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辨證會愈失眠五例

例一田某，男，43 歲。初診∶1974年10月5日。

主訴及病史∶患失眠已五六年，每晚只能入睡二三小時。即使入寐也多夢紛擾，有時甚至徹夜不眠，以致頭?；柰?，健忘，心悸，汁多，間或胸部憋問而氣難透出，神疲肢倦，便溏日行2次，晨起咳嗽痰多而色白。

診查∶舌苔薄黃，脈細(xì)弦數(shù)。治法∶投以酸棗仁湯加味。

處方∶酸棗仁一兩 朱茯神五錢 知母五錢 生甘草五錢 川芎三錢 柏子仁一兩 夜交藤一兩 合歡皮一兩 丹參一兩 五味子三錢 黨參五錢 蓮子五錢 山藥五錢

連服藥 5 劑，失眠顯著改善，每晚能睡五六小時，夢亦減少，頭昏痛亦減輕;但仍咳嗽痰多。二診守上方加法半夏、陳皮、竹茹各三錢，積實一錢半，合溫膽湯于酸棗仁湯中，再進藥 5劑。失眠基本解除，患者大感舒適。三診仍守上方加減以鞏固療效。

【按語】 本例由于心肝血虛火旺，神魂不寧，以致長期失眠，寐少夢多，甚至徹夜不眠，頭?；柰?，健忘心悸汗多，脈細(xì)弦數(shù)。從其間或胸悶而氣難透出來看，可見不僅心神嚴(yán)重不安，而且心氣漸趨阻滯。再從其便溏神疲肢倦，晨起咳嗽痰多色白來看，可見兼有肺脾氣虛而內(nèi)蘊痰濕。初診采用《金匱要略》酸棗仁湯加柏子仁、五味子、丹參、夜交藤、合歡皮滋養(yǎng)心肝陰直以安斂神魂為主，稍佐既補肺脾又安心神的黨參、山藥、蓮子，先，不考慮痰濕;當(dāng) 失眠顯著改善后，再加入半夏、陳皮、竹茹、枳實，寓溫膽湯于酸棗仁湯中以化痰濕。溫膽湯不僅能化痰濕以和胃，且為治療痰熱擾心以致失眠的良方，故僅投藥 5 劑，失眠即基本解除。

例二 金某，女，21歲。初診∶1963年4 月 23日。

主訴及病史;久患失眠，每晚只能入睡三四小時。即寐亦多夢易醒，醒時口苦，但不干渴，痰多食少，食后噫氣，多食則葉，進干飯則梗陽干胃院，大便隔日 1行而硬結(jié)澀痛難下。

診查∶舌潤，脈濡細(xì)稍數(shù)。治法∶投以《靈樞》半夏湯加味。

處方∶半夏一兩 糯米二兩 夜交藤一兩

連服藥 3 劑，失眠顯著好轉(zhuǎn)，每晚上床不久即能入眠直至天亮，只是稍有響聲即被驚醒，但亦隨醒隨睡，不似過去醒則不能再入睡。大便雖仍硬但易出，不似過去艱澀難下。痰亦大減，食欲漸開，但食后仍感胃院不適而時時噫氣。復(fù)診守上方加旋覆花、陳皮、甘草各五錢。再進藥 3 劑，大便通暢，失眠痊愈。

例三 董某，女，49 歲。初診∶1963 年10月 22 日。

主訴及病史;久患失眠，每晚只能入寐三四小時，即寐亦多夢易醒，口淡乏味，飲食大減，午后腹脹。

診查;舌潤，脈微弱。

治法∶投以《靈樞》半夏湯加味。

處方∶法半夏一兩 糯米二兩 夜交藤一兩

連服藥5劑，失眠顯著改善，每晚能安睡 7小時左右。復(fù)診時守方加減以鞏固療效。

例四 徐某，女，51歲。初診∶1963年 12 月13 日。

主訴及病史∶患失眠癥已 10 多年，每晚至多能入眠三四小時，甚至徹夜不寐。飲食大減，口淡出水而有時喉舌干燥，便結(jié)隔日1 行而色深黃。

診查∶晨起舌苔白厚，脈細(xì)弱稍數(shù)。治法∶投以《靈樞》半夏湯加味。

處方;法半夏一兩 糯米一兩 夜交藤一兩 陳皮一兩 甘草五錢 生谷麥芽各一兩服上方藥20余劑，失眠痊愈，未再復(fù)發(fā)。

例五 黃某，女，44 歲。初診∶1976 年7月6 日。

主訴及病史;久患失眠，近日加劇，每晚只能入寐二三小時，甚至徹夜不寐，即寐亦多夢紛擾。心下痞滿，口淡乏味，不思飲食，食后梗陽干胃腔，有時胃中灼熱，大便軟色，黃黑而二三日一行。

診查∶舌紅，脈細(xì)弱。

治法∶投以溫膽湯合半夏湯加味。

處方;竹茹三錢 枳實五錢 法半夏五錢 陳皮五錢 云茯苓五錢 甘草二錢 糯米一兩川黃連一錢半 丹參一兩 夜交藤一兩 合歡皮一兩

連服藥 3 劑，心下痞滿解除，失眠顯著好轉(zhuǎn)，每晚能入睡五六小時，而且夢少;伯頭劑未加糯米，服后胃感不適，二三劑加糯米則無此癥?，F(xiàn)覺胃中舒適，口味好轉(zhuǎn)，食增神旺。復(fù)診守上方加減以鞏固療效。

【按語】上述用半夏湯或用半夏湯合溫膽湯以安眠的 4 例治驗，都屬和胃安神法。由于胃絡(luò)通心，心胃關(guān)系密切，故胃不和者，可使心神不安而見，失眠。如《素問 ·逆調(diào)論》說;"不得臥…··是陽明之逆也··陽明者，胃脈也，胃者六腑之海，其氣.亦下行，陽明逆，不得從其道，故不得臥也。《下經(jīng)》曰∶'胃不和，則臥不安'，此之謂也。"又《靈樞》說∶"或令人目不瞑不臥者……·飲以半夏湯 1劑，陰陽已通，其臥立至?！怂^決瀆壅塞，經(jīng)絡(luò)大通，陰 陽相得者也。"或謂半夏味辛，辛能泄散;而 多涎甚滑，則又速降?！鹅`樞》所云陽氣滿則陽驕感，不得入干陰，陰虛則目不得瞑，飲以半夏湯通其陰陽，其臥立至。其實所謂陽驕?zhǔn)⒄?，只是陽升太過，陰不涵陽，故不得眠。惟此善降，則陽入于陰，此即其治不得眠之真旨。秫米即糖米，性味甘平，其有或云微溫，或云微寒者，可能是按南北產(chǎn)地而分，即北糯性應(yīng)微寒而南糯性應(yīng)微溫。因此，前人既說它能益陰氣而利大腸，又說它能暖脾腎以止虛寒泄利。有人認(rèn)為，半夏湯中的秫米，只有用甘而微寒、功能益陰氣利大腸的北糯米配合半夏開宣滑降，才能達(dá)到上述"決瀆雍寒，經(jīng)絡(luò)大通，陰陽和得"的安眠目的。若用南糯米則不然，因為它甘而微溫，功能暖脾胃，堅大便，不符合上述陽盛陰虛 、夜不得瞑的病機之故。但從前人所謂糯米服之使人多睡來看，則南糯亦未嘗不可用。其實糯無分南北，都有平補脾肺氣陰的作用。即既能益氣，也能益陰，只是性味甘平屬于平補罷了。秫糯雖屬粘滯之物，但又具有潤滑之性，粘滯益氣固能實大腸，潤滑益陰則能利大腸，故與溫補藥同用可止虛寒泄利，而與滋補藥同用又能通陰虛便秘。常見有些脾胃虛寒而大便失調(diào)之人，有食糯米而大便成形的，也有食糯米而硬便轉(zhuǎn)軟的。我脾胃素弱，消化不良，家人常禁止我食糯米，而我則喜食之而快然無所不適?？梢娖⑽柑撊跽呓撑疵字f并不盡然。我認(rèn)為糯米為平補脾胃的食品，在脾胃虛弱而無食積痰阻水停、脘腹脹滿時，稍稍食之，實有利而無弊。又從秫米能治筋骨攣急和久食令人身軟緩入筋來看，秫糯有較強的柔緩作用。失眠為精神緊張所致，服之能使緊張的精神為之松弛，故能安眠。但寐安之人過服之，又可使人多睡。由此可見，半夏湯是以半夏和胃安神為主，糯米緩急安神（并能養(yǎng)胃和中）為佐。半夏和胃，當(dāng)是指其開宣泄降胃中濁陰之邪而言。至于上述半夏湯"治不得眠之真旨"是"陽升太過，陰不涵陽"，半夏"善降"，則"陽入于陰"。其言似是實非。如果是屬"陽升太過，陰不涵陽"，那就成為 陰虛 陽亢的失眠證，必須采用滋陰潛陽以消火安神之法才能奏效，而絕非半夏湯所能勝任?！鹅`樞》所謂陽驕?zhǔn)⒉荒苋胗陉幎?陰虛不得瞑，應(yīng)該是指胃為濁陰之邪所雍塞而不和，以致心陽（火）阻于上（陽盛）而不能下交于腎，同時腎陰（水）阻于下而不得上交于心（陰虛），于是心腎水火不得相交而失眠（由此可以領(lǐng)會脾胃中土確為心腎水火相交之媒介）。因此，采用半夏以開宣泄降中阻于脾胃的濁陰之邪，即所謂"決瀆雍寒"之意，而脾胃 雍寒解除，"經(jīng)絡(luò)大通"，心腎水火上下相交之路無阻，于是"陰 陽和得"，"陰 陽已通，其臥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