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說起司馬光，最先讓人想到的是他砸缸救人的故事，其次則是想到他編撰的史書《資治通鑒》。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北宋的文學(xué)家、政治家、史學(xué)家，然而卻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是一位出色的書法家。如果要用一句話評價司馬光在民間的知名度，那可能是：砸缸第一；修史第二；書法第三……

本期書界，我們就一起走進(jìn)書法家司馬光的世界，在欣賞司馬光傳世書法作品的同時，共同感受司馬光的筆墨藝術(shù)。

司馬光（1019-1086）

司馬光（1019-1086年）字君實，號迂夫，晚號迂叟，世稱涑水先生。出生于河南省光山縣，原籍陜州夏縣涑水鄉(xiāng)（今山西夏縣）人。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卒贈太師、溫國公，謚文正。司馬光為人溫良謙恭、剛正不阿。其“以古為尚”的書學(xué)觀和審美理念,直接影響了宋人“隸法復(fù)興”的實踐。

司馬光是一位頗有成就的書法家，遺憾的是，他留存下來的書法作品不多，共有墨跡、刻帖和刻石三種10余件，有楷書和隸書等。他的字瘦勁方正，一筆一畫都寫得十分規(guī)矩，即使是長篇大幅，也毫不馬虎。如此端勁的書風(fēng)，根植于醇厚的文史學(xué)養(yǎng)與政治懷抱，亦與他忠直嚴(yán)謹(jǐn)?shù)膫€性也極為相似。

北宋 司馬光 《自承帖》

司馬光是以正書和隸書為主要書體的，且正書多于隸書。就其書法特點，正書用筆提按分明，結(jié)體規(guī)整扁平，在橫劃的入筆出鋒處，時常帶有隸意蠶頭鳳尾的意圖和造型，明顯融入了隸書傳統(tǒng)；隸書字小，以縱勢為主，沉澀剛勁，剛?cè)嵯酀?jì)，拙中帶秀，隸中兼楷。

司馬光書法的成就，主要是由于他具有對書畫和金石的學(xué)識與鑒賞之能，并根據(jù)個人胸臆，博采眾家之長，融秦篆之圓勁、漢隸之凝重、晉人之蘊藉、唐楷之剛健于一爐，從而形成鮮明的個人面貌和風(fēng)格，這在宋人書法中無疑是自成一家、獨樹一幟。故有人將司馬光的書法名曰“隸楷體”。

北宋 司馬光 《資治通鑒殘稿》

現(xiàn)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的《資治通鑒殘稿》為司馬光《資治通鑒》手書殘稿，通篇文字極具司馬光“隸楷體”的書法風(fēng)格?！顿Y治通鑒殘稿》約29行，460多個字，記錄了西晉元帝永昌元年（公元322年）的事件，殘稿改動涂抹處頗多。卷背有陳謝狀5行，24字，亦是司馬光手筆。

元東陽柳貫題《資治通鑒殘稿》說：“四百五十三字，無一筆作草，則其忠信誠懇，根于其中者可知?！痹S溍跋《資治通鑒殘稿》曰：“溫公于通鑒書……而作字方整不為縱逸之態(tài)，其敬慎無所茍如此，宜其十有九年始克成書歟！”元代宇文公諒跋《資治通鑒殘稿》說：“今觀溫公此稿，筆削顛倒訖無一字作草，其謹(jǐn)重詳審乃如此，誠篤忠厚氣象凜然見扵心畫之表，彼浮躁急迫者安能如是邪！”黃庭堅也說：“余嘗觀溫公《資冶通鑒》草，雖數(shù)百卷，顛倒涂抹，迄無一字作草?！苯笋R宗霍《霎岳樓筆談》稱“司馬溫公性端重，《通鑒》書稿，作字方整，未嘗為縱逸之態(tài)，故十九年始克成書?！?/p>

透過《資治通鑒殘稿》，足可見司馬光書法“方整、謹(jǐn)重”之特色與其嚴(yán)謹(jǐn)誠信的為人是分不開的，“重其人亦重其書”是對司馬光書法最具代表性的評價。

北宋 司馬光 《神采帖》

除此之外，《自承帖》《真書寧州帖》《耆英會序》《天圣帖》《神采帖》等皆為司馬光楷書作品。

從內(nèi)容上看，《神采帖》應(yīng)為司馬光壯年時所書。當(dāng)時司馬光雖已步入仕途，然官階尚低，其以極謙卑之措辭，問“太師”之身體狀況。有專家分析，此太師或為文彥博。將這封信札與傳世的司馬光晚年墨跡，如《資治通鑒殘稿》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這封信的筆跡不如晚年修《資治通鑒》時老辣，緊湊，亦體現(xiàn)出信札所述是司馬光早年事跡。

北宋 司馬光 《寧州帖》

另一信札《寧州帖》為司馬光答復(fù)其侄子司馬富的手札，叮囑其辭官歸里，侍養(yǎng)尊親，為司馬光六十七歲時所作。其書法結(jié)體方正，用筆的起落明晰利落，古雅淳厚,并寓隸書筆意。清羅天池跋司馬光書法《寧州帖》曰：“端嚴(yán)古茂，酷似魏晉六朝。生平所見宋跡，以此幀為甲觀。”鈐有元滕用衡、蘇大年，明沈周、項元汴，清江德量、伍元蕙、羅天池、潘延齡等鑒藏印記。

北宋 司馬光 《天圣帖》

跋文《天圣帖》，是其為陳省華手書詩稿所作的跋語一則。這幅跋語以工整的小楷書寫。通幅結(jié)體端正、嚴(yán)謹(jǐn)，橫平豎直的筆畫中，隱隱可見些許隸書的波磔之美。而在起筆收筆或勾挑處的用筆與唐代大書家顏真卿相似。

若問司馬光隸書，“性有公（司馬光）之隸，膽敢獨造卓爾不群，堪稱宋代可數(shù)的隸書大家”，宋時頗負(fù)時譽。著名的宋四家之一的黃庭堅在其《論書》中評價說：“溫公正書不甚善，而隸法極端勁，似其為人，所謂左準(zhǔn)繩，右規(guī)矩，聲為律，身為度者，觀其書可想見其風(fēng)采。”宋代董史《書錄》卷中,亦引《中興小歷》云：“司馬光隸字真似漢人，近時米芾輩所不可仿佛。朕有光隸字五卷，日夕展玩其字不已?！彼未韺W(xué)家朱熹的老師劉子翚在《司馬溫公隸書銘》中稱司馬光的隸書“劍戟交倚”。南宋愛國名將岳飛之孫岳珂在《寶真齋法書贊跋司馬光集序帖》提出“心畫之作，為天下法。由'心畫’見書美?！蹦纤胃咦诔紫嗬罹V《梁溪集》中說“(觀)溫公帖……如對德君子，瞻其形儀，面其語論也，使人欽慕不能自己?！彼未鷷r期對司馬光隸書的贊揚與推崇美譽，使司馬光隸書成為引領(lǐng)一代書風(fēng)的榜樣與標(biāo)桿，無疑引導(dǎo)了宋人習(xí)隸的方向。

北宋 司馬光 《王尚恭墓志》

如今，能看到的司馬光隸書只有浙江杭州南屏山興教寺摩崖《家人》卦、廣西融水老君洞摩崖《家人》卦、山西夏縣《禹王廟題名》、開封博物館珍藏的《王尚恭墓志》。其中，《王尚恭墓志》字字清晰，保存完整，能代表司馬光隸書的最高水平。

《王尚恭墓志》為司馬光晚年所書的一方墓志。就司馬光書法而論，此墓志書法取法不高，似是承襲曹魏《王基殘碑》等“銘書石”而來，故其淳古不及漢隸、流美不及唐隸，但其用筆方折斬截，筆力力透毫端，筆畫沉澀剛勁，結(jié)體多取縱勢。字體雖小，而意氣雄厚。轉(zhuǎn)折之處，鋒棱宛然，剛?cè)嵯酀?jì)。線條以直弧相參，于樸拙之中帶有十分秀美之態(tài)。其隸法之外兼帶楷意，無一般唐隸多見的肥滿之弊，有不怒而威的風(fēng)致。在唐人尚法，宋人尚意之風(fēng)盛行之際，可謂難得之佳作。通觀整篇志文，樸茂高古，氣勢雄渾，透露出很強烈的金石氣息。

北宋 司馬光 《王尚恭墓志》局部

除楷書、隸書，司馬光也擅篆書。北宋中期宰相富弼墓志的志蓋“宋開府儀同三司守司徒致仕韓國公贈太尉謚文忠富公墓銘”為司馬光親筆篆書，文縱書，分五行，共25字?？胺Q極為難得的藝術(shù)珍品，也為司馬光極其罕見的篆書書跡。和“元祐通寶”篆書相比，此墓蓋篆書筆畫細(xì)勁，師法秦篆，結(jié)體取縱勢，似有李斯篆書筆意。

如此看來，司馬光書法卻如山間小溪，雖無江河之巨瀾，然奔流激湍，自有風(fēng)味。

（俞 倩 整理）

北宋 司馬光 《富弼墓志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