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發(fā)榮：散文《小鳥的悲歌》

走走尋尋 2022-05-30 發(fā)布于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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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第599期

小鳥的悲歌

文圖/林發(fā)榮

窗外綠草如茵，花木扶疏。楓香樹蔥蘢的樹冠婆娑宜人，陰蔽了六月的驕陽。禁足時節(jié)，絕少出門，寂寥而悵惘。無聊時我常常佇立，習慣性地透過大玻璃望著后院。吸引我的不僅是滿目的翠色，還有那各色鳥兒雀躍靈動自由的身影。光臨這里的鳥兒真多，飛來飛去。鳴叫的聲音也不相同，很多都說不出名字。我出神地凝視著、細聽著，消磨著時光，焦慮的心情慢慢在平復。

這幾天意外發(fā)現(xiàn)有一對小鳥十分忙碌，不象別的那樣或停在枝頭休憩、或在草地上跳躍。而是一來一往，配合默契。仔細觀察鳥嘴上不時銜有細枝枯葉、羽毛草莖之類的東西，頻頻地鉆進一盆茂盛的花叢中。這是一株多年生常綠藤本植物，芳名飄香藤。春風如貴客，一到便繁華?？磥斫?jīng)過一季的雨水滋潤，這懸掛在柵欄上葉色濃綠枝條柔軟，開著清香怡人喇叭似的花兒，不但吸引了我的目光也讓鳥兒情有獨鐘，在這里隱密處悄悄筑起了愛巢。

這勾起了我的好奇同時增添了一份牽掛。趁著鳥兒不在的空檔，撥開片片層疊花葉，赫然在目的是，一個已經(jīng)成型巧精致的碗狀鳥巢。過兩天再度偷窺，動靜大了點，坐落在窩中的鳥便被驚擾飛走了。當我回過神來，驚奇地在鳥窩中看見了一枚帶淺色斑點灰白色的小鳥蛋，超可愛的。拿出手機拍攝下來，返回家里慢慢研究。而后倍加關(guān)注這種貌不驚人，黑頭白喙，身上有著褐白相間羽毛的小鳥。清晨每當看見這鳥兒展翅從眼前掠過，純白色尾羽一閃一閃，在空中劃出漂亮的飛行軌跡時，心情就開朗了許多。從此喜歡看這飛也飛不高的身姿，聽這清脆卻不婉轉(zhuǎn)的嗚叫聲。

自然界與人類親近常見的庭院鳥類很多，我能辨別叫出名字的有燕子、麻雀、黃鸝、喜鵲等。而眼前這讓我注目關(guān)心的到底是什么鳥？一時還沒有弄明白。

最先覺得與之相像的是百靈?！鞍凫`鳥雙雙的飛，是為了愛情來唱歌……”這首草原牧歌，幾十年來一直回蕩在心頭。到內(nèi)蒙古旅游時曾經(jīng)瞥見過這精靈般的鳥兒，顯然不對。又想起山鹡鸰，久居異國難免思念故鄉(xiāng)的手足，常翻閱詩經(jīng)，記住了“鹡鸰在原，兄弟急難”的句子。但似乎也不是。于是上網(wǎng)搜索，百度、谷歌，博客、圖譜對照一番，多似是而非無法確定。求教于相識的福建農(nóng)林大學一位鳥類愛好者，以他的博學果然不負所望。翻拍傳來了《美國西北部鳥類指南》中的相關(guān)圖文，于是對上了。這鳥中文學名：暗眼燈草鹀。

又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看著鳥兒從窠里飛出去覓食了，我趕緊再前往察看。這次卻看出了奇怪，窩里平躺著三枚蛋，一大二小。個大點的明顯與個小的不同，蛋殼的顏色更深斑點更多更密，讓我十分疑惑。琢磨了兩天，而鳥巢中已經(jīng)是五枚蛋共處一室。驚喜之余有了一絲隱隱的擔憂，仔細端詳照片更覺的那粒大個子蛋的可疑和來歷不明。腦海中閃現(xiàn)出：鳩占鵲巢，“維鵲有巢，維鳩居之”。這成語和詩句，實際上講的是杜鵑鳥的丑行。

楊花落盡子規(guī)啼。杜鵑又稱子規(guī)，羽毛顏色鮮艷，春天一來“布谷、布谷”地叫，討人喜歡。但天性不筑巢不孵卵不育雛，而把蛋寄生在其他鳥巢中。由于杜鵑的蛋孵化期很短，往往最先破殼而出。出于本能，杜鵑雛鳥會將同巢的義鳥生下的其他卵和幼雛推出巢外，讓義鳥獨自撫養(yǎng)自己。一旦羽毛豐滿，無不絕情地拋棄義親而遠走高飛。這樣極不光彩殘忍的一幕，怎么可以讓它在住宅后院，我的眼皮底下重演？

應該把杜鵑的蛋剔除掉?？砂笛蹮舨蓰c的蛋是生命，杜鵑的蛋也是生命，下手總有些不忍，得想想兩全的辦法。上網(wǎng)查到有一款孵蛋器，可以孵化各種禽鳥蛋，而杜鵑的雛鳥也好喂養(yǎng)。于是下單加急。鳥兒已開始抱窩，孵化期大約十幾天，杜鵑的肯定不要這么長。這計劃要趕在小杜鵑出殼之前，才可能拯救其他小生命。天天在家盼著快遞，時時不忘隔窗望著那盆飄香藤，這對鳥兒可算“我愛我家”的模范，為了繁衍后代十分辛勞，兩只小鳥交替外出覓食，家里守候孵化輪流不斷。這情景，觸動了我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天有不測風云。幾天后，一天夜里下了一場雨，清晨似乎有小鳥慌亂急促的鳴叫聲傳來。趕緊披衣推門而出，抬頭望見兩只小鳥各踞屋頂一角仰頭悲鳴，發(fā)出一種從來沒有聽過的顫音。不好，一定是風雨摧毀了鳥窩。可昨夜的雨并不大也沒有什么風，走近一看，花盆依舊完好，植株柔韌的花枝條依然把鳥兒的溫馨的家掩蓋的嚴嚴實實。撥開繁枝茂葉，一下驚呆了。碗狀的鳥巢完好如初，卻已空空如也，五枚相鄰相依的蛋全部都不翼而飛了。

昨夜黑暗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腦海里快速地把鳥兒的天敵、宿敵、潛在敵，過濾了一遍。最可恨的當然屬蛇和老鼠，但幾年來斷續(xù)在這里居住，并沒有發(fā)現(xiàn)它們的蹤跡；那么會不會是貓頭鷹，夜間的庭院偶爾會來造訪，可鹀是小型鳥那些蛋更小無法滿足其大胃口。最有可能的是我喜歡的小松鼠了，香楓樹、木柵欄上經(jīng)常會看到蓬松的大尾巴晃著。想到這里特別沮喪，看來是可愛的小松鼠因貪婪，毀掉了可愛的小鳥的幸福。

朝陽初升，夏日雨后的后院，草木還是那么蔥籠，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只有小鳥的悲鳴一直如縷不絕，叩動我那脆弱傷感的心。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自然界的不二法則，所有禽獸動物，都有各自生存繁育的智慧。這些道理我知道，卻還是無法釋懷。一個個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就這樣意外地消失，沒留下任何痕跡。而這一切的發(fā)生，離我如此之近，而自己竟無法伸出援手。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