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從美國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當?shù)爻晒θ耸坷蟿埩_著高中同學聚會,要為我這位當年的班長接風。 據(jù)說,老劉高度重視這次同學聚會,鑒于多年同學聚會很難湊全的現(xiàn)實,召集幾名比較熱心的骨干開了一個籌備會。 沒有按照區(qū)域劃片承包。成功人士自然有成功之道。利用友情綁架,就是一個骨干負責把自己親近的幾位同學“抓來”,少一個罰酒三杯,缺員最多的罰款買單。 結果,那天聚會,還是有三個人沒來。老劉一是覺得自己的面子過不去,二是覺得別讓我的面子下不來。老劉逐一給這三個同學打電話,鎩羽而歸,只好把皮球踢給我,讓他們三人直接向我解釋。 第一個打進電話是阿蘭,記得阿蘭當年是一位安靜內向、學習墊底的女孩。聊了幾句,阿蘭說,你記得我是班里個頭最矮、學習最差的女生嗎?我說,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阿蘭云淡風輕地說,高中三年,同學們都瞧不起我,這三年留給我的只有自卑和痛恨?,F(xiàn)在,我也長個了,嫁得也好,事業(yè)不錯,過得很安靜。我說,那你為什么不來聚聚呢? 阿蘭,我不想聚會,不是不想見你這位老班長,只是不愿意再回憶那段時光,有些人我不再記恨他們,但也不想去原諒,我已經(jīng)構建了自己的生活圈,不想再讓他們介入而已。你如果來省城,咱們小范圍喝喝茶吧,同學聚會我永遠也不會參加。 第二個打來電話的是老七,記得老七高二下學期轉學了,所以與同學有些不親近,但與我當年還不錯。老七在電話里說,他最近工作特別忙,實在抽不開身,見諒了,如果路過某縣,一定請我喝茅臺。大劉在旁邊,撇撇嘴,他忙個屁,就一個鄉(xiāng)鎮(zhèn)科員,還喝茅臺,他見過嗎?! 我沒有接老劉的話茬,我想起老七當年為什么轉學的事件來。當年,班里丟了一筆班費,以老劉為首的幾個體育委員,一致推定是家里最窮的老七偷的,把老七堵在教室里“嚴刑拷打”了一番,弄的老七一個學期抬不起頭,學習也一落千丈,只好從縣重點轉回鄉(xiāng)中學。聽說后來,老七沒考上大學,如今混得也很一般。 第三個打來電話的華子。記得華子有一個流氓華子的綽號,現(xiàn)在卻是市里的一位實權處長,但從來不參加同學聚會。老劉肯定是在電話里說,華子架子大,連老班子都不認了,逼著華子打電話給我的。 記得華子,當年英俊瀟灑,學習一流。我是班長,他是學習委員。許多女生暗戀華子,用今天的話來說是“校草”、“男神”、“歐巴”。當然,也引起了一群男生的羨慕嫉妒恨。 有一次華子路過女廁所,只是停頓了一下,正好被“情敵”撞見,馬上學校就瘋傳華子偷看女廁所。華子百嘴難辨,徹底澆滅了青春荷爾蒙,從此不近“女色”,發(fā)奮學習,最后考進北大,但“流氓華子”這個外號也叫了兩年多。 接完這三個電話,老劉也放下心來,覺得給足了我面子。班長從美國回來,連人都見不全,顯得組織者多沒面子,人沒到,但電話到了,也算圓了場面。 前不久,聽說國內興起一股吐槽同學會的熱潮,大多數(shù)人都討厭同學聚會是炫富、炫權、炫幸福的鬧劇。我們是否想到,還有一些不愿意來的同學,他們怕什么?也許他們更害怕回憶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不愿意把已經(jīng)平復的生活再撕開一個口子。 雖然說青蔥歲月,友情最珍貴,但也有一些傷害一生難以平復。多年以來,我們以為可以以“純真年代”為借口,以道德衛(wèi)道士的身份,去索取他們的原諒,以為所有人都可以放下一切,只留下美好,然后忘卻過去,重新構建和諧的同學關系。 我們總以為,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傷痕。少不更事,可以解釋一切,任何事情都可以一笑泯恩仇。其實,這三個電話,我深深地反思,并不是每一段回憶都值得記取,并不是每一段故事都可以在同學會上大聲地喧鬧,并不是每一位同學都值得再相見。 不愿意參加同學聚會的,不如放過他們,不要一遍一遍,以友情和道德去綁架他們。如果他們在天涯海角,已經(jīng)過上平靜的生活,就不要在寧靜的湖面再扔進一粒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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