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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隊里的農(nóng)業(yè)學大寨 許佑民 
上世紀60-70年代，開展學大寨運動，有些地方生搬硬套，用石頭圍造梯田的作法，圍湖造田、毀林開荒，有的“割資產(chǎn)尾巴”——鏟除南瓜窩、打醒抱雞母、收回社員菜園田、自留地，甚至侵占農(nóng)戶宅基地……千方百計、濫竽充數(shù)，擴大耕種面積，名曰以“糧為綱、全面發(fā)展”，實際上是糧食產(chǎn)量吹成“過黃河”、“跨長江”……我的老家是京山縣羅店公社原西壩生產(chǎn)隊，原本有旱田100多畝、水田200多畝，在單一種植的壓力下，年年“旱改水”，全部改種水稻。我家三弟想瓜吃，只得與同村小伙們夜里摸黑涉富水河去鄰近隊里去偷，我家小孩哭著要豌豆黃豆嘗鮮，我們得領(lǐng)他們到親戚家厚著臉討要，更不說逢年過節(jié)居戶農(nóng)家蒸糯米、做水酒，腌陰米、切麻糖，糊豆餅、打糍粑了，實際上我家只有愛人一個人掙工分，一日三餐粥都沒吃飽！哪還能吃上這些食物，若能吃上肉魚蛋，那簡直是癩蛤蟆吃天鵝肉了。1969年8月，工作在外的我，有一天休息回家換愛人出出工，我看到一些年輕人在出工前故意多喝許多水，后下地干活時不斷地解小便，并且一蹲就是大半個時辰，以此來磨洋工混時辰；還有那些挑大糞施肥的社員們，他們哪將大糞肥到田里，而是有意跌倒在田埂上，讓田梗茅草瘋長、猛長，秋天他們好割去賣錢換油鹽。我還見到社員們名義上下田扯水草、翻泥，實際只是背著手，用腳將田埂邊水攪渾，根本就沒彎腰，每天工分照記，擴松的工分，造成年終工分值一年不如一年，社員們憤怒萬分，未學大寨工分值1元多，學了大寨10分工買不到一包9分的經(jīng)濟牌香煙……每逢收獲季節(jié)，那些拾谷的小孩跟著母親后面，婦女故意將谷穗留下讓伢們一半拾一半拿，不到一刻工夫就將大捆捆谷穗抱回家，而我家長子就不吃這一套，有好幾次當嬸嬸們有意給他幾把，他堅決不要，拼要一穗一穗地拾。夜晚打谷場上照谷的男人們，趁半夜三更人睡靜時，用被窩將谷偷回家，天亮了還賊喊捉賊呼叫……那個年月，上級號召鏟草皮多積農(nóng)家肥，可是下面和尚念歪經(jīng)——要求社員們刨光地上的草、摘凈樹上的葉，燒成“火灰肥”，一時間戶戶點火，處處冒煙。每到冬閑時節(jié)，社員們不是修張家灣水庫，就是筑三臺水庫堤，吃住在工地上。1970年12月，我有幸替愛人起五更上了幾次水庫，親眼目睹民工們在那北風呼嘯、滴水成冰的三九寒天里使勁推車，飛跑挑土，打硪筑堤的人們，哪個不是身著單衣、汗流夾背！尤其是那些打硪的男將、女將們伴隨著一聲聲打硪歌，將硪舉上半空中：“嘿、嘿、嘿咋碼嘿，呀哩呵呵哩呀，硪硪飛呀。學習大寨喲喲，趕大寨喲，嘿、嘿、嘿，硪硪飛呀。我們也來三臺筑堤壩呀哩呵呵嘿呀，硪硪飛呀。大寨種高梁、吃玉米喲哩呵呵嘿呀，我們栽稻谷一年幾季啦，硪硪飛呀，硪硪飛呀，硪硪飛呀……”社員們在很遠的地方就能聽到堤壩上領(lǐng)唱者唱一句，眾人合力抬起硪，隨唱一陣的打硪號子聲。當時二隊的盧娥、五隊的齊香領(lǐng)唱得最多的，她們學過戲、腹里歌詞多，嗓子好、聲音宏亮，穿著樸素大方、楚楚動人。特別是那些小伙們，哪是在出力打硪，分明是瞄著她們那紅紅的臉蛋、咪咪的眼睛、細柔的腰身，垂涎欲滴！常話說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嘛，可是要學大寨人過 “革命化”的春節(jié)。一年忙到頭的社員們，日日盼、夜夜想過年，終于盼到了1974年的臘月二十八，雖然一無肉、二無魚、三無新衣裳，連壇里米也剩不多，但總可以放幾天假、圖得酣然大睡，哪曉得天還只剛亮，廣播就嘰嘰喳喳地響了：“社員同志們，大隊通知叫小隊干部都到公社集訓一個星期，在屋里的男勞力依然上山拾石頭碼大寨田，婦女和小孩都到秧田里拾谷蔸子，上級要求臘月三十不休息，正月初一接著干”。“他們干部們都去公社名義上集訓，實際上還不是休息！而且餐餐有肉魚、頓頓打牙祭，要老子們上山碼什么大寨田、沒門！”有幾個膽大包天的男人站在禾場里大罵。還有幾家不信邪的竟然還貼了對聯(lián)，上聯(lián)“公社一大二公，盡是些假大空”，下聯(lián)“社員一窮二白，渡日猶如十年”。“無肉無魚無新衣、吃菜吃粥也過年”……初一大早，民兵連長從公社趕回見到此景，頓時大怒，將不愿過“革命化”春節(jié)的大人、小孩統(tǒng)統(tǒng)趕到大隊部里訓話點名批判。“二狗，你今天怎么不吭聲，不敢向你岳父開火，是不是怕他不將女兒嫁給你，虧你還寫了入黨申請書呢？告訴你，黨員就是敢于沖鋒陷陣，敢于鐵面無私'六親不認’、敢于抓階級斗爭，將階級斗爭這根弦繃得緊緊的，要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大隊連長橫眉鼓眼，大聲地怒吼……斗轉(zhuǎn)星移、歲月更替。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拉開了以農(nóng)村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改革開放的序幕。40多年來，“三農(nóng)”發(fā)展插上了騰飛的翅膀，已由糧滿倉、豬滿圈、魚滿塘，村民餐餐白米飯、頓頓肉魚蛋發(fā)展到眼下實現(xiàn)土地流轉(zhuǎn)、家庭農(nóng)場，優(yōu)種精養(yǎng)、機械作業(yè)、紅瓦洋房、奔向小康。不過，那段難忘的歲月也是一筆不朽的精神財富，經(jīng)過苦難的人也是幸福的，苦難培養(yǎng)善良，苦難催人奮進，苦難使人覺悟，苦難叫人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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