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文/ 大圣

西天佛國，大雷音寺。

大殿內(nèi)死一般的沉寂，甚至連長明燈火苗上下跳動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如來佛祖臉色鐵青，一語不發(fā)，現(xiàn)場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觀音菩薩看了看旁邊灰頭土臉的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和尚，率先打破了沉默：“咳咳，佛祖息怒，這事兒都怪我......”

如來一擺手打斷了觀音的話，轉(zhuǎn)頭面向悟空等人，強壓心頭怒火，用盡量平和的語氣緩緩道：“悟空，你再說一遍，你師父到底是怎么死的？”1

是的，大唐朝德高望重的玄奘法師在取經(jīng)途中，因突發(fā)意外，不幸以身殉職，連同白龍馬一起，被妖怪給吃了。

噩耗傳來，舉世震驚。

人們不禁要問：究竟是何方妖孽如此厲害？唐僧遇難時，孫悟空他們幾個在哪兒？觀音暗中布置了那么多保護措施，為什么沒有發(fā)揮作用？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吃掉唐僧的只是一個過路的小妖，名不見經(jīng)傳，但也正因為如此，大家都沒防備，大意失唐僧。

那天，悟空出去化齋，不知為何，許久未歸，唐僧饑餓難忍，讓八戒去找，八戒一走，也是一去不回，沙僧說師父別急，我去看看咋回事。

于是，荒山野嶺，只留下唐僧和白龍馬。

無巧不成書，一個外地妖怪由此經(jīng)過，根本就不認識唐僧，也不了解唐僧肉的食用價值，只是因為饑渴難耐，起了殺心。

有人說，白龍馬是龍的傳人，不是也會武功，也能保護唐僧的嗎？

開什么玩笑，老子每天馱著個200斤的大胖子，一路跋山涉水還不夠累的嗎，難道還要我負責警衛(wèi)？大家各有各的分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休息的時候，白龍馬倒頭便睡，在睡夢中就被結果了性命。

唐僧當時嚇得魂飛魄散，大呼救命，妖怪并不理會，上去啊嗚一口就把唐僧給吃了。

你看，吃唐僧肉就這么簡單，簡單到讓人難以置信。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唐僧在《西游記》中一共被妖怪抓走19次，除了4次是女妖精另有打算外，剩下15次大家都把吃唐僧肉列入了計劃，但為什么會屢屢失手呢？

你看啊，抓到唐僧之后，又是架鍋，又是砍柴，又是燒水，然后還要等抓住三個徒弟一起吃，還要請外地的親戚朋友過來共享，是蒸是煮再討論半天，各種磨唧，這還吃個茄子啊。

每次看到電影電視劇里，一個人用槍指著另一個人的頭，巴拉巴拉在那兒啰嗦，我就知道，非出事兒不可。

扯那些沒用的干嘛，你看人家外地妖怪，二話不說，大嘴一張，上去就是一口，三下五除二，就把唐僧給吃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面對唐僧灑落遍地的遺骨，悟空他們幾個當時就傻了。

怎么辦？

八戒說：“血債血償，查出兇手，我們要為師父報仇雪恨！”

沙僧說：“二師兄說得對。”

悟空說：“別整沒用的，先想想咱們幾個接下來該咋辦吧?！?/p>

沙僧說：“大師兄說得對。”

毫無疑問，這是一起重大的責任事故，不論出于什么原因，作為徒弟都難辭其咎。

三個人一商量，散伙逃跑是沒有出路的，佛法無邊，疏而不漏，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早晚也會被找到。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殺人不過頭點地，大不了一死，算個球！

悟空、八戒、沙僧把心一橫，收拾起唐僧的遺骨，連夜趕赴西天請罪。

到了西天，沒敢直接面見佛祖，先找到了觀音菩薩。

觀音聽聞噩耗，也是目瞪口呆：“悟空啊悟空，讓我說你什么好呢，想當初，我力排眾議，讓你出任取經(jīng)團隊首席護法，想讓你戴罪立功，修成正果，沒想到你給我捅這么大個簍子，你說你對得起誰？你這是罪上加罪??！”

悟空滿臉羞愧：“對不起菩薩，都是我的錯。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本地妖怪在深山里沒有食吃，要吃唐僧肉，我不知道過路的妖怪也會吃。哎，我真是個豬腦子！”

旁邊豬八戒不樂意了：“哎，說歸說，咋還指桑罵槐呢？”2

紙里包不住火，丑媳婦兒早晚要見公婆，瞞是瞞不住的，觀音硬著頭皮，帶悟空等人面見如來。

果然不出所料，如來聽說唐僧遇難，大為震怒，將茶杯重重拍在桌上，剛泡好的鐵觀音濺了一手，燙得如來齜牙咧嘴。

正要發(fā)作，轉(zhuǎn)念一想，佛家弟子講究無嗔無癡，無欲無求，心如止水，靜若安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猛虎趨于后而心不驚，身為教主，再生氣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如來在心里不斷告誡自己：忍住，千萬要忍住，一定不能發(fā)火。

他用30秒平復了一下心情，掐指一算，淡然道：“一切都是定數(shù)，唐僧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爾等不必過分自責，下去休息吧?！?/p>

這就完了？悟空、觀音等人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猶豫了片刻，行禮告退。

如來一招手：“哎，菩薩留一下?！?/p>

屋里沒有外人了，如來也不用繃著了，小聲埋怨觀音：“怎么搞的嘛，不是說萬無一失嗎，怎么會出這種事？”

觀音連聲道歉：“怪我怪我都怪我，沿途妖怪都打過招呼了，百密一疏，忽略了過路的妖怪。”

如來說：“天上不是還安排了五方揭諦、六丁六甲、一十八位護教伽藍和日值功曹暗中保護嗎？唐僧遇難時，這些人在干嘛？”

觀音嘆了口氣說：“當初我就說過，這些人靠不住，越是人多，越是人浮于事，大家都指望著別人，根本沒人上心?！?/p>

如來長嘆一聲：“哎，可憐我的徒弟金蟬子，轉(zhuǎn)世10次被吃10次，終都不能完成取經(jīng)大業(yè)，觀音你說，這到底是咋回事？”

觀音遲疑了一下，試探著說：“讓佛祖的思想盡快在東土扎根是我們多年的夙愿，為了盡早實現(xiàn)佛光普照，要不然，干脆把經(jīng)書給悟空他們，讓他們帶回東土也是一樣的，反正來都來了。”

如來聞言，臉色驟變，嚴肅地批評觀音：“糊涂！怎么能有這種糊涂想法，我早就說過，取經(jīng)一定要苦歷千山，遠經(jīng)萬水，這個程序決不能少。你記住，經(jīng)不可輕傳，亦不可空取，因為沒有人會珍惜輕易得來的東西?！?/p>

觀音雙手合十，連連點頭：“弟子愚昧，弟子愚昧。”

如來喝了一口鐵觀音，接著說道：“而且，西天取經(jīng)是為我徒兒金蟬子量身訂制的項目，現(xiàn)在人都沒了，還取什么經(jīng)？這些經(jīng)書是我辛苦多年取得的學術研究成果，難道交給一個猴子？”

說到孫悟空，觀音菩薩請示佛祖：“對悟空他們幾個，該如何處置？”

顯而易見，孫悟空、豬八戒、沙僧加上白龍馬四人，均涉嫌瀆職罪與玩忽職守罪，并造成重大人身傷亡事故，直接導致西天取經(jīng)大業(yè)失敗，出這么大事兒，不可能就這樣算了，必須嚴肅處理。

如來雙眼微閉，半晌不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3

大雷音寺佛光招待所內(nèi)，孫悟空他們幾個在吃飯，西天的伙食標準比路上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大家埋頭吃飯，默不作聲，各懷心事。

沙僧后來忍不住了，問：“怎么都不說話呀？佛祖他老人家并沒有責怪我們嘛，都說了，這是命中注定的，是誰也無法改變的結局，你們還擔心個啥？想想接下來的事情吧，大家都有什么打算？”

悟空說：“反正我是不想再取什么經(jīng)了，取經(jīng)跟我有啥關系？要是如來這次真的肯放過我們，我就回花果山繼續(xù)做山大王，大碗喝酒，大口吃桃，縱情山水，及時行樂，豈不逍遙自在?！?/p>

八戒笑道：“想得怪美，你離開花果山已經(jīng)500多年了，猴王已經(jīng)換了好幾屆，回去誰還認識你？免不了要跟現(xiàn)任猴王有一番爭斗。”

孫悟空滿不在乎：“切，這些年我人雖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一直有我的傳說，只要報出大名，誰敢不服從于我？哎，八戒你有什么打算？還準備回高老莊嗎？”

八戒埋頭喝湯，毫不猶豫道：“那還用說，這幾年我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高老莊，牽掛著我家的翠蘭?！?/p>

悟空笑道：“你牽掛人家，人家未必牽掛你，時間過了這么久，說不定你的翠蘭已經(jīng)另有新歡了呢?！?/p>

八戒把碗往桌上一放，正色道：“別瞎說，怎么會，不可能，女人的事你不懂，翠蘭不是那樣的人，前幾天她還托人捎信過來，說我已經(jīng)當爸爸啦！”

悟空、沙僧大驚：“什么情況？”

八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一直沒跟你們說，我離開高老莊的時候，翠蘭已經(jīng)懷了身孕，現(xiàn)在孩子都3歲了，是個男孩?！?/p>

八戒滿臉幸福，沙僧羨慕不已，悟空沉默了一會兒，問沙僧：“沙師弟，我們?nèi)〗?jīng)出來有幾年了？”

沙僧放下筷子，伴著指頭算了算：“整整5年了?！?/p>

悟空說：“哦。”

正說話間，觀音菩薩來了，幾個人連忙起身，悟空道：“菩薩吃了沒？一起吃點吧？八戒，快去搬把椅子，沙師弟，讓服務員再拿套餐具?！?/p>

觀音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剛才在佛祖那兒已經(jīng)吃過工作餐了，我過來是跟你們說個事兒。”

悟空和八戒沙僧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心懷忐忑：“請領導指示?！?/p>

觀音說：“吶，是這樣，唐僧遇難，任務失敗，發(fā)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取經(jīng)的事是不能強求的，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做人呢，最要緊就是開心，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我也有責任，總之，佛祖并沒有怪罪大家?！?/p>

菩薩的一番話，讓悟空等人如釋重負，感激涕零：“我佛慈悲，弟子惶恐，我們辜負了領導的信任，辜負了人民的重托，愧疚之情無以言表，實在不知如何才能補救。”

觀音拍了拍悟空的肩頭說：“年輕人犯錯誤是難免的，改了就好，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你們?nèi)齻€回去以后，不要離開駐地，靜待師父轉(zhuǎn)世，20年后，繼續(xù)保護十一世唐僧取經(jīng)。”

4

總之，這是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不管花費多少時間，付出多大代價。

悟空等人雖然在心里對如來的執(zhí)著很有看法，但誰也不敢表露出來，謹遵法旨，離開西天。

臨行前，觀音送別，孫悟空猶豫片刻，對菩薩說：“弟子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觀音寬厚地說：“講嘛，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滿足。”

悟空吞吞吐吐地說：“就是，就是頭上這個緊箍，你看，師父已經(jīng)不在了，留著也沒什么意義，戴著這玩意兒回花果山，怕猴子們笑話，能不能麻煩菩薩幫我摘下來？”

觀音爽快地說：“沒問題，這就幫你取下來?！?/p>

悟空大喜，連忙謝恩。

只見觀音口中念念有詞，然而，緊箍不但沒有絲毫放松，反而越來越緊，疼得悟空連聲大叫。

“奇怪，怎么會這樣？”觀音自言自語，仔細查看悟空頭上的緊箍，恍然大悟：“害，一定是你師父修改了密碼，現(xiàn)在我也沒辦法了，你就戴著吧，習慣就好了，其實還挺好看的，八戒你說是不是？”

悟空無奈，只得告辭。

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觀音輕輕嘆了口氣，佛祖語重心長的教導又一次在耳旁響起：“這回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當然啦，取經(jīng)路上難免有人流血犧牲，但我希望，這次犧牲的不再是唐僧。你懂我意思吧？”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20年在神仙的人生中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花果山水簾洞內(nèi)，重返山寨主持工作的美猴王孫悟空半躺在王座上，醉眼朦朧，一邊喝著美酒，一邊欣賞歌舞，身旁一只漂亮的小母猴忙著為他斟酒布菜。

洞門兩側的對聯(lián)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醒目：王者回歸花果山續(xù)寫昔日榮光風云變幻水簾洞再創(chuàng)今時輝煌

這時，一個猴子進來稟報：“山下有個和尚，求見大王?！?/p>

孫悟空一下坐了起來，忙問：“來人什么模樣？從何處來？往哪里去？”

猴子答道：“和尚大約20歲年紀，長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說是從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拜佛求經(jīng)。”

悟空聽罷，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對旁邊的小母猴說：“小麗呀，我有點兒事兒，要出趟差?！?/p>

那個叫小麗的母猴噘著嘴搖著尾巴說：“不嘛，人家也要跟你一起去?！?/p>

悟空無限愛憐地撫摸著小麗的猴毛，柔聲說：“我是去工作，你跟著不方便，聽話，在家乖乖等我，回來給你帶印度飛餅吃?！?/p>

說罷，縱身出洞，仰天一聲長嘯，直往山下飛去。

- End -

│編      輯：小   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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