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在《藤野先生》里提到了一個叫“水戶”的城市,是日本水戶德川家的發(fā)源地。很多人都聽說過日本江戶時代第一任幕府將軍德川家康,水戶德川家的家祖正是德川家康第11個兒子德川賴房,他是水戶藩的初代藩主。 德川家族在日本歷史上的地位人所共知,當水戶藩的藩主之位從第1代往第2代傳時,中國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清兵入關(guān),明朝走向滅亡,明朝皇族遭到追殺。這種情況下,有個中國人冒險東渡日本,希望借助日本的力量完成“反清復明”大業(yè),他的名字叫做朱之瑜。 朱之瑜是浙江余姚人,明末清初著名學者,他沒葬在中國,而是葬在了水戶德川家族的族墓里,墓碑上刻有“明征君子朱子墓”。德川家族對朱之瑜非常尊敬,直到現(xiàn)在,朱之瑜子孫后代去日本祭拜先祖,德川家族都要親自陪同。朱之瑜究竟有何特別之處,讓德川家族代代重視,魯迅創(chuàng)作《藤野先生》時也要專門講到他呢? 朱之瑜1600年出生于一個仕宦之家,長大之后因為才學聞名于世。不過,朱之瑜眼看朝綱敗壞,對功名沒什么興趣,南明建立后,他三次推拒了皇帝征召的詔命,以至于朝中的奸臣看不慣,派人追殺他。不過,朱之瑜還是心憂天下,南明弘光帝敗亡后他便第一次從舟山東渡去日本,想請來日本援兵幫助舟山的守將。 然而,那時候日本實行“海禁”,不許外人停留,朱之瑜無功而返。他不甘心,又試著東渡好幾次,還因此讓清兵抓住,差點被殺。他堅持不肯屈服,即使清兵將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愿意剃掉頭發(fā)改成金錢鼠尾。好在,朱之瑜還是在他人幫助下逃出了監(jiān)視,又參與了鄭成功等人的抗清之戰(zhàn)。 鄭成功退守之后,朱之瑜知道復明暫時沒有希望了,他不想做清朝的臣民,不想脫下明朝的衣冠,擺在他面前的只有東渡日本這一個選擇。1661年冬天,已經(jīng)61歲高齡的朱之瑜再次啟程去日本,這一次,因為有日本學者安東守約等人為他奔走,朱之瑜終于登上了日本土地。 當時,水戶藩的藩主剛好換代了,德川賴房去世,藩主變成了他的兒子德川光國。德川光國聽說了朱之瑜,心中很仰慕這位中國學者,特意派人去朱之瑜所住的長崎,還準備重禮,希望他能接受國師之位的聘請,去江戶(今東京)講學。 朱之瑜接受了,德川光國十分歡喜,他倡導儒學,朱之瑜的到來對他來說就像瞌睡有人送枕頭。因此,他行弟子之禮,拜朱之瑜為師,號召其他人也向朱之瑜學習,甚至不敢直接稱呼朱之瑜的名、字,請朱之瑜另外取個號,朱之瑜便取了家鄉(xiāng)河流名稱“舜水”為號,因此后世也稱他朱舜水、舜水先生。 從那以后,朱之瑜就在日本往返江戶、水戶,大力講學,將儒學中的經(jīng)世致用思想、明朝先進的生產(chǎn)方式都傳播開來,培養(yǎng)出大批日本新式人才,連德川光國設(shè)立的學宮也是他設(shè)計修建,并且制定教育內(nèi)容、禮儀。他指導了日本學者修史書,強調(diào)尊王、抑藩、忠君、愛國、大一統(tǒng)、影響延續(xù)至明治維新時代的《大日本史》就是在他的努力下才得以修成。 晚年的朱之瑜,在日本已經(jīng)成了“儒學至尊”般的存在,重要性堪比中國的孔子。但朱之瑜始終省吃儉用,83歲那年,朱之瑜在日本溘然長逝,他生前清貧度日,卻積攢了三千多黃金準備用于光復大明河山,他特意叮囑,自己的墓碑上一定要寫“故明人”這三個字。 由于朱之瑜對日本貢獻巨大,德川家族將他葬入族墓。他的思想學說在日本代代流傳,至今備受推崇,他的弟子安積覺是日本近代儒學重大流派水戶學派的開創(chuàng)者,安積覺曾說:“(舜水先生)片言只字,皆藏而寶護之,凡吾子孫,當敬之如神明,其有淪落喪失者非吾子孫!” 正是因為朱之瑜在日本地位尊崇,他的11世孫朱育才前幾年赴日本祭拜這位先祖,德川家族依然從旁陪同,以表示對朱之瑜的敬重。清朝皇帝也許想不到,當他們焚燒書籍制造各種文字案時,日本卻在如饑似渴地汲取中國經(jīng)世之學的智慧,數(shù)百年后日本的崛起、清朝的衰亡,也許早在朱之瑜東渡時就注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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