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小五舅”

吳素秋

毛世來是屬猴的，我屬狗，他僅比我大兩歲，可是我還得叫他“小五舅”。這是為什么呢？

回憶起來這可是69年前的事了，因為世來的姐夫陳盛蓀先生是我7歲學(xué)戲時教青衣的開蒙老師，師娘是毛家的姑奶奶（姐弟相貌生得很像），所以按輩分我得叫他“舅”。小時候讓我叫他一聲“五舅”，我嘴里不說什么，可是心里卻在想：你也是個小屁孩子，和我一般高，我還得叫你“舅兒”？昔日童心想起來多可笑！

               吳素秋《柜中緣》劇照

世來在富連成“世”字輩里是花旦第一名，他“蹺功”好，穩(wěn)、靈活大方；基本功好，玩藝兒磁實；扮相俏秀，一雙眼睛長得好看，雙眼皮，雖然眼睛不是很大，可是有神、有光彩。他和同科的演員葉世長、李世芳、詹世輔等師兄弟總在一起演出，很多觀眾喜歡看他們的戲。尚小云老師還到富社給他們排戲，如《娟娟》、《金瓶女》、《昆侖劍俠傳》等，世來均能上演。

1936年，世來和世芳同拜梅蘭芳大師。出科后他又學(xué)了荀派戲，如《紅娘》、《紅樓二尤》等。世來踩蹺能從桌子上翻搶背下來，撲虎、烏龍攪柱運用自如。我特別欣賞他的盤腿屁股坐子，他是蹦起來先盤腿再往下坐，因為起的高，觀眾看著很好看！世來上場腳步也有特色，兩只胳膊向后彎曲，不是前后或左右擺動，邁步也不是小碎步，很自然。后來我每次給學(xué)生說戲時，說到各種腳步時，內(nèi)中就有世來的動作。他的念白也是快慢適度，使觀眾聽得很清楚，臺詞交待得很明白。

世來出科后，李萬春先生很喜歡他的藝術(shù)，邀他去上海演出，第一天打炮戲為《大英杰烈》，李先生為了扶植他，扮演王富剛甘當(dāng)配角！第二天又和他演出《武松與潘金蓮》，頓時名噪上海灘。

1958年世來調(diào)到吉林省，先后任省京劇團團長，省戲校副校長。當(dāng)時中共吉林省委宣傳部部長宋振庭同志（前中央黨校教育家）非常喜歡京劇，十分重視毛世來，希望他能培養(yǎng)出更多的接班人?！拔母铩敝兴昧税肷聿凰?，1982年我去吉林省收徒并示范演出。當(dāng)時我特意去看望他，“小五舅”雖已能走路，手腳還是不靈活?？吹剿牟∏槲倚睦锖茈y過，很惋惜！如果他沒有病，能在舞臺上示范演出該多好！就是私下給學(xué)生們說戲也能親自走出來，使孩子們能更多地得到教益，可惜我這位“小五舅”沒有留下影片，也沒看到他的錄像，真是非常遺憾！

中國戲校王世續(xù)教授是“世”字輩的老生，我向他了解了世來在科里的一些情況。他說世來在富社坐科期間刻苦學(xué)習(xí)，演出認(rèn)真。他向蘇雨卿老師學(xué)過青衣戲，戲曲前輩蕭長華老先生也給他說過戲，大多數(shù)花旦戲都是蕭連芳先生教的。世來常演的劇目很多，如《拾玉鐲》、《鐵弓緣》、《打花鼓》、《打面缸》、《小放?！?、《小上墳》、《探親家》、《春香鬧學(xué)》、《十三妹》、《巴駱和》、《下河南》、《翠屏山》、《烏龍院》、《得意緣》、《馬思遠(yuǎn)》、《大劈棺》、《一匹布》、《戰(zhàn)宛城》、《馬賽花》、《掃地掛畫》等等，還有《尼姑思凡》、《獨占花魁》、《虹霓關(guān)》、《馬上緣》、《奇雙會》。世續(xù)兄還說有一件事他印象很深：一次在演出前世來患腳病已感染（踩蹺所致），老師叫他不要綁蹺了，他為了演出質(zhì)量，就忍著痛踩蹺完成了任務(wù)。世續(xù)兄對世來的逝世十分惋惜！

如今“四小名旦”都相繼去了，我希望戲劇界老前輩、廣大京劇愛好者，多寫、多介紹關(guān)于他們的高超技藝、舞臺經(jīng)驗和德才兼?zhèn)淦犯竦奈恼?，以便留給青年演員學(xué)習(xí)和參考。世來是一位難得的好老師??！

                  吳素秋先生便裝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