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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那一場送宮花事件背后的人情練達，你讀懂了嗎？

 泰榮林黑皮 2021-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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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木    來源：紅樓夢賞析（ID：hlm364）
 
《紅樓夢》里有許多有意思的小情節(jié)，在作者看似平鋪直敘的描寫下卻蘊含著諸多的待人處事的哲理，其中第七回里的一個情節(jié)歷來被眾多讀者揣摩研究，那便是周瑞家的送宮花。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嫁入賈府時帶來的陪房，在奴才這一級里算是地位較高的仆婦了，她第一次出場是在第六回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的時候，眼見風塵仆仆趕來的劉姥姥和板兒這對鄉(xiāng)下祖孫前來投靠，周瑞家的并沒有擺起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是好心帶著劉姥姥見到了王熙鳳，并且順利借到了銀子。
 
雖說整個過程中她好幾次給劉姥姥遞眼色，有那么些“頤指氣使”的樣子，稍顯圓滑與市儈，但總的說來還算是一個有人情味的人。
 
縱使曹公借寶玉之口控訴這些中年仆婦是喪失了光澤的死魚眼珠，但周瑞家的表現(xiàn)得更像是一顆在水中懂得眼觀六路的明亮的魚眼珠。
 
說回正題，第七回里，周瑞家的剛送走劉姥姥，準備回王夫人話，從丫鬟們的口中得知，王夫人此時正在梨香院和妹妹薛姨媽話家常。
 
周瑞家的趕到梨香院，不方便打擾她們聊天，就先去里間和寶釵話起家常來。待王夫人聊完天后，周瑞家的順便回稟了劉姥姥的事，正準備起身告退，卻被薛姨媽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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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薛姨媽偶然從宮里面得來十二支新鮮樣式的宮花，便吩咐周瑞家的給府里的幾位小姐送去，迎探惜三姐妹每人一對，林黛玉兩支，王熙鳳四支。
 
周瑞家的接了任務(wù)，就去送花了。不過她并未按照薛姨媽口述的順序去送，而是在剩下最后兩支的時候送給了林黛玉，結(jié)果換來林黛玉譏諷的一句：“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會給我。”
 
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如此，大家歷來爭議最多的點就在于周瑞家的究竟有沒有刻意把林黛玉放在最后去送。
 
我們先來看看薛姨媽口述時的順序，這其實頗有考究。薛姨媽是作為王夫人的妹妹客居在榮國府的，作為客人，送禮首先得給主人送才能合乎禮數(shù)，因此薛姨媽第一個提到的是給賈府三春。
 
接下來是林黛玉，林黛玉是賈母的外孫女，是賈府的表小姐，況且第七回的時候其父林如海還未離世，因此黛玉也算是寄居于外祖母家中，是半個主子，也是半個客人，排在三春后面，沒什么不妥。
 
最后薛姨媽交代給王熙鳳四支，為何把榮國府的當家CEO放在最后呢？一方面王熙鳳是薛姨媽金陵王家的親侄女，是自家人。另一方面，王熙鳳已經(jīng)是出閣的小姐，嫁為人婦，從禮數(shù)上來說，比不上未出嫁的姑娘們。后面也有很多家宴的情節(jié)里描寫三春及黛釵等人都有坐席，而王熙鳳和李紈這種媳婦輩的卻是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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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為何給鳳姐四支呢？因為三春和黛玉要一視同仁，好事成雙，每人兩支最合適，而自己的女兒寶釵從來不喜歡這些花兒粉兒的東西，李紈又是青春喪偶不宜簪花，湘云此時還未到賈府來，府里也再找不出可以送花的小姐了，所以剩下的四支只能全給鳳姐。
 
所以薛姨媽雖未明確吩咐給周瑞家的說“你要按照我說的這個順序送啊”，但稍微考慮一下這并不復雜的禮節(jié)問題，再結(jié)合薛姨媽口述時交代的話來看，其實送宮花的順序基本也就定了。
 
可惜周瑞家的似乎并未領(lǐng)會薛姨媽的意思，迎探惜三春她倒是按要求第一個送了，只因那幾日賈母說孫女們多了，只留了寶玉黛玉同住，三春就移居到王夫人后房的三間小抱廈處了，王夫人的住處離梨香院最近，周瑞家的一并給了三春倒也最方便。
 
只是離開抱廈后的路線就值得品味了?！都t樓夢》里把榮國府的總圖布局交代得最清楚的便是第三回林黛玉進賈府，曹公借由黛玉初入府的路線及先后被邢夫人、王夫人領(lǐng)路的描寫，大致向讀者呈現(xiàn)了榮國府的格局。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黛玉去王夫人住所拜見后不久，便聽見賈母的丫鬟來傳晚飯了，原文寫道：王夫人忙攜黛玉從后房門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門，是一條南北寬夾到，南邊是倒座三間小抱廈廳。這就是第七回里三春的住所，也是周瑞家的送完前六枝宮花后的出發(f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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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里接著又寫：抱廈廳北邊立著一個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門，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向黛玉說這是鳳姐的屋子……王夫人遂攜黛玉穿過一個東西穿堂，便是賈母的后院了。
 
從這段描寫可以看出，鳳姐和賈母的住所其實離三間小抱廈都很近，只是在不同的方向，所以周瑞家的無論是往上走還是往下走，都不存在“繞路”或“順路”一說。
 
那么既然不存在去鳳姐那里是圖方便省事，周瑞家的作為頗有資歷的仆婦，應(yīng)該深諳這樣大戶人家的禮數(shù)，于情于理也應(yīng)該先去賈母那里送花給黛玉，這不免讓人覺得她是有意不把黛玉放在眼里了。
 
對于這種推斷，一千個讀者心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筆者也不太愿意以惡意去揣度周瑞家的的心思。其實拋開所謂的主客禮節(jié)，站在書中人物的視角，先送后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文里也并未描寫這十二枝花的形態(tài)顏色，各花入各眼，送到最后的也不一定就比前面的差。
 
況且林黛玉問周瑞家的原話是：“這是單送我一個人的，還是別的姑娘們都有？”并不是問：“是先送給我的，還是最后送給我的？”可見黛玉并沒有意識到或者介意先后的問題。
 
周瑞家的其實只用如實回答說是薛姨媽送給鳳姐，三春還有林姑娘你的就行，或者稍微圓滑一點，也可以說：“幾位姑娘都有送，這兩支是特地留給林姑娘你的?！?/s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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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周瑞家的做了比先去給鳳姐送花更加不對的事，直接硬邦邦的來了一句：“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給姑娘的了?！?/section>
 
這話誰聽了心里都不好受，“各位”是誰？“各位”都有了才送來給我？我在府里的地位是在“各位”之下了？也難怪天性敏感的黛玉會立馬反唇相譏。曹公的描寫也很耐人尋味，說周瑞家的聽了黛玉的話后是“一聲也不言語?！?/section>
 
為什么一聲也不言語呢？寶玉的奶媽李嬤嬤被黛玉打趣后好歹還會當面抱怨一句：“真真兒這林姐兒，說出話來比刀子還尖?！鄙頌橥醴蛉说呐惴浚苋鸺业拇藭r倒成了鋸了嘴兒的葫蘆，是被黛玉說中了，一時語塞，還是突然守起規(guī)矩禮數(shù)，不敢以下犯上，這就只能諸君自行體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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