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路的盡頭 仁宗,是改革的發(fā)起人。 沒有他的強(qiáng)力支持,范仲淹、韓琦等人,只能繼續(xù)在西北窩著,被李元昊牽著鼻子走,又哪來的慶歷新政呢? 不過,僅僅一年多的時間,仁宗出爾又反爾,失信于朝野,似乎不應(yīng)是明君所為。這點(diǎn),仁宗又豈能不知?不過,他也是沒辦法。因?yàn)?,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嚴(yán)重的危機(jī)。 朋黨之禍。 這也不是個新問題。有政權(quán),就有政治。有政治,就有朋黨。有朋黨,就有爭斗。有爭斗,就有興衰。自古亦然。 中晚唐的牛李黨爭,血淋淋的教訓(xùn),讓武將出生的宋太祖,都對黨爭忌憚不已。剛?cè)×颂煜?,太祖就下詔,禁止及第的舉人、進(jìn)士與主考官以師生相稱。他給了這些人更響亮的名字,天子門生。這是在詔告天下,官員都是天子的臣屬,唯有服從、服務(wù)于皇帝,而不可三五成群,結(jié)成一黨。 這是大宋不成文的家法。后世為君者,莫不以為遵循。 再看慶歷新政改革派的核心人物,以范仲淹為首,韓琦、富弼、歐陽修,還有蔡襄等,他們?yōu)榱诵率澜?,同仇敵愾、和衷共?jì),相互敬重、互為推崇,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凝聚力。 這種力量,化成了新政的蓬勃動力。讓改革生機(jī)勃勃,勢不可擋。讓反對的人,那些保守派,紛紛敗北,潰不成軍。 為了生存,保守派拼死向仁宗進(jìn)言,試圖阻止新政。可惜,說不到關(guān)鍵處,怎么都無濟(jì)于事,也動搖不了仁宗。直到,他們亮出了殺手锏,朋黨之論。此論一出,仁宗一怔。此論反復(fù),仁宗狐疑。 再觀改革派,面對保守派的殺手锏,始終不以為然。他們繼續(xù)扛著新政和正義的大旗,攻城略地。改革派的重臣,蔡襄的好友歐陽修,還寫了一篇流傳千古的雄文《朋黨論》。 不愧是大文豪,歐陽修的文章,洋洋灑灑數(shù)千言,縱論古今、旁征博引,就是告訴仁宗一句話: 我們就是朋黨,但我們是君子之黨,重用了我們,就會天下大治。 看的仁宗,倒吸一口涼氣。居然,連起碼的掩飾都沒有。 你說,你們是君子,所結(jié)為君子之黨。何以為證? 人心隔肚皮啊。 白居易有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未篡之時,都是周公;篡了之后,均是王莽。何況,還有一黨。若在以前,還有呂夷簡,他可以制約和牽制范仲淹等人。如今,改革派已無人可敵。 國家有弊,不過癬疥之疾;如果肘腋生變,就會天下傾覆。殷鑒不遠(yuǎn)。何況還有祖宗家法。仁宗焉能不狐疑?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仁宗動了懸崖勒馬的心思。 皇帝的心思,當(dāng)然會有人讀出來。 仁宗只需一個理由,或者說一個借口,就可以改弦更張。很快,就有人遞上了借口。 夏竦,李元昊在西北的手下敗將,他及時向仁宗進(jìn)言,說改革派重臣富弼欲行伊尹、霍光之事,私撰廢立詔書。 夏竦的上書,殺氣騰騰。行廢立,就是謀反。說改革派要謀反,仁宗是肯定不信的。不過,作為借口,這個理由足夠了。 關(guān)鍵時候,還是家法重要、祖宗江山最重要。 夏竦上書后,京城頓時流言四起。雖然仁宗沒有做出反應(yīng),但范仲淹等人已惶恐不安,他以西夏擾邊為由,請求外放。仁宗,則順勢下坡,準(zhǔn)了范仲淹所請。接下來,富弼、韓琦、歐陽修等改革派重臣,先后被貶,陸續(xù)離開了東京城。 人亡政息。 人都走了,慶歷新政徹底失敗,新法也俱被廢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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