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起,楚國的鬼神越來越靈驗。大到軍國要事,小到丟雞跑狗,只要遇事不決,問問鬼神,幾乎都能應(yīng)驗。 如果有人不聽鬼神的話,就會厄運纏身,諸事不順。即使煮熟的鴨子,也可能不翼而飛。 而鬼神是從來不跟凡人直接見面的,它們都是通過巫祝來代言。所以久而久之,人們就把巫祝當作鬼神的人間化身,對他們的尊敬超過了官府甚至君王。 人們寧可冒著殺頭危險違抗王命,也不敢不聽鬼神(巫祝)的指示;自己溫飽都成問題了,在修建祭祀鬼神廟堂之類的事上,卻都能傾盡所有、毫不吝嗇。 眼看自己說話都要沒人聽了,楚王終于上頭了。盛怒之中楚王下了死命令,幾天功夫,就把全國所有鬼廟全都拆了個干凈。 這下可惹了馬蜂窩,一時間謠言四起、各處鬧鬼,再加上巫祝們暗中煽風(fēng)點火,全國上下都處于一片慌亂之中。 恰逢當年楚國大旱,人們紛紛將此歸咎于楚王拆廟、惹怒了鬼神所致。甚至朝堂之上都有人開始對楚王旁敲側(cè)擊,指責(zé)他魯莽行事。 楚王更加怒不可遏,于是找來令尹(楚國對丞相的稱呼),密商要殺盡所有的巫祝以泄恨,徹底杜絕鬼神崇拜。 但是令尹卻對楚王說,這事不如問一問熊蟄父的意見。 熊蟄父是一個糟老頭,曾經(jīng)有點名氣,但到了楚國后,好多年了也沒做出過什么貢獻,一直被人當作吃閑飯的混子看待。而楚王為了尚賢的名聲,雖然心里也有不滿,卻從來沒有怠慢過他。 本來楚王想要撇嘴的,但撇到一半,想到令尹一向處事穩(wěn)重,在這時候突然向自己推薦這個看似沒用的小老頭,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把嘴角放下,趕緊派人去請熊蟄父。 楚王向熊蟄父說了自己的想法后,熊蟄父立刻搖手反對,并說出了自己的一套辦法。楚王和令尹聽后,連連稱是。 第二天,楚王忽然面向全國下了一道罪己詔,大意是說:因為自己的魯莽,得罪了神靈,如今已經(jīng)知錯了,決定現(xiàn)在就從國庫中拿出銀兩來,在都城找一塊好地皮,新建一座全國最大的祠堂,由全國的巫祝推選出一位大巫主持祭祀,負責(zé)就國家大事向鬼神咨詢。 消息一出,舉國歡騰。 隨后,楚王開始深入開展反貪治污,罷黜了一批貪官污吏。包括衙門里違法的差役和一些官場掮客,也都得到了應(yīng)有的處罰。 同時,認真斟酌選用地方官吏,在他們上任之前專門進行了培訓(xùn),要求他們堅決杜絕請托求見、漏風(fēng)撒氣(傳播小道內(nèi)幕消息)的惡習(xí),嚴厲打擊各類地痞惡霸,公平公正處理訴訟。 時間不久,橫行鄉(xiāng)里的一些地痞惡霸逐漸銷聲匿跡了,官府衙門處事也更加公正公開。 相反的,少了內(nèi)幕消息,那些巫祝背后的鬼神們越來越不靈驗了;而且人們安居樂業(yè)、生活美滿,也就很少有事去麻煩鬼神了。 漸漸地,人們對于巫祝、鬼神也就沒那么盲目崇拜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秦楚交惡,發(fā)生戰(zhàn)事,楚王召集朝臣一起找大巫咨詢鬼神。結(jié)果大巫沒有提前“備課”,答得驢唇不對馬嘴,句句落空。 楚王那冷酷的眼神掃向了曾經(jīng)指責(zé)自己的大臣,嚇得他們冷汗直流,紛紛跪地,卻又無話可說。 于是,楚王當即下令將大巫繩捆索綁、游街示眾三天,然后公開處決。同時再次下令,在全國范圍內(nèi)搜捕巫祝,再次燒掉鬼的偶像、毀掉鬼廟。這次,再也沒人阻攔和指責(zé)了。 楚王憋在胸口的那口惡氣,終于痛痛快快地吐了出來,當即在宮中大擺筵宴,喝著小酒唱著歌,大呼痛快。 原來,別看熊蟄父平日無所事事,似乎拿著楚王的俸祿、卻整天只四處閑逛,其實他一直在觀察了解各類民風(fēng)與國情。 當楚王要對巫祝大開殺戒的時候,熊蟄父是這樣勸說他的: 人們信鬼正在興頭上,現(xiàn)在除巫滅鬼還不是時候,只會激發(fā)人們更大的怨氣。 人們之所以信鬼成風(fēng),一部分是因為巫祝和地痞惡霸、官府內(nèi)鬼勾結(jié),愚弄百姓所致;另一部分是人們現(xiàn)實中生存不易,看不到希望,所以便想從鬼神那里得到心理慰藉。 你不如以退為進,表面先裝作也信了鬼;同時大力整頓吏治,及時、公正地平息各類訴訟,打擊惡霸地痞,放寬賦稅和勞役政策。 這樣一來,“鬼”也就不那么靈了,人們也漸漸對這事懈怠了。時機成熟,你再隨便找個機會,給巫祝們下個套,隨手一收,不就結(jié)了?看那時候誰還敢再說什么! 于是,從此很長時間,楚國無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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