿著一根拐杖,走路顫顫巍巍,仿佛隨時都會摔倒。 還記得我在恩施讀書那會兒,老師給大家布置了一項特別的作業(yè)——做一套陀螺。 當(dāng)我還剩最后一道工序時,一個難題像一只攔路虎,跳到路中央,把我活生生地困在原地。陀螺鞭的材料遲遲定不下來,沒辦法,媽媽只好利用周末帶著我回到老家,回到那純天然的地方尋找我需要的材料。 于是,我和媽媽便動身去外婆家。當(dāng)我踏出車門的一瞬間,便與清爽的微風(fēng)撞了個滿懷,可我還沒得及細細品味,就被媽媽拉著去問候外公外婆和我最最親愛的外曾祖父。我們一家人圍坐在小木桌前,有說有笑,是多么的幸福! 少時,我才回想起還有正事沒干,連忙問媽媽:“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去找構(gòu)皮?”媽媽也趕緊湊到外曾祖父跟前,大聲問道:“爺爺,我們家附近還有沒有構(gòu)皮?”外曾祖父正坐在藤椅上,瘦小的身子向前探了探:“構(gòu)皮?拿來搞么?”“希希要做一根陀螺鞭,跟你給我們小時候做的那個一樣?!薄芭叮莻€東西現(xiàn)在少得很,看看竹林邊兒那兒有沒有?!蓖庠娓钢噶酥肝莺蟮闹窳终f道。 不知不覺中,太陽就要落山了,媽媽把晚飯也準(zhǔn)備好了,可偏偏這時候,外曾祖父卻神秘地“失蹤”了。我們屋里屋外找了個遍,都不見外曾祖父的身影。會去哪兒呢?媽媽突然說:“爺爺不會是去找構(gòu)皮了吧。”我跟著媽媽到竹林邊去找,一邊找,一邊喊,突然,從后山那邊傳來了外曾祖父那微弱的聲音。媽媽循著聲音跑去,我也緊跟其后趕了過去。我們終于看見了處曾祖父那佝僂的身軀,只見他拄著根拐杖,手里拿著兩根枝條,沿著一塊坡地的里邊緩緩走來,他的身影在落日余暉的映襯下顯得那么瘦小。 “爺爺!”“老戛!”(我們當(dāng)?shù)貙ν庠娓傅姆Q呼)我和媽媽連忙跑過去,攙扶著他老人家,“唉,看這兩根行不行?”“這就是構(gòu)皮呀!”我接過構(gòu)皮,同時瞥見了外曾祖父滿是皺紋的手背上被刺條劃傷了好幾道血痕?!盃敔敚l讓你來幫著找啊,要是摔了怎么辦!以后別再做這些事了,我們都這么大了?!眿寢屢贿呥赌钪贿呂站o了外曾祖父的手?!安灰o的,我有‘試金石’,小心著呢。”外曾祖父笑著說。 看著外曾祖父傷痕累累的雙手,我難過極了。外曾祖父所走的那塊地早已荒了許多年,一直沒人照料。到處都是齊膝深的雜草,中間還夾雜著一些帶刺的荊棘。更可怕的是,這空地旁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沼氣池,前面又是一道土坎,雖不高,但被縱橫交錯的荊條封得嚴嚴實實,硬要用手小心翼翼地撥開才勉強過得去。很難想象,已是九十高齡的外曾祖父,僅靠著一根拐杖是怎么走過這艱險的路程的。 我和媽媽攙扶著外曾祖父慢慢地往回走,我們的衣服褲子都留下了深深淺淺、長短不一的劃痕。再經(jīng)過那道土坎時,我和媽媽一個拉,一個扶,才把外曾祖父扶了上去。一路上,媽媽一直都在叮囑外曾祖父平時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老是為我們這些晚輩操心了…… 落日的余暉依舊灑在外曾祖父的臉上,我久久地盯著他老人家的臉,是那么慈祥、和藹。我知道,我們這些兒孫一輩子都是外曾祖父他老人家的心頭肉,我握著這兩根陀螺鞭,覺得沉甸甸的,因為,它飽含著外曾祖父對我,對整個家無私的愛。 文章作者:金俊希(清外2017級719班) 指導(dǎo)老師:鄭菊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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