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洪訓(xùn)，漢族，1962年出生，西峽縣丹水鎮(zhèn)人。大專學(xué)歷，1982年參加工作，中學(xué)高級教師。愛好文學(xué)，業(yè)余創(chuàng)作文學(xué)作品400余篇，曾在省內(nèi)外報刊雜志上發(fā)表二十余篇。

老獵人的智慧

文/李洪訓(xùn)

事情發(fā)生在乾隆年間，聽我岳父說，那一年，湖北遭洪災(zāi)，鬧饑荒，他的高祖父弟兄倆逃難來到秦嶺和伏牛山交界一帶的大山里，過著半耕半獵的生活。

正直青黃不接的時候，老大昌富偶爾發(fā)現(xiàn)豬圈里夜晚還滿滿的一石槽豬食，第二天就干干凈凈了。這是為什么？剛逮回來的小豬崽，不可能有恁么大的食量？這里面肯定有問題，該不會是有人偷了豬食？是鄰居？不會!這又不是啥值錢的東西，山上供豬吃食的草料很多，舉手之勞都能弄到，沒人會偷這玩意。那又會是誰呢？

他不露聲色，悄悄觀察了幾個夜晚。啊，原來如此！他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眼前竟然是一頭棕色大郎豬（公野豬）在后半夜下山來偷偷溜進豬圈，把剩下的豬食一掃而空！怎么辦？用土銃子，可它毛深皮厚，在泥坑里天天打泥，轱轆了一層又一層，身子像鐵殼子一樣，土銃子是降不翻它的。聽附近的獵人說，像這樣三四百斤大的，誰也沒辦法，惹它惱了，弄不好還會傷出人命！

昌富一籌莫展，他白天吃不下飯，晚上睡不著覺，他苦思冥想，咋也想不出好辦法來，但又不敢跟外人聲張。他泄氣過，算了，打不住黃鼠狼反惹一身騷，與其弄出人命來，還不如安安生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過了大半個月，他無精打采地到花園關(guān)去逛街。跑了大半晌，他啥也沒有買。就在他打算要回家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他看到一家幌旗飄揚。噢，原來是曹家黃酒店！他好像觸電一樣，心里猛然一亮，便不假思索地進了去。他剛進門，掌柜便熱情地跟他打招呼，還以為他是打酒的。他沒有打酒，悶了半天才問：“老掌柜，你這里有沒有做酒剩下的酒糟子？”“有，要多少？”“二三十斤！要昨天新鮮的！”“中，就是新鮮的！”。

他付了六枚銅錢，馱著大半布袋酒糟子回了家。

吃過了晚飯，他趁弟弟睡著以后，便不聲不響地?zé)昧税脲侀_水，在木桶里攪拌著豬食，他添加了野豬最愛吃的橡子、紅薯疙瘩、麥麩子等，并把買回的酒糟子統(tǒng)統(tǒng)加進里面，又勾兌了細(xì)康。攪拌均勻之后，他貼近木桶聞聞，覺得酒糟子氣味不是太濃了，便把拌好的豬食倒進豬圈里的大石槽里。他心里想，試一試，看咋樣？隨后，他沒有再去管它，聽天由命吧。他回屋里睡覺去了，一覺睡到大天亮。

還是弟弟喊醒了他：“哥哥，快起來！看看，咱豬圈里咋躺著一頭大野豬！毛是紅棕色的！”隔了老半天，他聽弟弟還在嚷，便好不耐煩地嘟囔：“你說啥呀？”他揉揉眼睛。弟弟感到意外和奇怪，又大聲喊叫：“咱豬圈里躺著一頭大野豬！”昌富呼聲爬起來，顧不上穿上衣，便操起案板上的尖刀，沖向豬圈。

他看看眼前這頭野豬睡得死死的，但為了保險其間，他讓弟弟趕緊拿來大繩，親自把它的四條腿綁得死死的。他跟弟弟一人拽一只豬耳朵，費了好大勁兒，他們一點一點地才把豬頭旦在石槽沿上，然后拿起刀向豬的喉嚨狠狠地镩下去，但豬皮太厚，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放出了血。只見深紅的鮮血咕都——咕都——往盆里噴！

這時候，野豬也好像酒醒似的，拼命地掙扎了幾下，但由于四肢綁得太緊，他動彈不動，只是身子在拼命地扭動著，肚子在不停地一鼓一鼓著，嘴里發(fā)出“哼哧，哼哧，哼哧——”高低不等的反抗聲，傷口處的鮮血“噗嗤，噗嗤”像間隔的噴泉，一直在流淌。血流干了，豬也泄了氣，尿流出來了，屎也屙了一大堆。冒著熱氣，散發(fā)著撲鼻的酒糟味兒。

昌富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掐著腰，指著地上躺著的獵物：“叫你嘴饞，沒人可憐！”。昌貴則高興得手舞足蹈，連連夸獎哥哥干得漂亮！

看熱鬧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圍了一大圈，大多都是目瞪口呆的樣子，但其中有一個漢子沖著昌富：“小伙子，中??！這么大的家伙咋就叫你制服啦？”“歪打正著唄，一不小心叫我弄倒了！”“真中！佩服！”“嗨，我家里有大鍋，還有退毛的家具，你讓人抓緊燒水，這家伙大，得多燒兩鍋。我回去拿東西，不然，你降不翻它！”。

等那漢子走后，昌富才打聽這人的來歷。他姓陳，住在小東溝，離這里有二里多地，是個殺豬屠和獵戶，常年以殺豬打獵為生，人們叫他“陳一刀”。聽旁邊的人說，他殺牲口、野獸從來都是一刀斃命，沒有補刀的，免得活物遭二遍罪！

沒過多久，只見“陳一刀”背著大鐵鍋，還帶著抓鉤、糙石等，大汗淋漓地跑來了，他沒有跟昌富商量，便在豬圈旁邊用幾塊大石頭支起了鍋灶，叫昌貴倒了大半鍋水。他見水溫不熱，就讓圍觀的人們幫忙添柴燒火。接著，讓最近的鄰居回去下了門板，抗來，架起了殺豬板。隨后他又找了一根結(jié)實的椴木，擔(dān)在兩邊交叉豎起的木岔子上，綁起了肉架子。

“陳一刀”在豬的左后腳趾上方開了個口子，順著口子用鐵棍子在豬皮內(nèi)到處捅了幾下，然后把嘴對著口子往里面吹氣，邊吹邊讓人們用棒槌在豬身上的各個部位捶打，只用了三大口氣，就把豬吹得咕嚕嚕的！大家都夸這功夫真了得！他用細(xì)繩子再把口子扎緊，然后又叫幾個壯勞力幫忙把豬抬進盛有開水的大鍋里。

湯豬，退毛。上架，開膛，去內(nèi)臟，分割。用了半天功夫，便把一頭囫圇豬卸成了幾十塊?！瓣愐坏丁币诧@得累了，昌富忙叫弟弟搬來凳子、倒碗白開水讓他坐下歇歇。

昌富對他說：“今天多虧了老大哥，不然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對付它。說不定還吃帶毛豬肉哩！”“咋恁見外，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出把力氣算個啥？我就是干這行的，弄起來要比你輕松多了。”。

“這么多肉，光頭蹄下水（動物的內(nèi)臟稱謂下水）就夠你們弟兄倆吃了，剩下的都拿到集市上賣了，勝似你們種兩年的莊稼！”“我也是這么想的，走時你拿兩塊回家吃！”“不用，我經(jīng)常出坡（打獵），家里的墻上都掛滿了，不缺這個！”“那怎么能行呢？出了這么大的力，我心意過不去！”“我不是跟你說了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幫這點忙算個啥！”盡管昌富怎么說，“陳一刀”也不肯要一塊肉，他在這里吃了飯——殺豬菜，就背著屠具走了。

弟兄倆在花園關(guān)街上一連賣了三天野豬肉，也多虧小弟“賣醉豬肉啦！”、“賣醉豬肉啦！”的叫喊，人們都好奇地打聽啥叫“醉豬肉？”，小弟解釋說：“用酒把豬先醉倒了，然后再殺，這不叫'醉豬肉’嗎！”聽他這么一說，大家都想割點嘗嘗，你一塊，他一塊，肉就自然賣光了，還賣了個好價錢。二人一數(shù)，好家伙，都快十兩銀子啦！

哥弟倆一邊吃肉一邊數(shù)著銀子，他們高興了很長一段時間。

本期審稿編輯/梅蘭