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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譯文】

十年了，你我一死一生，阻隔在陰陽兩方。我們都迷迷茫茫，誰也不知道對方過得怎么樣。盡管沒有有意去想，卻自然難以相忘。你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孤墳里，沒有人可以傾訴衷腸。因為沒有了你，我也一樣孤獨彷徨，沒有知心人可以訴說衷腸。即使我們真的相逢，大概你也不能再認識我，因為我已衰老，滿面塵土，兩鬢雪白如霜。    夜里，在隱約迷濛的夢境中，我飄飄忽忽回到家鄉(xiāng)，又看到你當年的模樣。正在花格小窗下臨鏡梳妝。我們相互對視竟無語凝咽，只是流下熱淚千行。夢醒后我更加思量。預料得到，以后年年令我傷心的地方，就是那月色凄迷，長著矮松樹的小山岡。

【注釋】

[江城子]詞牌名。唐時原為單調(diào)。至宋，始作雙調(diào)。本詞雙調(diào)七十字。    [乙卯]宋神宗熙寧八年(1075)。    [思量]想念。    [軒窗]小室之窗。    [短松岡]種著小松樹的山岡，此處代指亡妻墳地。

【評析】

本詞是文學史上第一首悼亡詞。蘇軾妻子王弗于英宗治平二年(1065)病逝于京師汴梁，次年歸葬四川故里。至此正是十年。作者在悼念亡妻的同時，也委婉地抒發(fā)了十年間仕途坎坷，命運多舛的慨嘆。

全詞以夢為線索分為三層。上片寫夢前的思念，表現(xiàn)出對亡妻的一片深情?！翱v使”二句包含著仕途失意的感傷。下片前五句寫夢中相逢。用生活小細節(jié)抒發(fā)伉儷間的深情?！靶≤幋埃釆y”如特寫鏡頭，這當是詞人對于亡妻生前印象最深刻的瞬間形象，因為女子在梳妝時最楚楚可憐，故如同雕像般雕刻在心中。此句含蓄地寫出亡妻的美貌與多情。“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感情容量很大。這幾句詞恍惚迷離，似真實幻，哀婉凄絕。結尾三句寫夢醒后的悲涼心情，進一步抒發(fā)對亡妻的無限懷念。全詞語言質(zhì)樸自然，感情沉摯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