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賓澤文 黑狗是人不是狗,他是與我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發(fā)小,比我大一歲,屬狗。爹娘沒文化,生下他時,覺得狗狗乖巧,聽話,又好養(yǎng),就給他取了個名,叫"黑狗"。后來又連續(xù)給他生了兩個弟,便依次叫"二狗"、"三狗"。 黑狗與我同宗同族,比我只大一歲,卻長我一輩。開始,我叫他黑狗,后來娘斥我:論輩分,他長你一輩,應(yīng)叫他叔。于是我就叫他狗叔。村里人仍叫他"黑狗"。 也許是應(yīng)了他爹娘的愿,狗叔真的好養(yǎng),從小受得苦,吃得粗,喝冷水,放響屁,長得高,長得壯,待到讀小學(xué)時,已高出我半個頭。但是,別看他五大三粗,卻長相腆靦,愛面子,對于父母給他取的"黑狗"之名很是不滿意,以致耿耿于懷,只是全村人都這樣叫他,沒辦法,也就認(rèn)了。待長到七歲時,父親送他入小學(xué),老師問他叫什么名,他頓時紅了臉,好久不答話。其父說,他叫黑狗。老師一聽,皺了皺眉頭,說,讀書了,就不叫什么黑狗白狗了,很不雅。黑狗一聽忙說,老師,那就請你幫改個名吧!老師想了想,說,就叫"有福"吧…… 從那以后,在學(xué)校時,老師、同學(xué)都叫他"有福!" 他回答得很是響亮,臉上總是笑嘻嘻的。 可當(dāng)他一走出學(xué)校大門,人們依舊喊他黑狗,他當(dāng)然不高興,臉又變黑了。有一次,村里有人討老婆辦喜事,來了很多外地客,有位主家人當(dāng)眾叫他:黑狗,你過來幫著點炮竹,迎客。他不高興了,黑著臉,把一串點響的炮竹丟到對方的腳下,差點炸傷了人家。那以后,我也膽怯了,心想:以后別叫他狗叔了,改叫他小叔吧!否則遇上他心情不好時,有可能挨他那個。于是,便喊他"小叔"了。但村里的長輩老人仍叫他黑狗,他無奈。 在"黑狗"和"有福"的交織稱呼聲中,他長到十八歲了。那一年春季,村里的墻頭貼上了:"一人參軍,全家光榮"的大紅標(biāo)語。已休學(xué)務(wù)農(nóng)的黑狗,第一個報名參軍,并順利通過體檢關(guān)、政審關(guān)。送他出征的那天,鑼鼓喧天,炮竹陣陣,父親摸著他的頭,叮囑:黑狗,好好保衛(wèi)祖國!他哭笑不得,說,阿爸,記住,我參軍了,以后給我寫信,信封上別寫"黑狗收",要寫我的書名。否則,收不到您的信……這時,小學(xué)老師趕來了,說,有福同學(xué),到部隊要進步,要立功,老師看好你啊!此時,黑狗流淚了,他說,老師,有福聽您的……他把"有福"二字說得很重。 黑狗真沒辜負(fù)親人的期望,參軍后他兩年入黨,三年當(dāng)班長,并參加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立了三等戰(zhàn)功。 光榮退伍回村時,村里人設(shè)"傳杯酒"歡迎他,父親老淚縱橫,拉著他的手,說:黑狗,有種。你打了仗,立了功,你為俺村爭了面子,為鄉(xiāng)親們爭了光! 黑狗卻故帶尤怨地對父親說:阿爸,我出去當(dāng)兵四年了,您咋還喊我黑狗啊…… 父親笑得濺了淚花,在場人也都笑了。 注:傳杯酒,是桂北山村一種傳統(tǒng)禮儀,即:為歡送或歡迎貴人,各家各戸在家門站人,執(zhí)酒壺,酒杯,輪流為貴人敬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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