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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長明 我與周保羅先生曾合寫《松臺山抗敵陣亡將士紀念碑考述》（原載《溫州通史編纂編纂通訊》2016年第2期），依據(jù)當(dāng)時掌握的檔案文獻與口述史料，糾正此碑修建于抗戰(zhàn)勝利后，拆除于“文革”中的通行說法之誤，指出1943年11月籌建，至12月建成，1964年至1965年之間拆除。惟因發(fā)現(xiàn)史料所限，尚不能確定拆碑的準確時間。去年2月，我在溫州市檔案館找到拆除此碑的相關(guān)檔案，不但拆碑的準確時間與具體經(jīng)過得以厘清，而且找到梅冷先生所撰紀念碑碑記的抄件，雖缺漏較多，但仍不失為一份難得的地方文獻。  碑文大部被抄錄保存 足可澄清史實 這份檔案所附手抄松臺山紀念碑碑文，抄在“地方國營溫州新華印刷廠門市部供應(yīng)”的20×20方格稿紙上，共三頁，包括碑額、碑記與名單，抄件稱缺四塊碑文字跡，且抗日殉國官兵、殉難民眾及紀念碑建筑委員會委員名單除個別外，以省略號表示，此外附手繪的紀念碑示意圖（檔案號J051-015-052-066）。根據(jù)抄件，此碑全稱為“陸軍暫編第三十三師暨溫屬各縣地方團隊四一九、七一一之役抗敵陣亡將士紀念碑”，碑名由浙江省政府主席黃紹竑題寫，下有印章，而抄件中只字未提國共紛爭，這證明此碑確為紀念在抗擊日寇頭兩次侵占溫州戰(zhàn)斗中（即1941年的“四一九”之役、1942年的“七一一”之役）陣亡的將士而建，與國共糾葛無關(guān)。 梅冷生先生所撰碑記云：“此二役也，我第三十三師暨地方團隊，以暫編初練之眾摧驕暴鴟張之寇。永康之戰(zhàn)，突圍陷陣，巖門、普明寺、蓮花心、渚浦嶺、梧埏諸戰(zhàn)，奪關(guān)據(jù)險，前仆后繼。營長以下殉職者七百余人，何其壯也！”揆諸檔案文獻與口述訪談，碑記所述暫編三十三師及地方團隊抗日經(jīng)過，總體符合史實。如暫編第三十三師第一團第一營副營長、代營長周慶齡，他與所部數(shù)十人于“七一一”之役蓮花心戰(zhàn)斗中英勇捐軀，被稱為“永嘉抗戰(zhàn)以來最悲壯哀榮的史頁”，其事跡當(dāng)時的報紙《浙甌日報》、《溫州日報》均有報道，名人日記如夏鼐日記中有記載。其墓地雖毀，但墓地照片至今尚存，見證人至今健在。又如“四一九”之役中的巖門之戰(zhàn)、蓮花心之戰(zhàn)，連與之對陣的日本第二十一聯(lián)隊在其聯(lián)隊史中亦稱對手“抵抗頑強”（日軍稱全巖山之戰(zhàn)，西山、營盤山之戰(zhàn)）。 當(dāng)然，碑記在文字表述上難免有夸飾之處。但在戰(zhàn)爭時期，雙方為提振士氣，鼓舞民心，而在宣傳中夸大戰(zhàn)績，縮小損失，本是常態(tài)。至于其稱贊“今國民政府主席蔣公神武天縱，量敵慮勝”，這實為當(dāng)年的慣用套話。另據(jù)溫州檔案館其他檔案，梅冷生在一九五八年談及此事時曾說：“解放后，怕人問起這件事，后來一次聽黃先河市長報告，說蔣介石現(xiàn)在是反革命，在抗戰(zhàn)時期，我們也稱為蔣委員長，我才放心。”不過他沒有想到，六年后這座碑被拆除了。  因一封職工來信 1964年11月拆除紀念碑 根據(jù)此件檔案，1964年9月24日，溫州市服裝公司一名姓吳的職工給中共溫州市委負責(zé)人寫信，要求迅速拆除松臺公園內(nèi)的抗敵陣亡將士紀念碑，改建抗日犧牲革命烈士紀念碑，其理由當(dāng)然是蔣介石與國民黨軍隊消極抗日、積極反共，欺壓人民，面對日寇望風(fēng)而逃，此碑為其歌功頌德，夸飾戰(zhàn)績，溫州人民不答應(yīng)。在當(dāng)時的歷史條件下，此信所述無疑是“正確”的。從次日起至10月4日，市委、市人民委員會（即市政府）多位負責(zé)人相繼作出批示，意謂經(jīng)民政、教育等部門調(diào)查，來信所反映情況屬實，同意拆除。 10月27日，市民政局向市人委呈報《關(guān)于拆除“偽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的意見》，“請市人委責(zé)成有關(guān)部門予以拆除，拆除后如經(jīng)費有可能，改建一座涼亭，供群眾游覽休息之用?！边@份《意見》還提到此碑高約5公尺，這與抗戰(zhàn)時期財力、物力匱乏的實際情況吻合。人們對其高大巍峨的印象，或與碑立于松臺山頂平臺之上，周邊無大樹，傳世照片又多為仰拍有關(guān)。此碑若存留至今，勢必被山頂高大茂密的樹木遮擋，在山下甚至可能看不到。抗戰(zhàn)勝利七十周年之際，此碑原地復(fù)建工作曾一度啟動，其間有人以碑比緊鄰的凈光塔高（高65米）為由加以反對，顯然難以成立。 11月9日下午，市人委召集宣傳、建工、園林等部門負責(zé)人在松臺山召開現(xiàn)場會，并要求建工局與園林管理處在11月15日前拆完。現(xiàn)場會確定拆碑的首要理由是：“此碑不敢稱抗日，而稱抗敵陣亡將士紀念碑，此'敵’系指共產(chǎn)黨人，國民黨消極抗日、積極反共，正是如此。”其實，“剿共”或“剿匪”才是國民黨方面對攻擊中共軍事行動的稱謂，“抗敵”則是其對抗日的稱謂，同時也是當(dāng)時各界包括中共在內(nèi)對抗日的通行稱謂，譬如1938年延安就舉行過各界民眾紀念抗戰(zhàn)一周年及追悼抗敵陣亡將士大會。 紀念抗日烈士的性質(zhì)被強行否定，松臺山紀念碑在劫難逃。11月15日，市人委辦公室負責(zé)人在民政的拆碑意見上批注“已予拆除”。屹立在松臺山頂二十三年的抗敵陣亡將士紀念碑從此消失。 松臺山抗敵陣亡將士紀念碑碑文  碑名：抗敵陣亡將士紀念碑（附圖）。 碑名右邊款：陸軍暫編第三十三師暨溫屬各縣地方團隊“四一九”、“七一一”之役。 碑名左邊款：黃紹竑題（下有印章）。 碑頂東南西北方四字：浩氣長存。 碑文：陸軍暫編第三十三師暨溫屬各縣抗敵陣亡官兵紀念碑碑記 中華民國二十六年七月，中日戰(zhàn)爭作，今國民政府主席蔣公神武天縱，量敵慮勝，命將出師。以溫臺濱海之區(qū)，敵必擾竄，特設(shè)溫臺防守司令部于永嘉。越三載，陸軍暫編第三十三師師長興寧蕭中將冀勉奉命蒞溫，兼任司令。維時淮徐不守，江漢繼陷，東南名城，半罹鋒鏑，獨溫州猶民物殷賬，閭閻安堵，流亡群集，有賓至如歸之慨。敵雖以飛機艦隊屢肆威脅，我軍嚴為防范，斥侯相屬，而鐎斗不驚。迨三十年四月十九日黎明，敵遽以飛機掩護軍艦，乘棹入飛云江犯瑞安，遂踰桐嶺，攻永嘉，圖沿甌江而上窺青田。我軍在巖門扼守，遂截擊之。敵挫而潰，仍南竄下艦遁。旬日之間，永嘉、瑞安先后克復(fù)。同時臺州海門鎮(zhèn)……（此處短缺兩塊碑文字跡）。十五日克復(fù)永嘉，第三團團長鐘學(xué)棟奉令渡江追擊，自港頭西上，經(jīng)白埠、船寮、芝谿、?？?、石帆，疾趨數(shù)百里，連戰(zhàn)皆捷，殘敵披靡。青田、麗水相繼收復(fù)。二十八日，學(xué)棟軍入麗水城，浙東敵勢至此而大挫矣。此二役也，我第三十三師暨地方團隊，以暫編初練之眾，摧驕暴鴟張之寇。永康之戰(zhàn)，突圍陷陣，巖門、普明寺、蓮花心、渚浦嶺、梧埏諸戰(zhàn)，奪關(guān)拒（據(jù)）險，均前仆后繼。營長以下殉職者七百余人，何其壯也！ 今距戰(zhàn)事之始，已逾七載，永嘉克復(fù)，亦越年余，皆由諸將士捍衛(wèi)疆土，不惜縻踵捐軀之所致。緬懷戰(zhàn)役，僉謂宜有紀念，以垂不朽。附郭松臺山麓郁翠蔥蘢，俯納全景，為郡人士登臨眺覽之所。因就山辟中正公園，樹第三十三師暨各縣地方團隊抗敵陣亡官兵紀念碑于其巔，以昭忠烈。議既定，群情踴躍，爭先集資，中將復(fù)拔節(jié)余犒勞費四萬金以為倡，命所部山炮連連長周亞障董其事。亞障嘗領(lǐng)瑞安縣自衛(wèi)大隊，當(dāng)三十一年之役，縱橫出擊，以驍勇聞。令率部駐松臺山中，版筑經(jīng)營，躬率官兵任之，不奪民，時行落成矣。部民梅雨清嘗登……（中斷兩字），天風(fēng)浩蕩，云霧上下，相與慨嘆，……（中斷三字）績，毅魄英魂，若臨在右，沒者……（此處短缺兩塊碑文字跡）。 上等兵楊德茂…… 中士班長…… 七一一之役 第一團上尉副營長…… 上尉連長…… …… 溫屬各縣殉難民眾芳名列后 …… 建筑委員會 主任委員 張寶琛 委員 …… 抄件除了冒號、省略號、括號，未加其他標點?，F(xiàn)由整理者標點，并酌情分段。 2021年1月27日改定 （《溫州讀書報》2022年第9期，總304期，四版，責(zé)任編輯王 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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