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讀蘇軾的作品。 昨天的《鷓鴣天·林?jǐn)嗌矫髦耠[墻》, 是蘇軾于元豐六年(1083)秋天留下的作品, 他當(dāng)時還在黃州謫居, 靈魂持續(xù)性飛升,心情間歇性低落, 就這樣一直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春天一到,蘇軾也迎來了他人生的春天, 因為神宗皇帝始終忘不了他, 稱“人才難得,不忍終棄”。 于是,蘇軾被調(diào)離黃州, 擔(dān)任“汝州團練副使”。 蘇軾接到詔書,并沒有直接北上, 而是順江東下,一路游山玩水, 訪親拜友,十分快意。 秦觀聽到這個消息,也喜不自勝, 專程從高郵趕過去迎接恩師。 他們在揚州逗留一個多月,最后來到高郵。 在此盤桓數(shù)日后,蘇軾告別秦觀,繼續(xù)趕路。 這首《虞美人·波聲拍枕長淮曉》就是為留別秦觀而作。 虞美人 蘇軾 波聲拍枕長淮曉,隙月窺人小。 無情汴水自東流,只載一船離恨向西州。 竹溪花浦曾同醉,酒味多于淚。 誰教風(fēng)鑒在塵埃?醞造一場煩惱送人來! 簡析 @古詩詞賞析 開篇即寫別后情景,這就給讀者一個假象:此別干脆利落,你離開我便轉(zhuǎn)身,不必十里長亭,拖泥帶水,膩膩歪歪。事實上,情況并非如此。在離別面前,蘇軾的曠達和瀟灑根本不值一提。 蘇軾與秦觀本來關(guān)系就不錯,再加上這次在高郵的朝夕相處,情誼就更加深厚了。所以,當(dāng)蘇軾離開時,秦觀便一路相送,經(jīng)山陽到淮上,差不多送了兩百里。行至淮水邊,兩人把酒痛飲,心中的離情也漸漸濃重起來?!八途Ю铮K須一別”,他們知道,這次真的要分開了,萬千的不舍只能埋在心里。 離別的那刻是什么情形?蘇軾略過不提,是怕離愁像淮水一樣洶涌而來,沖破那道不太堅固的堤防嗎? 他躺在船艙里,聽波濤拍岸,那聲音近在咫尺,好似直接拍在了枕畔。天漸漸亮了,一鉤殘月從船篷的縫隙中照來,好像是特意來窺望他一樣。“波聲拍枕長淮曉,隙月窺人小”,一個“曉”字,暗示出作者徹夜未眠,同時也表明離愁之濃。而下句的“窺”字,又是輕巧調(diào)皮之語,或許,這正是蘇軾“有趣的靈魂”之所在吧。 接著繼續(xù)寫景寫愁。汴水自河南向東南而流,經(jīng)安徽至江蘇,最后與泗水匯合,流入淮水。蘇軾與秦觀在淮水邊分別后,秦觀東行回高郵,蘇軾則繼續(xù)西行,故曰“無情汴水自東流,只載一船離恨向西州”。到這里,“離恨”已濃縮成有形狀,有重量的東西,須得用船,方可載得動。這種寫法新奇有趣,為不少人所效法。如“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張耒化用道“亭亭畫舸系春潭,只待行人酒半酣。不管煙波與風(fēng)雨,載將離恨過江南”(作者有爭議,一說鄭文寶);李清照的“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恐怕也參照了此句。 過片進入回憶,“竹溪花浦曾同醉”這是他們離別前歡聚的情景。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與知心人一塊縱酒,實為人生第一大暢快之事,可相聚有多歡,離別就有多悲,相思的淚水還是要流的。末句忽然一轉(zhuǎn),離愁化為對故人的憐惜——“誰教風(fēng)鑒在塵埃?醞造一場煩惱送人來”,是誰讓你這樣一位風(fēng)度不凡之人蒙塵于野,無人賞識呢?這不是給我徒增煩惱嗎? 在此之前,被蘇軾贊為“有屈宋才”的秦觀已經(jīng)兩次參加科考,均以失敗告終,蘇軾當(dāng)然為之抱屈。所以,稱“誰教風(fēng)鑒在塵埃”,有諷刺朝廷不識人才之意。這“一場煩惱”,并不是隨口一說,他為此專門向王安石力薦秦觀,稱“愿公少借齒牙,使增重于世”。后來,秦觀再度應(yīng)試,果然考中進士??上?,秦觀的人生悲劇竟也由此開始上演,而蘇軾的這場“煩惱”始終也未能消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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