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狗 田小東 記憶中,村子里游蕩著好多四眼狗。我走在路上,總提心吊膽,不時回頭張望。聽人說,這種狗愛偷偷摸摸從背后咬人。母親給我支招,說,狗最怕人下蹲。想想也是,村里土路多,磚頭瓦片隨處可見。蹲下來隨便拎一塊,攥到自己的手心里,以防不測。辦法雖好,可我家的磚頭瓦片添了不少。父親知道后對我說,大可不必那樣,只要人不去招惹狗,狗斷不會咬人。我半信不疑。 有一天,父親扛回一只口袋,里面好像裝著活物,一動一動的。我好奇地問他是什么東西,他笑而不答。彎下腰,解開扎著口袋的繩子,里面鉆出條狗來,四眼的。我嚇得直往屋子里躲。父親擺著手說,不要怕,它不咬人。我仍不放心,讓父親把它拴起來,然后站在一邊看。狗沖我汪汪汪不停地叫,我還是擔(dān)心它咬到我,就向后退了幾步。父親示意我趕緊弄些水,讓狗解解渴。我拿棍子把水盆挪到離狗不遠(yuǎn)的地方,它立即跑過去用舌頭舔了幾口,但用力過猛,好多水撒出盆子外面。父親見狀走過去,摸摸狗的腦袋,輕聲地念叨,別急,以后這就是你的家。狗好像聽懂父親的話,順勢臥倒在地,好像很安靜的樣子。 接下來的幾日,父親讓我去喂狗。說狗很好養(yǎng),一天喂一頓就可以。只要不缺水,幾天不喂也行。每到吃飯時,我總是先喂它。母親偶爾給我煮個雞蛋,我悄悄留一半給它。慢慢地,狗跟我相熟起來。當(dāng)我放學(xué)回家,它便上竄下跳,無比的高興。有時,我看見它套著繩索非常不便,就把繩索解開,讓它在院子里自由活動。它卻粘著我,一會兒用身體蹭蹭我的腳,一會兒用舌頭舔舔我的手。我癢癢得厲害,就躲著它。我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此時,父親趴在屋子里的窗臺上靜靜地看著,一臉笑意。 我和狗相處久了,膽子變大了,常常會無端地挑逗它。有次,它莫名地下口重了,把我的褲子咬破了,腿部皮膚有輕微的劃傷。雖然我沒有怪狗的意思,但母親不干了,把狗毛剪了一些附在我的傷口上,說什么也不要狗了。我苦苦哀求,說是我的錯,把父親的話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父親借機(jī)插言道,狗臉狗戲。人有翻臉的時候,何況是狗。我拍著胸脯,向母親保證,以后絕不再犯。狗臥在一旁,垂著頭,母親動了惻隱之心。 我不再和它一味地嬉戲。院門外有人走動,它便不停地叫。我聽著煩,就在屋子里大聲呵斥,不要叫了。狗很識趣,立馬啞口。如此聽話,我一高興,便去掉拴它的繩索,由它在院子走動。當(dāng)我出外散步,它從忘關(guān)的門里也悄悄地溜出去。有時我回去,它卻不知去向,正當(dāng)我擔(dān)心的時候,它在門外汪汪地叫,我打開門,它自知理虧,默默地跑回自己的狗窩,臥在里面假寐。 這樣的時光不知沒過多久,我家狗突然消失了。屋子里,再聽不見煩人的狗叫,院子里寂靜到讓人心里不安。一連幾天,大家都沒有談資,總覺得一下子少了什么。我和父親四處尋找,終無線索。父親索然沒有怪我,但我深深地自責(zé)。 正當(dāng)我們無望的時候,狗跑回來了,在院子里四處張望。我和父親把院門緊緊關(guān)上,怕它再次失蹤。但它好像不想停留,瘋一般地撞門。我不明白怎么回事,父親凄然地推開門,狗立即向外跑出去,好似要完成什么特殊的使命。父親搖搖頭,說,讓它走吧,它只是回來看看。 后來,父親說,我家的狗一定誤食了藥死的老鼠而中毒,臨死前回家看看。聽人說,狗是不會死在自個家里的。我想,它是怕我們傷心吧。 |
|
來自: 享道 > 《駐館作家:田小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